第三章 泗州夜泊紫云飘香 也怪不得这虞子若心醉,这泗州却是个山水朝拱,风气凝萃之地,山形蜿蜒, 河流环带,盱山耸翠,淮水浮烟,泗州城依山傍水而建,本是东、西两座土城,明 初合而为一,汴河自西门川流城中,出了香花门从汴口入淮,至此黄淮两大水系沟 通,概南北行商必经之地,故商贾云集,船行城中,两岸甚是繁华。 胡玉青初见江淮风光,也是如痴如醉,那凌捕头靠嘴皮子收了黄河四鬼,成立 了这凌海派,自然要到城里找个酒楼大吃大喝一番,那胡玉青虽也有意逛逛这泗州 城,却碍着这船上的行货贵重,那凌捕头就邀上倪天和天山二剑,打着倪天的旗号 使唤得泗州的巡监察院的衙役来看船,率着黄河四鬼过了桥奔一富丽堂皇的酒楼而 来。这黄河四鬼虽是被这凌捕头骗进了凌海派,十分的不乐意,不过毕竟面子斗不 过肚皮,有的吃喝,也是乐意。 那凌捕头抬头一看,这酒楼却叫回龙阁, “你这酒楼焉能叫的这么大的名字?” “官爷有所不知,这楼可是大有来头的,洪武十八年的时候,皇上在北门外十 三里处的杨家墩要建祖陵,曾在小店喝了几碗酒水,于是这酒楼就叫了回龙阁,前 面的桥叫了回龙桥,这回龙二字便有天子省乡之意!” “居然是天子酒楼,咱这凌海派的开派大典便沾上了皇上的龙气,日后借着我 大明天子的天威,凌风于海上,震慑四方海寇蛮夷,扬我华夏神州武功,来来来, 诸位干了这杯,为我凌海派壮行!” 众人皆道那凌捕头向来油嘴滑舌,这番话却说得荡气回肠,那四鬼更是听得热 血沸腾,心中涌出一股与大海相搏生死无惧的豪情壮志 “挥鞭二十年前别,命驾三千里外来。醉袖放狂相向舞,愁眉和笑一时开。” 那凌捕头也是兴起,酒过三醺,岂能无歌舞助兴,叫的小二把这泗州的最出名的舞 姬唤来助兴,“我路上听得人说什么出水芙蓉的,像是名气很大,就叫这个出水芙 蓉来!” 那小二却是支支吾吾,“这泗州城最出名的倒是那出水芙蓉,只是怕不合几位 大爷的口味!” “你这小二怕这大爷出不起钱了?”那凌捕头却是怒眼圆瞪, 那众人皆心道,这银子无非算在萧家的账上,你自己却是分文不出的, “小的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这么想,这出水芙蓉却是不要银子的!小的这就请去” 众人一听,心中纳闷,这舞姬倒也怪,如何银子都不赚的, 不过片刻,琴瑟合鸣,回龙楼的戏台上一个犹抱琵琶全遮面的女伶露胸敲臀徐 徐而出,楼下的酒客都知出来的就是出水芙蓉,哄堂大笑,楼上的几位倒是更纳闷, 待那琵琶取下,凌捕头的一口酒顺势喷出,连填了肚子的山珍海味也尽数吐出,那 倪天,胡玉青,天山二剑只是忍住,疑团尽数解开, 那出水芙蓉却是一张大饼脸素面朝天,却又挠首弄姿,做风情万种状,那凌捕 头心道“这一比,这姓虞的也是天仙了!” 那黄河四鬼却是似乎颇不以为然,欣赏起那出水芙蓉的舞姿来, “这年头什么品味的人都有!不过这四鬼自己也是丑得惊人,想来这出水芙蓉 在他们眼里已是相当的美艳了!”这凌捕头心里想,虑得眼下须拉拢这四鬼,嘴上 却是不说,看那四鬼如痴如醉得神情,倒觉得又是一桩人生趣事。 这时,只听得楼下一个人朗朗道“我大明竟有如此之不知廉耻大伤风化之人, 世风日下,人欲横流,国将不国,天理何存?” 楼下的众人却又是一番哄笑,楼上这一干人看去,说话的乃是一个破落书生, 一身灰布长衫,眉宇间却有几分读书人的傲气,那倪天拉来小二一问, 小二道“这是近日泗州城的另一绝,那秀才姓叶,叫叶福,却是穷得叮当响, 一身寒酸还老出来讲什么孔孟朱程,这泗州城的百姓茶余饭后却有两大热闹,一是 看那出水芙蓉的翘臀舞,二是听那叶秀才的义理说,不过那叶秀才倒是老吹自己是 当朝沐大人的门生,也不知是真是假!” “哦”那倪天却是一惊“你且把那书生请上来,到这边把酒一叙!” 那小二忙着跑了下去“叶相公,你这把麻烦大了,刚才的话想是忤逆了朝廷, 上面的官爷要找你问话呢!” 那叶相公却是傲然而视“我对大明忠心耿耿,何惧之有?”说着便借着酒劲踏 步上楼来,见那倪天一身紫色的凌罗团领衫上绣着狮子纹,金制的乌纱帽顶上镶着 玉帽珠,知是京中的大员,却是拱手道“一介书生叶继祖见过大人!” “叶相公,听得小二说你与当朝得沐大人相识?” “这沐大人早年曾与家父相识…” “令尊是…” “家父叶伯巨,宁海人士,洪武初以邑庠生入太学,洪武八年以国子生授平遥 儒学训导,那时沐大人未得功名尚在平遥书院修习,算起来也是家父的门生呢!” “莫非就是洪武九年星相异变,向皇上直言进谏少封诸王,削减王权,以绝汉 晋之弊的叶居升!” “正是家父,家父当年起草《奉诏陈言疏》,言‘当今之事,所过者有三:分 封太侈也 ,用刑太繁也,求治太速也’,圣上以家父的进谏离间骨肉之情而盛怒, 着刑部下狱,次年于狱中身故,”说道这叶继祖竟是泪光涌动。 众人听着无不动容,且不论这是是非非谁对谁错,眼见得这书生不过二十三四, 十七年前也是天真烂漫的孩提时光,家中却遭此变故,那幼小的心灵却是多大的创 伤! “当日朝中大臣也是仰慕令尊仗义直言的风骨,有心保护的,只是圣意难违! 如今藩王势大,圣上也有所虑!”那倪天缓缓道, “沐大人也是如是说” “哦,叶相公数月以来可遇见过沐大人?” “一月前,沐大人回平遥省亲,路经淮水,曾与晚辈有同舟之谊,晚辈受沐大 人教诲,获益良多,敬之为师!” “近日盛传沐大人路上遭了劫匪遇难身亡,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个倒是千真万确的,劫匪厉害得了得,号称一剑飘血,杀了沐大人一家, 还干掉了12个锦衣卫的高手,我跟着倪大人就是要来破此案,为沐大人讨个公道的!” “沐大人果真已然去了,那一剑飘血的恶贼实在可恶,残害忠良,人神共愤, 天地可诛!”那叶继祖提起那一剑飘血,也是一番咬牙切齿, “妈的,你这酸秀才,手无缚鸡之力,还诛人家,碰上人家,你连小命都保不 住!”那渭水鬼讥笑道 “士为知己者死,义理存乎人心!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生死是小,奈何 以死惧之?”那叶继祖却是声色俱厉斥道,那李远卓也是点头应许,那虞子若心中 默默念着“士为知己者死”,那日大师兄劫天牢救蓝玉之前最后说的也是这句话, 他说总会活着回来的,可是我等了好久,他却始终再没有回来,想着却是痴呆凝神 的望着叶继祖, 那胡玉青看着落魄的叶继祖,却是有点心有戚戚焉,回想自己初到中原之时, 露宿街头,寄人篱下,也是如此破落,于是道“不如叶公子和我们随行暂且在金陵 谋个差事,来年科举入试,中个举人状元什么的,也可告慰令尊大人在天之灵!” 说着天色已晚,众人打道回船,先行一步,那胡玉青却是留在柜台前结帐,只 闻得一阵淡淡的檀木香飘来, 那胡玉青寻香望去,见得是两个年轻貌美衣着华贵的女子,一个看上去年纪略 大点,紫纱衫,凤尾裙,鹅蛋脸,柳叶弯眉,雪白的肌肤透着几丝晕红,宛如一片 紫色的浮云飘至,另一个却是十四五的光景,黄衣绿袄,瓜子脸,尖尖的下巴,身 形略显消瘦,一双大眼睛却是透着灵气楚楚动人,脚下甚是轻快,好似一只黄鹂鸟, 跃进这回龙阁来。 “姐姐,这酒楼的生意倒是不错哦!” “这是当朝天子喝过酒点过菜的地方,自然人气旺了!” 那江南女子的莺声燕语细细传来,胡玉青竟有点痴醉了,猛得一惊,心中暗责 自己竟如此不堪,为女色所动,何以成大事,赶紧掏出几张那萧家的银票结帐,那 紫衣女子看得那胡玉青手中得银票却是莞而一笑,携着那黄衣女子上得楼去,不知 怎的特意回头瞅了瞅胡玉青,上上下下的把这蓝衫书童好好打量了一番, “姐姐,那烂书童又什么好看得?” 那紫衣女子却是笑而不语,只是冲那胡玉青微微一笑,转身而去, 正是“六宫粉黛无颜色,回眸一笑百媚生”那胡玉青却是又痴痴呆呆了半天, 无数感慨涌上心头,竟被这一笑感动得热泪盈眶,看官自然不解,道这天下的男人 见了绝色的女子起了色心,痴心,也是正常,只是这热泪盈眶就有点过了,而对这 胡玉青而言,这一笑惹来的,既非色,也非痴,这胡玉青一直以来便觉得自己出生 卑微,见到豪门显贵,王孙公子,大家闺秀,无不自惭形秽,只道功名未有之时于 这男女之事却是想也不敢想的,恰恰这茫茫红尘之中,竟有一个素不相识的绝色女 子向他微笑示意,突然间觉得这世上有一个人也会看得起他,也会留意他两眼,好 似寒冰之中塞进来一块滚烫的热炭,心中是一热,这热气升腾,浑身居然飘飘然, 彷佛从地狱升到了天堂。 那胡玉青心下激动,却是头也不回,大步迈出门去,想到几年来人前极尽谦卑 之态,忆起塞外漠北的童年,一时豪气顿起,朝着汴河水面,长啸一声,这一啸之 下,悠远浑厚的内力倾泻而出,只把那两岸的江南人士吓了一大跳,以为这泗州城 又出了一绝! 那胡玉青长啸之后,觉得胸中无比爽快,环顾四周,见路人都用怪怪的眼神看 着他,方知自己一时失态,忙找了条无人的小径,溜回船上。 上得船来,那倪天凌捕头一干人等还没有到,远处灯红酒绿,轻歌曼舞,此处 却是颇为幽谧,静静的月光散落在水面上,阵阵河风袭来,免不得让人心神荡漾, 那胡玉青坐在船头,紫衣女子的身影便在眼前若隐若现,一颦一笑萦绕心中,任那 胡玉青自勉什么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挥慧剑,斩情思,岂可儿女情长云云,竟是 挥而不去,愈挥愈恋。 “或许这便是常人所说的爱情呢!只是这泗州一别,天涯各东西,那紫衣女子 只怕再也见不到了!”想到这,胡玉青忍不住伤感起来。 嗖的一声,一根银针飞来,胡玉青也是机敏,侧身闪开,心中却恐出一身冷汗, 人道这情痴便是毒药,我胡玉青也险些命丧于此,银针即到,一个黑影也飘至船头, 一柄似剑似刀的利器不由分说向胡玉青连刺三下,却是又快又狠,乃是昆仑派的夺 命三式,这三式本需要三招完成,只是用剑的人将这三式合成一招,在瞬间变幻了 三种招式和出手,倘若是一般的高手,只当是三个人三柄剑从三个不同的方位刺出, 倘若武功再差点,眼前便是一片剑光幻影,只觉得一道剑网扑来,竟是无处可躲, 无处可藏,那料得胡玉青的身手却比这剑客更快,一瞬间却趁着变招的间隙,尽数 避开。 那剑客却是一震,他只道胡玉青会向后跃出,避开剑势,这胡玉青却是侧了侧 身位,居然避开了一招之间的夺命三式。一震之余,却是剑招变缓,一套武当的太 极剑法徐徐而出,那胡玉青稍得喘息,抽出戒刀与这蒙面剑客比划起来,这胡玉青 的身形虽快,刀法却是不济,这蒙面剑客的剑要不了他的命,他也无什么取胜之道, 二人僵持之下,这胡玉青却把这套太极剑法观察了个仔细,本是生死相博的大战, 却成了胡玉青对太极剑法的观摩。 “一剑飘血?”正在此时,这倪天凌捕头一干人却到了岸边,见得一个剑法精 湛的蒙面剑客和胡玉青鏖战,凌捕头心下便大疑莫非是一剑飘血,脱口而出道, 那蒙面剑客听得人声,突然剑招一变,竟是一招气重力沉的力辟华山,那胡玉 青忙用戒刀一挡,只听咔嚓一声,半片戒刀飞出,胡玉青朝后一跃,看看手中,只 剩半柄残刃, 见此情形,那李远卓一跃而出,脚底垫了一下水中的落叶,两步跃上船来, “看招!”一套天山剑法源源而出, “好一个潭中剑!我以为他只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却是有几手功夫的!” 那凌捕头转过头朝那黄河四鬼道,“要不是我照着你们,只怕你们几个在人家手里 过不了一招!” 那黄河四鬼却是嘴上不服,“一招还能走下来吧!”心里却也骇然,这几个的 功夫真他妈的是出神入化,俺们再练个百八十年也赶不上呢, 那潭中剑和蒙面剑客却也斗得不分胜负,那胡玉青却一片茫然,寻思着剑客的 利器看似平平,即薄又窄,还不如我的戒刀宽大厚实,怎么就被弄断了, “器不如人,可运气于掌侧,以掌风代刀刃,劈砍自如!”那倪天却不上前助 阵,只是淡淡道, 那胡玉青听言感悟,凝神运气,化掌为刀,朝那剑客劈去,掌风所倒之处,却 是嗤嗤作响,比那戒刀更是锋利有余,眼下二人合战那蒙面刺客,那刺客亦是应顾 不暇,只见得那刺客右手使剑一招奔李远卓而来,左手瞬时一掌朝胡玉青飘出,那 掌法竟是少林寺的盘若掌法,只是掌风浑厚无比,瞬时又是身形一变,一掌未至, 二掌即出,那胡玉青是硬生生的双掌接了过去,寻思这两掌下来力道一定不小,于 是用足了内劲,一掌还出,力道浑厚之极,那料得那刺客第二掌却是虚招,掌力刚 到即收,竟将胡玉青的掌力尽数引去,然后一收剑,借着胡玉青双掌的力道向水面 飘去,中间踏了几片落叶,竟然飘过岸去,消逝在茫茫夜色中。 胡玉青跺脚道“居然着了他的道!” “那剑客可是一剑飘血?”那李远卓道 “那剑客并无杀意,不过试探胡兄弟武功而已,没想到胡兄弟的内力竟如此惊 人!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辈有才人出”那倪天赞道, “倪大侠过奖了,不知道怎的今日内力突然大增,我也觉得奇怪!” “想来是胡兄弟一日之间悟了道,突破了武学的滞障!可喜可贺啊!” “对了,诸位不是先于小弟出了回龙阁,如何反而晚了小弟一步!” “胡兄弟有所不知,我们也有点奇遇的哦!” 原来这倪凌一干人离了回龙阁,在街上见得一个光头和尚穿着道袍行色匆匆, 那凌捕头自然道“这是秃了顶的道士,头发长不起来,也难为他了!” 那倪天却是惊道“莫小瞧了他,他可是当年刘相爷的徒弟天机道人何不知,精 通风水五行,能掐能算,却是占卜的好手!只是听说当年刘基被胡惟庸毒死之后, 就离开了中土,流浪海外,不知在哪学了一身好功夫回来!” “这道士本来不会武功?” “是的,但见他今日的腿脚,内功底子却不弱!他来泗州城,想来有几分蹊跷!” 众人都是江湖上的好手,听得倪天言,莫不有猎奇之心,便尾随而至,但见那 何不足却跨进了回龙阁,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包间! 倪天和凌捕头,天山二剑心下奇怪,便跳上房梁,探个究竟,一探之下,那何 不足见的竟是一紫衣女子。 只听那何不足道“庄主吩咐的事,何某已经仔细打探过了…” 待那何不足继续说这原委,包间竟是灯火一灭,那何不足和那紫衣女子竟然窜 上梁来, 那女子说“原来是断魂刀倪大侠和天山二剑,那跟着倪大侠的想必是开封府的 凌捕头了!小女子久仰久仰了!” ——这女子真厉害,竟连我凌捕头的大名也晓得!—— 那倪大人也抱拳还礼道“倪某见得天机道人到了泗州城,一时好奇,来看看!” 只听那女子说“家父一介商贾,看这泗州城人丁兴旺,想找块地皮做点小买卖, 这不,就请来了何道士来看看风水” “这天机道人不漏天机,却来帮人看起风水来了!”倪天笑道, “天机道人也得有饭吃,有银子使,如今道观里没得香火,又比不得你们当差 的旱涝保收,有朝廷的银子养着!” “凌某能见到天机道人,实在三生有幸,听说天机道人知天机,不如透点我们 几个人的命数,也让凌某不虚此行!”这干人也觉得偷听本是不雅,被人发觉更是 尴尬,只求胡诌几句找个台阶下。 那天机道人脸一沉,突然一掌朝凌捕头命门而来,凌捕头吓了一跳,忙一掌接 下,两掌相交,竟无半分内力,那凌捕头只觉得掌心好像一只小老鼠在窜动,过一 会,那天机道人突然眉头舒展,呵呵一笑,随即收掌,道“失礼了,何某刚才用的 便是玄天问命掌,凌…。”似乎要说什么,却觉得不妥,顿了一下道“捕头的命数 何某已经知道,” “说来听听” “终非池中物,焉在池中行。 海上有神龙,龙行天地中。 海棠花似锦,白云落俗尘。 逝者如潆乎,来者若子名。“ “多谢道人美言,看来我这会随着倪大人来金陵,是要大展宏图,前程似锦了!” 那凌捕头听得开心“只是这姻缘都定了,为何还要跑到寺庙里做和尚?要我做和尚, 只怕是个风流的花和尚,惹了佛门清净。” 那倪天和天山二剑却是听得兴起,请得天机道人一一算过, 那倪天的揭子是 “断魂刀,人断魂。 赤胆忠心付空尘, 躲不过,酒一盅。“ 那凌捕头寒道“倪大人武功超绝,想来是歹人也就只能酒里下毒了,倪大人以 后行走江湖可要小心哦!” 那倪天道,“人生在世本如浮尘,只求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大义可成,死又 何足惧?谢过天机道人和凌兄弟了!” 那李远卓所虑的不过是与师妹的这段感情有没有结果,那天机道人的揭子是 “生死两茫茫,痴幻终成空。”心中不免凄然。 那虞子若便问起了替师兄报仇和自己的姻缘,那揭子便是 “爱亦非爱,恨亦非恨, 同门总相恋,海上有郎君, 青灯古刹旁,风中藏铃声。“ 那虞子若已是一脸羞红,那李远卓听得“同门之恋”,心中却是悲极生乐,彷 佛从鬼门关走乐一趟,又回到乐人间,想那大师兄已去,这同门之恋岂不是非他莫 属!不免喜形于色,又深恐外露,为人笑话,脸上的表情又是奇奇怪怪,凌捕头见 状,心下自然明白,又是一阵呵呵大笑,众人只道他听得自己的命好,又恣意纵行。 问命罢了,众人也不去追究这紫衣女子和何不知为何来此泗州城,只觉得所谓 隐秘不过是虚惊一场。 那胡玉青听那凌捕头说乐一番故事,心下却想倘若遇到天机道人,也该问问自 己的姻缘的。 只是提到那个紫衣女子,莫非就是回龙阁见到的? 却不好意思问那凌捕头到 底长得如何,只能轻轻叹道“明月当空,人生几何,枉费了良辰美景,却不知婵娟 何在?” 那凌捕头笑道,“我们的胡兄弟也动了凡心,我只道你终日想着如何功成名就, 出人头地,几时也儿女情长起来?” 那胡玉青轻声自语道,“爱情这个东西究竟是奇妙无比!” 这话说得极轻极细,宛如针尖一般,那凌捕头却被扎得一身鸡皮疙瘩,禁不住 打了个冷战,“我道胡兄弟武功如何飞进,居然是爱情的神奇!哈哈!”那凌捕头 大笑不止,归得船舱去,任由那胡玉青想入非非,至于那刺客却浑然不挂在心上。 次日,船出了汴口顺着淮河南下,两岸是道不尽的秦淮风光, 那倪天象是一夜未眠,心事重重,寒暄了几句,突然破天荒的对那胡玉青道, “胡兄弟,昨日我见你内力深厚,只是临战运用未必得法,不如以掌化刀,将我这 倪家断魂刀法的招式学了去,日后或许能助你成就一番功名!” 那胡玉青自然是目瞪口呆,这断魂刀法怎么也算是武林秘技,这倪天如何会突 然要向我这认识了不到几天的小人物倾囊相授? 大家也是大惑,不过仔细一想,倒是猜出了几分意思,这倪天也是被天机道人 道出了命数,或是心灰意冷,只觉得自己终究不能善终,刀法总需有个传人,一般 的人传之怕是丢了脸面,这胡玉青已见得内功深厚,缺的只是运用的法门,不日断 魂刀法靠着此人的惊人内力再次扬名天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那倪天却道,“你我并非师徒,我只传你招式,算是切磋武艺,你这身武功, 想来另有高人指点,只盼你学我这断魂刀的招式,能忠于大明,我不求你为朝廷卖 命,只要行走江湖,勿忘严守法纪!” 那凌捕头道,“胡兄弟可是个大明秉公守法的好子女,岂是那些整天背着把剑, 口口声声要替天行道,却是打打杀杀,找这个寻仇,找那个抱恨的所谓侠士名流比 得上的!那般人杀来砍去,却不知道仇的是谁,恨的是谁,呵呵!”说毕,却瞅瞅 那天山二剑,大有讥讽之意, “凌兄弟,这套刀法我也传了你去,日后也好傍身!” “谢过倪大人,倪大人的刀法,小的跟着胡兄弟看上几招,就足以把一些鼠辈 打得落花流水呢!我们用这断魂刀法时,必忠于大明天下的黎民百姓!”心里说的 却是,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傻得出奇,立下赫赫战功的开国大将都躲不过抄家灭门, 株连九族,那皇帝老子那天看着我不顺眼,要砍我的脑袋,我还真伸过去让他砍? 我只说忠于黎民百姓,到时候,我也是寻常百姓,自然要忠于自己的命,断不会理 你的什么忠于大明,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狗屁! 那胡玉青也是连声道谢,三人在船上便切磋起来,天山二剑也是偶尔应几招, 倪天也不生分,尽数传授! 船上你来我往的拆招,日子便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瓜州口,过了瓜州口 就是扬州城了,只听得远处的楼台上传来阵阵歌声,仔细听来,却是白居易的长相 思: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 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那胡玉青听不懂吴音,只是觉得曲调婉转轻柔,歌声甚是妩媚,和自己的心境 倒是丝丝入扣,问了那凌捕头,方知词的意思,深以为然。 那虞子若眼见扬州在即,却多出一分离愁,那歌声愈近,那扬州愈近,这离愁 便愈浓。 眼看就是繁华喧闹的扬州,船上却静寂下来,众人各有各的心思,却是不语, 即便是一向大大咧咧的凌捕头也若有所思,轻轻合着“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 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 天鹰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