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古庙怪客 从口袋中掏出一条雪白色丝巾,轼净沾溅双手的斑斑血浆。一弹手指,“啪” 地一声,弹掉丝巾。飞出去的丝巾正巧遮盖住魂断的小蝙蝠阿飞脸上。轻声叹息着 一边跨过阿飞的尸体,一边缓步走入残破阴森的庙宇,坐着金丝猫对面的一张古老 石榻。形容愁怅。 独自摇了摇头,犹似不胜感慨,大漠之王淡淡说: “在本王眼中,性感永远大于清纯。像你这样来至异域远方的既漂亮又性感的 女孩子,头发犹似金子一样闪闪发亮,眼睛宛如海洋一样多情湛蓝,已经倾倒了所 有的人。再加上一双雪白的漂亮长腿,你知道,仅仅只需要一条美腿,足以迷死一 百次这片辽阔大漠上的所有的男人!” 一弹挥指间,大漠之王挥手杀害“小蝙蝠”阿飞,对此似乎根本不屑一顾,镇 静依旧。他平日看似弥乐佛一样慈善开杯,然而一旦杀起人来,简直比魔王更加冷 酷无情。在这片大漠之上,他随手杀死一个人,简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轻而易举, 如果大漠上还有足够活着的蚂蚁的话。 金丝猫静静坐在神翕上,这时淡淡一笑说: “我不会笑话你。也明白你的意思!” “什么意思?” 半睁半眯一双胖胖的黑眼睛的大漠之王,似乎有所奇怪地望向金丝猫。金丝猫 神情不变,口吻缓缓回答道:“你所说的这一切,归根到底,不就是为了想要和我 上床吗!” “本王可没有这么说,我可没有这么说……” 大漠之王挪挪肥胖的身子,掀 动厚厚的嘴唇,干笑笑回答说:“这仅仅只是你的独个所思……” “哦,这么说来,”金丝猫依旧淡淡说:“难道你不想和我上床吗?” “这个吗,这个吗……”大漠之王一边笑笑说着,一边不由伸出一只肥胖的大 手,开始摸索金丝猫身下没穿丝袜的裸露的浑圆长腿。粗肥的手指敲抚她充满弹性 的肌肤,朝金丝猫的短裙深处里缓缓摸索。 一边摸索,一边微笑说:“好极了!简直令人不可思议!本王心里无论想什么 事情,你这只诱人的金丝猫似乎都会一清二楚似的,真是奇怪啊奇怪,莫非你真的 是我肚子里的一条蛔虫不成……” 面对此情此景,金丝猫不为所动,也没有立即拒绝继续往她短裙里摸索的大漠 之王的一双大手。 她所见到的每一个男人,除了传说中的那个“大盗”沈饮雪外,世上又有哪个 男人,看到她的举动不像大漠之王现在的这个模样。她早习惯正常化,没有一点不 自如或惊诧的神情。 她心中不由自主又忽然忆想起那个“大盗”沈饮雪。那个像风云一样飘忽无踪, 像石头一样冷漠硬朗,像王子一样高贵轻浮,天生生有一双猫般吸引人的蓝眼睛的 大盗沈饮雪。 她心中一直是思念着他的,尽管这么做简直有些冲动和冒险,可她对他的情, 从来没有发生变改,就像多愁的闺阁少女思念着远方流浪的情人一样深情。 沈饮雪,沈饮雪,真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到他啊,这个令人恨他恨得要命,却又 想他想得发狂的天煞星! 对付像这种情况,金丝猫显然驾轻就熟,身处其中的斩辕老手—— 值到大漠之王那只肉乎乎的肥胖的手,开始伸到她的短裙深处,大腿沟最里面, 眼看就欲摸到他心中所想要摸到却仍然还没有摸到的隐蔽地方。金丝猫这时忽然双 腿一夹,一双有劲的大腿紧紧夹住大漠之王往里面伸的手,使得大漠之王既没法往 里继续发展,又抽不出紧紧夹在她双腿间的手。 大漠之王先是微微一愣,不明白金丝猫究竟是何意。然而开心的笑意,很快不 由又浮现堆满厚厚浮肉的脸孔上。 然后,金丝猫双腿又渐渐松开,移开大漠之王的手指。金丝猫故意板起脸孔, 冷冷一笑道:“要知道,大漠王,我可决不是红蝎子。不管何时何地,她可以迅速 脱光身上的衣服,只要她愿意和需要,随时都会跟你上床,但你知道,我可决不是 红蝎子……” “是的。你当然不是红蝎子,你是来至异域的一只金丝猫,天下无双的金丝猫!” 面对金丝猫一付冰冷的拒绝,大漠之王却丝毫不感惊诧,心中似乎早已预料想 到这种结果。 金丝猫摆弄一下手指,将高高掀起来的短裙整理好。 她淡淡说:“虽然这次我们合作来对付‘伤心客栈’的大老板,虽然我们已不 是第一次合作,彼此之间了解十分,互相不可缺少。但你想必比我更清楚,还没有 杀死大老板,占领‘伤心客栈’之前,我们首当其冲考虑的应该是怎样去对付大老 板!” 听了这一段话,大漠之王忽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叹息道: “你说错了!” “错在哪里?” “不是互相不可缺少,”大漠之王眨眨眼睛,说:“而是想要杀死大老板的话, 本王必定离不开你们的帮助,尤其是你这只金丝猫的帮助。” 大漠之王用一根肥胖的小指头,拔了拔白蜡烛的火焰,蜡光顿时明亮许多。他 像无可奈何般地他瞧着映在烛光中的金发蓝眼的金丝猫,又转过身望向断魂的“小 蝙蝠”阿飞。阿飞的尸体半身横于门外,而下半身仍然停留门内。 在忽然出现的大漠之王双掌震碎他的头骨的那一瞬间,他迅捷的身体已经纵身 飞出残庙。大漠之王转过身,说: “这个难看的小侏儒恐怕就是大老板手下的那个阿飞了!” “‘小蝙蝠’阿飞。”金丝猫平静说。 大漠之王说:“据说他的这一身轻功放眼当今大漠,除了少数几个大人物之外, 追得上他的人可谓寥寥无几。他聪明又机智,红蝎子究竟怎么把他骗到这里来的。 据本王所知,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天生的缺撼,这只小蝙蝠对女人没有任何兴趣,红 蝎子那一套媚术固然独步天下,然而对他必定对牛弹性,鞭长莫及!” 金丝猫用一根小指头拔开眼前一缕金发,说:“你想必知道,一个女孩子要是 想到达到某种目的时,只要她自己愿意,她可以一口气轻易编出一百条理由,并且 每一条理由都无懈可击,令人无比心诚气服。” “对此本王深信不疑,”大漠之王苦笑笑说:“像红蝎子那样的女孩子,要是 心中想要骗谁,一口气至少可以编出一千条令人信服的理由出来。所以说,既使一 个再不聪明的女孩子,如果想要骗一个聪明绝顶的男人,也会易如反掌。” “一点都不错,”大漠之王不得不承认说。 金丝猫说:“愚蠢的男人总会自命不凡,以为他们比女人聪明才智。殊不知他 们欺骗女人时,看似高明的他们,才是真正的一群最蠢的笨鹅。真正聪明的男人, 总不会时刻在心中盘算着去打一个女人的主意的。这样可决不会带来好的结果,你 说是不是,大漠王?” 金丝猫这一句平平淡淡的话,隐藏含义,显然另有所指。她的弦外之间含蓄中 若隐若现,似乎特地对大漠之王而言。 大漠之王摸摸鼻子,嘿嘿干笑一声,他焉听不出金丝猫的弦外之音呢。他会意 金丝猫的意思后,也不会太再意她绵里藏针的话语中的善意的警告。 大漠之王山般肥胖高大的身体,朝后依靠,完全陷于古老的石榻里面。他翘起 一条肥腿,架在对面金丝猫坐的神翕上。他的脚上,居然穿着一只猩红色的鹿皮凉 鞋,就像他腰间那条猩红色的丝带一样醒目。大漠之王掸掸凉鞋上的灰尘,说: “这一双红凉鞋是龟兹国的第十一任国王当作礼物赠送给我的。说来说去本王 虽然也是一个王,可是比起那个龟兹国的国王,简直宛如小巫见大巫,整整差了一 大段距离。连脚上穿的鞋居然也是由别人送的。” “以我看来,这世上可以得到龟兹国王亲手赠送的礼物,尤其是一双漂亮的龟 兹凉鞋,放眼当今天底下,要知道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会有这种身份,”金丝猫说: “不过,你也不必太介意,或者过于忧患……” “当然不介意,但本王此时确实有一些忧患存在!”大漠之王说。 金丝猫说:“要是这一次可以杀了大老板,夺得这骆驼镇上的‘伤心客栈’, 既使龟兹国的国王想用整个龟兹国和你交换,最后你恐怕也不愿意将‘伤心客栈’ 送给他的。” “这可不一定,”大漠之王说:“如果能做一座王国的国王,谁还愿意去做一 个客栈的老板,难道你愿意为了一个荒漠上的客栈而甘心放弃一整座富裕的王国?” “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金丝猫淡淡说:“平静的‘伤心客栈’隐藏背后的 真正价值,或许会比整座外貌下的龟兹王国更具有价值!” “怎么讲?” “因为它的地理位置?” “地理位置!” “不错,” 金丝猫说:“在我们这些江湖人眼中看来,‘伤心客栈’只是一座大漠之上的 神秘客栈。‘伤心客栈’的大老板,是个身份和武功宛如迷雾的神秘人,从他们哪 里得来的只是充满好奇的神秘。大老板是大漠上最神秘的人之一。可是,如果在被 沈大将军阻挡在关外的金兵眼中看来,这座‘伤心客栈’的作用,自然就大大不一 样了……” 大漠之王变戏法一般,这时不知道从何处拿出一瓶酒和两只酒杯。湛满两杯酒, 自己握住一杯,伸手将另一杯酒替给金丝猫,说:“不管如何,冰凉的美酒总不可 缺少的!” 瞧这情形,他心态极度平稳,似乎很想继续听金丝猫说下去。 金丝猫接过酒杯,淡淡道:“谢谢。” 她微饮了一小口酒,“酒很不错”,她接着说:“骆驼镇的位置恰恰介于大漠 与关外的边界线之间,金兵倘若越过这条边界线,无疑等于无形之中冲破沈大将军 铁壁铜墙的阻挠。而关外的金兵一旦越过骆驼镇这条边线,立即将会长驱直入,挥 师南下,直抵京师……这座骆驼镇对于金兵而言,你说重不重要?” “金兵倘若突破沈大将军的防线,夺得大宋江山,小小的一个龟兹王国,价值 确实显得微不足道。”大漠之王握住酒杯,说:“‘伤心客栈’的大老板无疑是骆 驼镇无形之中最具威望的领异者,只要有谁杀了大老板,整个骆驼镇群龙无首,失 去了顶梁柱,自然立即会陷入一片混乱和不安之中。此时的金兵,要是趁机暗中偷 袭骆驼镇,形似势如破竹,轻而易举就会占领整座骆驼镇。” 金丝猫冷冷一笑道:“正是如此。” 大漠之王忽然又摇摇头,说:“不妥,不妥!” “有何不妥?” “我们杀死大老板,暗中岂非在帮助金人攻打大宋?这样做,岂非与可耻的卖 国贼别无二样,他日必将遭受千夫所指,万流唾骂。江湖中的朋友,更会对我们不 屑一顾。卖国贼,这可是个十分令人头痛的恐怖字眼。不妥,不妥,恐怕不妥!” “难道你不敢?”金丝猫洞穿大漠之王的心思,一针见血,故意问。 “真是笑话,”大漠之王干笑笑,回答说:“几时你见过本王害怕过何事!不 是不敢,胆怯的害怕和谨慎的考虑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本王唯一顾忌的是, 虽然我们大家一心一意很想杀了大老板,从此夺得‘伤心客栈’,可是,本王却不 想阴错阳差地帮助了金人,最后身败名裂,落得一个卖国贼的恶劣名声和悲惨下场。” “关于这一点,显然你想错了!”鑫丝猫说。 “哦,是吗?”大漠之王喝了半杯酒,厚厚的嘴唇一动一动,说:“那倒请教 金姑娘说说看,本王究其原因错在哪里?鸟为食亡,人死留名,谁不想在江湖上博 个名垂千古的好名声!” 金丝猫摇摇头,淡淡说: “昏君赵构从来荒淫无道,臣子蔡京之流庸俗无能。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他们却视如不见,听若末闻,只顾自己迷恋骇骨。金迷纸醉中狂歌纵舞日夜,一味 沉陷酒池肉林,饮百姓血、食百姓肉。昏庸的统治阶级,不为百姓着想的王国,难 道会保存长久吗?你知道,既使纵观整个历史长河,可从来没有发生这个先例。是 的,没有过。从来都没有过。谁都知道,昏庸的大宋江山汲汲可危,要不是还有像 沈大将军那样的一代军侠忠将镇守边陲,坚守最后一道防线,屯集关外的金兵早已 潮水般涌入关内。夺得政权,宋朝灭亡……” 金丝猫握住酒杯,轻饮一口酒,仍然口吻淡淡说: “陈旧的事物终究会被新生力量所代替。一个旧时代的剧终,便是另一个新时 代的开始。江湖倘且如此,王国更亦如此。这是必然的发展规律。爱江山更爱美人, 那只是无聊的文人的一套鬼把戏罢了。况且,你来自不属宋国管辖的大漠,我则来 自遥远的西方王国,我们都不是大宋臣民。最终的大宋生、或亡,与你我之人亦无 多大关联,我们都将没有任何得失。” 她这一番入木三份的刻骨言论,哪里还想一个纵横大漠的风骚女飞贼所言。说 得简直头头是道,倒更像一个眼光如炬的政治家发表的分析研究和演说。这和平日 那个专门喜爱裸腿露胸的金丝猫可谓差异大别,完全不一样。 大漠之王似有满头雾水,这和他的印象当中的那个金丝猫可大不一样。他认识 她的日子虽不很长,却不太短。他和她睡过觉的次数虽然没有红蝎子那么多,但也 不比和红蝎子睡过的次数少多少回。他以为对她已经够了解,现在却发现根本不是 那回事。 大漠之王苦笑了笑。 他用一种不解的奇怪眼光,看看烛光底下的金丝猫。心想,女人,就像猫一样, 从来令人都无法捉摸。女人都是如此。纵观他这一生,不知睡过了多少个有名字和 没名字的女人,然而到头来,对她们仍然仅限一鳞半爪的片面的浅薄了解…… “好吧,” 仰在石榻中,大漠之王重新湛满空杯,鲸吸长水般一饮而尽杯底酒,这时说: “好吧,现在本王已经杀死了大老板一个得力手下‘小蝙蝠’阿飞。纵然最终出手 杀死了大老板,可对本王说来,将会得到什么好处?要知道,对付像大老板这样的 神秘大人物,要比想象当中困难十数倍。有付出必须得到回报,我们最终会得到怎 样的回报?” 金丝猫只是淡淡一笑,这时却突地沉默不语。 白蜡烛燃烧小半截。 是微弱的光线。 白颜色的。 足足等候了半天工夫,没有等到金丝猫的回答,等来的却是远方的沉默。大漠 之王不禁为之一愣,感觉诧异。然而他神思转动,半睁半眯的黑眼睛中,忽然有寒 光飞快一掠而过,随即,他明白金丝猫忽然沉默不语的原故。 冷冷一笑。大漠之王挥手曲指一弹,手中的空杯陡然宛如一道银光般,笔直射 向金丝猫身后那尊供奉神翕正中的龙王背后。 杯疾如电,隐含风雷之势。 小小的一只空杯弹飞出去,好似有千万斤的力道,无坚不摧。大漠之王显出的 这一手,赫然竟是消失已久的绝技“弹指神通”。 石花飞溅。碎石似雨。 空空的酒杯射击中石雕的龙王头颅。空杯没有碎破。石雕的龙王的头颅却一下 子四分五裂,碎石似雨扬飞。这一只小小的酒杯握于大漠之王手中,竟比坚石更坚 硬。 在一片碎石似雨扬飞之中,这时从龙王身后忽然又伸出一只手来。突如其来的 那只手,停留半空招了一招,空杯像似会通人意般,竟稳稳落入那只枯瘦修长的手 心。 然后—— 烛花摇曳中,一个穿黑衣服的枯瘦老人,咳嗽着,从破碎的石雕龙王背后,步 履缓缓地走出来。 这个黑衣老人瘦得出奇,犹似终年吸毒,又像刚才大病初逾,面孔苍白,全身 瘦得只剩下一堆枯皮和瘦骨。动一动都很吃力。但他的一身突凸的骨架却又显得大 得非常。双掌尤显粗大,隐有生撕虎豹的恐怖力量。一双深陷的眼眸深处,充满地 狱般阴森气势。他的背后,斜背一柄看似笨重的大铁剑。剑无鞘,钝口。剑身铁青 的颜色。 枯瘦老人把玩着大漠之王弹飞出去的空杯,走到燃了一截的烛光底下,径自倒 了杯酒,一饮而尽。将空杯重新还给大漠之王,声音嘶哑叹说: “这年头,好像都变成了这样子。也不晓得什么原因,人心都变得愈来愈扣门 小心眼。既使我不喜欢喝酒,你也不应该用喝完的空杯迎接我啊……” 大漠之王干笑笑。 他伸手接过枯瘦老人还来的空杯。 大漠之王正握住空空酒杯时,转眼间,枯瘦老人还过的玉杯,居然立即化成一 片粉沫烟尘。散落了大漠之王满手。 大漠之王心神一动,一抹惊色掠过眼眸背后,但老奸巨滑的他迅瞬恢复镇静。 他不禁暗付,这枯瘦老人的一身内力修为,已臻入境,与他相比好似有过之而无不 及。 拍拍手掌,抖落玉杯化成的粉沫烟尘。大漠之王微微一笑,说:“本王要是早 知道是铁剑门的铁二先生站在龙王背后,就算再借给本王一百只空酒,也一定湛满 一百杯美酒,亲自迎接铁二先生的来临。” “客气,客气!” 铁二先生坐落金丝猫一边,摸了摸额下微须,又一阵咳嗽道:“只要大漠之王 怜惜我这把老骨头,让我在大漠上有一息苟延,我就感激不尽了!” 大漠之王故意板起脸孔,面对金丝猫沉声说:“为什么你不告诉本王,龙王身 后的人,竟是名扬天下的铁剑门铁二先生?你这只狡猾的金丝猫,为什么不尽早告 诉本王呢?” 金丝猫淡淡一笑道:“可是你也没有问我啊……” “呐,是这样的,”铁二先生打断金丝猫的话,说:“不怪金姑娘,不怪她。 我忽然来到这儿,金姑娘也是不知晓的。” 大漠之王一扬眉头,道:“她不知道?” “金姑娘不晓得,” 铁二先生点点头,说:“我忽然来到这儿,只是想传完颜公子的几句话给你们 ……”铁二先生又一阵咳嗽,然后说:“想必你们都知道完颜公子,公子常常提及 诸位的功劳,一直念念不忘诸位这次的鼎力相助。” “多谢完颜公子时常提及咱们,”大漠之王说:“不过,铁二先生自然知道, 像我们这样的人,无论做何事,得到的回报要是小于付出的代价,说什么都不愿意 去做的。” “这个自然,请大漠兄完全放心。” “哦?”大漠之王问。 铁二先生淡淡说: “这正是我来此的目的。大漠兄和金姑娘,还有那一位红蝎子姑娘,只要可以 杀了大老板,‘伤心客栈’从此之后的主人,必定就是你们三位,而且完颜公子已 经亲口答应,如果诸位愿意,占领骆驼镇后,骆驼镇的郡主完全可以由三位之中的 任何一个人来担任。不知大漠兄和金姑娘意下何如?” 金丝猫说:“我没有任何意见。红蝎子必定也没有意见。只要我和红蝎子可以 得到属于我们的那一份。” “如果金丝猫和红蝎子都没有意见,”大漠之王笑了笑说:“本王还会有何意 见呢?没有。我没有意见。你知道,一切就像当初我们互相答应的那样。我们何时 开始动手?” “明天。黄昏时分。” 铁二先生说:“我知道红蝎子已经开始动手,大漠兄已经杀死‘小蝙蝠’阿飞。 虽然阿飞是大老板手下的亲卫,可是你们知道,阿飞只不过是大老板手下一个无名 小卒。大老板身边真正的力量,并非‘小蝙蝠’阿飞和阿残。” “明天黄昏,”金丝猫缓缓说:“时间好像愈来愈近了。” 大漠之王沉吟片刻,若有所思说:“不错。像大老板那样的风云神秘人物,身 边的助手,自然不仅仅只会是阿飞和阿残几个人。不知铁二先生有何见解?” “大漠兄所言极是,大老板的手下,确实不仅只是阿飞和阿残几个人。”铁二 先生说:“据完颜公子暗中调查,大老板身边真正厉害的人,是三个人!” “三个人!”金丝猫奇怪道。 “哪三个人?”大漠之王问。 铁二先生似乎微叹了口气,才说:“这三个人,分别是林红叶,李天王,还有 曲吟风。” 一听到铁二先生说出这三个陌生的名字,大漠之王和金丝猫面色动容,忽然全 部沉默下来。这三个陌生的名字,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一刹那间,竟令像大漠之 王这样的绝顶大人物,立即动容失色。 铁二先生说完,不禁又叹了口气。 杯底还有半杯酒,金线猫缓缓饮尽杯酒的酒。大漠之王仿佛全身都开始有些不 舒服,坐在石榻中,不停挪动身体,寻找一个最适合的位置。石榻面积狭小。他的 身体却肥大。不容易寻找一个最佳姿态。 众人沉默片刻。 最后还是铁二先生的一阵阵咳嗽打破了沉静。铁二先生看看身边的金丝猫,又 望望对面的大漠之王,叹了口气说:“想必不用我介绍,诸位都认识他们这三个人。” 金丝猫耸耸双肩,握住空杯,替向大漠之王说:“还有没有酒?” 大漠之王摇摇酒瓶,酒瓶哗哗作响。 “有。”大漠之王回答说。 “那么,请再倒一杯酒给我。” 大漠之王于是给金丝猫倒满空杯,金丝猫一饮而尽,说:“这酒真不错。是好 酒。” “酒不错。”大漠之王附和着说了一句。 金丝猫苦笑了笑,这时方才回答铁二先生的话,说:“大家都知道,恐怕没有 谁不认识这三个人的。” “‘红叶为谁凋零’林红叶,‘凶神’李天王,‘不笑侠少’曲吟风,这三人 不管名气还是武功,好像无一都不在大老板之下。”大漠之王面露苦色说。 铁二先生说:“你们知道这三人来厉,那就更好。不用我介绍。大老板身边虽 然看似没有助手,然而这三个人却是大老板的义结金兰。也就是说,林红叶,李天 王和曲吟风这三人,才是大老板真正的最得力助手。” “谁要是有了其中一人做助手,宛如可怕的老虎再添加上一双御风飞行的羽翼。 更何况,这三人共聚一起呢。”大漠之王说。 “看来,”金丝猫说:“神秘的大老板,果真要比传说当中的更难对付了!” “谁说又不是呢!” 大漠之王不无感慨地说:“虽然传说和现在之间,或多或少总存在不可避免的 差距,然而像关于大老板这样人的传说,却不可小视。宁愿相信传说也不要去相信 现实。像大老板这样的人,在现实当中总要比传说之中更加令人不安。更何况,还 有另外三个同样可怕的人物。” 说着,大漠之王转首看向金丝猫,说:“请不要说我胆小。” 金丝猫笑笑说:“我不会说你胆小的。纵横大漠的大漠之王,胸膛里跳动有一 颗狮子般的雄心。胆小从何谈起,谁都不会否认你的胆子。” “既使你不臭本王,”大漠之王说:“可是,你也不必如此奚落本王啊。你和 我一样知道,金丝猫。当着铁二先生的面,要是我们联手对付大老板,也许还有一 半把握。要是忽然加上林红叶,李天王和曲吟风这三个人,我们再去对付大老板, 恐怕就得先要帮助自己买好棺材了!” “我需要一口好棺材,并且要上佳楠木的。”大漠之王接着又说了一句。 金丝猫说:“我送给你一口最好的棺材当作礼物。听说那位林姑娘可是大漠上 的第一号大美人,向来自诩多情风流的大漠之王,难道不想去见识见识这位大美人?” “嘿嘿,身边已经有了你和红蝎子这两个倾城美人,懂得适可而止的本王早已 心满心足,不想再有另外打算,”大漠之王笑笑说:“既使那位林姑娘是位大美人, 但不管她美到什么程度,生命还是第一重要。对于一个失去生命的死人说来,难道 还能指望美人会对他回眸一笑!” “难道你不打算做个风流鬼?” “不。不想。”大漠之王立即摇头说。 “真可惜。” “为什么可惜!恰恰相反,本王倒是觉得一点都不可惜。”大漠之王叹说: “真正做了鬼就再也不风流了。趁着大好时光,有你这只抛一个眼神就让我心神飘 荡的金丝猫在身边,为什么还要去做个风流鬼!这个道理就是如此简单。你说是不 是,铁二先生?” 大漠之王问铁二先生。 铁二先生面色冷峻,似乎闻若末闻,根本不感丝毫兴趣。他双臂环绕,全身骨 格立即霹霹啪啪一阵爆响。 铁二先生摇摇头,接过话锋,不客气地说:“我是一个不解风情的老头子,对 此不感兴趣。从我这儿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不过,在你们准备动手之前,我倒可 以声明一下,诸位其实也不必过于担忧大老板身边的这三个助手。” “为什么?” 大漠之王和金丝猫几乎同时问出来。 “一切尽在完颜公子的掌握之中,” 铁二先生说:“据我所知此时在大老板身边,仅仅只有阿残和阿飞两个手下。 ‘小蝙蝠’阿飞已经魂断身亡。林红叶和李天王,曲吟风三人这时远在大漠之外, 既使大老板忽然发现阿飞身亡,你们前去对付他,这时想召回林红叶等人,至少也 需要两天一夜的路程。所以,你们完全不必担忧林红叶等人,他们回到骆驼镇之时, 正是‘伤心客栈’消失之际……” “等等,铁先生,请等一等——” 大漠之王打断铁二先生的话,显得不胜奇怪地问:“要是本王有没有听错,铁 先生说及伤心客栈消失之际。消失,这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杀害大老板后伤心客栈的主人,从此应该是大漠之王与金丝猫和红蝎子,铁二 先生忽然说伤心客栈将会永远消失,他们的回报岂非随之落空?! “恕我用词不当。”铁二先生淡淡道:“当然不是消失,应该是伤心客栈的主 人将会是大漠兄与金姑娘和红姑娘一行人所属。大老板一死原来的伤心客栈当然要 永远消失不见了。” 金丝猫拍拍胸口,说:“铁先生刚才那一句话倒真令我们都大吃了一惊!” “铁二先生可有把握?”大漠之王沉默片刻,然后缓缓问。 “把握?”铁二先生淡淡道:“什么把握?” “此时的伤心客栈,果真仅有大老板一人?林红叶、李天王和曲吟风这三人俱 不在大老板身边?” 铁二先生冷冷一笑,道:“怎么?难道大漠兄不相信老头子我说的话?” “哪里啊,哪里!” 大漠之王说:“本王只是想要最后确定一下。既然有铁二先生这句话本王和金 丝猫焉有怀疑不决的道理。铁二先生说的话,从来都是错不了的。但你知道万事都 须谨慎,何况是去杀人。小心的我可不愿意行动中会有任何意外突然发生。时候不 早,为什么我们现在不开始动手,动身前往‘伤心客栈’呢!” 金丝猫一双深蓝色的眼眸含情看了身边阴沉的铁二先生一眼,辗露笑意,微微 一笑说:“为什么不呢!” 铁二先生面色冷峻,却没有回答。仿佛不再需要说话或者解释,他沉默。 月如钩斜挂西方。 斜照了一地的血迹。 ——那是从“小蝙蝠”阿飞身上流出来的殷殷血迹。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