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风暴来袭 晨。 他,伤心客栈的账房兼职总管,阿残,拄着拐杖的成熟的阿残,早早就起身。 他一瘸一拐下楼。他依次熄灭每个角落燃烧一夜的油灯。天空麻麻亮。阿残收拾收 拾漆黑色的柜台。柜台犹如棺才。 最后打开门,开门迎接“伤心客栈”新的一天营业的开始。太阳升起代表新一 天的来临。每当清晨时刻,响起阿残拐杖拄地的清晰声音,代表“伤心客栈”新的 一天营业的开始。 麻麻亮的天空远处,有一道夺目的血红色的飞烟,陡然冲宵窜起,猛然间又 “砰”地一声,爆炸开来,迅间转变形成一团血红色云雾,久凝不散,宛如一团由 血雨堆积而成的血云。 当抬头看到远方天边那团血红色的云雾,阿残的心,这时一下子像被一只无形 强劲的巨手紧紧一捏。心灵紧缩。呼吸开始急促,立即神情动容。 尽管他辩识不清这道冲天的飞烟,究竟代表何种意义或象征,谁人所为。然而 当他推门看到远方那道升空的飞烟,一股剧烈不安的情绪,立即使他显得忽忽不安 和紧张起来。 那绝不是普通的狼烟。对于狼烟,见多识广的阿残既使闭上双眼,仅仅单用一 只灵敏的鼻子也完全可以辩识出来。 那绝非狼烟的烟,到底又是什幺烟? ——还是代表某种特殊含义的信号? 一种波澜云诡的感觉隐隐流动他的四肢百骸。敏锐的阿残,预感到远方正有一 场风暴,挟沙走石般滚滚而来。 阿残正眺望远方陷入沉思之际,这时,修建客栈后院的马厩里忽然传来一声声 惨痛凄绝的马嘶悲鸣。阿残不假思索,立即拐杖一点,身形纵起,宛如一股九月午 后的大力疾风,飞快掠向客栈后面的马厩。 阿残身体残疾,全身仅有一条好腿,另一条腿依靠半截拐杖支撑。然而,恐怕 谁也没有想到,当他真正飞掠起来,身形竟然如此美妙,动作竟然如此潇洒,速度 竟然如此迅捷,竟丝毫不逊色于大沙漠上轻功独树一帜的“小蝙蝠”阿飞。 精良坚固的马厩,全部以半人高下的坚固白桦木木栅栏围起来。由于大漠上的 牧民唯一的交通工具是骑马,所以这儿的马厩建得自然更加宽大,和坚固。四周围 圈成方圆五六丈。马厩中再用木板隔离成一个个小型的马厩,适合将马匹分隔起来 饲养。马厩中憩息大半马匹。 可是,当阿残飞身掠到马厩时,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宽大的马厩中,至少有二三十匹马驹。 除了投宿“伤心客栈”客人的坐骑,“伤心客栈”自己还有十来匹好马,全都 一起圈养栅栏里。但所有原本生龙活虎的马匹良驹,这时居然全部倒地身亡,一匹 不留。 更奇怪却是,马身无伤痕。 每一匹雄姿神采的马驹,像忽然被来临地狱的魔鬼无情地抽出体内的灵魂,留 下的只是一具空皮囊。全身完善如初找不到任何一丝一亳伤痕。这些马驹在死亡的 那一瞬间,必定充满了所经历过的最悲惨的痛苦。它们眼眸暴睁,布满惊惧,宛如 真得看到来临地狱的勾魂的魔鬼。 阿残俯下身,仔细察看一匹倒地身亡的马驹的伤势,想借此看看能否寻找到一 点蜘丝玛迹。 然而“伤心客栈”当中最细心和见多识广的阿残,这时不禁心灰意冷,竟然寻 找不到任何的细小破绽。这简直有些太离谱了。眺望四边,四边悄然寂静。看不见 和寻找不到人影半个。 究竟怎幺回事?在远方天边那道冲宵的红烟消散之际,“伤心客栈”马厩中所 有的马匹,竟然一刹那间全部魂断身亡。不像人力所为,没有中毒现象。二十年来 “伤心客栈”从来没有目睹过如此异奇的怪事。 难道…… ——忽然出现骆驼镇,投宿“伤心客栈”的那批神秘的江湖人,终于对大老板 开始展开行动?还是,背后另有其人所为呢…… “伤心客栈”忽然发生如此怪异的变故,不管如何,无论怎样,阿残必须将这 些怪异的事情,尽快禀告大老板。寻找出变故根源。 阿残不再思索,立即展开独辟一格的迅捷身法。迅如流星。他返身重新飞掠向 “伤心客栈”。 一向宁静安详的“伤心客栈”,这时不禁充满阴深血腥的死亡气息。尽管看不 见也闻不到任何的血腥味。可是一股显得格外浓郁的死亡的血腥气息,就宛如一张 可怕的巨网,正从四面八方开始紧紧围攻向“伤心客栈”的四面八方。 阿残感到风雨的欲临。 可是返身重新飞掠回“伤心客栈”的阿残,一掠回 “伤心客栈”,却生生地 突然停住步伐。面容失措。神情悲绝。目呲俱裂,只差眼角中没有溅迸出狰狞的血 珠子。 阿残是一个不轻意动感情的古怪人物—— 多年流亡的残废生涯,令他对人世间的一切情谊爱意都几欲麻木和绝望。近似 冷血。因为冷漠的别人给予他的只是冷酷和无情,他何必再以热情和博爱去面对整 个罪恶的世界。 值到大老板最终收留了身残心不残的阿残,对世界绝望的他才终于纠正自己冷 淡的古怪性格。 宛如阿残这样的的人,其实,他的内心深处从来没有真正冷酷无情过。冰冷的 外表下隐藏有一颗永远炎炙的心灵。 整座“伤心客栈”当中,大老板,林姑娘,李三爷,和曲吟风这四人理所当然 为阿残所敬重;还有另外一个人,自然就是“小蝙蝠”阿飞。 ——如果硬要确切地说,残疾的阿残和“小蝙蝠”阿飞之间的感情,不言而喻 更要深厚。他对大老板等人有的只是敬意的感情,和“小蝙蝠”阿飞之间却是浓厚 的友情。兄弟朋友般的友谊感情。 所以—— 当纵身飞掠回“伤心客栈”的阿残,这时候陡停脚步,一抬头,望见“小蝙蝠” 阿飞一颗鲜血淋淋的头颅,正高高悬挂门檐当中,狞的血丝,混和惨白的脑浆,既 使向来镇静沈稳的阿残,怎幺还能够镇静自若呢! 一滴又一滴的狰狞血丝,混合惨白的脑浆往下滴落,像被一把锈迹斑斑的钝刀, 一刀又一刀狠狠的不停地宰剔阿残满身的肌骨。痛到心眼里。痛到骨髓的最深层。 阿残双肩瑟瑟,全身发抖。 他悲愤和绝望到极限。 太阳虽然浮现出来,天色仍然还早。 大漠上的白昼格外长。黑暗却又格外短暂。“伤心客栈”依旧宁静,前来投宿 的客人趁着清晨时刻气温宜人无比清凉,多睡会儿。不愿意立即起身,没有一个客 人发现今晨客栈忽然发生的这一系列惊人变故。 阿飞的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是被人用刀砍下的,那么,阿飞的身体又有哪里呢? 好狠毒、卑陋手段! 义愤填膺的阿残仰首一声沉吼低啸。吼啸宛如一头悲伤的豹子,发现强大的雄 狮正杀害心爱的爱子,玉石俱焚,准备作同归于尽的最后殊死拼搏。沉吼低啸中, 悲伤的阿残,紧握手中的拐杖忽然朝身侧一挥。 拐杖是木质的。 一截半人高下的石碑淹没风沙尘埃里。 重逾千斤的石碑位居阿残身侧。年代的久远,岁月的打磨,早辩识不清石碑上 究竟雕刻的何字。拐杖直挥出去,击中石碑。石碑立即四分五裂的破碎开来。拐杖 却丝毫无损。这是悲愤的阿残爆发出的悲愤的力量! 要不是一身内功修炼达到已臻化境的境界,又怎能将满身功力凝结木杖上,作 出摧枯拉朽般的惊天一击,一杖击碎千斤的巨石! 大老板虽然知道阿残的一身武学修为,放眼整个天下,绝不落后任何一流高手 之下。要是阿残身属江湖武林,只需要偶尔现露几手,必定早已成为名声显赫的武 林大人物。但阿残却没有这么做。 ——这个世界真奇怪。那些费尽心机的人,千方百计想要名扬天下,想让所有 的人都知道这世界上曾经有他这么一号人。结果别人不仅没有记住他,反而把自己 都输得清光。一无所获得。而有的人,宁愿终身隐卧山野边关,他的名声却像惊雷 滚动耳畔,永远不会被人遗忘。 大老板虽然知道阿残的一身武学修为,放眼整个天下,绝不落后任何一流高手 之下。阿残要是身处江湖武林,愿意的话,只需要偶尔现露几手,必定早已成为名 声显赫的武林大人物。 既使是伤心客栈的大老板,也从来没有看到阿残居然会愤怒到这种地步,更不 用说悲愤的阿残一杖击碎石碑。 古老的楼梯,大老板拾级缓步走下来。仿佛预感到“伤心客栈”此时发生的一 系列变故,大老板居然走下楼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好象都逃不开大老板的眼睛。 走下楼梯的大老板,走到阿残面前,没有开口,只伸出一只手,一页短笺随即 飘落入他的手掌之中。 这页短笺,本被一块小石积压被阿残一杖击碎的那截石碑上的。石碑被阿残一 杖击得粉碎,短笺随即被气力掀上半空。此时又重新落下来。落在大老板手掌里。 细心的阿残由于悲痛达到极限,一时疏忽,竟没有发现这张短笺的存在。 天蓝色的一页短笺,页面上飘浮一股妩媚诱惑的幽黯香味。字迹格外秀丽。字 迹不像用笔写出来的,却仿佛像用女人梳妆盒中的勾唇的眉笔写出的。艳艳红红的 颜色。大老板看着短笺。 短笺是这样写的: 如果你不想伤心客栈从此变得鸡犬不宁的话,如果你不想投宿伤心客栈的所有 客人像“小蝙蝠”阿飞这样下场的话,那么,请带上你最犀厉的兵器和最得力的手 下,黄昏来城外龙王庙一叙。 没有任何称呼和署名! 短笺的结尾,只勾画出张牙舞爪,高翘一只大如剪刀尾巴的鲜红欲滴的恐怖的 红蝎子。 这条栩栩如生的红蝎子,虽只勾画有简简单单几笔,却几欲立即脱纸跃出。令 人不胜毛骨悚然。这一只高翘尾巴的红蝎子,显然就是最具代表性的署名。 这一封挑战书,写得妙不可言。 尽管短笺的最后面没有具体署名,尽管这封短笺没有写明收信人,大老板握住 这封短笺,读完之后,一目了然,很快便知道这是一封挑战书。并且是一封专门写 给自己的挑战书。魂断身亡的“小蝙蝠”阿飞,就是充满挑战的信号和警告。 虽然没有具体署名,但一看到笺尾那只红蝎子,大老板便知道这封挑战书,究 竟出自何人之手。大老板神情寒然,负手长立,一双鹰般凌厉的阴郁双眸,眺望遥 远天边,没有立即言语。初升的阳光照射他昂起的身姿。一眼看上去,他却显得似 乎更加阴郁和高寒。 终于。大老板终于淡淡说: “他们终于开始动手了。” 阿残抬起头,神情无限悲切,一字字道:“老板,我很想参加这一次的行动。” 大老板说:“你想要为阿飞报仇?” “我很想跟你一起去龙王庙赴约!” 阿残没有回答大老板。但这句话,坚硬的口吻,浓厚的杀意,无疑回答了大老 板。 “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我,是伤心客栈。” “我也是伤心客栈中一员。” “‘小蝙蝠’阿飞也是。” “他也是。” “但我不能带你去龙王庙。” “为什么?” “因为客栈需要你。你留在这里,会比去龙王庙更合适。你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 阿残神情悲切到极顶。 大老板微叹了口气,说:“我明白此时你的心境,阿残!” “我……” “阿飞的忽然身亡,无论是你还是我,或者是林姑娘李三爷和曲吟风,大家都 会感到痛心无比。我们都十分喜爱小蝙蝠,和你一样喜爱。你知道。但现在情况复 杂,请你勿必留在客栈,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阿残沉默片刻,缓缓道:“老板的意思,阿残自然明白。” “你留守客栈!” “我留守客栈。” “现在,就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伤心客栈仍然还是伤心客栈,继续新的一 天的开张。这位送信的人达到她的目的,想必早在等候我的来临。阿残!” “是,老板。”阿残回答。 大老板目光阴郁道:“买一口最好的棺木,好好埋葬阿飞的尸体。他永远都是 我们最好的朋友。” “老板?” “什么?” “我可不可以请求老板一件事!” “你说。” 阿残的目光深处掠过一抹抹狠毒神情,狠狠道:“要是老板杀了杀小蝙蝠的那 个凶手,一定要把他的头颅带回来。我要用他的头颅来祭祀阿飞的头颅。” “好,我答应你,阿残。” “多谢老板!” 唐凌峰居住在伤心客栈西楼。 这间房间虽然说不上豪华达到一流境界,可在这片边缰大漠的小镇上,绝对要 算得上达到一流豪华境界。这间房间居临西楼最顶部,豪华而清净。如果没有得到 唐凌峰的允许,决不会有任何人前来主动打挠他的休息。 其实,他的本身岂不是就是一个神秘的陌生年轻人。从万里之遥的川蜀之地忽 然出现大漠边关的伤心客栈,又有谁会认识他的真身份! 更何况,投宿伤心客栈中的客人,都遵守共同的守则,向来不问彼此身份姓名。 大家都属人生过客,匆匆旅途,萍水相逢,何必一定要分出个彼此真身份,或者道 出真姓氏! 正犹如此时的唐凌峰一样,他心中一直都认为,要没有得到他的允许,绝不会 有任何人前来打挠他的休息。既使有人前来打挠他,距离他尚远远时,他便会敏锐 地察觉,提前做好反映和准备。 但这次却例外了! 当第一缕阳光穿入窗户照射唐凌峰脸孔上时,唐凌峰便睁开眼睛。他才一睁开 眼睛,立即看到一个高大的陌生人,正静静坐着室中最阴深处的长榻中。 他秃顶钩鼻,目光如炬,一张脸孔烈火焚烤过般赤红,他衣着奢侈豪华,整个 模样却犹如一名终年纵横大海的海盗。他气势威凛,正坐着室中最阴暗处的长榻中, 不发一语。 可以轻易听到十丈开外老鼠的脚步猫叹息声的唐凌峰,对于这个海盗般陌生人, 几时出现他的室中,竟然没有任何一丝一亳察觉! 唐凌峰那只戴有鹿皮手套的右手,一刹那间,迅速握住腰间的鹿皮囊。既使进 入睡眠妆态,唐凌峰的鹿皮手套和鹿皮囊,也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半步。 海盗般的秃顶钩鼻的陌生人,好象早猜测出唐凌峰的举动,不仅丝毫没有感觉 惊诧,气势凛然的赤红脸孔,反而保持一付若无其事的轻松模样。陌生人居然还笑 了笑说: “你终于醒了!” 对于这个忽然出现室中的陌生人,一点没有察觉的唐凌峰,显然对他没有怀有 好感,甚至立即充满敌意。唐凌峰冷哼一声,淡淡道:“恐怕你打挠了我的休息!” “我实在打挠了你的休息,非常报歉!”这个宛如海盗般的陌生人,虽然口中 连声道歉,口吻却像根本没有一丝一亳的道歉之意。 “没有得到主人允许,随便出现别人的室中,恐怕也不是一件有礼貌的事情!” 唐凌峰仍然冷冷说。 海盗般的陌生人回答说:“实在是件没有礼貌的事情。” “那么,”唐凌峰的手指,握紧腰间鹿皮囊,长吸口气,淡淡说:“你忽然出 现我的房间中,究竟想做什么事情?” 以他过去的那种脾气,没有得到他的允许,甚至在他根本就没有知觉的时候, 一个陌生人,忽然鬼魅般出现他的室中,无论这个人是谁,他的身体,必定早像耶 苏被钉在十字架上一样,被唐门暗器钉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但唐凌峰今天却没有这么做。 陌生人仰坐室中最阴暗的长榻中,这时叹了口气,似有无限恍惚和愁胀,叹道 :“像唐侠少这样的聪明人,不会不知道,要是趁唐侠少刚才睡觉之际,我忽然出 手,此时的唐侠少恐怕早已没法和我说话!” “不错。” 唐凌峰并不否认,他明白这个陌生人说得不错。如果陌生人出手,他的确没有 丝毫察觉。但陌生人却没有出手,他是敌人的话,为何却又没有出手? 像是看透唐凌峰的心思,陌生人又说:“但我却没有出手!” “为什么?”唐凌峰问。 “你应该猜想得出来这个答案!” “不,”唐凌峰说:“我猜不出来。” “我们不是敌人,”陌生人说。“既然不是敌人,为何还要出手!” “有时候不是敌人,并非就不会出手。”唐凌峰说。 对于不是敌人的人,亦会兵戎相见,刀来枪去,血雨腥风,这方面唐凌峰总会 很熟悉。风云变幻的江湖自古以来永远就是以这种模式不停动作。 陌生人悠悠道:“但我们却不会!” “为什么不会!” “因为,”阴沉中的陌生人这时似乎笑了笑,说:“我们之间不仅不是对立的 敌人,而且是朋友,至少曾经是朋友。一个人的心肠既使再狠毒如妇人,也绝不会 把朋友当作敌人看待的。这句话或许不很正确,但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朋友!” 一时不禁大惑不解,如坠云雾。 唐凌峰开始有些茫然。 对于这个自称“朋友”的朋友,唐凌峰不知对方究竟是谁。而且更重要是,从 千里遥外的川蜀唐门远足到此处,隐姓埋名,易容改音,这个海盗般的陌生人,却 如何一眼就看出自己的真正身份? ——没有谁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更没有人知道他会出现于这座大漠边关的“伤 心客栈”…… 怀疑一个接一个掠飒过他的脑海! 难道,这个陌生人,他会是…… 草木皆兵的唐凌峰,只感觉处处风声鹤唳。惊色掠飒过他的眼眸,不能不谨慎 和警惕的他,戴着鹿皮手套的那只右手,立即再次握紧腰间的鹿皮囊。鹿皮囊中, 仍是川中唐门独天天下的夺命暗器。 阴暗处的陌生人,忽然一声叹息,淡淡道:“我道破你隐藏的真正身份,你是 否害怕会泄漏你的行踪,对你变得格外不利?” 被陌生人一语道破心机,唐凌峰这次选择保持沉默。 “在你准备动手之前,在川蜀唐门独步天下的暗器射入我体中之际,我可否请 你一件事?”陌生人说。 “你说。我听。” 陌生人口吻淡淡说:“我不会反对你杀死道破你真身份的我的性命,然而在杀 我灭口之前,你是否应该先知道我的身份!这样的话,既使死于唐门暗器下的我, 最后埋葬入土时,至少还有个名字有个姓氏的。你说是不是呢,唐侠少?” 唐凌峰不由冷冷道:“你究竟是谁?” 陌生人笑了笑,缓缓站立起身,离开最阴深处的长榻,走到阳光底下的唐凌峰 对面,笑道: “江南一别数十载,当年那个聪颖年少的唐贤侄,转眼之间,从弱冠年少一跃 变成名动天下的江湖七大侠少之一,我这个叔伯长辈,虽念念不忘唐贤侄的风光, 却只能遥遥相望。数十载弹指一挥,物事人非,贤侄恐怕早忘记我这个叔伯长辈了!”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