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奸臣蔡京 当清晨的第一缕明朗阳光照上伤心客栈门前那杆高耸的酒幌,然后把整面酒幌 染得一片金灿灿之际,所有人都看出来,今天又是个大晴天。寂静的骆驼镇似乎仍 然沈浸在睡眠之中。伤心客栈拖着长长的影子,在太阳下迎接新一天来临。 在飘摇酒幌的桅杆顶端,栖息有一只鹰。 鹰眨着一双神光四射的金睛,寻眺大漠远方,更像位值勤者,在瞭望守候,随 时警惕敌人来临。 但伤心客栈的敌人现在已经都全部撤离远去,犹如掠横于大漠上的风般,谁都 不清楚这些人从哪里掠来,又将要到哪里去—— 金九太子金泊尔,“秋也有雪”柳画眉,以及“雷厉风行”雷恨天,柳画眉手 下的“七十二贤人组织”,一行人犹如掠横于大漠之上的热风般,他们一一神秘出 于在骆驼镇的伤心客栈,又一一无影无踪神秘消失于这片大沙漠。 但有一点,无疑非常明显,现在的骆驼镇,和骆驼镇的伤心客栈,重新恢复了 往日的宁静,安谧,波澜不惊。 这显得多么详和。一个详和小城镇,既使只是一座屹立边关大漠的小城镇,给 人无比的亲切友好感。 骆驼镇依然在睡眠中美梦,然而这座古老而神秘的伤心客栈,却似乎从没有真 正沈浸入睡眠之中。 它一直以来都醒目的,并且保持高度精力,虽然大多情况下瞧上去,它和其它 的物事没有任何区别。 这是一间书房。大老板的书房。 四周的高高书架上,堆满各种各样的书籍,充满浓郁的油墨书籍芳香。书籍凌 乱而有次序,显然常被取下来阅读。一把木质梯子紧依书架,方便取到放置书架最 高地方的书籍。 虽然略显陈旧然而却光滑明净的地板,明亮而清洁,简直一尘不染。靠近窗口 下边,有一个式样新颖的酒柜,一张铺垫波斯地毯的软榻。除此之外,这间名符其 实的书房一无所有,除了四个奇形怪服的人。 他们或倚或坐,或品酒或看书,或正在发呆中。他们每个人脸上神情,虽不一 相似,但都显得轻松而欢乐。在他们心中,难道还有什么事比粉碎一次刺杀大将军 的阴谋诡计更值得值得庆贺的。 有所成功,必有所失。 虽然牺牲了大将军身畔的“四虎上将”中一员大将“歼灭王”丁力,大胡子和 病校尉遭遇创伤;而伤心客栈的可爱的小蝙蝠阿飞,也葬身在大漠之王一行人手下, 但总体说来,这次行动完全取得成功。 大老板站立窗口,背依高高的书橱,手中端着一只酒杯。他两鬓斑白,双眸神 采飞扬。他呷了口酒,眺望窗外整个宁静的伤心客栈,缓声道:“骆驼镇又恢复了 往日的宁静。这宁静我喜欢。” “他们都离去了。要是大家看到他们离去时的脸色,才明白他们心底,这次究 竟有多么气愤和无奈,”林红叶微笑说。 这时她新换了一套天蓝色水袖长裙,一头瀑布似秀发,用丝带随随便便扎成一 个结,抚在裸露的粉白的颈后。她是那样的清新自然,宛如刚从水池里钻出水面的 一枝娉娉挺立的芙蓉,令人不胜怜爱。她坐在酒柜旁边的短榻上。她没有喝尽的酒 杯,放置于手边的酒柜上。 说着,她又伸手去拿酒柜上的酒杯。但她发现杯中的酒,喝得剩下不多了。她 准备重新湛满杯。但一边的“凶神”李天王立刻夺过她的杯,小心翼翼帮她湛满杯, 然后像对待一个女王般,双手捧住酒杯,生怕林红叶会拒绝他的一片忠诚,贡贡敬 敬把酒杯送到林红叶面前。 但林红叶并没拒绝他,大大方方接过酒杯。 只是自始至终她都没正眼瞧他一眼,没与他说一句话,虽然他们彼此都刚从生 死边线上好不容易地回来。 他心中简直难过死了,心如刀割,恨不得一头撞中门前的大石头。她不看他、 不与他说话,亳无怀疑,要比敌人一剑刺中他胸膛更令他痛苦百倍。女人是猫的化 身。他就像一只心惊胆颤的老鼠,围绕她脸前身后徘徊不定,谁也说不定后面将会 发生什么事! “不笑侠少”曲吟风好象天生喜爱孤独似的。独自一人的他,静悄悄坐在屋子 角落里,打探每个人细微的表情和动作。最后他的目光,目不转睛盯住“凶神”李 天王和林红叶身上。 他虽然绰号“不笑侠少”,但看到李天王和林红叶之间奇特的关系,面无表情 的他,心中着实不知笑过了多少遍。多年来都是如此,对于李天王和二姐林红叶两 人间这种可爱又僵硬的局面,大家都习惯于保持沈默,只当作没瞧见。 大家不胜好奇,他身高八尺,燕颈虎额,袒胸露背,一块块突现的健肌闪烁古 铜的颜色。简直非人间所有,整个一个从上天下凡的凶神恶煞,但这个有狮子般健 壮体格的“凶神”李天王,在温柔如水的“红叶为谁凋零”林红叶眼前,竟是那么 的步步为营,小心翼翼。 “凶神”李天王猛然一回头,直瞪“不笑侠少”曲吟风,目光如刀道:“你最 好找点别的有意义的事去做做。我可不再乎打架,或者多杀个把人,要是你的目光 还像钉子钉住我们的话……” 曲吟风奇怪道:“我得罪了你?” “一点都不错。” “抱歉,我实在想不到我得罪了你哪里,李大天王阁下。” “你现在得罪了我的眼睛。” 曲吟风耸耸肩,无奈道:“老兄,至少你得先给我一个合适得罪你眼睛的理由 吧!” “你看我背后,看得我浑身不舒服!” “这就是你的理由?” “难道还不够?” “不够?怎么会不够!”曲吟风终于再也忍噤不住,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酒 壶大笑起来,笑得直打颤,腰都挺不值,把酒壶里的酒都洒出壶外溅湿了衣襟。他 虽然大笑,但没有丝毫潮弄之意。他号称不笑侠少,然而从他这一笑中,哪里看得 出来,他和他的称号有一点点的相符合。 “凶神”李天王霍然起立,一双眼睛瞪得比铜玲更大,目光中焚烧烈焰,谁都 看出来现在的他怒火填满胸膛。沈入爱情深渊里的人,既使再冷静智能,也会辩不 清方向,把最好的朋友当作最大的敌人来对待。 何况“凶神”李天王本身便是暴风骤雨般脾气的一人。 “不笑侠少”曲吟风自然明白他的性格。 所以,大笑后他立即正容补充道:“或许,我真得罪你的眼睛,不应该看你背 后,看得你全身不舒服。对此我道歉。我十二份的道歉!” “要知道,我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粗人。” “凶神”李天王怒瞪曲吟风,犹自喃喃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多谢多谢!”曲吟风长长深深一揖,道:“谁说我们的凶神不讲道理,他可 是世界上最讲道理的一个贤明的人。” “凶神”李天王冷哼道:“不过,你也大不必给我戴高帽子!” “当然当然,”曲吟风道:“我每字每句都属于肺腑之言!” “哼!”“凶神”李天王道。 “不过,” 大老板缓缓转身,又了口酒,这时淡然道:“蔡京和金泊尔这一次刺杀大将军 的计划,虽然最终失败,沈公子声东击西,金蝉脱壳,顺利将大将军脱除,安全送 到边关‘振眉大将军’麾下。蔡京虽然一手遮天,但他对驻守边关的‘振眉大将军 ’,必定不敢轻举妄动,心有所惧。没有‘振眉大将军’的驻关守候,金兵狗贼的 铁蹄恐怕早横跨过中原地带。” “这次刺打大将军的行动失败了,但我想,他们决不会轻易放弃伤心客栈,以 及整个骆驼镇。或许这只是个开端。更可怕的事还没发生。我们是不是要考虑考虑 下一步的计划如何进行了!” 林红叶道:“他呢?” 她口中现在所指的他,理所当然,便是那个传说中像风云一样飘忽无踪,像坚 石一样冷漠硬朗,像王子一样高贵轻浮,天生生有一双猫般吸引人的蓝眼睛的大盗 沈饮雪。 自然,大盗沈饮雪是传说中的传奇人物,惊鸿一瞥,犹似神龙见首不见尾,然 而令人不解的是,他怎么会和被蔡京一心追刺的“沈舟将军”联系一道,并且不惜 冒险与蔡京和金国九太子作敌? ——这之间到底又有何关联呢?! 大老板道:“他也离开了骆驼镇。在金九太子柳画眉一行人离去之后,他跟随 他们一道离开了这儿。要是我没有猜错,他必定独自去了京城!” “独自去京城?”“不笑侠少”曲吟风微奇异道:“他这时去京城干什么?” 谁都知道,蔡京一心想杀大将军,而沈饮雪却粉碎蔡京的计划,此时他忽然去 京城,岂非自投罗网。在这片茫茫大沙漠,蔡京的权威也许鞭长莫及,但要说在京 城,那儿是皇上也不得不言听计从他的地方!他独自去京城,难道一点不顾忌自身 的安危?! 大老板转身,又眺望窗外的辽远的沙漠。从窗外射入的阳光,斜射他一脸,在 阳光下显得神圣而庄重。等了片刻后,他才有所道:“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去京城, 没人知道他到京城做什么。但有一点完全可以肯定,他此时去京城,必定有他的理 由和他的目的。” “我们呢?” 曲吟风又问。 大老板悠悠道:“伤心客栈仍然屹立在这片辽阔无涯的大漠之上,骆驼镇的勤 劳人民照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太阳升起东方,生活还得继续,伤心客栈照样做生 意。” 林红叶道:“我们原本生活在这里,现在和将来,仍然还会待在这儿。” “没错儿,”大老板道:“因为我们的家,就在这里。” “凶神”李天王鲸吞而尽杯底的酒,这时突然叫道:“谁他妈的想把我们从这 儿赶走,我第一个和他拼命!” 林红叶这时瞅了他一眼,淡淡道:“难道你也喜欢坐在这儿?” 她瞅中“凶神”这一眼,几乎把他的灵魂都瞅出了窍。他更没想到,最后她竟 会对自己说话,一时心神飘摇,手忙脚乱,六神无主,不知所措。他不想回答又不 敢不回答。他支支吾吾道:“我,我……自始至终生活这儿,我从没半句怨言过… …今天又是个大晴天……大晴天……” 瞧他那手忙脚乱六神无主的模样,一张黑炭般脸孔变得僵紫颜色,目光闪忽, 任何看见这个狮子般健壮的“凶神”此时的模样,都禁不住会惊叹人类情感的微妙 神奇,惊叹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时那种微妙神奇的变化,发出会心的善意微笑…… 就连眺望窗外辽远沙漠的大老板,孤寂的唇边,这时也不禁露出了一丝善意的 微笑!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屋子中亮堂堂的。 他们每个人心中岂非也一片亮堂堂的。 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这时远在千万里之遥外的京城,有一个人的心情,却与现在的伤心客栈中的人, 截然相异—— 午夜并不能吞没京都大城市纸醉金迹的痕迹,反而像阵狂风般,吹旺它放纵狂 乱的步伐,使得它更加肆无忌惮。 虽然山河破碎,整座江山变得百孔千窿。欢乐的人群照样欢乐,别离的人群照 样别离,享受寂寞的人,仍然徘徊寂寞中,寻求心灵得以解脱的灵丹妙药……江山 是国王属有,承担责任的永远都是无辜老百姓。 午夜的太师府,像一座被巫师施了魔法的古城堡,角落每一处,无不透射出一 股股妖患阴寒的气氛。 一个人的居所,或多或少总会带有主人性格的气息,通过他的居处,或多或少 能窥见其冰山一角的形貌,尽管并不十分具体。 盛夏的滚滚热浪,到了这儿仿佛也止步不前。阴寒而堂皇的府后,有座风格别 致的独立江南小庭院。一阵阵丝竹声,从竹林中一栋小楼上飘来,夹杂阴黑草丛下 各种游虫爬物的知知了了声,听上去,居然也不缺几份情趣。 这儿乃是太师府中最重要的中枢,因为在大部分时间下,这儿就是蔡京起居兼 办公的地方。 但蔡京现在既没有睡觉,也没有办公。现在值得他办公的事情恐怕已寥寥无几 了。 他这时陷坐在一只老虎的头上。这只昔日称霸傲啸山林的百兽之王,如今只剩 下一张干枯的兽皮,铺设太师椅子中当作坐垫。它那百兽之王的威武仍存在,但不 过只是个空空的躯壳而已。 ——一张动物的死皮难道真就能显示身份和象征?!如果果真如此,那穿梭游 行山林中身姿硬朗的老猎人,无可厚非的岂非早身为天下第一等人?! 蔡京斜依高高在上的镂雕龙飞风舞鬼神天地的卧榻中,目光居高临下,正欣赏 大厅上演的一出“三打白骨精”的京剧名段。油脸花衣,鼓点急骤。场中正上演到 孙猴子一棒子打死白骨精第三次的化身,唐长老含悲辞退断绝犯下杀身之祸的孙猴 子,白骨精在一边偷偷冷笑…… 戏虽然上演到最精彩部分,但一向酷爱京戏的蔡京,一双阴沈深陷的眼眸中, 却不见丝毫快意。他一张古褐色脸孔崩得紧紧的,胡子长长的,须发灰白,身体瘦 削而颀长。花甲之年的他保持有这样一付身体,也不是一件易事。 他斜依卧榻,右指触摸胡子,左手中夹有一页薄如蝉翼的信笺。他左手小拇指 的指甲好长好长,几乎长及整根小拇指。修得平平整整,显然被涂抹过一种名贵神 奇的药物,映照青铜的灯光,射出钻石般刺目光芒。 戏虽然上演到最精彩的高潮部分,却显然根本没打动他的心。 蔡太师似乎心不在焉,思绪正停留在另外一件事身上。 指缝间那页薄如蝉翼的信笺这时滑落出他的指缝,掉落脚畔。他微微动动,挥 挥手,演戏的大厅中的戏子们,立即快如幽灵般退下去,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他们根本就没存在过。 在蔡太师面前,一切好象都不存在, 除了个病白年轻人。象个温柔情人,又 更象只温柔小猫般,他静悄悄依偎在蔡京脚畔。他一半身子几乎完全枕靠住蔡京双 膝。 明明他是个大男人,一袭青衣,却刻意描红粉黛,弯月的柳叶眉,桃花红的樱 口,白嫩的肌肤和手腕。 如果他不是一个真男人的身体,恐怕你绝看不出来他竟 然是个男人。甚至在某此不惹眼的地方,他显得要比女人更女人化。 从蔡京指缝间滑掉的那页信笺,刚巧滑落到他病白的脸孔上。他伸手捡起那页 信笺,揉了揉,变成一团,然后送到嫣红妖艳的嘴边,居然把整页信笺完全缓缓吞 入喉中,脸上犹挂有笑容,似乎显得格外开心。 “他们失败了!”吞下信笺,他用一种柔软无骨的声音道:“柳画眉跟随你十 一年,十一年来他总共只失手过一次。我记得,那一次他的任务是歼杀‘兰陵王’, 结果他带领去的‘七十二贤人组织’最后只剩下他一人独自回来。可是如今的兰陵 王,早成为了太师麾下一员干将……” “要知道,”蔡京看看他,道:“画眉可不是个没用的人。他是我的干儿子, 并且是一个最小的干儿子。” “可他最终却还是失败了,”病白年轻人说。 “最重要的是,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蔡京说。“柳画眉帅领‘七十二贤人 组织’深入大漠边关,劫狙沈舟大将军,是胜利或者失败,结果并不最重要。我蔡 京权倾天下,任何人都臣伏于我,但如果说还有一个地方是我没法权倾的,还有一 个人是我所顾忌的人话,这就是手握重兵驻守边关的镇关王沈春秋。” “柳画眉此次去狙杀的沈舟大将军,却正是镇关王之子,”病白年轻人说。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蔡京说。“边关大漠是镇关王驻守之地,通过画眉 前去狙杀沈舟将军,我正是想要传递一个消息给镇关王……” “镇关王虽握有重失驻守边关,”病白年轻人说。“但太师要是愿意,在镇关 王驻守的边关仍会太师权倾天下的声音存在。镇关王自然不是个笨蛋,通过这件事, 他应该知道太师的力量完全能够伸入到千里之遥外的大漠边关。” “所以狙杀沈舟大将军的行动是胜利或失败,就不重要了,”蔡京唇角浮现一 丝冷笑说。“我也很清楚,想要在镇关王的边关狙杀他的宝贝儿子恐怕不是件易事。 然而画眉此行的目的,早已经顺利达到。” “在如今的朝廷上下,对峙太师最响亮的一个声音,就属于沈舟大将军,其余 那些不足为惧的人,便都以沈舟大将军马首为瞻。谁都知道,沈舟大将军在朝廷上 下能如此无所顾忌,便是由于他身为镇关王之子,而圣上对手握兵权驻守边关的镇 关王始终也顾忌三份……” “但现在这种威胁性都完全不存在了,”病白年轻人笑笑道:“镇关王的声音 在朝野已经愈来愈微弱。自从太师把沈舟大将军身边那些附庸者一一神秘铲除,孤 立的沈舟大将军,在朝野已经完全失去地位,最终只得回到他老子镇关王的大漠边 关。此时的朝野,已再没一人可与太师作任何的抗衡了!” “你可不要忘记了,”太师悠悠说。“在我的头上,还有圣上。” “那个只会画画写诗的皇帝吗,”病白年轻人说。“要是太师说一头鹿是一匹 马,他敢说那匹马不是鹿吗!其实只要太师愿意,让他明天便不再是大宋王朝的皇 帝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可胡言,”太师摇摇头说。“像这种诛灭九族的胡言,可不许信口开河!” “可是我已经说出来了,”病白年轻人苦脸说。“那就请太师下旨,诛灭我九 族吧!” “如果你能把你的九族全都找出来,我保证立即下旨,”蔡太师摸摸病白年轻 人的油光可签的头顶说。“可惜你的九族只剩下你一个人,我如果下旨杀你,岂非 太便宜了你吗!” 蔡京的手摸索病白年轻人头顶之际,如猫蜷缩蔡京膝下的病白年轻人,全身顿 时宛如灵蛇似的翻滚几下,莫名其妙非常兴奋起来,病态的目光中露出一种炽热的 光芒。当蔡京伸手摸索他头顶的时候,他的身体里就像突然被注入一股兴奋剂,莫 名其妙变得极其兴奋。 “可是,”病白年轻人依抚住蔡京的手掌,抬头说。“击败柳画眉和‘七十二 贤人组织’的那个人,好像并非镇关王的麾下,而是一个武林人!” “能够击败画眉的人好像没有几人,而这些年来‘七十二贤人组织’也很少有 过失手的机会,这个同时击败柳画和‘七十二贤人组织’的武林人,我很感兴趣, 他究竟是谁人?”蔡京说。 “这个武林人,是个大盗,据说天底下从没有他偷不到手的东西,”病白年轻 人说。“从刑部那里得知,他早已被列为刑部通辑的十大最恐怖要犯之首位。可是 刑部每次捕获住他时,他又轻易从刑部大牢里轻松逃脱。不过,这个大盗的确有一 身不凡本领,他那一身的偷盗之术与轻功,在天下武林恐怕是属一属二的!” “能够击败画眉和‘七十二贤人组织’的人,还不算个不凡的人吗!”蔡京静 思片刻说。“哦,你说这个人有一身十分了得的偷盗之术与轻功?” “是的,”病白年轻人点点头说。“他算得上一个难得人才,尽管他早已经被 列为刑部通辑的十大最恐怖要犯之首位。” “哦,”蔡京又轻轻哦了一声。 “他出现在大漠边关,”蔡京继续说。“突然击败前往大漠狙杀沈舟大将军的 画眉一行人,他与镇关王之间是何联系?” “根据目前掌握的资料看来,尚无证据可查他与镇关王之间有任何关联,”病 白年轻人说。“他是一个自由的武林人,飘迫江湖中,经常干些偷盗之事,然后把 偷来的钱拿去赌博,如果有剩下的余钱,便分给老百姓……” “如此说来这倒并非一个太坏的人,”蔡京微笑说。“我非常喜欢这样的有点 坏,却又不太坏的武林人。而且,我们不正是缺少一个像他这样身怀不凡本领的大 盗人物吗?” “太师的意思是指……”病白年轻人说。 蔡京沈默点点头。 “看来,陶然亭确实要比我更了解太师的心思,”病白年轻人苦笑说。“难怪 太师总认为陶大学士是最得力的助手!” “怎么说?”蔡京微笑问。 “陶大学士料定太师必定会有所用这位击败柳画眉一行人的武林大盗,”病白 年轻人叹说。“所以他已经开始有所行动,已经动身亲自去寻找那个大盗,决定让 他为太师去办那件非同寻常的事情!” “他总能了解我的心意,”蔡京满意说。“每次在我想要去处理一件事的时候, 他总能抢在我的前面,便去把这件事顺利地处理完。如果有一天他不在我身边当差, 恐怕那才是件令人坐立不安的可怕之事。” “但他永远都不会背叛太师,”病白年轻人说。“他现在所拥有和得到的,几 欲与太师同等同级,只要是太师所享受的待遇,陶大学士全都享有。难道他还会有 任何不满意……” “你妨忌陶大学士了?”蔡京说。 “不,没有。”病白年轻人说。“陶然亭是好样的!” “在这些人当中,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蔡京说。“尽管画眉和陶大 学士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但你心中很清楚,在他们之中,谁都没法能够取代你的地 位。可是我们的陶大学士这次去处理的事,恐怕不会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这些年来,”病白年轻人说。“虽然几乎每件有关武林中的事,都是由陶大 学士去完成的。但值得他亲自出马去办的事,最多没有超过七件。” “他的重视不是没有理由的,”蔡京说。 “现在我们所希望的,是那个大盗能够帮助我们顺利盗得那幅画,”病白年轻 人说。“至于那个大盗会不会去为我们盗那幅画卷,我完全信任陶大学士的能力, 因为没有陶大学士办不完的事。” “那幅画,对我说来很重要,”蔡京缓缓吐出这句话说。“我们那位大金国的 友好贵友呢?” “已经愉快离开了太师府,”病白年轻人说。“这一次,他带来大金国皇上最 真挚的问候,以及大金国皇上送给太师的礼物。这些礼物是十万两黄金,十块和氏 白玉壁,十根千年参王,十匹大宛汗血宝驹,另外还有十个会跳舞唱歌的波斯美少 女,全都是处女之身!” “哦,”蔡京又轻哦了一声说。“那你的回礼是什么?” “一幅完整的大宋版图,”病白年轻人说。“那位大金国贵友代表大金国皇上, 对太师表示最真挚和热情的感谢,万份希望能尽快与太师一谋!” “要知道,这可急切不得,”蔡京淡淡说。“他们如今仍然徘徊在镇关王镇守 的边关之外,对我的价值说来微乎其微。可是,那位尊贵的大金国皇上应该打探清 楚,我很讨厌波斯女孩子,她们浑身都是细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对我说来她 们不是合适的对象……” 病白年轻人微笑道:“所以我便自作主张,把那十个会跳舞唱歌的波斯美少女, 以太师的名义,送入了王宫,据后宫的德公公说,圣上龙颜大悦,倍加称赞太师深 诣其心,另外……” 病白年轻人依赖住蔡京双膝,缓缓抬抬身子,拍了拍手掌。不一忽儿,宽阔的 大殿中抬入一顶粉红色的精致花轿,停留在宽阔大殿正中。病白年轻人又道:“太 师还记不记得圣上选美的那件事?”“当然,这件事是我负责的,”蔡京点点头说。 “但选美的工作早在前日便结束,那位被圣上选中的‘花魁’,已经产生。明天那 位‘花魁’便由被带进后宫,圣上已经御口把这位‘花魁’封为嫣贵人!” “既然圣上如今有了那十个会跳舞唱歌的波斯美少女,”病白年轻人说。“那 位被选‘花魁’的嫣贵人明天才会被带进后宫,庭院深深,闺阁寂寞,今夜为什么 不把这位嫣贵人请到太师府来,陪太师看看月亮呢!” 蔡京皱皱眉头道:“这位嫣贵人可是圣上的贵人!” “但今夜恐怕却不是,”病白年轻人指指停留大殿正中那顶粉红色的精美花轿 说。“因为今夜的嫣贵人,是专属于太师一人的……”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