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白逸兰 寂静的夜色中,漂浮有轻雾。 轻雾下的屋脊上,两条迅似流星的身影,前后相距不及十丈距离,飞快掠过。 那一排排整齐的屋脊,在他们脚底一一飞快朝后倒退。淡如柔纱的轻雾很薄, 薄得可以看到飞掠屋脊顶的那两条人影,一白一黑。前面那个白衣身影轻盈幽雅, 脚尖一点,顿时朝前掠去七八丈。 跟随白衣人向后那个黑衣长衫的黑影,不急不慢,始终和白衣人保持有十丈左 右的距离。 一个夜后起身小解的老汉,睡眼正朦胧,一仰头,看到一黑一白两条身影从头 顶的屋脊上飞掠而过,惊谔半天的他甚至忘记把裤子提起来。 终于,醒悟来的老汉开口叫道:“鬼!鬼!鬼!白无常,黑无常。那是白黑无 常……”但等到老汉惊叫之际,掠飞过他头顶的两条身影早已经到了三四里之遥外。 那一白一黑两条在轻雾中掠飞的身影,自然不是老汉所认为的“黑白无常”。 所谓的“黑白无常”,正是一身黑衣长衫的大盗沈饮雪,和那个把他从床上叫起来 的神秘白衣人。 神秘白衣人的在窗口说下的话不禁深深吸引住他:“要是你想把骗你一百万的 那个白衣人抓住,为什么你现在还想要睡觉呢?!”,既然自己没法安稳入眠,跟 随他向后抓住那个曾经骗他一百万的狡猾白衣人,何尝不是件开心好玩的事。 然而令沈饮雪奇怪的是,自从沈饮雪跟随他身后,那个神秘白衣人便一直朝前 飞快掠逝,似乎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像故意在挑战沈饮雪的轻功。 一路飞掠来,神秘白衣人已经变更了四十八种身法。每变更一次身法,白衣人 的速度便随即快捷一次。等到白衣人变更到第四十九种身法,沈饮雪跟随他身后, 已经开始显得需要打起精神,使出六七成的功力才能继续在白衣人身后保持十丈距 离。 神秘白衣人此时似乎也并没有使出全身的力气。 他们就这样宛如天外两颗互相追逐的流星,在漂浮轻雾的寂静夜色中飞掠,掠 过一重重屋脊,一条条寂静街道,一条条弯曲河流,一片片热带丛林。最后当他们 飞掠过一大片高大的椰子树时,神秘白衣人在轻雾中转身一笑道: “要是你能追上我,我立即就带你去见骗你一百万的那个人。大盗沈饮雪,你 觉得如何?我想你名动天下的轻功恐怕不会就是这样的吧!” 说话之际,神秘白衣人的身影丝毫没有微小间断,语气平平静静,就好像午后 暖阳下正坐在轿子上走马观花似的。 此时的沈饮雪也渐渐感到,他这次遇见了一 个轻功似乎一点都不逊色于他的高手。 按照沈饮雪初步估算,他和神秘白衣人至少已经飞掠出数十里之遥。或许更遥 远。这个神神秘秘的白衣人对他的要求并不过分,只要能够追上他,他便告诉那个 骗他一百万的坏家伙究竟在哪里!对沈饮雪说来,这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不过,他现在最担忧的是,就是他追上这个白衣人,要是白衣人立即又否认他 曾经的事,沈饮雪准备用什么办法对付他。在过去的一天时间,他被人轻而易举便 骗去一百万,此刻他对谁的要求都抱有半信半疑的忧虑。 但他最终还是爽快答应白衣人的要求! 当他开口接受白衣人要求的同时,白衣人身形陡变,一袭飘逸白衣在漫天漂浮 轻雾下,顿时犹若一道穿梭轻雾下的白色电光,飞射入轻雾最深处。刹那间身影与 轻雾溶为一体的白衣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衣人穿梭轻雾下,就像一个白色幽灵。、 然而就在这个白色幽灵电光般飞射入轻雾最深处之处,正得意把沈饮雪甩掉后, 他这时停住脚步,一抬头,便看到从前面薄薄轻雾中走出来的一个高大的黑色修长 身影,然后他就看到一双天蓝色眼眸正微笑看住他。 这个人,理所当然就是大盗沈饮雪。 沈饮雪叹口气,苦笑笑道:“就算你想要告诉我那个骗我一百万的人在哪里, 我想现在也不必要了!” “当然没有必要了,”白衣人耸耸肩笑道:“因为我就是那个骗你一百万的坏 家伙!” 没错,这个把沈饮雪带出来的神秘白衣人,不久之前,沈饮雪还曾见过他,他 正是那个趁沈饮雪马车落入大坑之际,骗走他一百万两银子的狡猾白衣年轻人。难 怪跟随他身后的沈饮雪疑虑重重,他总觉得白衣人的身影非常熟悉,似乎在哪里见 过。现在终于明白了,他就是那个浑水摸鱼骗他一百万两银子狡猾白衣年轻人。 “你知道,”白衣年轻人不等沈饮雪再开口,立即笑笑说。“我确切回去找到 一条又长又结实的绳子,但有些事耽搁了时间,当我以最快的速度飞快赶到那个大 坑时,我发现你已经离开了那个见鬼的大坑。说实话,你究竟是用什么办法离开那 个大坑的?” 沈饮雪沈声道:“爬出来的!” “唉,”白衣年轻人轻叹说。“你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说不定再等一会儿, 我就会回来救你离开那个大坑……” 沈饮雪一伸手,板住脸道:“把钱还给我!” “钱?”白衣年轻人奇怪说。“还给你什么钱?” “一百万两银子,”沈饮雪说。“你必须把骗我的那一百万两银子还给我。现 在我身无分文。” “没有能够帮助你,我也很想把钱重新还给你,”白衣年轻人面露苦色说。 “要是你早点问我要,或许我还会还给你。但现在,那些钱全都被我花完了!” “全都花光了?一百万?”沈饮雪说。 “不,”白衣年轻人摇摇头说。“只是花完了五千多两银子。那张欠条上的钱, 你知道虽然数目不菲,但却没法花不去。毕竟那只是一张欠条,并非真正的银票。” “你是不是觉得那是一张欠条却不是真正的银票而感到非常不愉快?”沈饮雪 问。、 “恰恰相反,我不仅非常愉快,”白衣年轻人微笑说。“我还打算把那张欠条 还给你,就算我们之间从此一笔勾销。” “奇怪的是,我从末欠你什么,”沈饮雪说。“又何来一笔勾销!” “那好吧,”白衣年轻人朝前走走,一扬眉头说。“反正那五千多两已经被我 全都花光了。我现在没钱给你,你说吧,打算把我怎么样?” 这个一袭飘逸白衣的年轻人,睁大一双太过秀气的眼睛紧紧钉住沈饮雪说。此 时他脸上漠然置之的神情,仿佛又告诉沈饮雪说,没错,我的确是骗走了你一百万, 把五千两银子花得分文末剩,然而最终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沈饮雪苦笑着伸手摸摸鼻子——第当他感到无可奈何的时候,他便会不由自主 伸手去摸自己的鼻子。多年留下来的习惯,一直从没有发生改变过。他的鼻子没毛 病。他记得多年前江湖上有个大人物,好像也有不时摸鼻子的习惯。他听说过那个 人,但没有相见过。他以为两个都有摸鼻子习惯的人如果在一块儿摸鼻子,那场景 必定妙极了。 但现在的沈饮雪,实在感到无奈何! 一见到这个神秘白衣人他好像就开始总变得无可奈何。没错,虽然白衣人一点 都不否认骗走他一百万,但他最终又能把白衣人怎样呢?难道要他给自己同样写张 一百万的欠条,或者把他狠狠揍一顿! 可是,此时的沈饮雪心中,却有另种异样感受。 ——尽管他说不出口那样异样的感受,但这股异样感受他明白是来源于眼前这 个神秘白衣人身上。在神秘白衣人身上透露出一股奇妙气息,令人心神不安,具体 应该说是心神感到“神影离合”。站立神秘白衣人面前的沈饮雪,心中有股说不出 口的异样感受…… 这神秘的白衣人,一脸调皮的古灵精怪的神情,秀丽的鼻子,挺直的鼻梁,唇 红齿白,颀长而弱不禁风的瘦纤身体,毫无疑问,他必定是个刚踏入江湖的江湖侠 少。虽然他在沈饮雪眼前极力装腔作势摆出一付深谐世故的老江湖模样,但沈饮雪 却感到非常好笑,因为他还只不过是个偶尔还会糊闹的大孩子。 他叫白逸兰,一个多么诗情画意的名字,沈饮雪记得白衣人曾经告诉他说。 他实在找不到任何一条可以惩罚他的办法,碰上这样爱搞恶作剧的一个调皮古 怪的江湖大孩子,就算是大盗沈饮雪,此时亦变得束手无策。好吧,他决定准备放 弃对白逸兰的惩罚。然而饶有风趣的是,寂静夜色下的轻雾中的白逸兰看上去,竟 那么秀气,秀气得简直就好似一幅唐伯虎的水墨画! 但他只是个大孩子,一个太秀气的大孩子。 他的名字叫白逸兰! “那好吧,”白逸兰这时候笑笑说:“为了弥补对你的损失,我很愿意带你去 看一场有趣的乞丐大会,要是你觉得这回我不是骗你的话。不过,那真是一场十分 有趣的乞丐大会,我想你看过之后必定不会后悔的!你来吗?” “我已经被你骗了好几次,”沈饮雪摸摸鼻子苦笑说。“就算被你再骗一次又 有何妨呢!来吧,走。我们现在就去看看那场十分有趣的乞丐大会!” 在西城效外有片椰子树林。 椰子树林下,有几处破落的土木房屋,大都数房屋都残败凋零,支撑小楼的木 墩,早被风雨白蚁侵蚀得剩下一根根名存实亡的空壳,似乎只需要一根指头轻轻一 弹敲,整座小楼顿时便会塌陷下来。 然而就在这片残败如废墟的只有椰子树旺盛的地方,黑夜中,在那座倒塌大半 的小楼下,这时候却燃烧一堆熊熊篝火。 在最大那堆篝火附近,还燃烧有几堆零星的火堆。 一阵阵熏香,从几堆零星火堆中飘浮空气中。除了当中那堆最大的熊熊篝火, 四边的几处小火堆上,居然全都烧烤得诸如狗鸡兔蛇之类的喷香野味。几十个衣衫 破破烂烂的乞丐,围坐在当中那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四周。有几个特别年长的乞丐手 中,握有打狗棒。 火把上烧烤的熏香醉人,但十几个破烂的乞丐,却像根本就没看到熏香醉人的 烧烤。 篝火照亮他们的脸,人人静默沈色,面色紧崩,如临大敌。四周空气中似乎正 酝酿一股狂乱的杀意。 “不,我决不赞成,”一个披头长发,遮住大半脸孔的中年乞丐,这时霍然从 人群中站立说。他手中紧握打狗棒,腰下系有一串串布袋。仔细一数,他腰下竟系 有六个破旧的布袋。他目光如电犀利,身形魁伟。六袋中年乞丐如电目光横扫自己 四周众多乞丐一眼,又说: “我决不同意把自己的兄弟拱手送给别人去任意使唤!虽然我们只有几百个弟 兄,在大理国盘据一方,和中土武林号称天下第一帮的丐帮有天壤之别。但我们弟 兄一直在大理国生活得自由自在,根本用不着加入中土丐帮,做一个什么中土丐帮 云南分舵!那是出卖弟兄们的灵魂,我段六琴决不会做出卖弟兄们灵魂的事!” 段六琴这一番话,引来身边一些乞丐的赞许之色。他们默默含首,表示认可段 六琴的观点。然而既然有人认可,必定便有人反对。一言不语静寂坐于角落里的一 个独眼乞丐,这时眨眨仅有那只寒光四射的独眼,冷笑道: “段兄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我却并不完全赞成段兄的观点。恰恰相反, 我认为兄弟们从今开始加入中土丐帮的云南分舵,恰恰正是兄弟们崭新生活的开始。 虽然兄弟们从不惧怕任何人,然而毕竟势单力薄,气候有限,前日与‘五毒门’便 是一个很好的例证。最后如非能有中土丐帮的龙长老和青长老鼎力相助,那一次就 不仅仅只是牺牲十四个兄弟的代价了……” 独眼乞丐的话,也同样引起一阵附合赞同。 他手握打狗棒,拔弄篝火零星的火光。他说话不愠不火,慢条斯理。独眼乞丐 的在这群人中的身份,似乎要比段六琴更高一层。因为在段六琴腰下只系有六只布 袋,但在独眼乞丐的腰间,却系有七个半布袋。他五十多岁的模样,一头篷乱的花 白头发。 “别以为我不知道,”段六琴冷冷一笑,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更声色俱厉道: “金不换,别的弟兄不知道你有背后捣什么鬼,但我段六琴却明白你究竟在捣什么 鬼!” “哦,那段兄不妨给在座的兄弟们说说看,”金不换淡淡说。“我究竟在背后 捣什么鬼?” 段六琴冷哼道:“要是我没猜错,前日与‘五毒门’那一点,便是由你亲手策 划设计的。为那一点点地盘小利益,‘五毒门’根本不必要和我们争斗。而你私下 带领弟兄们故意挑衅‘五毒门’,杀害‘五毒门’门徒,这才激怒‘五毒门’非战 我们不可。而你早已经与中土丐帮的龙长老青长老计算好,趁机让龙长老和青长老 来临击败‘五毒门’,这样一来,我们受助于中土丐帮,你想要加入中土丐帮云南 分舫的理由便更加充分,对不对?” “不对,”独眼乞丐缓缓说。“我想你的这些猜想恐怕一点都站立不住。不错, 我确实曾经带领一干兄弟杀了‘五毒门’七个门徒,但这七个‘五毒门’徒先前曾 杀害了帮上两名兄弟。我杀他们,只是为兄弟报仇。至于段兄说我与中土第一帮丐 帮的两位长老暗中联手,我想那更是子虚乌有,全属谣言,因为在这之前我甚至根 本连见都没见过那两个长老……” “你总说得那么动听,”段六琴凛然道。“然而不管你说得多么动听,把心中 的阴谋诡计推得如何一干二净,我想兄弟们的眼睛都雪亮雪亮,决不会被你的把戏 所蒙骗的……” “段六琴,不要口口声声把兄弟们的利益挂在嘴上,”独眼乞丐身边一个尖嘴 猴腮的年轻乞丐,这时打断段六琴忽然高声叫道:“大伙心中都明白,你是不甘心 由金大哥来做丐帮云南分舫舫主的位置,心中不伏,所以便极力阻拦金大哥一心想 加入中土丐帮分舫!关于你心中的想法,大伙都心知肚明!” “现在还轮不到你说话,黄小师,”段六琴说。“尽管你是金不换的心腹爪牙, 但现在这儿还远远轮不到你来指责谁是谁非!” “大伙都瞧瞧,”黄小师故作夸张尖声叫道:“小弟一说中他心底的要害,并 立即要挟封住小弟的嘴。再说,今天大伙在这儿聚议,谁都有发言的资格。你算老 几,别人害怕你,我黄小师却从没害怕过你。你凭什么不准我开口发言!” “就凭这根打狗棒,”怒发冲冠的段六琴,身形忽闪飘动。手腕抖动,一挥手 中打狗棒,棒疾似风,急打黄小师的嘴巴。段六琴乃是六袋身份长老,这个小喽喽 黄小师当然是不他对手。不用说段六琴只想把他几个嘴巴教训教训他,就是想要黄 小师的命,也是易如反掌。 只听“啪”地清脆一声响! 段六琴的打狗棒没有打中黄小师嘴巴。另一根碧绿打狗棒,宛如天外飞来般, 刚巧拦截住飞向黄小师的打狗棒。两棒两击,发出“啪”地轻脆一声响。熊熊燃烧 的篝火仿佛也被两人相撞的打狗棒惊得火光飘摇四散。 半空拦截住段六琴飞击向黄小师的打狗棒,正是不愠不火坐于角落里的独眼乞 丐金不换! 但他的出手,显得似乎一点都不不愠不火! 反而非常凌厉迅捷。 ——黄小师身为他心腹手下,故意出言不逊,击怒段六琴,此时段六琴突然出 手袭击黄小师,金不换自然不会坐观其手下当众受辱。段六琴这时忽然出手袭击黄 小师,当然并非忍俊不禁,要出手袭击黄小师。段六琴是要引出黄小师身后的金不 换。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谁是谁非,孰输孰赢,最终还得他们自己来决定! 而按照江湖上最通常的惯例,要想解决这种事情的最佳方案,但是由彼此的实 力来决定最终结局! 两根碧绿打狗棒相撞,尚末分离。 段六琴冷哼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今夜来决定究竟是加入中土丐帮,还 是自由自在继续过我们的快乐生活!” “十分乐意奉陪!”金不换眨住一只独眼缓缓说。 于是,两根碧绿打狗棒迅即分开。 篝火飘摇不定。 火光下两条身影纵横驰骋,漫天顿时尽是碧绿打狗棒风影。 段六琴和金不换此时已经互相出手! 沈饮雪与白逸兰趴身在残楼的屋脊上,把这一切从头至尾看得一清二楚。 白逸兰就趴身在沈饮雪身边,一股奇妙的气息,不时钻入沈饮雪的鼻孔之中。 黑夜披露在他们身上。椰子树叶在他们耳畔温柔诉说古老的爱情故事。只有天空的 星星,看到静悄悄趴身于残楼屋脊上的他们。 段六琴和金不换两人的武学修为,本在仲佰之间,两人此时虽然俱都使出全力, 已有两三处火堆被他们的棒影掌风刮灭,但一时之间,他们彼此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然而就在数十招过后,内力充沛的已明显略胜一筹的段六琴,却突然节节败退, 立即显得险象环生。似乎在片刻之间,体力不支的金不换忽然获得巨大新生力量, 转危为安,转败为胜。 白逸兰微笑看看沈饮雪,沈饮雪很快便发现了原由。 体力不支的金不换,根本没有获取什么新生力量,段六琴之所以在金不换掌棒 之下,忽然变得节节败退,险象环生的原因,是因为每当攻击向金不换的段六琴, 却被背后一股股强大的掌风,逼得不得不放弃攻向金不换的招式,进而防守自己背 后。 但在段六琴背后,却空无一人。 段六琴只当作金不换暗中练成什么神秘的诡异武功。 但白逸兰用一根细细的手指头指指,沈饮雪发现,有两个人,同样隐身躲藏在 对面屋顶上。 时时出现段六琴背后的强盛掌风,便是由一个光秃秃脑袋的黑衣人,劈空发出 来的。 能在如此距离内,熟练挥发出如此强盛的劈空掌,足以说明那个光秃脑袋的黑 衣人一身内功修为,已非常高深。 令沈饮雪微微奇怪的是,他看到的那个像蝙蝠躲藏在黑暗中的光秃脑袋,有些 熟悉,但看不真切,好似在哪里见到过似的! 仿佛不愿意再浪费时间,继续拖延下去,金不换仰首轻啸一声,朝隐身藏匿的 两人做了个不易觉察的手势。 一边苦苦应战的段六琴,感到一股大力猛然撞中背后腰间,身子顿时失去重力, 不由自主朝前跌去。 早等候他面前的金不换狠毒一笑,就在大力撞中段六琴腰间朝前跌落之际,金 不换手腕一振,打狗棒脱手飞出,直没段六琴胸膛,力透背后,露出一截血丝淋淋 的棒尖。 段六琴手握洞穿胸膛的打狗棒,喉咙处咕噜作响,好似有所欲言,然而他只感 到呼吸愈来愈微弱,大张嘴巴,却永远没法再开口说话。 金不换慢条斯理缓步走到他跟前,伸手拍拍他肩头,笑笑道: “安心去吧,段兄!” 他轻微一推,段六琴魁伟身躯,立即轰然倒地。 金不换顺势抽出力透他胸膛的打狗棒。 那个尖嘴猴腮的黄小师,立即掏出一块干净丝巾,接过金不换手中的打狗棒, 试净棒身的血迹。然后双手捧棒,双膝跪地,手举碧绿打狗棒,恭恭敬敬道:“属 下黄小师拜见丐帮大理分舫金舫主!” 在座的其余乞丐弟子,其中不乏有原先追随于段六琴手下的弟子,看到段六琴 此时已殁,大势早去,再无谁有与金不换分庭抗礼的实力,一时见风使舵,纷纷投 依金不换门下,共呼拜见丐帮大理分舫金舫主,把金不换推上丐帮大理分舫舫位的 宝座! 金不换只杀掉一个段六琴,却赢得了整个丐帮弟子! 金不换挥挥手,豪情满怀道:“兄弟们,从今往后大家有酒同饮,有难同当! 我金某人虽然只剩下一只眼睛,可要是有谁欺负咱们兄弟头上来,我就算瞎了另一 只眼睛,一定也要把欺负咱们兄弟的那人砍下头来尿壶!” 一干话,说得众乞丐连声拍手叫好。 ——特别是那句“就算瞎了另一只眼睛”的豪情壮语,更令众乞丐佩服不已。 “来吧,”金不换朝篝火上添加一块大木柴,拔亮火光道:“现在有酒有肉, 兄弟们今宵痛痛快快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明天我们便去杀那大盗沈饮雪!” “对,明天就去杀大盗沈饮雪!” 一群乞丐附合说。 然而“明天就去杀大盗沈饮雪”这句话,却听得趴在楼顶的沈饮雪不由心神一 惊。他心中暗付,自己与楼下这帮乞丐根本不相识,甚至连听都从没听说过大理国 的这帮乞丐,何故现在却成为这群乞丐明天去杀的目标?! 他苦笑笑,实在想不通! 他身边的白逸兰这时微微一笑,喃喃道:“哦,这群要饭的臭叫化子原来打算 明天来杀你!” “他们一定疯了,”沈饮雪苦笑说。 “我看他们可没疯,”白逸兰说。“不仅没疯,反而好像清醒得十分理智。你 瞧,要饭的臭叫化子都想要你的命,可见你这人的命实在很宝贵!” “难道你也打算要我的命不成?”沈饮雪问。 “要!当然想要,”白逸兰笑说。“但不在现在……” 白逸兰说到一半还没说完,沈饮雪忽然捂住他嘴巴,摇摇头,示意他朝楼下看。 白逸兰像吃了一大惊,然后飞快摇头,想摆脱捂住自己嘴巴的沈饮雪的手。但 沈饮雪捂得很紧,他没法摆脱。黑夜下白逸兰一张调皮的脸都急红了。他这时忽然 一张口,狠狠咬了沈饮雪一口。沈饮雪立即缩回手,惊看着白逸兰。 ——他怎么居然张口咬人! 白逸兰一双秀目怒视惊异的沈饮雪,他狠狠瞪住沈饮雪,足足有五秒钟。真奇 怪的人,沈饮雪摇摇头心想道。 但他和白逸兰的目光,很快都重新迅速转回到楼下。 暗中协助金不换洞穿段六琴胸膛的隐藏黑夜下的那两人,此时终于从黑夜中现 身。缓缓走到篝火处的一群乞丐面前。其中一个光秃秃脑袋的胖胖的人边行边道: “金舫主,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你现在又是吃狗肉又是喝老酒,难道就舍不 得分我们杯羹吗?” “龙长老说笑了,”金不换立即起身陪笑说。“要是龙长老和青长老不嫌弃, 就算把所有的狗肉老酒全都送给你们,我想在座的兄弟们也没一人反对!” “全送就免了,我只想要一条狗腿,一壶老酒就足矣!” 说话间,篝火闪烁下,出现一胖一瘦两个人。胖胖的人一颗光秃秃的脑袋大如 斗,一身宽敞长袍,挥挥洒洒的。瘦高的人,颇有几份飘逸风姿,面似古月,朗鼻 星目,胸前飘扬有三尺长须,虽然清清瘦瘦,却有道家一身仙风道骨的飘逸风姿。 金不换站立起身,拉住这两个手,坐到自己身边,介绍说:“想必大家已经知 道了,这两位老朋友,便是前日帮助我们击败‘五毒门’门徒,天下第一大帮中土 丐帮的龙长老,青长老。多亏龙长老青长老,前日与‘五毒门’那一战,我们兄弟 才得以大功告成……” 于是一帮乞丐弟子立即敬酒献殷勤! 然而这时一看到金不换口中所介绍的龙长老,青长老的沈饮雪,却吃了一大惊。 金不换所介绍的这两位龙长老青长老,他倒是认识的。但他却从没听说过他们的身 份是丐帮的长老。沈饮雪只知道,这两人一个是和尚,一个是道士。所谓的龙长老, 青长老,居然便是沈饮雪先前在黑如玉的“黑房子”见过的武林名宿龙树大师,以 及青岛道长。 ——龙树大师和青岛道长何时摇身变作丐帮长老,沈饮雪想也想不通! 他看看身边同样疑惑的白逸兰。 白逸兰做了个无奈手势,耸耸肩头,低声说:“你认识这两个冒牌货?” “这确实是两个冒牌货,”沈饮雪苦笑笑说。“我知道他们一个是和尚,另一 个人是个道士。在江湖上好像还挺有点名气……” “没错,”白逸兰点点头说。“在江湖上,他们可是有名的一个和尚,一个道 士。”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