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离水之鱼 龙天行闯入的,的确是一个叶如花口中所说的极乐超市,一个购物者的天堂。 极乐超市唯一一条步行街,正中立着一个雕像,那是财神爷旁边的散财童子, 穿著红色的围兜兜,光著屁股跑的那样子,他背上有一个大麻袋,里面鼓鼓的,装 了不少货色的样子。脖子上给挂了个牌子,“极乐超市”,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步行街俨然分成南北两区,建筑风格也是完全不同。北区是杂货店,兵器店, 盔甲店,药材店,还有最西头的马房,建筑都是清一色的古典风格,基调以红木的 本色为主,装饰以精巧的雕刻及金银饰件,古色古香,蛮有一番意境。南区仅有一 家专营服装和饰件的店面,那是一幢六层高的木楼,环形的结构,远望有如一拱满 月,显得活泼可爱。 龙天行看的眼都直了,这游仙楼总是会给他很多很多的意外,每一次都会有些 不可思议的构思,每一次都眼花缭乱,这诺大的一个购物点怎么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她们偷天换日的本事真是不胜枚举,太惊人了。 叶如花答应他可以自由选择一件宝物,是免费的。 他在这里的大大小小商店里面兜了几圈,林林总总,每一个商店总是能给出一 些他意想不到的珍藏,他都爱不惜手,只可惜他没有执有这个超市内的硬通货币, 逍遥令,这个所谓的逍遥令是什么玩意? 他问了好几家店的老板,总算有些弄明白了。这个极乐超市只会出现在逍遥门 人的传召之中,要想购买其中的商品,必须提供唯一的硬通货币逍遥令,那是逍遥 宫内计算个人功德分的一种标志,执有的- 逍遥令数量越多,在逍遥宫的等级也就 越高,相应,他也就能从这里买到越多越好的宝物。至于逍遥令的形状,这里的老 板形容起来比较幸苦,他也只是隐约知道那是一种类似于玉佩的东西,上面刻有各 种图案及具有各种形状,都反映不同的购物能力,具体怎么样,他也没有弄清。 这次叶如花传召这极乐超市,支付了一枚牡丹花币,这只能让他免费选购一件 宝物。他东挑西择,终于下了决心,拿了一件衣裳,那是一件火红色的篷衣,店主 好象很珍惜这件宝衣,迟迟不肯交给他,可是说到这件宝衣有什么特别用处,那个 店主也说不出什么这所以然,只是知道这叫做火云袍,是远古神物。 他只是觉得这件衣服很面熟,拿在手上,他好象可以感受到那件衣服的每一针 一线,好象那是个有生命的东西,这么稀奇的宝物,他死皮赖脸地从店主手中抢了 下来。 他刚披上这件火云袍,这衣服象是长刺的,扎得他全身疼痛,他急着要脱下这 件衣服时发现,它已经紧紧地粘在他的皮肤之上,而且还在往身体之内渗透。他大 叫倒霉,好不容易有机会挑件免费的宝物,自己却挑着件怪衣服,说不定…他还没 有来得及想下去,那件火云袍隐入了他的体内,不见一点痕迹,那种刺骨的疼痛也 消失了。 龙天行大骇,可是那件衣服已经不见了,他又能怎么办。他还准备和那个店主 理论,希望能够得到一些补偿,最不济也可以多拿一件不值钱的宝物,不会象现在 这样,一无所有。等他抬头去找那个店主时,发现极乐超市早已经消失了,他还是 站在叶如花面前。 “我是不是在做梦?”他问道。 叶如花也不知道他从极乐超市中取了什么宝物,也不想向他打听,只是勉强地 笑了笑,道:“龙公子,现在你可以走了。请问,你是想进入下一关呢,还是回房 睡觉呢?” “下一关…”龙天行思忖。 “鱼房!”叶如花答道。她有些恨意,说不清这种感觉从哪里来,只是觉得以 自己的魅力反倒输在他手下,内心很是不甘,嘴里苦苦的滋味。 龙天行过了琴、花二关,已经领略了不少的奇妙之处,于是对余下的四个关口 更是感到好奇,迫不及待地想体验其中的另一番感觉,“当然是继续我的闯关行动。 哈哈哈。”他一脸得意之色,故意对着叶如花贼笑。 叶如花一脚把他踢了出来,从那卷画中踢了出来。他又摔落在自己的房间内, 那儿一妹还在等着他,画还是墙上那六幅画,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 “龙公子,”一妹温婉可人的声音,“没有想到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过二 关。” “这么短的时间?”龙天行疑惑地望了望房中的计时沙漏,他们入住时是在申 时附近,按他的估计,他连闯二关最起码也有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可沙漏指针只停 留在酉时一刻,也就是说他前前后后用了不到一个时辰时间,这怎么可能呢? 一妹见他望着计时沙漏张大着嘴一脸疑惑,忙解释道:“画中的计时方法是截 然不同的,也许有时你会感觉过了数年之久,有时仅是匆匆几秒,那都只是你的自 我感觉,你的意识所能感知的就是画中体现的时间,但是现实世界,这时间概念是 固定不变的,可以使用仪器来测定的。” “你的意思是说,”龙天行若有所悟,“画中并不存在真实的时间关系,只有 感觉。” “龙公子真是厉害,小妹只是稍作解释,你就明白了内中真义。”一妹佩服地 说道。这个概念,她不知向多少个客人解释过,很费一般口舌,可是收效甚微,一 般人的思维很定向,时间这个概念已经变成一种实物的感觉,是永恒不变的,是一 种量度工具。 所以,当她提出,时间是流动的,是随人意识而转变的,没有人是会接受的。 可是龙天行能这么快接受她的解释,让她很是意外。龙天行其实也不是很理解, 只是他觉得这么说法也有一定道理,他也觉得这里面可以研究,有时间可以好生坐 下来做一课题了。他如是想。 “龙公子,”一妹接着问道,“现在离夜深还有数个时辰,你是打算闯下一关 啦?” “鱼关,这名字听上去有些古怪,是不是和钓鱼之类的事情有关?”龙天行问 道。 一妹笑而不语,她走近那左侧第三幅画,指着那画上的一叶轻舟,说道:“庄 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游鱼出游从容,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 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固不知子矣,子非鱼故也,子不知鱼之乐全 矣‘。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同矣。庄子 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 也‘。”她说的是《庄子。秋水》篇内记载庄周和惠施的一次辩论,内容是关于 “鱼之乐”的问题。 龙天行很早就听说过这个故事,虽然二人辩论起来津津乐道,词锋锐利,可争 论的也只是鱼快不快乐的问题,他一直想说,鱼快不快乐关你们两个大男人什么事, 无聊的对话,所以他听到一妹引出这么一段故事,有些惊异,问道:“这算什么意 思?难道要我去做一条鱼吗?” “你进去自然就会明白了。”一妹道。 他还想和她继续说些什么,一妹缄口不言,只是神秘地笑笑,然后半推半扯地 把他送进了第三幅画中,鱼关。 这就是一幅描写凄凉的寒冬里一个渔翁独钓图:空中雪花纷飞,山中无鸟兽, 路上无人迹。就在这个幽僻清冷的世界里,一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翁,独自 坐在一只孤零零的船上垂钓! 哇,龙天行心里直犯嘀咕,钓鱼就钓鱼吧,真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这个老翁 为什么要在如此清冷的季节,如此人迹罕见之地,独自垂钓于寒江之上呢?他正在 揣测着这一关会有什么玩意等着自己,这个老翁和这一关有什么干系,为什么一妹 会和他说那个鱼之乐的故事… 江中传来渔歌声声。 “渔翁只爱西山宿,晓饮清露。日出不见人,鱼儿身边游。回看天下谁中流, 岩上无心云相逐。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歌声浑厚,象是蕴含有足够份量的情感,龙天行听得有些忘形,也大兴感叹, “世事本无常,何须太执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岸上的可是龙天行龙公子?”那戴斗笠的老翁放下手中的钓鱼杆,冲着龙天 行喊道。 龙天行这才瞧清楚那老翁的长相,须发尽白,慈眉善目,体态微有些雍肿,一 个很面善的老人家,给人一付与世无争的感觉,他答应道:“正是,请问老伯?” “我是江中一钓翁,你就叫我鱼伯吧。”那老翁放怀大笑。 龙天行道:“哦,鱼伯,这么大的雪,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谈话?” “放歌江中,雪中垂钓,这已经是人生一大快事,你还不知足吗?”鱼伯说话 时,脸上充满着那种阳光的感觉,满天洒落的好象已经不是什么雪花,片片闪烁着 阳光的色彩,他很是惬意地望着江面,那就象是他的全部的生命。 龙天行从没有见过一个人对生命的理解象鱼伯这么直接,这么坦荡,那种感觉 让他想起儿时的欢乐,那是一种毫无掩饰的欢乐,毫不作假的感觉真好,他赞道: “确实是人生一大快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来也。” 说完,他施展提纵术,踩着流动的江水,如飞鹭掠过水面,激起一片片水花。 起先他自信地以为这么狭窄的一条江,三二个提纵就可以跃到那船上,谁知这江面 远看着窄窄的象条羊肠粗细,投身跳入那江中,这才发现漫漫长江无边无际,那一 叶扁舟就有如一个小黑点大小,在远处的远处晃荡着,时而被高扬的浪花掩去踪迹。 雪刚才好象已经小了很多,轻薄的那种感觉。 这时,他这么贴近雪的世界之中,才发现雪花是一种不可忽视的威胁,大如车 轮,形态各异,在半空中飞旋,不停地阻碍他前行的路。他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力气, 一掌接着一掌,把一个个飞扬跋扈的雪片推开,也只能把它们从眼前推开,在他以 前的感觉中雪是触手即融的,虽然寒一些,也不象这里的雪片,凌厉的象刀剑,刺 骨的寒意,再加上凶猛的长相,那威胁实在是太可怕了。 刀山火海,他几乎想这么痛哭。 有好几次,他被那些雪片击倒,掉进那江水之中。 枪林弹雨,他终于找到一个最合适的词语去形容这场雪。那满天飞舞的雪花, 毫无章法可言,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有些轻飘飘的擦身而过,只是带过一阵凉意, 有些却势如破竹,每一次接触都是惊心动魄的攻击,让他避无可避。他只是勉强支 撑着,不让自己被这一场没来由的雪击倒,一次次地重新跃出水面,一次次地挑战 它及它们。 真力耗损极其迅速,他越来越有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手脚发软,每一次摔入 江中,他就想对自己说放弃吧,放弃这无谓的拼搏,其实就是游到那船上也不算很 丢人的。可是,他不信邪,这也许只是一种幻觉,如果自己服输,那还谈什么刺探 游仙楼的壮举,丢人都丢到家了。 他放弃了刚才那种硬拼硬的抵抗行为,他开始仔细分析这场雪,那看似杂乱无 章的雪花世界,在他突然静下心来研究的时候开始发生了变化,他仿佛一下子瞧到 了它的本质的运动轨迹,那四面八方飘忽不定的雪片再也不是象刚才那么不可捉摸, 无迹可寻,每一朵雪花都象是一种有生命的个体,它们的攻击好象在循着某一种阵 法,虽然扑朔迷离,可是龙天行也不是等闭之辈,细一琢磨就瞧出了些门道,这好 象摆的是天煞奇阵,反走九宫,颠倒乾坤,当他瞧清楚这些的时候,他发现这些有 生命轨迹的雪花不再是那么难以对付,只要是人为的,它就有弱点。这就是龙天行 的真理。 只见他改变了前进的方法,他不再是顶着风雪,大迈步地冲进去,让身体的绝 大部分去抵挡这场雪,他知道这时候雪的威力是次要的,重要是那席卷而来的风, 那强大的阻力更大的一部分是来自于风,他清楚地记得,某个书籍上记载过,受力 面积越大,这所经受的阻力也就越大。只要他缩小与这风雪的接触面,缩小到一点, 那么这场风雪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他如鱼跃龙门之势,往风雪中飞扑而去,人成一条直线,把整个人与风雪的接 触转变成仅有一个头部大小的接触点,然后飞速旋转,一个强而有力的车轮转,四 周风雪突然变得极其脆弱,正中央象是被他的尖锐撞击出了一个小洞,继而这个洞 开始扩大化,他的身体如一尾飞鱼,转瞬间就到了那老翁的船前。 鱼伯见他那么摆出一个这么奇怪的势式轻松地过了这风雪阵法,也是一脸吃惊, 叹道:“江湖代有能人出,都是后浪推前浪。这么个鱼跃龙门式果然用的好,用的 好。” 龙天行跳上甲板,面有得意之色,笑道:“当然当然,这小小的风雪又怎么能 够难得住我呢?鱼伯。” 鱼伯点头赞道:“龙公子,果然是名门之后,武功智慧人才样样了得。老朽能 在这鱼房得见一个这么优秀的闯关人,实在是高兴。算起来已经有七个年头了,我 这里没有外人来造访了。”说到这儿,他一脸落暮,仰头长叹数声。 龙天行问道:“七年?鱼伯,这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已经七年没有见到过生人 啦?” “是呀。”鱼伯想起七年前那个叫做云颂生的年轻人闯关的情景,那也是一个 英俊的小伙子,他的那一招随波逐流到了今天还让他记忆犹新,七年过去了,也不 知他去了哪里,鱼伯想到这里又是长长的叹气,“龙公子,你想好了要过我的鱼房 吗?” 他收起了鱼杆,从背后的一个鱼蒌里取出一册书简,顺手丢给龙天行,又道: “这就是鱼关索引,你想好了再作决定也不晚。”说这话时他的表情凝重,好象有 些什么忧虑,隐忍未发。 龙天行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忧伤表情,他抢过那本小册了,只见上面写道:鱼 房,主持天外钓仙任逍遥,又称鱼伯,进入鱼房的要求:来人先要过飞雪连天阵法。 能过者方为上客。如果失败,万箭穿身,死无葬之地身。 此时,龙天行才感觉心跳加快,脸色发白,他望着那满天飞雪,暗叫大幸,要 不是刚才神智清明,能想出鱼跃龙门之姿过了这一阵法,真是后果不堪回想。他慢 慢地冷静下来,再次阅读手上的书册,上面还写着:鱼房共设有三关:分别为鱼篇 十三问,烟波钓徒,离水之鱼。 鱼篇十三问,能回答主持人鱼伯十三个关于鱼的问题就算过关烟波钓徒,能在 一个时辰内钓上神鱼者过关离水之鱼,人非人,鱼非鱼,能全身而退者过关后边备 注:三关皆过,可为鱼房贵宾,得“鱼”字贵宾卡。贵宾卡用处,也要在连过六艺 关后才能知道。 这上面写的不是什么清楚,尤其是最后一关什么离水之鱼,更是说的莫名其秒, 龙天行正要详细地问鱼伯这三关的内容。 鱼伯抢先问道:“你有没有信心过这三关呢?” 语气好象有些轻蔑的感觉,龙天行这么认为,他傲慢地答道,有些意气,“你 放马过来吧?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鱼伯眼里闪过一种奇怪的表情,接着说道:“好吧。那我们就开始这第一关, 鱼篇十三问,你听好了,我总共问十三个问题,要求你在一柱香的时间回答所有问 题。” 龙天行应了一声。 鱼伯问道:“鲸鱼、墨鱼、娃娃鱼、文昌鱼,哪种是真正的鱼?” “都不是。” 鱼伯开始了连珠炮式的发问。龙天行也不示弱,反应非常敏捷,往往是问题还 没有说完,他已经报出了答案,这样一问一答间只用了短短数分钟。 “钓鲅鱼的最佳季节是?” “农历八月十五前后。” “冬钓鲤鱼,选用什么做钓饵最佳?” “鲜活蚯蚓。” “大马哈鱼产完卵后,下一步会做什么?” “死亡。” “空中钓鱼,就是指钩饵不着水,从空中把鱼钓上来。空中钓鱼能钓上来的仅 限于一种鱼,是什么鱼呢?” “阔嘴白鱼。” “龙香是什么?”“一种叫做抹香鲸的鱼类的香腺所提炼的著名香料。” “哪一种鱼的鱼鳍中空,细长如刺,内含毒腺,其他鱼类被刺到,可就小命难 保了?” “狮子鱼。” “哪些鱼赶跑狗?” “鲶鱼。” “小黄鱼长大之后是不是会变成大黄鱼?” “不会。” “鱼需要睡觉吗?” “当然鱼要睡觉,只是它们睁着眼睛睡觉。” “我们常听说的美人鱼其实是水中的哪种动物?” “海牛。” “鲤鱼为什么会跳龙门?” “受了刺激。” …… 龙天行不假思索地回答着。只剩下最后一问题,龙天行心想前面问了十二个问 题都那么简单,那么常识性,这最后一问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他自信十足地应道: “我早准备好了,你提问吧。” 鱼伯笑笑,说道:“这问题复杂一点,你听好了。这个问题的前提是:有五间 房屋排成一列,所有房屋的外表颜色都不一样,所有的屋主来自不同的地方,所有 的屋主都养不同的宠物;喝不同的饮料;抽不同的香烟。” 龙天行一听有些蒙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正要问。 鱼伯继续说道:“我这里有一些提示:东方人住在红色房屋里,南方人养了一 只狗,北方人喝茶,绿色的房子在白色的房子的左边,绿色房屋的屋主喝咖啡,抽 山麻香烟的屋主养鸟,黄色屋主抽大麻,位于最中间的屋主喝牛奶,中原人住在第 一间房屋里,抽混合烟的人住在养猫人家的隔壁,养马的屋主在抽大麻的人家的隔 壁,抽土烟的屋主喝啤酒,西方人抽五石散,中原人住在蓝色房子隔壁,只喝开水 的人家住在抽混合烟的隔壁。提问:谁养鱼?” 龙天行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奇怪的问题,对于问题中提到的什么地名人名及 物品名称他也是一无所知,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一边用手指在甲板上不停地画着, 指力入木三分,终于他有了结果,他指着自己画出来的答案说,“你瞧我画的对不 对?” 只见甲板被他的指力画出一条条横线,上面写着一些特定的字符:黄蓝红绿白 中原人北方人东方人西方人南方人水茶奶咖啡啤酒猫马鸟鱼狗大麻混合烟山麻五石 散土烟他望着自己画出来的那个图表,自信地说道:“我想没有什么可以难到我, 这题目还是太小菜了。” 他早忘了刚才自己趴在地上算了大半天的丑样,其实一柱香的时辰早就已经过 了,只不过鱼伯好象忘了这个事情,他也乐得装个不知道。 鱼伯说道:“你还不错,上次来的小伙子云颂生也要算了个半天,你能在这么 短的时间答出来,已经很不错了。时间是超出了不少,不过也算你过关啦。” 龙天行听到他说时间超出,以为无望继续下面的挑战,心情极为紧张,继而听 到过关二字,兴奋地在甲板上又蹦又跳,真是一个顽皮的大孩子。 鱼伯接着说道:“下一关是烟波钓徒,要求你在规定时间内钓到神仙鱼,才能 算过关。” “神仙鱼?”龙天行问道,“那是什么鱼,我听也没有听说过?” “神仙鱼的基本体形呈菱形,侧扁。背鳍、臀鳍很长,上下对称。腹鳍柔软细 长,游动时似飘带。其色彩外形也千变万化,主要表现在体侧颜色,花纹以及鳍的 形状二个方面。就颜色而言,可分为灰神仙鱼、黑神仙鱼、白神仙鱼、云石神仙、 半黑神仙斑马神仙等。鳍的形状有琴尾、长尾、铲尾等。”鱼伯介绍道。 “想不到这江中会有这么漂亮的鱼儿?”龙天行光是听听就觉得这些所谓的神 仙鱼不得了,咤舌赞叹道。 他听到这么漂亮的鱼,防庠难忍,急忙催着鱼伯道:“开始了吗?是不是现在 就可以开始钓鱼了?” “当然不行。”鱼伯摇头笑道,“我还没有准备好呢?” 他拿起甲板上的黑铁鱼杆,向半空中甩出那一条银丝鱼线,龙天行瞥见那鱼线 之最末端并没有悬挂鱼钩,更谈不上有鱼饵,这怎么钩鱼,他惊讶地问道,“怎么 会无钩无饵呢?这也能钩上鱼吗?” “鱼钩就在我心中,”鱼伯脸上忽然闪起一种异彩,“鱼饵吗…就是你了。” 只见他暴喝一声,那半空中甩动的鱼线奇怪地作了个假动作,龙天行还没有反应过 来,已经被那根鱼线扯进了江中,满口的水灌入,他挣扎着想解脱那条紧缠在腰间 的鱼丝,在水下拼命扭动着,远瞧着就是一根鲜活的蚯蚓饵。 那条鱼线直接连通了他和船上鱼伯的心,他竟然可以清楚听到鱼伯的话,那内 心的言语,“你静下心来,只要你能钓到神仙鱼,这一关就算是过了。要不然,你 就只有做我一辈子的鱼饵了。” “你这个臭乌龟,死王八蛋。”龙天行能想起什么恶毒的话就一股脑儿都骂了 出来,可这一张嘴,江水就往嘴里灌,没几下,他老实了,他发现只要他老实,那 江水就不会往口鼻里灌,就可以象鱼般自由地在水底下呼吸。 “用心做你的鱼饵吧。”鱼伯语气中带着挪喻,接着解释道,“神仙鱼是一种 热带鱼类,它通常生活在海底火山口附近,以火山灰中蕴藏的众多矿物质为食。在 这条江,本来是没有这种鱼类的。” 龙天行一听说这江中根本没有这种鱼,心想这不是耍我吗,那还把我捆成鱼饵 干吗,“你不是又在开什么玩笑吧?我又不是神仙,既然这江中不产这种鱼,让我 上哪儿去给你变一条神仙鱼儿出来,喂。” 鱼伯继续他的话,好象没有听到龙天行的歇斯底里的喊叫,“只是我们这些年 频繁使用斗转星移大法,地下的熔炎常年累月处于高度活动期,由于江底的剧烈碰 撞已经形成了一些缝隙,其实这条江就象一座极度危险的火山,随时都会爆发。在 常期的迁移过程中,也就有了这种神奇的鱼类。” “依你这么说,”龙天行心想,这江底下就睡着这么个危险的火山,难怪这江 水温度这么高,现在满天的雨雪,水中依然是蒸汽腾腾,“这不是很危险的事情吗?” “危险!”鱼伯鄙夷地冷笑,“人生又有哪里是没有危险的。你说呢,哪里才 有绝对安全的呢?” 在这漫漫江水之中,一呼一吸绝不象岸上那么自然,根本不能依赖口鼻呼吸的 功能,但也不是想象中那样,在水底下无法呼吸,他在多吃了几口水后,突然发觉 那根紧系在腰间的鱼线一紧一松之间,配合着他体内的吐纳,他已经可以象鱼一样 在水中自由呼吸,依赖那条鱼线,就象鱼依赖它的鳔。 龙天行心想,反正已经下了水,还管它裤子有没有湿呢,现在他只应该做一件 事情,钓上那所谓的神仙鱼,过了这一关再说,想到这里,他也顾不上再和鱼伯说 话,一个猛子扎入江水深处,游目四顾,寻找那神仙鱼。 小船附近的水域,江水温温的,清彻见底,除了有三二条摆晃着肥胖的尾的红 鲤懒洋洋的漂在水中央,以及一些活泼的跳板鱼溅起一串串水珠,间或飘荡着的水 草下几尾青鱼,一览无余,看样子是不会有什么神仙鱼的。再说那鱼伯也讲过,神 仙鱼喜欢的是火山口的生活环境,也许只有找到这江底的火山口,才有可能找到这 鱼。 越往水下潜,这江水的温度也是慢慢升高,远处隐约可以见到一些沸腾的区域, 翻江倒海般的白沫,混杂着浓重的硫磺味儿,似有熊熊烈火在底下燃烧,附近的水 域都被映得通红,这儿应该就是鱼伯所说的水底火山口的位置。 水是通红的颜色,给人一种发烫的感觉。龙天行仔细搜索,这一带也不象可以 有鱼生活的痕迹,他心存疑问,“喂,鱼伯,你说的火山口我已经找到了,可是鱼 呢,在哪里?你别耍我好吗?” 鱼伯不答话,只是那根鱼线一松一紧地扯着龙天行转到那沸腾的火山口附近, 那又是另一番景象,如铸造厂的冶炼炉般,一股股火红的岩浆喷射而出,形成绚丽 多彩的花朵,这儿竟然真的有鱼儿在邀游,那是一些巴掌大小的鱼儿。好奇怪的鱼 儿,时而灰色的一晃而过,时而在那火苗中身体也变成通红的颜色,再游到那些白 沫中这鱼儿的肤色也悄悄变成白色,这是怎样的一种鱼儿,竟然在这绚丽的水域中 接连地更换着肤色,美不胜收。 “这就是神仙鱼吗?”龙天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鱼儿,惊讶地问道。 “是啊。”鱼伯也是一脸惊喜,他催促道,“这是神仙鱼中的极品七彩神仙鱼, 可以在几秒钟内接连变换七种以上的肤色,这鱼儿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没有想到 你的运气这么好,竟然能在这里找到它。赶快把它捉住。” 龙天行应了一声,他心想,捉一条小鱼还不是手到擒来吗,只见他左手对着鱼 儿游动的位置推出一道真气波,右手朝它背后不远处再推出一道真气波,二股气流 交汇,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气墙,把那些鱼儿网在其中。望着那些还在自由自在邀 游的七彩神仙鱼儿,龙天行得意地笑着,心想这一切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心。”腰间的鱼线一阵猛烈的扯动,鱼伯焦急地喝道。 龙天行左侧有一道黑影游了过来,那速度奇快,简直就象是一道飞箭,那是一 条箭鱼,体长近米的巨大箭鱼,只见它飞速冲破了龙天行围成的气墙,然后一个飞 鱼摆身,鱼尾扫在龙天行的脸上。龙天行一时不防,被这一击打的晕头转向,一脸 的青肿,这鱼好大的气力,他痛的哇哇直叫,不由得怒火上冲,对着那头巨大的箭 鱼就是一顿暴打。 他的武功虽然也算差劲,用来对付一条箭鱼也是绰绰有余,没三二下,那箭鱼 就拖着一身的伤溜走了。 龙天行还想追上去痛打落水狗,只听到船上的鱼伯喝叫道:“你的神仙鱼都快 跑光了,还没有闹够吗?” 果然,那些精灵鱼乘着混乱,一个个溜的不见踪影。龙天行气的暴跳如狂,他 在水底下发疯似的乱打乱撞,一时间浪涛翻滚,风云为之变色。忙活了半天,龙天 行气竭力衰地爬上了小渔船,对着一脸怒色的鱼伯耍起了无赖,说道:“鱼儿我倒 也是没有捉,算了,算我过不了关。他妈的真是背。” 这水底下一阵折腾,他有些心灰意冷,突然有种想法,竟然想就此草草收场。 鱼伯正要责备他,却见他的衣袖里掉出一件东西,大喜笑道:“谁说你没有完 成任务过关呢?”他捡起那件东西,原来是一尾七彩神仙鱼,这肯定是刚才混乱之 中匆匆光逃走的其中一条,只是它误以为龙天行宽大的衣袖是一个安全的洞穴,安 心地躲在里面。 龙天行见到竟然有条傻鱼从自己的衣袖里掉出来,吃惊的眼珠子也差点凸出来, 他感叹不已,“天哪,这真是天意哪。” 鱼伯小心翼翼地把那七彩神仙鱼收入一个透明的玻璃器皿之中,回头说道: “这也算是你过了这第二关,烟波钓徒。是不是要歇上一会,吃些点心,再继续我 们的第三关呢?” “这第三关叫做离水之鱼,”龙天行稍作休息,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开口问道, “究竟这又是怎么样的呢?我不是太明白,你能作解释吗,鱼伯。” 鱼伯突然仰天一阵长啸,啸声浑厚,经久不息,在这漫漫江中引起阵阵共鸣, 有如涛声翻复,此起彼伏。 好深厚的内功,龙天行暗赞道。 鱼伯说道:“人非人,鱼非鱼,焉知鱼之乐,焉知鱼之苦。你往那里瞧。”说 着,他左手指着江中欢游的鱼群,接着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呢,鱼儿呀鱼 儿。” 龙天行让他一番话说的一头雾水,心想这鱼儿是开心还是痛苦,这很重要吗, 有必要去研究吗,古人会这么无聊,怎么游仙楼的人也发这种神经呢。他正想的入 神,突然有种失重的感觉,自己好象飘在水面上,浮沉不定,他定神一看,吓了一 大跳,此时的他竟然成了一条肥大的鳟鱼,夹在鱼群之中。 “喂,你又想做什么?”他惊诧地喊道。 没有人回答他。 他掉头想向那渔船的方向游去,他焦急地摆动着那肥肿的尾巴,吃力地想从鱼 群之中挤出。他身边是一条老青鱼,小心地劝阻他,“小伙子,那儿可不是我们鱼 儿能去的地方,那儿的人随时都会吃了咱的。你跟着我们走,是最安全的,也是最 幸福的。” 做鱼也会很幸福,龙天行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做鱼的日子会是怎么样,他惊惶 不安地问道:“我不要做鱼,我不要做鱼,放我回去。” “做鱼有什么不好?”老青鱼劝道,“自由的空气,率性的生活,难道不是你 所梦想的吗?” 龙天行尖叫道:“自由,难道你觉得一辈子困在这水塘里,就是自由吗,这自 由真值得你庆幸吗?你有没有想过飞上那片蓝天,或者在辽阔的大地上奔腾,你难 道以为这江水就是一切了吗?这样的自由难道就足够吗?” “人心不足蛇吞象。”老青鱼用那对死鱼眼瞪着他,怜惜地说道,“你只是一 条鱼,就不要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那样你不会开心的。” “不是想它,我就会开心吗?我会甘于这种乏味的生活吗,”龙天行神态焦灼 不安,他在鱼群中穿梭,“我要的是绝对的自由,你明不明白?” “这么宽的江,你还不知道满足吗?”旁边有几尾小鳢鱼不满地劝道。 “是呀,想我出生的地方,那只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水洼,算起来这里已经很幸 福了。”另一尾鲋鱼回忆道。 “我们每天东游西荡,不知道多少惬意的生活,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 一条同样肥大的鲤鱼叹气。 你一嘴,我一舌,围着龙天行说个不停。 龙天行也开始有些动摇起来,也许它们说的不错,人应该知足一些,知足常乐 吗,静下心来,浮在这水面之上,望望头顶上的蓝天,再望望远处的炊烟,那满天 飞舞的雪花,这世界也真的很美,也许真的可以尝试着去做一条鱼,也许真的是一 条幸福的鱼。 他随着鱼群游呀游呀,江面越来越窄,水也好象浅了很多,他肥胖的身子老是 撞上水底下的礁石,“喂,前面带头的,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这儿的水好浅。” 老青鱼满不在乎地说道:“不可能的。我们鱼头已经有上百岁了,怎么可能走 错路呢?再过一会,就可以到我们的老家啦。” “老家?”龙天行问道,“什么老家,我怎么不知道?” “你是新鱼,你当然不知道。”一尾小鲤鱼游了过来,“我爷爷的爷爷才回过 我们的老家,那是一个非常非常美的地方,到处是绿色的水草,到处是清凉的水源, 那是我们的家,那就是天堂…”一脸淘醉的表情。 “你又没有去过,你知道个什么。想当年,我追随着鱼头回家的情形,那真是 催鱼泪下的场面。”一尾鳝鱼闭着双眼,在水中悠闲地想着往事。 “可是,”龙天行喝住了众鱼的美梦,“这往前游,水也越来越浅,我们能游 到所谓的天堂吗?” “呸。”一连串的责骂声,然后那些鱼儿重新回到队伍之中,继续它们的行程。 “喂,我们是不是应该换条路走。”龙天行游得很勉强,因为水浅的把他大半 个身子暴露在水面上,他吃力地用鱼翅交替划水,一步步往前挪动着。 没有一条鱼回答他,尽管也有好些肥胖的鱼在叫苦连天,它们仍然那么兴致勃 勃地跟随着队伍,个个都是一付很快乐的表情。 “前面不远处是一个很陡的瀑布,跳下去就可以到我们的老家啦。”老青鱼还 是游在他前方,对他说道。 龙天行翻动着鱼泡眼,望着老青鱼指的方向,那儿有瀑布吗,水渐渐停滞不前, 雪阻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都不得不花很大的气力划着,努力把自己的身子往前移 动,只是短短的数十米的路,他们拖延了很足很足,更有几尾鱼耐不住风雪冻死在 路上。 “停下,停下。”龙天行叫嚷着,但是没有一条鱼理睬他。 “前面是死路,大家不要再往前走了。赶紧停下来,听见没有。”他歇斯底里 地喊着,还是没有一尾鱼理睬他,他渐渐被甩在队伍的后面。 老青鱼停下来等他,劝道:“小伙子,你还是安份地跟着大家走吧,前面不远 就是我们的老家,就是我们的天堂。这儿的幸苦只是一个考验,你不要灰心,走, 往前走吧。” 已经有不少的鱼已经走到那瀑布前,它们义无反顾地一个个跳了下去。 等龙天行和老青鱼赶到的时候,那瀑布前已经剩下为数不多的几条老年鱼了。 龙天行往那瀑布下望去,那原该是飞溅而起的水流都已经凝结成冰凌,那千丈之下 的,并不是什么深水之潭,那已经晶莹的一大场的冰,他惊叫道:“不好了,那儿 都结成冰了。它们都会没命的,这下完了。” 他望着那么多的鱼类摔下那所谓的瀑布,那已经没有一滴水的瀑布,心如刀割 的难受,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老青鱼也在竭力睁大鱼眼,望向那千万丈的深潭之中,它哪里有龙天行的功力, 它也只能望见一片的白,“有什么问题吗,以前我们每次来,都是一样的,那么漂 亮。”说着,他纵身跃下,然后消失在漫漫云雾之中。 剩下的那些老弱残兵也一个个跳了下去。没有一条鱼回头望上龙天行一眼,没 有一个有后悔的眼神。 龙天行伏在山崖前,痛哭了一顿,在他身后还是那条平静的江流。 鱼的快乐是什么,他问自己,人的快乐又是什么,它们都在追求什么,为什么 它们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死亡,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老家,一个愿望,一个延续了 数百年数千年的梦吗?这一切,都值得吗? “跳下去吧!快点往下跳吧!只要你跳下去,你就可以解脱了。”有个声音在 他腹中说道,很是恶毒的语调。 他很是矛盾地伏在山崖前,下面那是真的天堂,还是他所看到的死亡之地呢, 他能这么肯定吗,难道那么多的鱼都是疯子吗,它们都不怕死吗,也许它们已经得 到了快乐,得到了梦中的天堂。 他竭力想望穿那底下的世界,除了迷雾,就是白色的冰封世界,他真的什么也 看不到,他犹豫不决,伏在那崖前,胡思乱想,却什么也不敢做。 是退回那江流之中继续做一条无忧无虑的鱼,还是冲下去寻找它们口中的天堂? 这个决定是那么难做,他痛苦地望着自己正在冰凉的鱼肚皮,那雪还在不停地 下,天越来越冷,也许要不了多少时间,他也会冻死在这山崖前。 回去,也只是做一条可怜的鱼,在那江流中无所事事的日子,他再也不想经历。 留在这里,只是一条死路。也许老青鱼说的对,跳下去,那就是我们的天堂。 他突然有了决定,闭上双眼,纵身往下一跳…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