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尘封历史 沈华离开客栈后,一路想着方义信的话语,半信半疑,不知不觉就到了自己暂 时居住的草屋。沈华担忧百变婆婆会看出什么破绽,特地在门口呆了片刻,等精神 稳定下来,这才进了屋子。“谁?”屋里传来了百变婆婆颇有威严的低喝声。“是 我!”沈华沉着回答道。百变婆婆正端坐在竹椅上,似乎老得更快了,面皮有些浮 肿,但那双眸子的光芒却依然精湛。百变婆婆见是沈华,面上露出了关切的笑容, “回来了?”沈华点头。百变婆婆又道:“药都抓回来了?怎么今天去了那么久?” 沈华笑道:“药都抓回来了,等会就给婆婆您熬。今天听到一个消息,于是多留意 了一会,所以回来晚了!”百变婆婆精神一震,“可是有关方义信的?”沈华摇头, “不是!是有关司马如烟的!” 百变婆婆明显的颤抖了一下,“他怎样了?”沈华见她的神色有些意外,不免 有些奇怪,“陈家庄将在下月初三举办英雄大会,谁赢得了第一谁就可以得到司马 如烟!”“什么?”百变婆婆忽然一把拍在桌上,一张古朴的桌子居然碎成了七八 块。沈华不理解为什么百变婆婆的会如此愤怒,当下关切地问道,“婆婆,你没事 吧?”百变婆婆稳稳了情愫,摆了摆手,“没什么!婆婆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下 去熬药吧!”沈华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听话的下去熬药,但却丝毫没有发现袖口 里掉出几页纸来。 百变婆婆满是狐疑地拣起这几页纸来,第一页是沈不死给自己开地治疗蜂针之 毒的药方。百变婆婆扫了一眼,把它扔在一旁,又迅速地看了下一页,一张脸竟然 慢慢由白变青。“可恶!”百变婆婆骂道,将纸页揉成了一团,正想扔出门外,却 又忽然把它展开,抚平,叠好,慢慢藏进怀里。 百变婆婆长长吐了口气,这才缓缓踱到柴房。柴房里,沈华正满头大汗地熬药, 柴草是湿的,烧起来青烟翻滚,呛得他眼泪直流。百变婆婆静静看了一会,沈华似 乎全然不觉,依旧在全神贯注地熬药。百变婆婆轻轻咳嗽了一声,沈华听到声音, 回头见是百变婆婆,顿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婆婆,您先等会,药马上就好了!” 百变婆婆冷冷望了他一眼,心道,“我要是就这么问他,他肯定会来个抵死不认, 我得想个法子。”眼睛微微一转,顿时心生一计!百变婆婆笑道:“不急!不急! 婆婆我最近研究易容药物时,对几味习性相似的药物的药性一时拿捏不准。想到你 是神医的后人,所以过来问问。”沈华哪知他另有所图,老老实实道:“只是我仅 仅是粗通药理,恐怕帮不了婆婆。”百变婆婆宽慰道:“哪里,哪里!”道完,就 随意拣了几味药性相似的药物来询问。这几类药物的药性要分辨起来,倒也不甚难, 沈华很容易地就解释了出来。 百变婆婆不住地点头,“那石胆与石芝有何区别呢?”沈华那知她的目的,脱 口侃侃而谈,“石胆和石芝,从外形来看,是极难以区别的。但从气味上来说,石 胆有丝幽兰之气,而石芝则是无味之物;再者从药性来讲,二者却截然相反。石芝 有驱毒之用,而石胆却会缓慢加深毒性……”听到这里时,百变婆婆厉声道:“你 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沈华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态度会反差如此之大,但还是据实回 复道:“是的!怎么了,婆婆?”百变婆婆却又笑了,“没什么。婆婆我这几日百 思不得其解,如今听你这么一解释茅塞顿开。”道完,径直走到桌边上,解开了一 包药。找了找,拣出一味石质化的药物,放在鼻子处仔细地闻了闻,这才冷笑道: “你既然早就知道石胆与石芝的区别,为什么放的还是石胆?”沈华面色顿时变得 苍白。 这一变化,百变婆婆自然收在眼里,但此时她已经不在着急,就像猎物迟早要 进自己的口中一样。她放下药,轻轻抚了抚手,“怎么,不说话了?”沈华只是默 默不语,怔怔望着药罐,药大概熬到了八成火候了,此时那种香味更加醉人。等了 片刻,他才幽幽道:“药方,是我爹开的,他自然有他的道理。而我,只不过是照 方抓药罢了!”百变婆婆冷笑连声:“你还在狡辩!来,看看这个!”道完,将那 两页从沈华手里的纸,扔在他的脚下。沈华没有去拣,他知道这两页纸,一页是自 己爹开的药方,另一页则是自己从方义信那本《神农百草》中撕下来的关于石胆和 石芝差别的纸张。 百变婆婆有些得意,“怎么,真无话可说了?”沈华叹了口气,“只是恨自己 无能,爹爹都设计好了如此高明的计谋,我仍然把它给办砸了。”百变婆婆闷哼了 一声,“早先我见自己的病情非但不见治愈,反而是日渐加深,那时起我就在怀疑 你那死鬼老爹的药方了,我也问过一些郎中,只是这药方用药是阴阳混用,而药性 却相生相克,又听说是不死神医开的药方,便断定不死神医所开就自然有他的道理, 我只得作罢任凭你父子俩摆布。还好,天意怜人,今日让我无意间撞破了这玄机, 知道了真相。要不然,就是直到死,我也还会对你们父子俩感激涕零。”沈华只是 默默不语。 百变婆婆于是得意起来,“你是几时怀疑上我的?”沈华听她的语气,情知方 义信所言可能不假,便沉下气来,一五一十的将方义信对自己所讲的分析推断娓娓 道来,只不过是将主角换成了自己,而不是方义信了。沈华边说边暗地里打量百变 婆婆的反应,见他忽而担心,忽而摇头,忽而敬佩,便推知方义信所言大致有八成 不假。就这么,前前后后约莫说了顿饭的工夫。百变婆婆一语不发的听完,最后重 重叹了口气,“看来你们父子都不是井底之蛙啊!沈不死死了就死了,但不想却还 留下这么多的暗示?看来我是把这事情想得简单了。”她顿了顿接着道,“你所说, 虽不全对,但也差不了多少。”沈华听她这么一说,身上的热血顿时沸腾了起来, “这么说,真是你杀了我爹了?”百变婆婆却摇头,“我虽然将你爹的死嫁祸到方 义信;但我却并没有杀害你爹!”但沈华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就知道你会狡辩 的!”道完,他翻手抄起地上的烧火棍,以棍作枪,“勾魂枪”平刺而下。 百变婆婆丝毫不畏惧,甚至还有些鄙夷,“不要忘了,你这路‘惊魂夺魄十八 枪’,还是我点化过的。”沈华见她纹丝不动,不免狐疑,哪知就在他烧火棍刺到 她时,他的这一枪却莫名其妙地落空了。百变婆婆不住冷笑,“我看你还是省省, 换换其他的招数吧!”沈华一恼,“分魄枪”、“迷魄枪”、“裂魄枪”连环刺出, 一时间只见枪影漫漫。百变婆婆却只是冷笑,衣衫微动下,也不知她如何出手,便 将沈华的这三枪化解于无形之中。沈华见自己的这三枪落空,更是懊恼,“失魂枪”、 “丧魂枪”、“追魂枪”、“散魂枪”一发使来,倒也舞得滴水不漏。百变婆婆只 是躲闪,却并未还手。眨眼间,沈华已经将“惊魂夺魄十八枪”使了两回了,但却 连百变婆婆的衣襟都未碰到。 沈华见自己出招,非但未能制服对手,反而连对手的衣襟都未碰到,更是焦躁。 此时一发狠,“回魂枪”破风刺下。百变婆婆冷笑一声,双手一分,直取沈华的烧 火棍。沈华见她来势汹汹,仓忙下改“摄魄枪”刺出!但烧火棍毕竟不是烂银枪, 因为它缺少枪头,而这枪“摄魂枪”却完全是赖枪头之力,沈华在仓促中竟然忽视 了这一点。百变婆婆曾经点化过沈华的这路枪法,此时见他使出了“摄魂枪”,不 由冷笑,“你的这一枪,全赖枪头之功,如今你没了枪头,看你怎么嚣张?”说到 此处时,忽然改掌为爪长驱而入! 沈华见她的爪式直破自己的枪法,心中骇然,“迷魂枪”反挑而上,刺的是百 变婆婆的下三路。但百变婆婆却不容他再有充裕的时间变招,长爪直击而下,直取 沈华的手腕。“撒手!”百变婆婆暴喝道。沈华心里一惊,居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 避开这一爪,除非自己抛弃手中的烧火棍,否则就要付出一只手的代价!权衡再三, 他不得不撒手暴退!但百变婆婆却又趁势赶上,一爪击下。“嗤”的一声,沈华的 左袖竟被整个撕下。沈华微微叹了口气,“好险!”但这回百变婆婆不但没有继续 进攻,反而愣住了! 沈华见她死死盯住自己的左臂,也顺着她的视线去看,那里两排齿印清晰可见。 百变婆婆的眼神有些迷茫,“说,你的齿印怎么来的?”沈华见她神色怪异,随口 答道:“小时侯跟女孩子打架,被咬坏的!”百变婆婆冷笑,“以你爹的医术,难 道连这点疤痕也治不好?”他这么一问,倒让沈华想起一件事,就是自己也曾多次 央求爹爹给自己消除这个疤痕,但他总是不许,次数多了反而招来呵斥。百变婆婆 见他沉思不语,又问道:“你爹真是沈不死?”沈华点头,“难道这一点你也怀疑?” 百变婆婆幽幽问道:“你爹的真实名字是不是沈慕侠?”沈华见她居然能叫出爹爹 的俗名,而沈华却一直以为只有他和他爹才知道他爹的俗名,不由也怔住,“你怎 么知道我爹爹的俗名?”这么一说,也就是默认了百变婆婆的问询。 百变婆婆却并没有回复,似乎是在回忆一些事情,“你小时侯住在千珠谷,那 里有个溶翠湖,湖中夏日里荷花遍布,鸳鸯戏水;而冬天却有很多很多血红血红的 血色铁鹤……”说到这里,百变婆婆忽然沉默了,好象沉浸到过去一样。沈华见她 居然能说出自己小时候的居住地,更是惊讶,但见她似乎在回忆些什么,也就不再 打扰。良久,百变婆婆像是从梦中惊醒过来,她长叹了口气,“可惜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沈华这才问道:“你是谁?”百变婆婆喜道:“飞儿,我是你娘啊!” 沈华见她能叫出自己的小名来,更加糊涂了,“我娘?你胡说,我娘都已经死了十 八年了!”百变婆婆一脸迷茫,“谁说你娘死了?”沈华道:“我爹说的!”百变 婆婆征住,想了想,点了点头,“是呀!你爹说的你的那个娘,她确实是死了!” 百变婆婆沉默了一会,从怀里掏出一个碎布头缝制的马来。沈华见她拿出布马, 脱口而出,“那不是我小时候玩的布马吗?”百变婆婆点头,“是的!是你小时候 玩的‘卜机’!”沈华更是吃惊,“你怎么知道她叫‘卜机’?对了,还有它怎么 会到了你的手里的?”百变婆婆幽幽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三岁那年,千珠谷来 了一对夫妇,男的受了重伤,女的在你家的花园跪了三天两夜,但你爹爹始终不肯 露面。后来他们就走了。再后来那个女的又回来了,并且抢走了你正在玩的‘卜机 ’!你还号啕大哭……”沈华越来越糊涂了,“你究竟是谁?”百变婆婆哭道: “飞儿,我真是你娘啊!”沈华忽然觉得体内有种异样的感觉,“难道你真的是我 娘?”百变婆婆哭得更厉害了,“飞儿,我真是你娘啊!” 沈华重复道:“我娘?”他忽然哈哈大笑,“你杀了我爹,现在又要来害我! 哈哈哈哈哈……”百变婆婆见他神情异常,满脸紧张,“飞儿,娘承认娘的确是对 不住你们父子,特别是对不住你!可是娘发誓,娘绝对没有杀害你爹!”沈华怒道 :“你还胡说!”百变婆婆叹了口气,“你爹他是自杀的!”沈华怔住,“自杀的?” 百变婆婆点头,“娘乔装成山羊胡子老头进去时,你爹就给了娘那张药方,然后说 了句‘冤孽!’就服毒自尽了!后来娘想着,就趁势诬陷给了方义信!”沈华明显 不信,“哼,今天如果没有方义信的‘借尸还魂’,我又怎么知道是你杀害了我爹 呢?没想到,你还在骗人,说胡话!”百变婆婆见他不信,也急了,“飞儿,你若 是不信,娘可以以死来证明给你!”道完,忽然伸出右掌,对着自己的胸口就是一 掌! 就在她挥掌自残时,忽然一声嫩莺嗓音惊叫道:“不要!”说是迟,那是快。 沈华只见到一道白影向百变婆婆抢去。但还是晚了一步,百变婆婆此时已经软绵绵 地倒下了!沈华这时才看清楚来人,“怎么,方大侠你们也来了?”诸葛虹月见百 变婆婆面如金紫,双唇紧闭,一抹鲜血正缓缓流下,关切问道:“方大哥,她不碍 事吧?”方义信查探了一下,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一掌虽然重,但还未伤到经 脉!”又对莫言道:“莫兄,你替我护法,我得用功力替她疗伤!”道完,便席地 而作,将两只手搭在百变婆婆背上,缓缓输入内力替她疗伤。沈华似乎想说点什么, 但被莫言制住了。 约莫一顿饭的工夫,方义信松开了搭在百变婆婆背上的双手,长长地吐了口气。 诸葛虹月关切问道:“行了?”方义信点头,挣扎着想爬起,但差点跌倒,慌得莫 言一把扶住。方义信感激称谢,“我不碍事的!”沈华却有些不理解了,“方大侠, 她如此害你,你又何苦耗用自己的内力去救她?”方义信浅笑,“从刚才所发生的 一切来看,她是你娘应该不假了。沈兄弟,恭喜你们母子团聚了!”沈华苦笑, “与其有个杀父的娘,我还不如没有呢!”方义信摇头,“我看婆婆不像是撒谎… …”方义信又待说些什么,但百变婆婆轻轻咳嗽了几声,似乎已经醒转,便把那截 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隔了片刻,百变婆婆才悠悠醒转过来。 百变婆婆看到众人,似乎有些怀疑,“我还没死么?”诸葛虹月快言快语, “婆婆你多虑了。不过刚才也确实危险得很,要不是方……”方义信暗地里捏了她 一把,诸葛虹月虽不明白原因,但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百变婆婆看出了一些端倪, 追问道:“要不是方什么……”方义信笑道:“虹月是说,要不是方才沈华沈兄弟 拼死相救,恐怕现在婆婆还在昏迷中呢!”百变婆婆似乎不信,“真是么?”诸葛 虹月这时才明白方义信刚才捏自己的用意,忙附和道:“是呀!是呀!要不是方才 沈大哥耗用内力,恐怕现在婆婆还在昏迷中呢!”百变婆婆这才深信不疑,感激对 沈华道:“飞儿,辛苦你了!” 沈华正欲开口,一侧的莫言却代他答道:“沈兄弟刚才耗用太多,现在累得很 呢!”道完,又搬了条方凳给他,顺势又抛了个眼色。沈华见他们如此费心计的为 自己周旋,也不便拂人家的好意,便违心地点了点头。百变婆婆见他点头,也是一 腔欣慰。诸葛虹月见沈华顺了己方意思,也暗地里吐了口气,但她却又对百变婆婆 与沈神医之间爱恨纠葛心怀疑惑,一时脱口问道:“婆婆,你究竟与神医有什么故 事啊?”方义信抛了个眼色,责备道:“虹月,婆婆刚醒,现在正乏得很呢!更何 况那些事情都过去很多年了,现在还提它们做什么呢?”诸葛虹月听方义信的责备, 吐了吐舌头,“婆婆,我不问就是了!”百变婆婆却慈爱地道:“就是你们不问, 我也会说的!”说完,又重重叹了口气,“事情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方义信 等见她说起一段隐事,也都打起了精神。沈华也打起百分精神,因为这毕竟关系到 自己父母亲的一些秘密。 百变婆婆顿了顿,脸上浮出一片戚苦,“飞儿,武林中流传着‘血鹤美眷’典 故,说的是你爹和娘夫妻恩爱,是人人羡慕的神仙美眷的故事,但其实那是假的!” “假的?”一句话一出,众人都倒抽冷气。百变婆婆点头,“我和你爹是从小父母 指婚,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也就谈不上什么感情了。那时娘心里其实早就有 意中人——无影了,但是只得顺着父母的意愿,与你爹结为了夫妇。后来,你那个 无影叔叔也就从此消失在江湖了,只是娘始终还不能忘记他。” “我原本以为是,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便安心做沈家的媳妇。可是我万 万没有想到,造化会如此作弄人。那年你才八个月,那天一个血肉模糊的年轻人晕 死在我们家门口。你爹一向为善,便收留了他,悉心替他治疗。但是万万没有想到 他居然就是娘心中的一直不能忘怀的人。”说到这里时,众人见她一脸的造化弄人 的无奈。 “那时候,他伤得很重。大约治疗了两个月,才清醒过来。后来又发生了许多 波折,后来在一个月夜,我抱着你和他一起逃走了!但是我们并没有逃出多远,就 给你爹带的人追上了。那时无影且战且退,没多久就受了重伤。那时所有的人都劝 说你爹杀了我们俩……”说到这里时,百变婆婆忽然流泪了。诸葛虹月见她流泪, 忙递了条纱巾过去。百变婆婆称谢接过,但却并没有去拭泪,而是继续道: “你爹很克制着自己,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回去。那时无影伤得那么重,我怎么 忍心离他而去?而且那时我们好不容易才又相聚。于是我跪着求你爹放过我们三。 你爹沉默了好久,抱着你转身就离去。我哭着求他,让他同意把你带走。但是你爹 说了,除非无影死,他才同意我把你带走。后来我只好放下你,但我恳求你爹让我 再抱抱你,就在你左臂上咬了一口,也好今后相识,就这样留下你手臂的疤痕,我 还恳求你爹千万不要除去这个疤。没想到他真的做到了!”说到这里时,百变婆婆 面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莫言趁机暗地里望了沈华一眼,发现他面色铁青,忙抛了 个眼色给方义信。方义信微微一笑,示意自己已经有了主张。 “后来,我们无意中撞见浪沧江六鬼作奸犯科,无影是侠义之人就出手阻拦。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们就与浪沧江六鬼结下了梁子,也就开始了长达三年的被他 们追杀,无影为了救我,就替我挡了六鬼的‘蜂针’,眼见已经命悬一线。”听他 说到这里时,方义信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百变婆婆与浪沧江六鬼之间的梁子的真正原 委了。百变婆婆继续道:“那时,我们问了许多郎中,都说非你爹不能救。眼见无 影的毒一天天的加重,于是我只好带着他来求你爹。只是我在那里跪了三天两夜, 但是你爹死活不肯相见。于是我只好带着他去了望夫崖,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他 死后,我也万念俱灰,正准备跳崖自尽。恰好玉面神尼路过,把娘给救下了并答应 收娘为徒。临走时娘恳求再去看你一面,神尼答应了。于是才有娘抢了你‘卜机’!” 这一段说出来,方义信和莫言是唏嘘不已,而诸葛虹月却泪水涟涟了。 百变婆婆哽咽得更加厉害了,断断续续道:“后来,娘在孤寂岭一呆就是十八 年。师父传了娘一身本领,但说为娘杀心太重,直到死还不肯放娘下山。后来师父 死了,我化名为百变婆婆行走江湖。娘去过了千珠谷,但那里早已一片荒芜,你们 父子下落不明。娘一边找浪沧江六鬼复仇,一边寻找你们父子俩。今天幸得老天垂 怜,让我们母子今日团圆了。”百变婆婆断断续续说了半天,总算把事情简单地说 了一遍。虽说是粗略了点,但众人还是听得惊心动魄,尤其是诸葛虹月更是眼泪涟 涟。沈华忽然开口道:“你说完了么?”百变婆婆见他神色异样,也深为不解, “该说的都说了!”沈华冷笑,却不再言语。 方义信知道他想什么,忙叉开话题道:“婆婆为人出众,想必无影叔叔也超人 一等了。”百变婆婆一听,面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说到他,不但文武全才外, 更且还是当年名震江湖的仁侠方孤直的小弟子云玄成!”方义信惊叫道:“可是那 方孤直的弃徒云玄成?”百变婆婆点头,“正是他。”似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狐 疑地问道:“只是当年知道这件事的,除了老婆子,孤直公夫妇和他的六个徒弟外, 就再无旁人了。不知道公子你是如何知道的?”谁知方义信倒地便拜,“师嫂在上, 请受小侄一拜!”他这一拜,把众人都拜糊涂了! 百变婆婆吃惊不小,“公子,这话怎么讲?”方义信回复道:“不瞒师嫂,方 孤直公正是家父。小侄这次正是来找寻各位师哥师姐的。”百变婆婆似乎还有疑意, “真是找他回山的么?”方义信点头,“当年七师哥无意中铸成了错,家父一怒之 下把他逐出了门墙,而且立誓永不相见。如今家母特地叫小侄来寻七师哥他们回山 师徒团聚。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已经晚了。”百变婆婆听他起初时说的是父亲, 后来有说是他母亲,心中大为怀疑,“公子只说是令堂肯原谅云成,难道令尊还不 肯么?”她这么一问,方义信忽然眼圈一红,“在二十年前的变故里,我爹被逼落 悬崖,后来就一直神志不清。所以谈不上原谅二字。不过小侄以为我爹其实是早已 经原谅云成大哥了!”百变婆婆哭道:“玄成也曾多次说起,说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就是对不住师父师母的栽培之恩。他也曾多次想回去,哪怕偷偷看看师父师兄弟们, 但一想到师父的永不相见的誓言,怕师父见到自己会不高兴,便一直按捺下来。后 来他终于忍不住去了五云山,但回来时却面色铁青,问他才知道,原来五云山已经 被烧为平地了,师父师母师兄弟们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玄成立誓复仇,可惜却撒 手而去了。”说到这里时,众人看见她双眼通红。但很快她却又笑了,“如今师父 肯原谅他,我想玄成在九泉之下也会瞑目了。”方义信也唏嘘不已。诸葛虹月抚掌 笑道:“真是太好了!没想到大家还是一家人啊!真是太让人意外了。”莫言也道 :“世事真是难料,造物也太离奇了。”大家正高兴着,谁也不曾注意到沈华已经 默默离去。 百变婆婆喜极而泣,“飞儿,来见过你的师叔。”但四下里哪里还有沈华的身 影?方义信心里琢磨了一会,猜想沈华只是一时还不能接受百变婆婆而离去,估计 也不会走得太远。于是宽慰道:“师嫂,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小侄琢磨沈兄弟一 时也难以接受,大致是到外面理清思路去了。这样吧,让虹月和莫言留下来陪你, 小侄出去把沈兄弟找回来。”百变婆婆先是点了点头,但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也 好!也难为飞儿这孩子了。”方义信又吩咐了些事情,这才放心地出门而去。 出了门,一眼就望见沈华正在不远处的古松下低头沉思,方义信微微吐了口气, 慢慢走了过去。沈华见是方义信,劈头就道:“你不用来劝我了,我是不会回去的。” 方义信却笑道:“我不是来劝你回去的,而是建议你走得越远越好!”沈华原本以 为方义信是来做说客的,但听他劝自己走得越远越好,也怔住了,“怎么,你不是 来做说客的??”方义信点头,“细细说来,你娘有好几大罪状:其一,既然嫁为 人妇,就应当好好相父教子,怎么可以还为了那份真爱去与自己的心爱的人去私奔 呢?此乃不忠;其二,既然已为父家所遗弃,就应该忘记夫家的一切,又怎么能对 自己与先父的儿子恋恋不舍呢?此乃不义;重现江湖后,为了寻找先夫和孩子,不 断制造血腥,这是不仁;既然好容易已经找了自己的儿子,但对方却不愿意认自己 为娘,却又苦苦相求甚至是以死相证以求能够母子团圆,这是不耻。对这种不忠不 义不仁不耻的人,你怎么还能认她作母呢?”方义信的话音并不高,但是句句却像 千斤重担撞在沈华的心坎上。方义信见他默默不语,知道自己的激将计已有效果, 于是又补充道:“但你既然是她的儿子,明知是自己的亲娘,却宁死不认,这是不 孝;又知道她有错,却不去帮她悔改,反而一再斥责,这是不义;所以我劝你还是 走得越远越好,那样的话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抛到脑后 了。”沈华道:“那我不是成了不孝不义之徒了?”方义信笑道:“我知道你舍不 得走远,是因为割舍不下好不容易才相见的娘亲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回去 吧!免得到时候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沈华含泪点了点头,乖觉 地跟方义信回来。 两人一转身却发现百变婆婆、诸葛虹月和莫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了。方义 信稍微有些吃惊,“师嫂,你们怎么出来了?”百变婆婆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却径 直地走到沈华的面前,哽咽道:“飞儿,你还在恨娘,是不是?”沈华咽了两口口 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没有说出口。百变婆婆叹气道:“其实你不说,娘也知 道。虽然我是你娘,但我却没有尽到做娘的责任,反而抛弃了你们父子俩,而且使 你们深深蒙羞。”说到这里时,她重重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该到阴曹地府去和 你云叔叔团聚了,但在我心中却始终还希冀能够在死之前,见你们父子一面,乞求 你们父子俩的宽恕。如今你我母子已经相认,也算是了结了我的一桩心愿,我也没 有什么遗憾了。飞儿,你放心,娘明天就到你爹的坟前自尽来祈求他的原谅。”说 到此处时,在场众人无不动容。沈华只觉得有种感觉堵在喉中,憋得他喘不过气来。 百变婆婆一脸的悲戚,“飞儿,你难道始终不肯原谅娘么?难道你就不能叫我一声 娘么?”在场的空气几乎凝固了,众人都死死盯住沈华。沈华拼命地咽了几口口水, 似乎难受得很。百变婆婆又等了片刻,见沈华始终未开口,失望地转身离去。望着 百变婆婆离去,沈华那种感情再也压抑不住了,脱口叫道:“娘——”百变婆婆悲 喜交加,忙一把抱着儿子,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沈华也紧紧抱着百变婆婆,“娘 ——”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