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武林史笔”第五代传人 五毒同是「哎哟」出声,心里头均想:天底下竟然真有这种毒物! 赤炼蛇精抓起惨败的蚂蝗,重又装回皮套里。开口说道:「这位:::嗯:: :老人家,你这蚯蚓那个那个当真了得,是不是能够一起换了给我们?」 「是啊!是啊!一起给了我们吧,你留着没用。」 「我还有一串珠链子,换了给我们吧。」 「你如果嫌不够,这样吧,你跟着我们回神龙窟,我们养你吧。」 「是,是,是,我们养你,养你到死,你这个孙子,我们一并养,一样养到死。」 「如此一来,你和你孙子就不用当乞丐了,让我们养到死算了。」 「是啊,当乞丐可辛苦了,去讨饭人家不一定给,看你那么脏,你孙子又干又 瘦,不如让我们养好了。」 只听五毒又是胡扯一气,舍我笑了几声,说道:「呵呵,你们苗疆我老人家可 住不惯,你们喜欢我这条「长白山颠千年毒蚯蚓王」,那也算你们识货,一并给了 你们也不打紧。只是,我这「长白山颠千年毒蚯蚓王」吃的是百岁老龟的血,眼下 已经十多天没血喝了,你们要了去,可得一刻不能停留,赶紧找百岁老龟去。」 「百岁老龟?」五毒心里头全是疑问。 「百岁老龟?上哪儿找去?」 「找到了龟,我们怎知道牠活了几岁?」 「九十九岁的龟成不成?」 「那一百另一岁,可不可以?」 「你家里有没有,送我们一只吧。」 没等舍我说话,小叫化抢着说道:「不成,不成,可得一百岁刚刚好的老乌龟。 我们家那只老乌龟,叫五只猪给咬死了,这会儿可没了。」 舍我听这小叫化拐了弯骂人,也不气恼,笑嘻嘻的说:「我这龟孙子说得没错, 事不宜迟,你们快去找吧。」 说着指指桌上的大红蚯蚓,意思要五毒自己抓去。 然后跟小叫化要了「蓝色小丸子」,交给了赤炼蛇精。 赤炼蛇精明白,将白家的邀帖取出,交给舍我。努努嘴,示意羯虎子去抓着「 长白山颠千年毒蚯蚓王」。 羯虎子自怀里取出一只皮套,慎而重之的套住右手掌,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 的抓起「长白山颠千年毒蚯蚓王」,放进腰间悬着的布包,说道:「老大,这下子 我们上哪里找百岁老乌龟?」 赤炼蛇精摸摸后脑勺,露着一脸迷惘的神色,说道:「这个:::嗯:::汉 人的文化博大精深,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总会有人知道,我们赶紧上路吧,路上问 人就是了。」 说罢,也不跟舍我三人招呼,领着四毒快步走去。 舍我瞧着五毒背影,忍住笑,又说了一句:「喂,你们得走快点儿,我那「毒 蚯蚓王」可还只能活五天,你们千万不能耽搁,赶紧找百岁老龟要紧。」 话一说完,关刀再也忍俊不住,大笑了起来。小叫化看关刀笑,忍不住也呵呵 直笑。 舍我瞧着五毒愈行愈远,正待要使起劲儿来笑,却见一队马队驰来,在街的转 角处,与五毒迎面撞上。 这马队行得极快,五毒狼狈窜开,随即一阵咒骂声响彻云霄。 说得虽是苗疆土话,可想而知该是问候谁家妈妈之类的语句,中间清楚夹杂着 一句汉语:「他妈妈的龟儿子放屁!」听来是吸血蚂蟥的现学现用。 马队片刻不停,弹指之间已来到舍我三人面前。 舍我看的明白,见领头之人方巾微髭,背背三尺青锋,正是保定柳家庄少庄主 柳崇德。 舍我三人退向道旁,却见柳崇德跨下坐骑忽地前脚跪地,嘴吐白沫,整匹马身 倏地黑了一片,瘫在地上。 柳崇德身手极快,一跃而起,几个翻身,双脚稳稳的落地。 柳崇德坐骑一倒,随后马匹同样嘴吐白沫,倒了五、六之数。后头赶上的庄丁, 未及勒马,与前马撞在一起,当真是人仰马翻,乱了一街。 柳崇德眉头紧皱,虽人员无伤,却折了七匹骏马。看坐骑死状,定是中毒无疑, 心下暗自琢磨。 只见他抢过一匹马来,翻身上马,说道:「追,截住方才那五名服色怪异之人。」 二话不说,策马急奔而去。 一干手下这才一人一骑,或二人一骑,在后头跟了上去。彷若一阵风,十余骑 人马须臾之间出了舍我三人的视线。 小叫化吐吐舌头,瞧着眼前七匹高头大马的死状,摸摸心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关刀走上前来,看看这些黑了一片的死马,说道:「好厉害的毒!才在想这神 龙窟五毒未免名不符实,与传言差上那么一大截,谁知道一眨眼间就露了这一手, 果真不能小觑。」 舍我笑笑,对着小叫化说道:「老虎嘴上拔牙有两种人,一种人是不怕老虎, 另一种嘛:::是不认得老虎,你是哪一种啊?」 说着解下腰间的酒葫芦,灌了一口酒。 小叫化不甘示弱,说道:「我自然识得神龙窟五毒,只是:::只是:::」 「只是不明白他们这么厉害?」舍我接过小叫化的话头说道:「说吧,你是谁? 干么扮成叫化子?又干么要这帖子?」 说着,摇摇手上白家的邀帖。 小叫化倒也不惧,说道:「我是蒙人的拐子,你们是骗人的郎中,咱们半斤八 两,谁也没比谁高明。小叫化要这帖子当然是上白家去,可不知道老叫化为了啥骗 人?」 关刀哈哈大笑:「你这小叫化当真以为他是个老叫化?哈哈哈,扮叫化的不像 叫化子,不是叫化的却活似个叫化子。我说舍老爷子,您这身脏::真该洗洗了。」 「舍老爷子?」小叫化仔细瞧了舍我几眼,惊道:「难不成::老爷子您就是 「剑癫」舍我舍老前辈?」 小叫化这一说破,反倒叫舍我、关刀吃了一惊,两人均想:怎么一个小娃儿, 会有这般见识? 关刀问道:「小娃儿倒有点儿见识,你家长辈呢?」 小叫化一副不在乎的神色说道:「我很小吗?干么叫人家小娃儿!呵,江湖上 的规矩可不是你这八字胡定下的,谁说只准老公公有见识,不准小娃儿有啊!我不 仅知道舍老前辈就在眼前,我还知道舍老前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小叫化一双大眼灵活的转了个圈,接着说道:「舍老前辈肯定也是为了上白家 去,才打这帖子的主意,我这小娃儿说的是也不是?」 关刀、舍我又是一惊,着实奇怪这小叫化的来历。 没等关刀、舍我开口,小叫化又道:「我还知道舍老前辈为了什么上白家?」 说着,露出一排白玉般的牙,笑嘻嘻的对着舍我,说道:「为了「七步杀一人」 干戈,我说的是不是啊?老前辈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儿,就为了找干戈比剑,小娃 儿我没说错吧!」 小叫化话语一落,关刀一个大擒拿手就往小叫化右臂抓去,心忖:这小叫化知 道这许多事,莫非是冲着自己二人而来。 原想抓住了他,再加以质问,谁知右掌才碰到小叫化衣衫,小叫化身形却好似 泥鳅一般滑不溜丢,躲了开去。 关刀一着未能得手,心下这一惊非同小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欺步再上。 却叫舍我给挡了下来,道:「别吓着了人家小姑娘!」 「小姑娘?」关刀不解。 「你怎么知道?」小叫化吃惊。 「小姑娘?你是个小姑娘?」关刀盯着小叫化瞧。 小叫化退了几步,叉着腰,瞪着眼,嘟着嘴:「是又怎样?」 舍我往嘴里又倒了一口酒,抹着嘴说道:「老家伙我不只知道妳是个小姑娘, 还知道妳从沧州来,是「武林史笔」沧州老叟的传人,这会儿来到北京城,上了磨 刀儿胡同,存着混进白家追凶大会的心眼,无非也是为了「七步杀一人」干戈,我 这老家伙说的是也不是?」 小叫化听舍我拆穿她的身份、来意,反倒不吃惊,神色自若的说:「您老前辈 见多识广,适才见了我家传的「泥鳅八十一溜」,自然记得起我太爷爷沧州老叟, 这没什么稀奇。既然知道了我是沧州老叟的传人,又晓得我图的是进白家的目的, 那么知道我为了干戈而来,自然也不稀奇。只是:::只是:::您老前辈怎地看 出我是个姑娘家?」 舍我哈哈大笑:「老家伙活了这一把年纪,再要分不清楚男女,岂不是白活了!」 舍我又灌了一口酒,接着说:「可我知道妳的身份:::一半儿原因是妳家传 的「泥鳅八十一溜」,另一半儿原因倒是妳对江湖人物的熟稔,妳若不是「武林史 笔」的传人,依妳廿八妙龄,怎会知我是「剑癫」!又怎会知道舍我是要寻干戈比 剑来着!」 这一老一少这番对答,却是把关刀给听胡涂了。 「武林史笔」沧州老叟?可不是稍早范轻舟与「刀魂」「刀魄」对阵时,曾经 提及写「武林人物谱」的沧州老叟?这人不是一甲子之前的武林人物么?这会儿怎 地还有个传人? 这小叫化又怎地也为了干戈而来?是寻仇么? 泥鳅八十一溜?是这小叫化古怪的身法?是有点儿门道,的确像条泥鳅,竟躲 得过我出其不意的一着。 剑癫这老家伙说小叫化是个女娃儿?嗯,不说可不觉得,这一说,倒有八分像! 关刀心里头挂着一串疑问,瞧瞧舍我,看看小叫化,真不知从何问起? 只听小叫化说道:「算了,算了,老前辈既然不明说,晚辈也不问啦。只是咱 们打个商量,您举手之劳让晚辈跟着您进白家好不?」 关刀一听,抢着说道:「不成,不成,我连妳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怎能带了妳 坏事!」 小叫化瞪着大眼:「妳这八字胡说什么苗疆的土话,我求的可是舍老前辈,干 你八字胡什么闲事儿?」 说着,靠近舍我,拉着舍我手臂,撒娇说道:「是不是,爷爷。」 关刀气得两撇胡子呼呼乱吹,指着小叫化,道:「果然:::果然是个娘们儿, 前辈你可不能胡涂了。」 舍我被小叫化逗得大乐,呵呵说道:「老家伙见妳这般聪明伶俐,着实打从心 眼里欢喜,小娃儿既然喊了舍我一声爷爷,那么舍我可不能叫妳吃亏,妳跟着我们 也就是了,妳去把姓啥名谁跟那八字胡说了,别叫他有个口实不让跟。」 「是,爷爷。」小叫化大声应道,一副天真烂漫。 关刀却是愣在当场,吹胡子瞪眼。 在往白家的这一小段路上,关刀才终于弄懂小叫化的一些事儿。 原来江湖上有个专为武林人物写生平、立事迹的神秘家族! 沧州司马,皓首兰台;汗青笔墨,武林春秋。 江湖上流传的这段话,说得正是武林道上一向神秘的家族,沧州司马世家! 六十年前「沧州老叟」司马汗青公布手着「武林人物谱」之后,迅即匿声武林, 传言沧州老叟秉春秋之笔,臧否当代武林人物,得罪不少真小人、伪君子,因而招 致杀身之祸。 六十年来,「武林史笔」一脉相承,余祚不断。只是行事更为沉潜,轻易不露 踪藏。 江湖人物面对这个神秘家族,自是有喜有惧。喜的是,公理正义有以延续,正 道君子不致埋掩;惧的是,真黑伪善笔下立判,狼子野心无所遁形。 关刀想不到的是,会在此时此地遇上沧州司马家的传人,一个乞丐装扮,却花 样年华的小姑娘∣司马笺儿。 司马笺儿!司马汗青第五代传人! 她所为何来? 为了干戈吗?江湖七大杀手中,最年轻的顶尖杀手? 若说当今武林,有谁值得记上一笔,留与后人论说!干戈不啻是个绝佳的人选。 关刀心头百味相杂,一个杀手能做到此种地步,真是死而无憾了! 舍我呢?他可被写进「武林人物谱」了? 而自己呢?什么时候能闯出个名堂,也叫这司马家记上一笔,留名后世? 关刀愈走,脚步愈是沉重,心思重重,竟尔伤感起来。 白家不远,磨刀儿胡同的尽头就见重檐叠飞,一派恢弘气象。 日正当中,白幡飘飘,肃穆中透着诡谲,叫人心头忐忑起伏。 门前石狮张牙舞爪,怒眼圆瞪。 关刀见舍我递上邀帖,跨进门槛。司马笺儿兴致勃勃的跟了进去,而自己的这 一脚,却在门槛上迟疑了起来。 跨过这一线,会走进一个什么样的命运? 明知迎面而来的会是一场杀戮,偏得往前踏去? 头儿的八府兵勇可布署周全了? 干戈真的会来么? 关刀深深的吐了口气,忖道:关刀啊,关刀!你这是怎么啦?你是在畏惧?你 在迟疑什么? 脚步踏落,跨过白家门槛,关刀无意识的握紧腰间的刀。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