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干戈,你来了! 朱漆大门缓缓、缓缓打开。 门「嘎」声,刺进众人心口,缓缓、缓缓、缓缓,每个人都缓缓的站起。 黑墨痕退回座位,「十三鹰」已经不见! 「刀魂」凌青冥九环刀在握,「刀魄」祁幽篁也握紧乌金长刀,两人眼神交会, 又望向大门开处。 范轻舟暗暗匀了一口真气,却捏碎一只酒碗。 雁荡十八飞骑,前三、中九、后六,隐隐然已结好阵式。 马玉堂退了两步,手按腰间,摸着的是他赖以成名的九节软鞭。 尉迟烈阳、寒星、冷月,却已站在桌前,火弹在手。 关刀握紧了刀,却说什么也调不住气息。 司马笺儿一脸期待,握紧了拳头,两只黑白分明的眸,是一眨也不眨。 舍我呢?酒到嘴边,难得也放了下来。 加上各派带来的随从、伴当、门下弟子,数百只眼睛尽往门开处看去。 彷佛一甲子这么久,除了风声,便是心跳声! 棺材! 数百只眼睛同时看到一口棺材。 六个人抬着一口布满土泥的新棺,踏进白家大门。 不是干戈! 原来不是干戈! 彷佛听到长长的舒气声,从每个人的口中呼出。 握着兵器的手松了。 强睁着的眼眨了。 放下的酒,这会儿也重又拿起来干了。 呵呵!原来不是干戈! 可,来的是谁?这棺材是怎么回事? 抬棺的六个人,放下棺木,一句话也没说,看似慌张的夺门逃了。 没有人拦,黑墨痕没有下令,场上众人也没人喝止。 可是全忘记了,全忘了这六个不起眼的抬棺者。 众人的眼光全落在这口棺材上! 棺木是新的,却布满了湿泥土块。 啊!莫不是才入土不久的新棺,叫人从坟里给挖了出来? 小心翼翼的起出棺钉,震落一地土泥尘沙。 风起,沙扬。 就等着推开棺盖! 会是谁在这棺木里面? 似乎连心跳声也听不见了,众人屏息以待。 「格、格、格:::筐」,棺盖推落地面,扬起一阵土尘。 咦?棺木躺着的,却是一个平常的白须老头! 场上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认得棺木中的死人。 这弄着的是什么玄虚? 只有黑墨痕和关刀脸色大变,这死老头他们是见过的。 京师「延寿堂」周大掌柜! 竟是两个月前死在干戈剑下的「延寿堂」周大掌柜! 风一起,吹来阵阵诡谲。 只听得黑墨痕一声大喝:「干戈,既然来了,为何还不现身?」 干戈来了! 干戈真的来了? 群豪手按兵器,眼不敢眨,脚不敢动,只一颗心如棰击鼓怦怦作响。 须臾,从门外传来几声澄澈的笑声:「呵呵:::我不过走得慢些,这不是来 了。」 白衫飘飘,袍摆微拂,一双净洁白履跨过白家门槛,透红长剑悬垂而下,剑上 隐现的红芒衬得握剑的手更显白皙。 来人嘴角轻扬,双眼漾着笑意,不疾不徐进到这白家大院。 没有人见过干戈,却没有人怀疑眼前站着的不是干戈! 是传说中一般年轻俊雅::: 是传说中翩翩风采::: 是传说中一身白衣飘飘::: 是传说中脸上总是轻笑微扬::: 是传说中那柄三尺二寸长,没有剑鞘,剑身透红的薄刃长剑::: 是传说中::: 当下,所有人思索着记忆中曾经听到过的传说::: 一件件关于「七步杀一人」干戈的种种传说::: 不错,这个人一定是干戈! 可是,这样子的一个人,会是江湖中无人敢碰的武林神话之一么? 「你是干戈?」不知何时,不知何人先开口问了这一句。 接着,着魔一般,每个人不约而同,或前或后,都开口:「你是干戈?」 「没错,你们都是这样叫我的。」干戈答。 「你:::你是干戈!你真的敢来!你不知道我们要杀你么?」台面上的大角 色无人说话,却不知哪个门派的哪个喽啰蹦出这句话。 「你觉得杀我很容易么?」干戈循声辨位,笑眼已然射向范家堡人群里的一名 精瘦汉子。 这精瘦汉子,被干戈的眼神一射,不觉退了两步,再又两步,才给伙伴一左一 右撑住。 干戈不再理会那汉子,眼光在百余人中瞧了一遍,定在黑墨痕身上。 只听他开口说道:「你是黑墨痕,诬我何来?」 黑墨痕心底一惊:他竟然认得我? 当下收敛心神,站前两步,说道:「诬你?阁下杀人如麻,视人命有如草芥, 先祖与先叔父命丧你手,阁下即便否认,难道在场这么多英雄都来诬你么?」 尉迟烈阳踏上一步,喝道:「干戈,我尉迟家正愁找不到你,想不到你自己把 命送上来!今日我尉迟烈阳若报不得杀父之仇,便把命留在这儿了。」 尉迟冷月、尉迟寒星也踏上前来,与尉迟烈阳成犄角之势,同时喝道:「不错, 今日取你狗命!」 只见尉迟世家烈阳、冷月、寒星三人手持独门火弹子,气势昂扬的缓步向前, 阳光照射下,三人斗篷上绣的那一团火焰,煞是夺人眼目。 群雄晓得厉害,尉迟世家的火弹只要一沾身,身上爆出的血肉窟窿,可不是寻 常刀械暗器所能及。因此退开数步之遥,深怕尉迟三兄妹的火弹失了准头,没的当 了倒霉鬼,枉送了命。 范轻舟注视着干戈,心中思忖:干戈啊,干戈,你该不会连这第一仗都接不下 吧? 心下倒有九分希望干戈胜了这一仗,否则盟主的名头让尉迟世家夺了去,这一 趟北京之行,岂不白来了。 同时,站在范轻舟对首,已经微有酒意的舍我,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干戈瞧。 舍我百思不解,眼前这白净面皮,年轻出了奇的少年人,真有本事如江湖上盛 传那般剑术上了天么?转念又想,尉迟世家的火弹子,只要内力够强,掷出数丈之 远那是绝无问题,然而干戈一柄长剑,再长不过三尺有余,怎地这会儿还不见干戈 有何动作?这么有守无攻,他可是寻死? 一旁司马笺儿扯住了舍我袖摆,一迭声的直问:「癫爷爷,尉迟世家的火弹子 很厉害是不?是不是?是不是?」 明知干戈罪大恶极,可是看他这般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以杀人过活的杀手 啊?司马笺儿心下揣揣不安,竟然忍不住替干戈担起心来。 舍我没发觉女孩儿家心里起的微妙变化,只是随口敷衍:「等着,等着,片刻 就知道啦。」 关刀一颗心跳的厉害,无论如何总是按捺不下来。他看着每个人的面孔,他想 知道其它人是否都和自己一样? 是自己太没用么?为什么遭遇「剑气珠光十三鹰」那一役之后,胆子忽地变小 了?关刀啊,关刀,你到底是怎么啦? 「剑气珠光十三鹰」不见了!自从干戈踏进白家之后,十三鹰就不见了! 关刀想起那十三柄珠光宝气的利剑,心忖:伏袭!难不成连「十三鹰」这样的 高手,在面对干戈之时,也得要用伏袭的暗杀手段! 关刀不敢相信,心头一团乱,他望着干戈,眼前这少年恐怕比自己还来的年轻, 他是哪来的本事?他是真有本事么? 干戈没有动,自从他双脚定在眼下踏着的这块地方后,他没有再动。 剑,握在他的右手掌,剑尖依然指着地。 笑声! 清朗的笑声! 这当儿却是谁笑得出来? 群豪面面相觑,惊异的看着干戈笑。 没错!的确是干戈在笑! 然而,却没人敢问干戈为什么笑? 白衫飘飘,笑声轻扬,白净的手,透红的剑,一口棺材,一个死人。 风起,又吹来一阵诡谲。 北京城,净空。 这皇帝脚下,天下第一富庶繁华之地,此刻不复平日熙来攘往的喧腾景象。 亭午才过,顺天府便下了禁制令! 城门封关,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出。 百姓、商旅、外地人,不是叫官兵赶回了家,就是赶进了客栈,再不然就是划 地拘留,不得擅离。 道上再无寻常百姓,兵勇结集成队,官差严守岗哨,北直隶八府衙差计数八千 六百三十二人,全聚集来了北京城。 一片肃杀! 百姓们惶惶不安,窗棂紧掩,丝毫不敢妄为。 这样的世面,说来是今上登基以来的第二次! 前一回是大宦官刘谨伏诛,唯恐刘党做乱,才下了戒严令。 可这回却又为了什么?百姓们不敢议论,家家紧闭门户,唯恐一个不小心,犯 了荒唐皇帝的忌讳,那可是有十条命也得全赔上! 却是谁料想得到?这么大的阵仗是用来对付一个混迹江湖的杀手! 只为了一个杀手,会不会做过了头?盛容思考着。 然而已经到了这个当头,那也是有往无回了。 盛容的头上似乎又多了几茎白发,中等身材,本就算不得英挺,微弓的脊背看 得出是有点儿岁数了。若不是那对炯然有神的锐利双眼,恐怕任谁也瞧不出这个留 着山羊胡子的小老头,便是名动朝野的北直隶八府总捕头。 此刻的他,陷入长考,这一役之后是该告老了。他瞧着立在他身前等着候令的 七名壮年名捕,感叹岁月催人苍老。真是该交棒了,就等着这一役,等着干戈到案, 那才是真能退而无憾。 想到这里,盛容的脊背似乎挺了一些。他的眼睛绽露着异样的神采,他的声音 变得沉雄有力,在这开口喝令的当儿,他不再是外表所显现的苍瘦老头儿。 他,是「无案不破、京城神捕」! 「永平府竺一鸣。」「保定府殷鸿飞。」「真定府朱弦。」「河间府江天。」 「顺德府胡志深。」「大名府薛颂云。」「广平府邱承恩。」这一个一个名字发自 盛容口中,他这是在点将了。 竺一鸣率众六百,守城北安定门、德胜门。 朱弦领兵八百,据城东朝阳门、东直门。 胡志深统一千六百众,驻城南崇文门、大明门、正阳门、宣武门。 邱承恩提兵八百,御城西阜城门、西直门。 江天直辖河间府兵勇二千二百人,掌控磨刀儿胡同方圆一里的巡卫岗哨。 而磨刀儿胡同,则由大名府薛大捕头率队一千二百数,檐上街上,三步一人, 密密布防。 殷鸿飞随同盛容坐镇白家正门五丈之处,余下兵勇一千四百三十二人,分组编 派弓箭手、藤牌兵、长枪手、大刀手,团团围住白家。 调派既定,盛容心下只有一个念头:即便是你干戈本领再大,能够活着走出白 家,我盛容誓死也要叫你走不出北京城! 锐利的眼光一射,他下出最后一道命令∣ 一见干戈,格杀毋论!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