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气势杀人 攻势乍歇! 眼见干戈不避不闪,甚至猖狂的闭上眼睛,负剑于后;凌青冥、祁幽篁二人所 受的惊愕,堪称生平第一遭。 这说明什么?难道干戈在一眼之间便看清了我这刀法的虚实?难道干戈就不怕 我中途变招?难道干戈早有十足十的应变之道? 凌青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一声强过一声。 祁幽篁彷佛看见凌青冥眼中闪出的异样,他比谁都明白,老凌的这一路刀法, 端在一个「势」字。其势凌人,则摧枯拉朽,难撄其锋;势若受阻,则刀法中万般 凌厉之处,是再难发挥。 却没想到,干戈这一着闭眼负剑的气势,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两相对比,凌青冥的势是弱了,他极力的定住心神,却仍抑制不了如鼓急催的 心跳声。九环刀上的铜环响了起来,不是往常慑人心魂的响声,竟是手的颤动! 当一名刀客的手再也握不稳刀,这又说明了什么? 祁幽篁明白,再不出手,老凌恐怕要控制不住心魔,数十年的修为就要毁于一 旦。 祁幽篁出手! 不动之刀竟先动了∣ 无声无息!如鬼似魅!乌金长刀过处,天地彷佛画上一线浓墨。 阴沉、灰暗、凝窒。 众人眼前一暗,如陷五里雾中。 忽地,薄雾染红,红光逼散浓墨,阳光又亮了眼。 祁幽篁已然倒下,喉头一点血渍,死的那么无声无息,彷佛他的刀法一般。 干戈的剑此刻定在凌青冥的喉前,他说:「若不是你怯了,你也会死!」 凌青冥看着祁幽篁倒下,看着干戈的剑来到喉前,握在手上的刀竟然半分也劈 不出去。 「我怯了么?我怯了么?」凌青冥反复的问着自己,这一生追求的刀之境界, 竟然惨败如此。 「哈哈哈:::」凌青冥狂笑,脸上刀疤扭曲的吓人,他向前,让干戈的剑刺 穿他的咽喉。 九环刀落,匡啷,匡啷,直挺挺插入地上青石板,九个铜环齐响,彷佛丧礼上 的唢吶,响起一片凄凉。 「何苦?」干戈眼里的笑意兴起些许无奈。 场上一干人的惊骇之情写在脸上,如果合「刀魂」「刀魄」二人联手之力也拾 夺不下干戈,那么今日「追凶大会」,恐怕成了干戈的试剑之会了。 关刀的脑子轰隆作响,他怎么也没料到以「刀魂」「刀魄」这样子的刀艺竟然 威胁不了干戈,甚至连还手之力也无,他瞧了舍我一眼,想问:「干戈真的是人么?」 可是当他看到舍我震愕的脸上表情时,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因为他知道恐怕 连「剑癫」舍我也没法子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此时,无人说话,更无人敢上前再谈报仇的事儿。 雁荡十八飞骑面面相觑,打不定主意是否该在这时候充当英雄,拿命玩儿? 马玉堂则是领着一干手下退在一旁,早已没有想捞上一点好处的存念了。 笵轻舟深锁着眉,心忖:识时务者为俊杰,连「刀魂」「刀魄」都对付不了的 人,没道理上前把命硬给拼上。 而尉迟烈阳这才知道,只因干戈制得住他三兄妹,他三兄妹才得以在干戈的剑 下保住性命。如若他三兄妹的功力与「刀魂」「刀魄」差相彷佛,恐怕连第一手火 弹子出手的机会也无,早就成了干戈的剑下亡魂了。 偌大的白家大院,就这么寂然无声,所有人尽都盯着干戈看,深怕一个闪神, 干戈的剑已然刺穿自己的咽喉。 干戈没有动,只是注视着剑上的血痕,那是「刀魂」凌青冥的血。 他看着血顺着剑身滴落地上,从一条血线,到无数血滴,一滴、两滴、三滴、 四滴:::终于滴尽。 透红的剑,似乎更红了。他抬头,在人堆中搜寻黑墨痕。 「黑墨痕,我说过我是来找你的。」干戈道。 黑墨痕退了两步,张望着天空,他纳闷为何「十三鹰」还不出手?还在等什么? 眼见干戈一步一步走来,黑墨痕咬一咬牙,是否该发动预伏的这批黑衣人? 这批黑衣人可是在干戈诛灭后用来对付各家门派的呀! 没想到死了「刀魂」「刀魄」之后,竟然没有人再敢上前挑战干戈,看情况不 动用这批黑衣杀手是不行了。 事到如今,显然已顾不得那么许多。黑墨痕右掌一挥,四下里剑光又起,七八 十名黑衣人同时行动。 只听干戈一声叹息:「何苦逼我杀人。」 他跃回场中,一脚踢飞他着人抬来的那口棺材,说道:「别伤了死人。」 棺材无盖,撞跌了笵家堡数名手下,撞开了白家大堂厅门,稳稳落于白家大堂 之上。算上原本就停柩在大堂里白宙、黑云这两口棺木,却是三口棺材齐聚一堂了。 「这就来吧!」干戈长剑一扬,虹光叫烈日失了颜色。 只见一道白色身影,在黑衣人的包围圈里忽隐忽现,彷如天外闪电,在黑色夜 幕中分外耀眼。偶而,剑虹乍起,黑幕便少了一角;有时,剑虹连绵成线,黑幕也 就如撕布帛,划开一道长长的白色光影。 桌裂、凳倒、杯盘狼藉、酒菜满地。 剑虹过处,站着的人少了,躺着的人却多了。 杀戮!彷佛一场无止尽的杀戮! 各家门派全都退到墙沿,胆子小的若不是碍于主子以及派门的面子,恐怕早已 夺门而出、溜之大吉。 场上白影如电,剑虹乍起乍灭! 司马笺儿看着那道虹光,忽地省起:「癫爷爷,您瞧那剑虹,莫不是:::莫 不是传言中的血剑?」 「血剑!」舍我惊愕。 「血剑?」关刀惊疑,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血剑」这两个字。第一次是在磨刀 儿胡同由笵轻舟的嘴里得知,这血剑似乎关系着六十年前一位武林奇人的命运,却 怎地与干戈也扯得上关系? 「丫头,妳是说干戈手上这柄剑,便是六十年前与「武林第一狂徒」聂秋雨同 葬大海的那柄「血剑」?」舍我追问。 「我也不敢断言,可我太爷爷书上记载,「血剑」一甲子出世一次,剑身透红, 长三尺有二,说的不就如同干戈手上的剑么?」 舍我沉吟,道:「妳太爷爷是如何记载的,妳可记得住原文?」 「当然记得,我太爷爷是这么写的:「西天有剑,精金淬之,饮血通灵,神佛 避位。剑长三尺二,缘逢一甲子,无人可御,无鞘能容,非有缘难以得之,是真主 方能驾驭,其色如血,名曰血剑。」无鞘能容,其色如血,这说的可不是干戈那柄 透着古怪的剑么?」 「饮血通灵,神佛避位:::这劳什子的什么血剑,当真如此厉害?」关刀真 真觉得不可思议。 「呵呵,说厉害嘛,终归是传说,谁也没亲眼瞧见:::」舍我停了一会儿, 又道:「算算离「东海狂徒」聂秋雨抱剑坠海至今,恐怕也该有六十来年了,难不 成:::难不成干戈手中之剑:::真是血剑!」 关刀好奇之心已被挑起,忍不住不问:「喂,妳太爷爷可还写了什么关于血剑 的事儿?」 「喂什么喂?你这八字胡可懂得半点儿礼貌,你这么问,我偏不爱说。」司马 笺儿嘴上说着,故意回过头不去看关刀。 关刀不假思索,道:「你这般不男不女,却是要我如何喊你?姑娘?公子?还 是小叫化子?」 「喂,你这人:::你这人:::哼:::」司马笺儿小嘴一噘,气在心头。 关刀心知司马笺儿是铁定不肯说了,而自己更是万万不会去跟一个小姑娘哈腰 赔罪,于是转而向舍我求援。「前辈,这血剑的来历你是知道的吧?」 舍我笑笑,说道:「我知道的再多,也及不上丫头家几代下来的访察考据。真 要谈上这些武林轶事的话,丫头她沧州司马家的「兰台史库」,是叫你花上几年工 夫也读之不尽。只不过这下好啦,你得罪了咱们司马小姑娘,可是累得我老头儿也 听不到这些个武林秘辛了。」 说到这里,舍我瞧瞧司马笺儿,见她噘着嘴专注的瞧着场上的厮杀,一副没想 说话的样儿,于是接着说道:「这血剑啊,最近一次的血海掀波便是六十余年前的 「东海汀山之役」。」 「东海汀山之役?」关刀插口。 「不错,东海汀山是当时号称「武林第一狂徒」聂秋雨的老巢。司马家的「武 林人物谱」上说他「若非血剑西来,足堪江湖第一榜。」呵呵,什么是「足堪江湖 第一榜」?这意思你可知道?」 「莫不是说他武功了得,堪称武林第一,是吧?」 「正是如此,聂秋雨纵横江湖大半辈子,狂名远传,罕有敌手。可不知怎地, 忽然就销声匿迹,江湖上再也没了他的消息,后来传出来他得了血剑,躲起来破解 剑上奥秘。」 「奥秘?这血剑可是藏着什么厉害剑谱么?」 「不知道,众说纷纭,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不过这一次血剑的现世却 没叫人见识到它的厉害,反倒是害了聂秋雨抱剑坠海,含恨而终。」 「若照前辈这么说,在聂秋雨之前没人拥有过血剑,在聂秋雨之后也没人再见 过血剑,那么说血剑如何如何厉害,却又是怎么传开的?」关刀一脸纳闷。 舍我搔搔胡子,继续说道:「这可要说到一百廿余年前的旧事了,嗯:::该 是洪武朝发生的事情,传闻说一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仗着血剑挑了当时武林最大组 织「阿鼻教」,这才传开来血剑藏着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此中关节,流传了百余 年下来,真能说得清楚的,我看哪,也只有沧州司马家了,丫头你说是吧?」 对于这段一百廿多年的武林轶事,舍我着实所知不多,于是三拐两拐把话头接 给了司马笺儿。 司马笺儿瞧着场上的血腥,早欲作呕,偏又跟关刀呕气,才忍着不加入舍我与 关刀的对话。 此时见舍我把话头丢了过来,总算有个台阶可下,说道:「这段旧事,我太爷 爷的确有记载。「阿鼻教」覆灭百余年,现今武林恐怕听过的人已经不多:::」 关刀深怕司马笺儿再耍性子,不说下去,赶紧附和着说:「嗯,嗯,的确没听 过。」 司马笺儿白他一眼,接着说道:「「阿鼻教」可以没听过,可说到「邪剑魔星」 方君白:::只要是江湖上翻滚过的,都该如雷贯耳吧!」 「「邪剑魔星」方君白!」关刀、舍我同是一惊。 舍我紧接着说道:「难不成这一代魔头,便是:::便是:::」 「癫爷爷您猜的没错,这方君白便是当年仗着血剑荡平「阿鼻教」的那名少年, 也是后来为祸武林十余年、恶名流传江湖近百年的一代魔头。据传,他一身莫测高 深的武功剑法,全得自血剑。说到「邪剑魔星」方君白当年以一人之力掀起的武林 浩劫,在我太爷爷书上有言,每当故老提及时,虽非亲历,却仍不掩惊惧之色,可 想而知这魔头有多厉害!」 关刀却道:「方君白的厉害自然毋庸置疑,可全然归于血剑之功,又未免过于 穿凿附会了。练功学武自来需得稳扎稳打、层层渐进,我关刀才不相信一柄剑,真 能有什么魔力,叫人一夕之间成了仙,天下无敌了!」 司马笺儿正待要驳,舍我已然说道:「这话可说不得准,等闲凡兵俗物当然没 能叫人成了仙、上了天,可若剑上真有什么前辈高人留下的武功法门,或者是内功 心法,那么几年之间,甚至是几月之间武功判若两人的例子却也不少。呵呵::: 世间武学浩瀚,天下奇才辈出,「武」之一道,虽说必须循序渐进,方有大成,可 若有高人指点你一些个功法窍门,原也不该这么因循拘泥,没有变通。所谓「灵台 一窍通,抵过十年功」,你且瞧瞧干戈,可悟出什么?」 关刀看着杀得火热的场内,只见白影穿梭,剑虹点处,中者莫不是咽喉一点血 痕即便无声无息的倒下,杀人能够杀得如此干净俐落,也算骇人听闻了。 看着干戈手上的剑,关刀道:「前辈莫非也认为干戈手上之剑就是传说中的血 剑?又难道前辈认为干戈这一手剑法,正是从血剑中得来?」 「不知道,干戈手上的剑是不是血剑?我不知道。可我糟老头儿可以断言,干 戈的剑法断断不是现今武林哪个前辈高人能够教得出来,若不是他另有什么奇遇, 这血剑的传言便不由得咱们不信了!别的不说,你先瞧瞧他那股气势。」 「气势?」 「不错,剑招未发,气势便足以杀人!」 「气势杀人!」 「呵呵,你以为叫江湖人闻名丧胆的「刀魂」「刀魄」是怎么死的?是叫干戈 那一股气势杀死的!否则以凌、祁二人的刀法,岂有落到无还招之力的下场。」 关刀顿有所悟,点了点头。 司马笺儿却是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眨不眨的瞅着舍我瞧,懂是不懂?她心 底着实胡涂。 舍我笑笑,接着说:「你们怎么不奇怪我为何不关心场中的变化,却来和你们 啰唆这一堆?」 关刀、司马笺儿互望一眼,摇摇头,没有说话。 「跟你们说老实话吧,我是怯了!临阵对敌,心若先怯了,那也不必打了,任 你再高妙的剑招,再深厚的功力,面对一个气势压得你喘不过气来的人,也只好未 战先败,弃剑投降了:::」 司马笺儿抢道:「这是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可我瞧他干戈厉害是厉害 了,却瞧不出他哪来您说的气势:::」 司马笺儿指了指干戈,接着道:「哪,您瞧他衣衫飘飘,活像只白粉蝶飞来飞 去,哪里有半分气势?」 舍我又笑:「我说的气势可不是那种吓唬人的霸气,而是干戈这种料敌机先, 好整以暇,一派从容的自信!你想想凌青冥为何自戕在干戈的剑下?呵呵,高手过 招,败就败了,何必寻死?」 「是啊,何必寻死?」司马笺儿道。 「想是不甘受辱,死了算了!」关刀道。 「把你们的衣服剥光,你们会怎样?」 舍我突来一问,叫司马笺儿红了脸,啐了一口:「癫爷爷,您说甚呀?」 关刀知舍我意有所指,所以没有说话,等着舍我说下去。 「凌青冥在干戈面前,就彷如被剥光衣服一般。他的招数,他的动念,无不被 干戈摸的一清二楚,所以他的心被轰垮了。心一垮,呵呵,除死无他路。不说凌青 冥,我糟老头儿也是,与你们废话一堆,不就是不想再看干戈杀人,看他料理「刀 魂」「刀魄」的手段,我糟老头儿的心已经怯了一半了。如若再要看他在七八十人 的包围圈里如入无人之地,那么我剑癫真的要未战先败,穷一生难再有所寸进:: :」 说了这么一段话,舍我终于忍不住拔开他的酒葫芦塞子,仰头灌了一口酒,袖 襬抹嘴,道:「你们两个娃儿懂了吧?」 懂了么? 看着场上的黑衣人一个一个倒下,那道白色身影彷佛巨大起来!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