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用生命的瞬间来爱你 在当记者的时候,曾听做时事报道的同事说过这样一件事。有一个女孩用她生 命的瞬间来爱一个男孩,她走了,走得那样无憾,却留给男孩一生的相思,从此刻 骨铭心。用生命的瞬间来爱,很凄然,她挟着末日的余辉终于把男孩的爱揽入怀中。 这样的死对她到底是希望还是绝望?幸还是不幸?寂灭还是永生?我从来不知道一 个人到了生命的尽头的时候,灵魂还会发出这样惊人的美丽。我更不知道这样的事 情,有一天会落到自己的身上,用生命的瞬间来爱……谱写下最后的绝诗。 我并没有告诉兰楠将要发生的事情,一如往常的听她说着学校里发生的各种各 样好玩有趣的事情,看着她眉梢时而飞扬,时而低皱可爱的变化。我只想把她的影 子印在我的眼里,刻在我的心里。在生命临尽毁灭的时候,人是不是才会有一种醒 悟,寻了一生一世爱原来就在自己的身边,那种牵挂和担心只源自于她,与旁人毫 无干系。我还能道貌岸然的说,我不爱你,我只当你是我的妹妹这样的话吗? 我说不出口了,可是此时此刻却又不能不说。我宁可她恨我生生世世,也不愿 看着她死在我的面前。孤独的活着,至少还活着,只要她活着,我就没有遗憾了。 “兰楠——。”在我喉咙边一直打着转的话终于还要说了出来:“我,我和莫 可,相爱了。”莫可,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无可奈何,原谅我的自私。 兰楠看着我,似乎第一次才认识我一般,神色清冷,冷得带着一种让人心痛的 伤,她看着我,呆呆的,她的魂魄像是飞到了天外,肉身没有思想没有感觉,看得 我心惊胆跳。良久,她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像破碎的水晶,在空气中聚聚散散 :“今天来找我就是要告诉我这些?” “嗯。”我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的心像把钝刀来来回回地割,那么痛,那么痛! 可是兰楠,你又知道吗? 兰楠笑了,她没有流泪,可是她的笑容却是破碎的,残缺的:“我祝你们幸福。 大哥——,看来我还是输了,我等不到你了么?” “兰楠——。”我只求着兰楠不要再说下去了,她的笑容,她的声音,甚至带 着平静的易碎的幸福也让我痛得无法言语。 “大哥,大哥……。”兰楠轻抚着的脸,轻得只让我感到五内俱焚。 “兰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此时,我只能反反复复地说着对不 起。兰楠,对不起,其实,我很爱你。 兰楠没有再说什么,她终是放了手,放开了挽着我的手,慢慢的退了几步,站 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退进了灯的阴影里,阴暗中,我只看到她嘴角的那丝笑容,原 来她一直笑着,一直勉强着自己做出坚强的笑容,那笑容像只夭折的蝴蝶,化作一 阵粉屑摔碎在地上:“大哥,今晚我就不过你那儿去了。我想一个人静静。”她走 了几步,忽然转过身来看着我,悲痛地低喃道:“大哥,我的心,此刻好痛……滴 血的伤口永远不能再愈合了,你知道吗?” 可我又何偿不是,我再一次自私的把兰楠从我的身边赶走,虽然有着千万种理 由,可是我还是伤了她,我知道她伤得有多深,那不可能再愈合的伤口,还滴着血 的伤口!我可怜的兰楠,请你再一次原谅我的自私,做为一个男人,我不能让自己 深爱的女人陪着自己死去,更不愿意你看着我的身体像粉末一样永远消散在这世间。 而我们之间或许存在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我与你可能会像两条永不能相交的平行线, 在这个时空蔓延,也许这就叫做有缘无份吧。可是我求求你,求求你老天爷,如果 可以,我请求你把属于我的幸福全部给兰楠吧,我要让她在没有我的日子里过得幸 福快乐,就算永远的把我忘记也没有关系。 今晚,是我最后一次看月亮了吧,我坐在飘窗上,孤独的赏月,没有文人雅士 的那些对月而叹的绝美诗词,只有对生命的留恋和感叹,孤寂的心在微风中咋响, 带来生命美好的绝唱。我想,明晚,当我消失在这个世上的时候,我会想起谁?是 我去世的父母?是早年倒于树下的妹妹?是兰楠,还是其它?或许会想好多好多, 因为我留恋这世上,留恋这万丈红尘。就算我成了世上不容的异物,可是却仍有些 人的心,仍会怀念那些将要逝去的美好。 手机忽然咋然作响,有我的短信?我拿起来一看,是莫可发来的。一首小小的 诗,带着一些伤感: 手中的柠檬茶 渐渐淡了酸涩 香气模糊了双眼 以及欲言又止的忧伤 在你怀里痛哭的夜 其实已经很远了 我们都在寻找 只有梦没有黎明的夜 结果 竟是无法走出的迷宫 遇见了你 我跌进了怎样的心情里 也许一生一世 都不会明了的情 我的眼睛 闭上了怀念的星光 搂住一种离别 刹那凝情的记忆 爱你的心 今生怕是再无法收敛 尽管雨 滴着疼痛的细枝末叶 我依然轻轻唱过了悲伤 舞尽了花开 寂寞的雪飞 眉间是错落的伤心碎开了 一手的寒风 秋叶惆怅的流连翻转了 一地的悲伤 这首诗只曾见过,只是不经意间已经忆不起是谁写的了,可是莫可发过来是什 么意思?今晚本以纷乱思绪变得更加的纷乱。我呆呆的握着手机,夜光屏在黑暗中 一闪一亮发出诡异的光。 “喂……。”我接了起来,手机那头却没有声音。 我和电话那头的人就这样静静的听着彼此的呼吸,谁也没有挂机。 “喂……。”是莫可!她的声音有一丝沙哑 “莫可,你有什么事吗?”我尽量用平静语气问道。 “收到了吗?那首诗。”莫可问道。 “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打乱你的生活,我也不想横插在你和那个女孩之间。 只是,我不想让自己的心语这样沉寂下去,连一句我爱你的话也没有勇气说。”莫 可低低地说道:“我知道像我这样的女人是配不上你的。可是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对 你所说的一切,并不是什么报恩之类的感动。我爱你!兰明!不是因为你给了我新 的生活。我爱你就是爱你,没有理由的!我不需要你同情目光的凝望,我只求你可 以让我远远的看你一眼,也就足够了,或许,在我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我不应该再 去加入爱情的行例之中,我已经赔不起,更付不出。可是兰明,你给了我相对的勇 气和信念。所以我可以对你说,也只能对你说。” “可我不值得你爱,更不值得兰楠来爱,我不值得你们每个人来爱。”老天是 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在我作好视死如归的那一刻,偏偏寄来生活幸福的贺卡。我不 知道这算不算贺卡,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可以得到一个女人的全心付出已算幸福,而 两个女人的真心相寄,是幸福中的幸福。 电话那头没有了声响,似乎在沉默。 “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心烦。对了,明晚……,你能不能不来?我的意思是说, 推迟一天,因为明晚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嗯。我知道了,你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说吧。”莫可轻轻一叹道: “兰明,我想问你,如果,有来生,如果我还是清白之躯,如果我有动人的美丽, 你会爱我吗?” “莫可,爱是盲目的,如果我爱你,就不会等什么来生,我只要今生,我更不 会在乎你的过去,你的样子,那些不重要,爱是心与心的碰撞,是在电闪火光刹那 的感触。” “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莫可的声音有些伤感:“我还是盼着来生我和你会 有一个美的开始。” 夜光屏不再闪动,溶进了黑暗。莫可已经挂线。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课了,李红没有来上课,她的位置空空的,主任给了我一 张请假条,告诉我,她请病假了。我展开了那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条,上面写着: 老师,我因身体不适特请一天假,明天准时上课。底下是落款和日期。我的目光落 在了‘明天准时上课’这几行字上,这算一种通知吗?准时!今晚十二点,她们会 准时来的。我躲不掉的,是这样吗?李红? 这天王欣也奇迹般的没有跟我闹别扭,还认认真真的做了笔迹,老天真的很爱 开玩笑,一切的好都堆积到了在我生命的最后的24小时。 下课了,我正准备走出教室,手机忽然响了,是兰楠!我的手一阵颤抖,轻轻 的摁了接听键。 “大哥,我要见你!现在!”兰楠的语气十分坚决,不由分说。还好我今天上 午只有这一节课。 兰楠站在她们学校门口等着我,她眼圈红红的,一身白衣站在瑟瑟风中,像只 飘零的孤雁。 “兰楠。” “为什么?为什么骗我?”兰楠一见我就批头盖脸的向我责道。 我心里一突,强自作笑地回答道:“骗你什么?” “你还不承认吗?你和莫可根本就没有开始过?你在说谎!为什么?大哥,你 为什么要骗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要这样急着把我从你身边赶走?我 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蕴涵已久的眼泪此时也滚滚而落。 “兰楠,你,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些没头没脑的话的?” “莫可告诉我的,她亲自告诉我的!”兰楠大声的吼了起来:“你和她根本就 没有过开始,她昨晚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我就她的旁边,她发给你的短信中的诗是 我替她发的。你真当我是笨蛋吗?你昨天莫名其妙的说出那番话,我真的好伤心。 可是事后我却觉得奇怪,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在学校说是你女朋友的时候,莫可 为什么什么反应都没有?大哥,我已不是当初什么都不懂的我了。” 是的,我什么都算进去了,可是却少算了莫可的老练和狡猾,她怎么可能会这 样冒失得发来一首短诗,那种青涩少女所玩的把戏已不再适合她,如果是她,她绝 对不会发那样的诗,她会直坦坦的说给我听。 “莫可,她告诉你什么了?” “她说,你对她根本不是爱情,只是同情。你们之间只能存有友情。”兰楠的 语气一软道:“昨晚的那通电话,却说的是她心事。可,大哥,那些我都不在乎, 我只在乎你是怎么看我的?为什么要骗我?你已经骗了一次了,为什么还骗我一次? 你知道不知道这样好残忍!” 残忍吗?是的,我知道那很残忍,既然已经残忍了一次,就让她继续残忍下去 吧,让今晚的十二点结束这一切的残忍,替你与我之间画上一个句号。 “我没有骗你,我只不过想借莫可的手而已,你明白我的意思么?我不爱你! 一点都不爱你,你与我之间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我残忍的揭开她的伤口 :“你是狼女,我是人!你明白吗?人!你懂什么叫做人吗?你不会明白?” “啪!!”带着绝望和痛心的耳光重重的打在了我的脸上,兰楠带着泪水,嘴 唇咬出了一抹紫青:“我在你的眼里就是这样的吗?你当我到底是什么?” “宠物。”我笑着回答道。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笑出来了,而那抹笑容对兰楠 的伤口无疑又是撒上了一把盐。 “好!好!好!”兰楠一连说了三个好,她的眼泪把整个天空都划的支离破碎, 在我看来。 她再也没说只字片语,毫不犹豫的转身即走。我和她,就这样结束了吗?我用 微笑默送着她,我最爱的女孩,希望你幸福,忘记我,永远! 从学校回到家,已是晚上七点十五,我吃了最后晚餐,穿上我喜欢的衣服,没 有开灯,像一个虔诚的教徒在房间里点燃了一枝枝白色的蜡烛。听说红色的蜡烛代 表着喜庆,白色的蜡烛则代表着悲哀,我点燃了一百枝蜡烛,把房间照得如同白昼, 我在墙上的身影瞬间变得高大起来,在蜡烛摇曳不止的光环下摆动着。我像过生日 一般,每点燃一枝蜡烛就许下一个心愿,我许了一百个心愿,有九十八个给了兰楠, 第九十九个给了莫可,最后一个给了自己。要求很简单也很虚无,我请求上苍给我 一次重新做人机会。是不是太奢侈了?这样的愿望? 我看着被风吹得摇摆不停的烛光,看着顺着烛身一滴滴淌下的浊油,这就是蜡 烛成灰泪始干的感觉吗?我的心却那样的平静,死亡或许真的不像电视上说的那样 可怕,电视上之所以演得那么可怕,只是因为前奏来得太伤太暗,没有一丝光明, 让人无端的摒息起来。 晚上十一点五十分,我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去留恋这个世间的美好,我给兰楠发 了一封EMIL,时间定在了明天晚上十二点,内容只有六个字:对不起,我爱你。而 主题却写上了八个字:用生命的瞬间爱你。 或许她会当作一个笑话,我的另一种侮辱让它随风而逝,更或许她会对着它痛 骂不止。无论是哪种结局,我已是看不到了。我饮下最后一杯血酒,时针指向了十 一点五十五,我的门铃响了,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来的客人却不是红阳月灵,而是带着一脸坏笑的王欣,我惊讶的看着她,这个 在午夜流浪的女孩为什么会出来在我的面前。 “嘿,老师,你不会让就这样站在你的门口吧?”王欣举起手里的袋子道。 我看了看表,十一点五十六分。 “对不起,我不接待十点过后上门的客人,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急急的 就想关门,冷不防王欣伸出一只手横拦在门上。 “是有关于我的事情。”王欣说的很郑重,语气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哀,我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竟然放了她进来。 “给你三分钟的时候,三分钟过后,你就走人!”我的态度简直像面试的考官。 “我的家庭你应该听说了吧?很有钱,不错,人人都羡慕我,有一个这样完美 的家庭。可是他们谁又知道我只是一个不应该出来的人,在那个家庭里。我是一个 私生女,我的母亲不是现在的母亲,我的生母只不过是我那个父亲在一次男欢女爱 中的附产品,为了不影响他的名誉而勉强把我收在了身边,作为他商场上后备的牺 牲品。”王欣摸出一枝烟,点燃,吐出一个烟圈,动作十分娴熟。 “所以我放纵自己,我不在乎学习的好坏,反正我只是一个牺牲品,无所谓的。” 她看了我一眼道:“你不要以为你那自作清高的把戏就这样轻易的把我收服,没那 么容易的。不过我愿意让你试一试,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有一种让我说不清楚的感 觉。”王欣说完站了起来,看了看时间十一点五十九分。 “我期待着明天你的课。”王欣说完就走了出去。 我完全不明白王欣那一堆听起来莫名其妙,又似乎带着些含沙射影意味的话。 明天的课?大概明天我已不可能存在与这个世上了。我,没有明天。 一阵轻风飘过,墙上的挂钟响起一阵悠悠的音乐,贝多芬的致爱丽丝善未完结, 我的房间就多出了两个人,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美丽的女孩! “来了么?”我轻问。 “是的,我们来了!”声音清雅好听。 -------------- 玄幻小说精选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