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奸细 我再也没有心情去要化缘布施了,怏怏的坐在离着雏菊地不远的大树下,前不 远,那升起袅袅炊烟的地方便是宋军大营所在。我从怀里摸出一个干饼,可惜都碎 成渣了,许是我弯腰折雏菊的时候碎的吧。太柔弱了,我很烦燥的把那些渣扔在了 树下。 “你这样浪费粮食可不像一个出家人的作法。”冷不丁的从我身后传来女人的 声音。那声音冷如山涧清泉,清澈而又透人骨髓。 我回过头去,一个全身戎装,英气飒爽的女人正站在我身后,女人很美,可惜 那美却不带一丝人气儿,她很冷,她便这样冷冷的瞧着我,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笑 容。 “我喜欢,关你什么事。”我没好气的说道,我心情正恶劣着,这女人冷眉冷 眼的正好撞在我的枪口上了,无处渲泄的火气儿像找到出口般统统的流泄出来。 “火气儿还蛮大的嘛。”女人拍了拍肩上的尘土道:“我看你根本就是一个和 尚!是辽国的奸细吧?” 奸细?又是奸细!我哪里长得像奸细了?怎么个个都说我是奸细,刚才的小雏 菊说我是宋国的奸细,现在眼前的这个冷冰冰的女人又说我是辽国的奸细,我这气 不打一处来,索性也就认了:“对,我就是奸细,你把我怎么着吧?” 女人笑了起来,她的笑容也是那么的冷,手中的利剑不动声色的便架在了我的 脖子上:“口气还不小,不给你点教训,你还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不等我回 过神,那女人便是狠狠的一劈,砍在我的脖颈上,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 知道了。 当我恢复知觉的时候,已然身在脏不可闻的大牢里,湿气沉重的稻草底尽是胡 乱窜的老鼠。定是那个冷气逼人的女人做的!我恨的牙痒痒,平日里的那些修身向 佛道行全都抛到九宵云外去了。在牢里大声开骂,还没等我骂个舒服,牢卒们便不 知道从哪找来块又破又脏又臭的布硬塞进我的嘴里,骂骂咧咧的走了,一个胖胖矮 矮的狱卒在走之前还狠狠的踹了我两脚。 “你骂糟了吧?你也不看看骂的是谁?”住在我对面的犯人刨开脏乱不肮的头 发探出半个脑袋对我说道:“那可是鼎鼎有名的杨家女将,那可是保宋抗辽的一把 好手,你这样明目张胆的开骂,他们不堵你的嘴才怪。” 杨家女将?谁?心中的那股烦燥气儿全都没了,我急急地想问,可是嘴却被堵 着,只能发出呜咽的叫声。住对面的犯人在这里显然是个老人辈了,他看了我一眼 道:“瞧你那样,像和尚又不像和尚的,连伪装都做得不像,还想来我们大宋当奸 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那和尚都是什么样儿的?真是……活该被抓。”那犯人说完 又瞅了瞅我,看着我用眼睛瞪着他,他左右瞧了瞧,见没有那些牢卒的影子,才小 声的对我说道:“怎么样?想出去吗?” 出去?我当然想了,我连忙点头,那犯人似乎也见怪不怪了,他看了我一会儿 道:“你来做奸细定是带了不少银子吧?兄弟我也不贪,我指你一条活路,你出去 之后,找人把钱给我送进来,我要的不多,一千两。怎么样?” 一千两?我的眼睛瞪的更大了,就像让我化一辈子的缘也化不到这么多钱啊, 再说了,这人说话前后不搭的,他自己都在牢里呢。我当然不相信他了。 “你还别不相信我。在这座牢里还真是我有法子让你出去,再说了,你来大宋 不就是为了打探军情吗?你要是呆在这里,甭说军情了,你能不能活命都是个问题, 你又何必在乎那区区千两银子呢?”那犯人从地拔了根稻草,叼在嘴里蛮不在乎的 对我说道。 我使劲的摇了摇头,倔脾气又上来了,我是心想,我又是真个儿的奸细,我怕 什么啊。再说师兄弟们要是见不着我,肯定得找我,这一找便知道我在这里了,这 误会不也就除了吗? 那犯人见我死活不应承,呸了一口道:“死要钱,连命都指不定保不保得住呢, 还要那钱做么?”说完他便一屁股坐在地上,玩弄起稻草来,嘴里哼着不伦不类的 调子,再也不理我了。 我却想着那个冷眉冷眼的女人,那人说她是杨家女将,不知道她是九姐还是八 姐。瞧那模样倒有些和小时候的八姐有些相似,可那气质就差得远了,八姐是多温 柔的一个人儿啊,那冷得入骨的神情气质准不会是她。九姐?更不像了,像只猴儿 似的上窜下跳的,哪来的那气质啊。排风姐姐?那眉眼压根就不是。难道……是娘 老当益壮,又生了个小妹妹?呸,呸,呸……我在瞎想些什么啊?我晃了晃脑袋, 怎么会想到这方面去了,想起来就好笑,娘怎么可能嘛。 大宋军营的将军帐里,那被我说成冷眉冷眼的女人正跟杨家元帅,杨老令公回 禀着刚才的事儿,表情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得意。 “九妹,你不会是抓错人了吧?”坐在军帐左下首的汉子皱着眉看着那女人说 道:“听你说,那人似乎一点功夫都没有,这辽人多骑射,怎么着那身子骨也得壮 实吧,你说那人跟瘦皮猴似的,和辽人不太像啊。” “大哥,谁说辽国奸细就定是辽人了,宋人里头也有贪生怕死的孬种。我看九 妹没抓错人,准是一个大奸。”紧挨着汉子坐着的是个皮肤细白的男子。 “四哥这话还听得。”杨九妹得意的扬了扬下巴道。 “这也不能马虎。对了,九妹,你把人关哪儿了?”杨令公沉思了片刻问道。 “回父帅,我把那奸细扔进军营大牢去了,我还差了七哥去那里打探那人虚实 了,这是奸还是忠,一会儿便知道了。”杨九妹眨了眨眼回答道。 “九妹,这回你怎么就长了个心眼儿了?知道暗插内线了?”挨着杨九妹坐着 的是个白袍女将,模样生得美极了,活脱脱的像是从画里走下来的仙女,眉眼间顾 盼流敛的神情让人打心窝子里喜欢。 “八姐,你又笑话我了,上次不是我经验不够嘛。这次有七哥帮忙,那人准得 现形。”杨九妹脸红了红,那如冷的气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果那人真是辽国的奸细,九妹,那你可立下大功了。”紧挨着杨八姐坐着 的是个红袍女将,手里握着一根齐眉精钢棍,生得是英气勃勃,说起来话来有些粗 气,却更显那股子英气了。 “错不了,准是一奸细。”杨九妹颇为自信的回答道。 那犯人自顾自的玩了一会儿,许是无聊了,又转过身来找我说话,尽说些宋朝 败落,奸臣当道,那意思似乎是想让我收他做跟班,就差我点头了。见我半天没反 应,他又叹了口气,说起了家里的惨事儿,什么八十老母惨死宋人刀下,逼于无奈 才打家劫舍,却没有想到被官差给逮了,扔进了这不见天日的黑牢里云云的。听得 我心里直发笑,心道,你家里那些惨事关我什么事儿。我那时想,我真不是当和尚 的那块料,这起码的同情之心都没有,连念句阿尔陀佛都懒得念了。 那犯人说正高兴,冷不丁的被走过来的牢卒给听见了,将他拉了出去,说是去 隔壁刑房行刑。然后我就听到一阵阵儿惨不忍闻的凄叫和哀号。隔了大约半个时辰, 那犯人像被人拖死狗一样满身是血的拖了回来,随便一扔便扔进了牢里。随后,那 牢卒嘟喃着说是塞了我有一个时辰了,说着什么我也应该老实了之类的废话,取下 我嘴里的破布,扬长而去。 那犯人半死不活的哀哀的叫唤着,一屋子的犯人硬是没人理他,都冷冷的瞧着, 大概是司空见惯了,也生不出什么同情之心来了。我瞧着,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 了,竟然开口关心起他来了,若是让佛祖见了,准会说我这人还有些佛心,值得教 诲吧。 “你没事吧?”我小心的问道。 那犯人呻吟了一阵儿慢慢的抬起头,透过脏乱的头发我看着我,吃力的说道: “我说……我说……兄弟,你,你都瞧见了吧,……这里,这里是不让人说真话的, 谁说真话打谁,哎哟,痛死我了。” “你说的是不是真话我不知道,只不过我觉得你是不是有点自讨苦吃啊?”我 说道。 “嗨?我说,你……你这是不落井……落井下石吗?嘶……痛死我了,我的屁 股。”那犯人一边捂着屁股一边撑着气对我说道,那样子颇为不服气。 我笑了起来道:“不是我落井下石,我说的是实话。” “得!这打算我白挨了,嘶……我屁股都肿了。”犯人捂着痛处呻吟着道。 屁股肿了?呵呵,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屁股肿了和脸肿了有什么区别,不禁 探头看了一下,这屁股肿得也不很厉害嘛,不就比平时高了几分而起,崛得挺些。 那犯人叫唤了一阵儿,竟然把牢卒给引了过来,说是有人要见他,便咋呼着将 又将他拖了出去。 我在一旁瞧着直摇头,这样的拖法是活人都得可拖死了,更别说一个半死不活 的人了。 -------------- 玄幻小说精选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