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娓娓家常话霍霍宝剑芒 所谓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不说姚青在外如何,且说田宝华那一日找到姚青家 以后便时常来这里看望姚青的大姐,一来二去和冯姚氏也熟烙起来。 这一天是阴天,济南城内凉风阵阵清爽宜人。在姚青的家中,冯姚氏正和田宝 华坐在小楼里唠家常。 “大妹子,你知道不,隔壁许家这两天总是丢发簪、木梳、鞋子什么的,他们 家里人都说是闹狐仙,在家还供上了牌位呢!”冯姚氏煞有其事的说道。 “大姐,这世上真有狐仙儿么?”田宝华说道。 “那谁知道,老辈人都说有,那总该有些影子吧!”冯姚氏说道,“你再说说 青哥儿小时候的事,好么?” 其实冯姚氏都听田宝华说几遍了,可还是觉得不够。田宝华倒也不怕烦,每次 都讲给他听。 “我们那个村在峻青山以南叫南山村,那时我虽然还小,可这事却还记的,那 天早上的时候,隔壁的秦先生带着一个大个子出去了,快到中午的时候青哥从屋里 出来,就在门口到处看,我娘就叫他进了我家,那天中午是在我家吃的饭,那时起, 我俩就认识了。 “青哥聪明得很,先生教什么会什么,弹的琴可以把鸟也招来。村里有两个小 伙伴小林和小木常来找青哥玩,他们常常一起到看林人那去听故事。小林调皮的很, 常带其他两人去地里偷地瓜吃,我常劝青哥少跟他一起胡闹,后来小林在毕家果林 里偷吃果子,弄坏了树苗,毕家找上门来,小林的爹把小林打了一个屁股开花,再 后来小林就带着自己的衣服离家出走了。” “青哥儿没和他一起去偷果子吃吧?”冯姚氏每次听到这都要问一句,谁让他 那几年没和兄弟一起过,她狠不得现在和兄弟在一起把那几年重过一遍。 “没有,青哥后来就不和小林一起闹了。”田宝华倒是很理解大姐的心情。 “有一次,邻村的一个大个子带人来我们村要打小木,被青哥看见了,他就叫 大牛举着一块大半个人高的石头围着村口的老槐树走了三圈,说谁要欺负小木就要 他好看,吓得那些小子再也不敢来我们村找麻烦了。大牛是和青哥一起被秦先生带 到村子里的,大牛力气大,常帮我们家干活,有一次我家的牛病了,还是他帮犁的 田,那真是比牛还蛮。他在山坡上开了一块地,用他那把铁柄的锄头刮庄稼上的虫 子,也不怕累,长怎么大也就看他一个人这么干过,有时候青哥也会去帮忙,别看 大牛比青哥大那么多,可他什么都听青哥的,青哥要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真是奇 怪。” “这就是缘分吧!” “是啊!大姐,那我们今天能在这唠嗑,这也是缘分呐!” “唉!要你能和青哥儿一起过那就更有缘分了!” “唉,大姐……”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那郑大官人怎么样?” “对我还好,他先前的夫人给他生了一个小子后难产死了,他比我大十岁,对 我还算迁就。” “大点好,知道怎么疼人,不象那毛头小伙什么都不懂。” 两人在小楼里正聊的高兴,突然楼下响了敲门声,“大姐,在家吗?”又是许 家大婶的声音。 “在,什么事?”冯姚氏扶着楼梯走下楼来。 “找你家兄弟的,开开门。” 冯姚氏将门打开,见一个大块头汉子肩上扛着一柄铁肝的锄头小山似的站在门 前。 “你是……”冯姚氏迟疑一下说道,“你是大牛?!” “恩!”那巨汉点了一下头。 “进来进来!”冯姚氏立时脸上堆起笑招呼着巨汉进门,接着又招呼许家大婶, 许家大婶说:你好好招呼客人,我不进去了,说完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田宝华听见声音也下得楼来,见到那巨汉自然也是欢喜异常。 “花儿也在?你也是来这让青哥儿管饭的么?”那巨汉嗡声嗡气的说道。 “是啊!你也是么?”田宝华笑着说。 “俺从村子里出来时,先生说:你先回家看看,如果家里没饭吃就回济南找青 哥儿,让他管你饭,所以俺就来了。” “你家在哪呢?怎么现在才到?” “河北,牛家村,俺春耕时出的村,到家正好是收割完的时候。” “你走了有大半年?那段路走起来可只要一个月啊!” “是么?俺不知道,俺是一路上向人打听着回去的,家里没人了,祖屋倒了半 边,俺住到过了年就出来了。” “那你怎么走的?” “走过的路我还记得,就按原路回村,再到济南来。” 冯姚氏和田宝华听着大牛说话,心里直发笑:这大块头心眼也太实了。 冯姚氏招呼大牛坐下,自己则忙活着给他做饭。 “开门,快开开门。”门口传来锤门的声音。 冯姚氏过去打开门,外面一群人气势凶凶的涌了进来,经直走到大牛面前: “大牛,回来了也不回堂口?跟我们回去,堂主等着见你呢!” “俺早就不在帮里了,俺不去。”大牛说道。 “不去?反了,你?”一群人掏出绳子就要给大牛上绑。 大牛挣脱开来,一把抓起靠在墙边的铁锄头一阵挥舞,那一群人纷纷躲避跑出 了屋子,在外面喊道:“里面太小了,大牛你有种出来说话。” 大牛拎着锄头出得门来,外面是一阵棍棒迎侯,大牛手里锄头一抡,将面前的 棍棒磕开,接着铁锄头轻轻挥动,刮在那些人握棍的手上,十来个人的棍子全都落 在了地上。 “好啊!在外面这么些年长本事了?有种你别走,看堂主怎么收拾你。”一群 人说完场面话推开人群离去。 “没什么事了,各位街坊邻居都回去了。”田宝华说完将大牛拉进了房间。 “大牛真好本事!”冯姚氏口里夸道,但脸色已眼见着不自在起来。 “大姐别担心,等一下我让郑哥来解决这事。”冯姚氏安慰道。 冯姚氏点着头说道:那就好! 下午,戈天雄带着帮众来到姚青家门口。房门打开,田宝华的夫婿郑启堂迎了 出来,只见他身形雄伟面孔凸出,动作矫捷,一看便知是练家子。 戈天雄一见,说道:“原来是郑掌柜,怎么?你与大牛也是相熟么?” 郑启堂说道:“是啊!不知道戈堂主与我这兄弟有什么过节?” 戈天雄说道:“那到没有,只是想问这位兄弟一点事情。” 郑启堂说道:“那外面这么些兄弟来做什么呢?这屋里太小,可招待不了这么 些人?” 戈天雄说道:“兄弟们只是和我一道来,他们没什么事。”说完让手下站在外 面,自己则随郑启堂进了屋。 戈天雄进屋后说道:“这本是我帮中之事,本不想外人知道,但我想与郑掌柜 交个朋友,也就不瞒着你了。九年前,这位大牛兄弟和我们前任堂主出外公干,堂 主和帮中几十人都毙命在外,独不见了这大牛,所以今日一见大牛兄弟进城便急欲 知道当日情况,不敬之处还望谅解。” 大牛在一旁说道:“那天俺和堂主在城外赤霞林拦下了那五个人,然后来了一 个叫做徐放的打伤了俺,堂主和他单斗时,又来了一些骑马的人,堂主便又和那个 拿着狼牙棒骑马的人打起来,还将他抓住了。这时先生说要弹琴,大家就都不打了 听先生弹琴,后来俺觉得头疼就把琴给打碎了。” “后来呢?”大牛虽没说的太详细,戈天雄却也听出了大概。 “后来?后来先生要带青哥儿一起走,俺就跟着他们一起到了南山村。” “你走时那些人情况怎么样?” “很好哇,只有一个骑马的被堂主拉下来,不知道死活,其他人都好好的。” 戈天雄又把细节详细的问了一遍,问出的结果还是一样:大牛走时那些人还是 好好的,看大牛这样子也不是说慌之人,只是此事关系重大,要这么轻轻放过也不 可能,戈天雄在心里暗自盘算着如何处理。 郑启堂在一旁看出戈天雄心里的犹豫,便说道:“我看大牛兄弟是实诚人,断 然不会说瞎话,在此我愿替大牛兄弟作保,如若今后戈堂主发现大牛兄弟有所欺瞒, 自管来找我们郑氏钱庄,我那买卖在,是跑得了和尚跑不里庙,戈堂主你看如何?” 戈天雄心道:正好有事要寻你,这次便卖你这个人情。当下说道:“郑掌柜既 如此说,戈某便不为难大牛兄弟了,正好我有一笔钱要寄存在贵庄,不知郑掌柜什 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哥俩好好谈谈。” 郑启堂说道:“有这么好的买卖,戈堂主怎么不早说,改日我们详谈如何?” 戈天雄一拱手道:“就这么说定了,那戈某便告辞了。” 郑启堂也拱了拱手,戈天雄出了门带着手下离去。 夜半时分,屋外野猫低吟,许四和他媳妇两人正说着枕头话儿。 “你怎么这么没用,人家王五一晚上都可以做七次,你怎么就不行了。” “好了,睡了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你还是什么男人?” 两人嘟囔着渐渐的没了声响,屋顶上一黑影掀开厅堂的一块瓦片,放下一根钓 鱼线,将狐仙牌位前的瓜果馒头都给钩了上去…… 黑影将东西用布包好,提着步包,一个飞身离开房顶,穿街过巷进了丁记包子 店,摘下面罩原来是包子铺的老板。 丁老板到厨房将灶王爷的神像从阁子上取下来,打开隔板钻了进去,里面是一 个小小的房间,丁老板将蜡烛点燃,将布包放在一堆梳子、鞋子什么乱七八糟的杂 物上,然后打开一个木箱数着里面的元宝和首饰。 忽然烛火闪了一下,丁老板立即回头,只见入口处出现一个魁伟的身形。 “郑启堂。”丁老板一下便认出来人。 “丁老板,卖包子挣了不少的钱呐,这么些元宝成堆的放!”郑启堂打量着屋 里,拾起一个蝙蝠样的飞镖说道,“呦,还有这个东西,这还有字:夜来飞,难怪 这么有钱,都超过我这开钱庄的了,原来没事还搞点外块。” 丁老板一屁股坐在箱子上,圆乎乎的脸上堆着笑:“郑老板,你怎么会找到这 来的?” 郑启堂说道:“许家闹狐仙,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会遇见大名顶顶的夜来飞, 真是失敬呐!” “没想到会这么失手!”丁老板笑了笑说道,“以前有个王震雷,各个点看的 死死的,我便将他引去了饿狼山,没想到他不做捕快后,来我这店里倒更勤了,没 事就跟我说哪里哪里失窃了,我知道这是在特意提醒我呢!嘿!可就这么老老实实 的呆着,我也坐不住,便没事时逗逗这些小百姓们开开心,听听他们说说私话也挺 有趣的。这样也会被逮着……” 丁老板摇摇头,将一本蓝封面的本子向郑启堂一扔,说道:“郑老板,你也不 是一个普通人吧?这个送给你做见面礼!” 郑启堂接住本子,看看丁老板,见他坐在箱子上向自己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郑启堂将本子翻开,只见第一页上写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落款是通判胡运来 记。再往下翻:知府吴嘉善收刘福民白银八千两,将李家六百亩田产判给刘家……, 守备郭大路得白银三千两,将内侄胡雍任命为偏将……看到这郑启堂一楞,丁老板 乘此机会一转身将箱子往郑启堂所在方向踢去,箱里的元宝、项链、珠子全飞了出 来,郑启堂挥手挡住,丁老板在这一眨眼的工夫便消失在箱子下面的洞中。郑启堂 扑过去看了看那黑漆漆的洞口,没有下去追:今天简直是意外的收获,他郑启堂还 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道德经第十一章: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十六章:致虚极,守静笃, 万物并作,吾以观复。注释:南华子养生主篇苞丁为文惠王解牛,以无厚入有间而 游刃有余。此所谓观物理入微,得其妙处,而现其“有”“无”相生之道理;后孙 子又论:并向一敌千里杀将,此为“有之以为利”一句绝家注释,然终不出“有” “无”相生、阴阳相成之大论…… 在演经殿中,姚青慢慢的将整本《注释》看完,不禁陷入无尽的沉思之中…… 大殿中不知什么什么时候烛火一枝枝的熄灭,屋外偶尔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隐隐 的鸟雀叫声、风吹树梢声,世界仿佛沉浸在一片明净之中,时间仿佛流水一般可以 触摸……不知过了多久,姚青起身推开房门,屋外已是清晨,刚刚升起的旭日将霞 光洒满东方,似乎整个道观都在朝霞的映照下奕奕生辉,看看四周,见那小道童拿 着大扫把正在打扫院子。 姚青过去施礼说道:“请代我向观主致谢,就说姚青打扰多日就此告辞。” 小道童说道:“师祖已经交代过,施主一切可自便。” 姚青又向小道童施了一礼,而后转身出了玉虚观,观外青山绿水、白云浮空, 姚青只觉神清气爽,心情畅快。 姚青在演经殿中领悟出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但此后不久武林中人都称他为 “琴剑书生”。 姚青下了武当山,直向南来,不几日来到洞庭湖,登上岳阳楼极目远望,八百 里洞庭美景尽收眼底,日光下湖水波光粼粼,湖面芦叶青青船帆点点。下了岳阳楼 姚青登上一叶扁舟,让船家载着他在洞庭湖各处游玩。 晚上,小舟停在湖畔,姚青躺在船仓内,小船随着波浪上下起伏,岸上的虫鸣 和远处偶尔的乌鸦叫声不时传入耳中。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短促的呼救声,姚青忙从船仓中出来,提着剑寻声跑去。 船尾,操舟的老汉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怎么年轻人都是这么不知世道的深 浅。 姚青提着剑直向呼救处而来,月光下见一人将一女子扛在肩上正要离去。姚青 一声断喝:“呔,什么人竟然在此劫掠民女?” 那汉子理也不理抬腿就走,姚青抽出剑一剑刺向他背后。那汉子跟本未将这年 轻人放在眼里,一个“黄龙大转身”躲过宝剑抬腿向姚青踢来,姚青见他身形早知 其用意,一矮身剑尖直指那人脚踝,那汉子这一脚直向剑尖撞来,招数使到半截那 人一见不妙忙收招跳到一旁,斜眼扫了一下姚青,将轻视之心收了起来。 那人将身上扛着的女子放下,说道:“什么人?竟敢管我神教中事。” 姚青一怔,心道:早听说这一带邪教闹的厉害,莫非这人便是邪教中人。 那人见姚青没有作声,以为被自己吓住了,便说道:“赶快离开,我不与你计 较。” 姚青说道:“我自然会走,不过你要将这女子放了。” 那人一听,说道:“小子你活腻了!”说完从身后抽出宝剑。剑光在月光下一 闪,姚青立时便觉察出这宝剑非比寻常。 那人使个剑花剑尖直向姚青点来,姚青侧身以剑身平面搭住对方剑身使了一个 “沾”字诀,那人将剑一搅没有摆脱,心里不禁一慌。姚青的剑顺势在空中划一个 圆,那人只觉得一阵大力传来,不由的一松手,那宝剑“嗖”的一下脱手插在一旁 的树上。那人一见不好转身要跑,姚青迈步向前,剑尖指向后心,那人忙站住说道 :“少侠饶了了我这一回。” 姚青让他转过身然后问道:“你是原神教中人?” “正是。”那人答道。 “你这柄剑是哪里得来的?”姚青问道。 “八九年前之时,从金沙帮的一个小子手里得来的。”那人答道。 “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那时我还在水上做无本的买卖,只见他提着一柄五股叉背着这柄剑 慌慌张张的要上船,路上我便将他结果了,得了这柄剑,少侠如若喜欢,我情愿将 此剑送与少侠。” 姚青过去将剑从树上拔了下来,借着月光一看,只将剑身上刻着两个字“游龙”, 姚青赞了一声“好剑”,而后剑光划过那人手腕。 “原神教做尽坏事,我今天不杀你,只废去你武功,希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那人转身离去,眼光里闪出怨恨。 姚青将那女子绳索解开,那女子倒身下拜。姚青将他扶起问起事情经过,那女 子答道:“小女子叫作陆淇,家住桃花山,同婶子一起来屈原祠进香,途中被这贼 人给劫了,婶子也被这贼人给害了。” “是么?”姚青一听立即顺着那人远去的方向追了下去,不一会回来向陆淇说 道:“我已结果了他的性命。”说完便将陆淇送到了自己船上。 一宿无话,第二日小船早早起程,湖水浩浩荡荡,一路上之上陆淇开始还闷闷 不乐,姚青便要其介绍一下洞庭湖,陆淇笑了笑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便按下心事向 姚青说起洞庭湖的种种传说。看着湖光山色,听着陆淇的解说,姚青只觉一丝柔情 在心中荡漾…… 傍晚时分,小船将近桃花山,宽阔的湖面燃起点点渔火,看着身边陆淇如花笑 靥,姚青不禁有些心弛神摇,解开自己的包袱,姚青将随身携带的古琴取了出来, 放在船头轻拨琴弦,琴声和着歌声在夜风中渐渐弥漫开来。 碧水悠悠,唱晚渔舟。 我欲乘风,身随流云 雨润青山,飞鸟相还 绿水殷殷,携子衣襟 野花无语,漫舞身轻 一杯清酒,一曲琴音 琴音袅袅,在湖上回旋往复,久久不绝……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