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很好,你还算记得我是谁,这样你以后也好在我手下做事,林晰延。”燕潇 冷冷道,“在下是未知大护法,名字是燕潇。林晰延,我向少主保你在此,你应知 道这点。以后不要再多添麻烦,还有……关于萧岩那个名字,我要你再也不提起。” 年轻的女子不再说什么,只是走出门去。紫竹进到一处角落坐了下来。在他望 着脚尖的时刻,袖中的手指已触到了冰凉的玉笛。 他听到有些对他的消失和再次出现议论的声音,但是他不关心这个。紫竹已虽 然是未知左使,但目前已经没有相应的任务。他早就做了分内的事情,只不过一切 都没有按照他的预期发展罢了。他知道这些都是难免的,而且他可以忍耐。 但是燕忆枫毕竟是他唯一承认的首领,在他加入未知之前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 样的人。每个人对自己所在的地方都有不同的看法。有些人恨未知,比如冥使;有 些人眷恋未知,比如周蓦捷;还有些人天生就属于黑暗,属于这个黑暗中的群体, 比如说紫竹。 “算了。”年轻的未知左使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的异样亮光,“一切还没 有开始,怎么能放弃呢?” 笑容浮现在他的唇边,那是轻微的带着讽刺的笑容。记忆中他并不常笑,那是 因为……因为寂寞罢,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回忆的触角攫住了蓝衣的年轻人,袖中的玉笛开始不安的颤动。青衣的女孩轻 皱了皱眉,手指触上他的肩。紫竹转过头来,望着那双黑色的瞳,两个人都没有说 什么。 “紫竹。”门口处响起一个声音。紫竹立起身子望向那人,那个清俊的年轻人 也望着他,目光中有半丝的漫不经心和半丝的好笑,但语气却是带些凝重的,“连 日奔波,也辛苦你了,左使。” “哪里,在下为了组织万死不辞——上次的事情,请多包涵,少主。” “还说什么包涵呢?”燕忆枫笑了,“紫竹,这是一场对我弟弟的试炼,就算 我在战斗中死去,我们依然不是失败者。”他向紫竹走去,屋中的人都望向他,但 是他没有理会,只是伸手拍了拍紫竹的肩膀,“你小子把我骗了很长时间了,松风 和暮雨这两年到底在干什么?” “练剑,调查,学习说谎。”松风开口,声音平静得超出她的年龄,“只有白 痴才会相信我们跟踪一个小子整整两年还没有被发现。我们为了蒙那个家伙跟了他 两天,就被发现了三次。我本来想让暮雨不要在睡觉的时候说梦话,但是她反抗。” 旁边的少女瞪了松风一眼,紫竹却低声的笑了,“冥使中最聪明的夜之歌其实 也满好骗的,我信口开河说的事情全让他当真了,看来我还是猜对了不少。” “左使,闲话休提,我来这里是给你一个任务。”燕忆枫道,“你去杀了泠盈。” 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漫不经心,紫竹却突然觉得很冷,“少主——” “落华刀客武艺不凡,你得小心点,还有——”燕忆枫解下腰间长剑递于紫竹, “我过去欠着她一些东西,现在就用这鸳舞剑还了她。我知道你的剑术不比那两个 小孩差,你代我走这一趟。” “但是少主,万一在下失败,鸳舞剑会流到组织之外……” “我不许你失败。”燕忆枫冷冷道,“我自会去找绯樱了断一切,如果我死在 他的剑下,你就把鸳舞剑交给燕潇,她自会知道如何做。或者如果你有足够的能力, 就可以自己做未知的首领。事实上血统什么的都不重要。” “少主,这样的任务,紫竹决不会接受。”紫竹静静道,没有去碰那柄长剑, “在下不配碰鸳舞剑。” “放心,我不会连一个受伤的人都打不过,紫竹,这还是多亏了你呢。”燕忆 枫笑了,紫竹不知道那是在嘲笑还是在说别的,“一切还依旧进行,而交给你的任 务必须完成,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紫竹沉默的接过了那柄长剑,对着未知之主深深鞠躬。 酒馆的门轻轻响了三下,朱谦本已觉得有些蹊跷。刚要喊打烊的时候,外面已 有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传进门来。 “水天相接,一叶飘零。” 听到那句熟悉的暗语,朱谦打开了门。一个青色的人影闪了进来,于是他又重 新关上门,上了门闩。 “客官来此,要酒不要?”他问,但是那个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 声道,“这等地方,实在不像可以谈生意的地方。” 那个人转过身来,朱谦还是没有看见他的相貌,因为他的风帽投下的半影正好 遮住了他的面容。那个人的声音是清冷干净的,“不要酒,什么也不要,我只是来 谈一笔大生意,老规矩。” “什么人?”朱谦并不在意面前人的奇怪表现,多年以来他已见惯了如此的人。 那人将一张折起的纸条放在桌上,“我不在乎花多少钱,水天叶的要价是江湖 中最高的,我想他也应该对得起他要的价钱。” “她并不是每桩生意都接。您明天再来看她回话吧。” 那人微微颔首,转身拉开门闩走出了酒馆。朱谦打开了那张纸条,一行娟秀的 小楷跃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未知之主,燕忆枫。” 他愣了一下,然后追出了门。那个青衣人已经不见了。朱谦捏着那张字条,微 微皱起了眉。 “唔……你再躺上三四天大概就可以下地走动了,不过这几天你可不要乱动。” 给床上的病号把完脉,年轻的医师快快活活的开口,“我果然是名医,这么重的伤 居然好得这么快。” 躺着的年轻人沉默不语,在湛淇站起身子的时候,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袂,“请 把那味洋金花去掉吧。”他的声音几乎是在恳求,“至少用量减少一些,我……不 想当他们的累赘。” “你还没有资格指点我用什么药,萧若樱。”湛淇依旧似笑非笑,“我为了我 的名誉也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情,已经有人说过我这行都是刽子手了,你这个‘死人 ’如果我治不好,肯定会被那个人笑掉大牙。” “对……对不起,但是请……”他突然再不说下去了,因为湛淇的左手正按在 他的伤口上。年轻的医师望着失明的剑客,他知道萧若樱看不见他的神情,“少了 那个,你一天都得这么痛下去。反正我不会顺便毒死你,你大可以放心。忆枫那小 子想必也跑来看过你,他一定气色很差吧。” 萧若樱笑了起来,笑容中多了些无奈,“我从来都说不过你,不是么?你这个 多嘴的郎中……” 他放开医师的袖子,长出了一口气,“算了,我早就知道对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你可是半个未知的人呢。” “你错了,萧。”立了半晌,湛淇终道,“对我来说组织什么的根本和没有一 样,只有朋友——所以我不愿见到你们兵刃相向。你们把本来可以好好说清楚的东 西弄得非得动手不可,难道江湖中人就只能这样吗?” 他没有等待回答也不需要回答,只是走出门去。萧若樱默默的躺着,双手枕在 脑后。 门口突然有了响动,然后快乐的喊声打断了年轻人的思绪,“红哥哥,你好吗?” 萧若樱轻轻笑了,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小白,小白是你么?” “是啊,红哥哥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在这里……你受伤了?还是生病?”白衣 的女子看到桌上的长剑,眼中有亮光一闪,“既然红哥哥病了,这把剑暂时借给我 好不好?” “小白你那么喜欢把剑弄断,我可不敢把剑给你用。”萧若樱轻笑,“青,你 要说什么吗?我觉得你似乎想说什么。” “哦?”青芷抬了抬眉毛,“绯樱,你知道这里有没有可以打兵器的工房?小 白的剑得换把好的了,这样断来断去的,她也吃不消啊。” “你要说的不是这些吧。关于工房……我怎么知道在哪里,你可以去问问柳轩 主。” 他的话音未曾落下,叶倩芸已走进了屋。看见白芙蓉的时候她微微一愣,既而 会心的露出笑容,对萧若樱眨眨眼睛,假装他能看见,“你应该吃药了,颜小妹熬 的药,据说可以让死人都跳起来的好味道。” 萧若樱笑了起来,“好了好了,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好不好,我可不是弱不禁 风的人,都看什么啊?” 叶倩芸耸耸肩走出门进了回廊,那里没有人。她笑了,如同素日的笑容。 摸出玉笛的时刻,她只是凝眸于那湛碧的玉面。“天翔,你又在哪里?”她问, 但是没有发出声音。那一个身影在她的视线中出现又消失,那是过去又不是过去。 她看见那双带着深切悲哀的眼睛,然后幻影就都消散了。 颜千雪正站在她的面前。叶倩芸对那少女笑了,刚要走开的时候,听到少女轻 声的问着,“叶姐姐,你相信命运吗?” 她回过头来笑了笑,“就算有命运,我也会用我的剑击碎它。” 但是她在说谎,她确实是在说谎。每个人都必须背负自己的命运直到终结。 “叶姐姐,剑可以改变命运吗?”那少女轻声问着。 叶倩芸又笑了笑,“即使我现在做不到,有一天我也会用我的剑……” 她抽出了长剑,那是无名的长剑。不,那剑有一个名字,那是‘伤逝’。她注 视着那柄长剑,然后缓缓纳剑回鞘。那是属于过去的剑。叶家……不,不是她的这 一族,不是清鋆叶家,而是…… 那是属于过往的剑。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不,还要 更久远,那个被剑羁绊住的灵魂,那柄常常在风语中清吟,如同在怀念和自己相关 一切的长剑…… 那些过去,还有…… “叶姐姐?” 看见年轻女子怔在那里,颜千雪轻轻开口。而那个女子未曾回答,只是静静望 着谁也无法看见的彼方。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