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武台 马程程别了梅洪生,赶路继续南行。一路上虽是奔波辛劳,但她内功深厚,也 不算得什么,只是那些贪婪的目光仍充斥在她的行程中,那些人也都知道马程程的 武功高强,自是不敢有所妄求,这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 入扬州城左行只一盏茶的功夫便到马府。马程程站立在家门之前,遥望见前门 正中高悬的大金字“马府”,底色虽又经过数年风雨的侵蚀稍显褪色,但“马府” 两个大金字仍借斜阳散射耀眼的光辉。 马程程整理一下身衫,步入了大门,清扫前院的女仆认出她来,立即报知马府 德。马程程幼时的师兄妹先闻到她归来的消息,都围上来,问寒问暧,问她这几年 在江湖中的经历趣闻。马程程四年之中从未感受过这等关爱,所以倍感亲切。 约半柱香的时间,马府德缓步走来,左手轻提烟杆,兀自吸着旱烟,唤道: “程儿。”马程程见得父亲的面庞也因时间的消逝而变得苍老了许多,不禁一阵辛 酸占据心头。颤颤地应了声:“爹”。方想伸手抱住父亲,只见马府德右手一转, 横起烟杆,烟嘴对准马程程颈部斜着钩来。 马程程但觉一阵烟火燥星夹鼻涌来,心中大惑:“父亲为何反目于我,对自己 女儿突施偷袭,不知我有何处惹恼父亲。”在思索一瞬间,马程程早已想好拆解之 法,左手纵拨烟杆,顺势一记幻阴神掌劈了过去,正对马府德天灵盖之前半寸,却 拍不下去。马程程心中实在不解为何父亲对自已反目成仇。只闻马府德哈哈一笑, 马程程更是摸不到半点头脑。马府德笑道“好,好!程儿,这四年来你的功夫又是 长进不少啊!”马程程顿省,收掌上前一步抱紧马府德,道:“爹,您探试女儿功 夫是否长进不在这一时,又不提前告知女儿。女儿方才以为自已又做错了事气恼了 爹爹,吓了一大跳。刚才那掌若是拍下去,却是叫女儿悔恨一生一世。”马府德笑 道:“我女儿什么时候都是最听话的!怎么会惹爹爹生气呢。咦,怎么没把我姑爷 带回来啊!他是不是怕自己才华横世让自己的岳父失了脸面,却是不敢出来见自已 的岳父!”马程程脑海中电闪了一下梅洪生,不禁脸一微红,但随即褪去,正色道 :“女儿决意终身不嫁。”马程程脸色虽只微微一红,但马府德却将女儿脸色的细 变瞧在心里,问道:“为何?”马程程叹道:“江湖之大,男子之多,却无一能让 我牵挂,唯有父亲,女儿放心不下,女儿愿终日伴随父亲左右,为爹爹养老。”马 府德笑道:“你不去寻你的俊郎佳夫,陪着我一个糟老头子做什么?”马程程挣脱 父亲的怀抱,正道:“女儿此话绝非玩笑,女儿心意已决,终身不嫁!”马府德心 中已有了底,说道:“女儿大了,爹爹管不了你了。即然你意已决,就随你好了。” 数日的家中生活给予了马程程很大的温暖,她甚至忘记了这四年来的不快,忘 记了 这日早饭过后,马程程照例为师弟妹们点拔武功,间暇闲来无事,便在府中散 步。马府很大,清雅别致的风景随处可见,并无一处是相同的,不知不觉竟步到了 后园大门前,这后园本是父亲因索事零乱而排遣郁悒心情之处。据说能滤去人内心 的沉淀,使人心明思澈,父亲称它静绪仙境。平时父亲不准任何人进入,就连自己 母亲都没进去过,自己更是望尘莫及。马程程在门前停下来。后园的门不大,远不 像正门那样雄伟高大,门板上也因红漆脱落而显露出原来的颜色。但却为里面蒙上 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马程程好奇心大盛,实想知道里面到底是怎样美法。这地方本来就极少有人来, 游目四顾,不见一人,便闪身进了门中。 果是人间仙境,鸟语花香,清幽典雅,气息芬芳。当真有世外桃源之感,正中 是由雕刻有异样花纹的青色大理石制成的护栏衬托起的一片大荷塘,塘面被荷叶占 了近一半,荷叶纷纷、错落有致、高矮不一,它们好象要争着享受阳光的滋润。荷 花在荷叶中的空隙高高出水,像要抢尽荷叶的风头。塘面之上时不时有蜻蜓萦绕。 时而掠过水面,时而驻足叶头,又时而彼此嘻戏。马程程从末见过此美景,实不知 心中是该波涛澎湃,还是该寥静如原。荷塘对面生着一丛竹林,“竹径通幽处,” 马程程随着轻灵的鸟鸣声,拾阶入林,这是一片很大的竹林,竹叶茂盛,遮住了阳 光,却不觉一丝凄凉,只是一种静,静得能让人忘记一切,却又能让人忆起一切, 马程程忽觉有一种蛰居空寂之感,胸中空荡荡混似无物,却似乎少了什么,至于少 了什么,马程程自已却又答不出半点。她伸手拂了拂身旁的一棵翠竹,一丝凉意透 过手臂向上漫溯,想着自已的名号便是“竹马”,便自然对这竹子有了亲近之意。 既有“竹马”便得有“青梅”相伴,心中不禁好笑:“人称‘青梅’,聪慧灵巧过 人,我看不仅是平平无奇,而且比常人还要呆傻。猛地心中大惊:”难到我不是对 他念念不忘吗?不,他那么笨,一点也不可爱,有什么值得我倾心的?眼神眼神那 至纯的眼神,那不染片染的目光“ 马程程曾记得父亲对她说过,世上能保护自已一生一世,且又不为自已美色所 动的人才能托付终身。四年之中,马程程踏遍了各地,却找不到一个与之相符一半 的人,可就在她对世事失去信心的时候,她竟无意中遇到了这样的人,这个人便是 “青梅”梅洪生。 马程程至此恍然大悟,自已心中之所以空荡荡的是因为少了那眼神,少了梅洪 生的眼神,少了梅洪生。 她猛地一转身,施展轻功跃出了后园,直冲向马府正门。片刻即至。对门口守 卫道:“替我转告爹爹,说女儿又食言了,代我向他告辞”话未说完,只见从大门 之后闪出一人,那人身缕长衫,手握烟杆,正是马程程的父亲马府德。马程程心中 一惊,实不知父亲是何时在此等候的,不禁说不出话来,只听马府德道:“程儿, 我其实早已看出你心中有解不开的结,也知道家的日子是舒服日子,但舒服日子过 完后就完成自己的大事。那个结终究是要解开的,我料到你会走的,所以在这儿等 你。那后园相信你也已经去过了,你的结也已经解开一半了,另一半要靠你自己解。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那也是你应该而且必须做的事!记住,爹爹无论何时永远都是 支持你的。” 马程程第一次体会到了父亲的感受,第一次感到两个人的心是融在一起的,并 没有因时间年龄的增长而分离。她冲父亲笑了笑,没说什么,正如四年之前,转身 踏出了家门。马府德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手中烟杆握得更 紧了。 又是四年的辛酸,又是四年的旅程,马程程变了许多,岁月的侵蚀没有让她绝 色的容颜退色,却为她增添了成熟的韵味,自从去过家中那座后园,她的心境变得 开阔起来,性恪也开朗了许多。四年的磨砾使她的功夫愈加精湛纯熟。唯有不变的 是她决意找到梅洪生的信念和对世人丑陋心灵的鄙视。 这是马程程决意再涉江湖的第四年,正如当初她离家一样,四年中,她足迹再 次踏遍了大江南北,不知怎的,江湖上声名赫赫的梅洪生突然间咬无音信。四年中 她甚至连一点他的消息都没得到。但马程程坚信如果梅洪生还活着,一定能找得到 他。她因此而不感到孤独寂寞,因为心中有“他”在与她相伴 这日,马程程到了云南境内,因为云南地处中国西南,因而天气炎热多雨,夜 晚蚊虫多,马程程虽自幼居住江南,也算是南方人,但云南气候与江南又有大异, 马程程颇感不适。自敢不能同往常一样露宿野外,便决意在镇上找一家小旅店住下, 随意找了家小客栈,踱进店门,环视四周并无一人,见无异状,捡店中角落小桌坐 下,背靠栈门,要了份素菜。那店小儿,虽见她美貌,但气质却是不凡,自知是惹 不得,照吩咐上菜,立即远远避开。 马程程暗中用银针拭过后,方要进食,忽见两名丐帮四袋弟子阔步进了客栈。 二人并没有看见马程程,环客栈正中的大方桌子坐定。店小二不用吩咐,立即好洒 好菜端了上来,那二人也不说二话,大吃起来。马程程心明云南是丐帮的势力范围, 那二人既不为难自已,自已最好也别挑起事端,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当下亦不理他 们,自顾吃饭。 那二人点菜虽多,却是狼吞虎咽,似乎在赶什么要紧的事,一大桌的菜竟在马 程程之前吃完。其中一个丐帮弟子呼过店小二,并不付帐,说道:“这次丐帮在云 南召开盛会,却是要多谢得你们云南的店家多多照顾。”那店小二忙还礼道:“那 里那里,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云南又属其势力范围,我们云南的店家还要多靠 丐帮多多包涵。”那两个丐帮弟子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马程程见两人去远,唤来店小二,问道:“小二哥,刚才听那两个丐帮的四袋 弟子说要召开什么盛会,你可知是为了什么吗?”店小二知她不好惹却也是个热心 人,见她主动问自己,便答道:“看这位姑娘也是过客,这身打扮也绝非丐帮中人, 自是有所不知,小的近日听说丐帮帮主刚刚病逝,要在丐帮中比武选出下一任的帮 主,因此告于天下为此作证。”马程程心道:“原来是一群叫化子对打,然后选出 叫化子头头,量也没什么好看的,这大会我是一定不会去了。”只听店小二续道: “那些作证之人可都是江湖武林中的赫赫有名的大角,像什么‘青梅竹马,飘龙俏 凤’,梅大侠和马女侠二位定是不可缺席,还有少林派掌门,武当派掌门,昆仑派 掌门”店小二继续飞沫翩翩,但马程程思绪早己不在他处,她内心翻滚奔腾:“梅 大哥,梅大哥,他他会到吗?梅大哥向来是与丐帮划清界限的,他从来不去招惹丐 帮中人,这丐帮大会他一定不愿去管,不过只要他有一线可能去,我也要去碰碰运 气。”便问店小二:“这丐帮大会在哪召开?”小二答道:“就在镇前不远的白胡 林空地。”那店小二话音方落,只见白影一闪,小店之中早己空无一人,只留下桌 上银制的发钗和发呆的店小二。 马程程抄小路赶往白胡林,方入林中不远便听得从林中东北角传来人群的阵阵 呐喊声,当下施展轻功,觅声而至,挑开茂密丛林,一下变得豁然开朗起来。游目 四周,只见这林中空地虽只有约十余亩地,却黑压压地聚了不下数万之众。马程程 此时身处空地之南,正东、正西、正南的是丐帮人众,正北、东北、西北角则是丐 帮邀来的各门派的好手。这数万人众围坐四方,正中余有丈许高的高台,这高台约 十丈见方,正做比武之用。马程程身处人群之后,许多人又背朝于她,看不清他们 的面目,数眼望去,眼见正中的比武高台,只听得在人群呐喊声中从台上传来兵器 相交的碰撞声。马程程向台上极目望去,依希见得台上相斗二人,左首之人是一老 乞人,手中握着一把跳环刀,身负九袋,一见便知是丐帮传功长老,他刀法凌厉, 攻守井条杂然不乱,右首那中年乞丐却是身负六袋,像是丐帮新秀,只见他神情坚 定,持剑之手微颤,数招之内已险象环生。二人又斗几合,终是那老丐巧施妙招, 刀锋滑过对方持剑右手,长剑应声而落,刀过之处鲜血登出,洒落台上。那老丐背 手收刀,却上前迈一步,左手连点伤者臂间穴道,出血立时减缓。那中年乞丐自己 包好伤口,拾起地上长剑,向那老乞行礼,并不言半句,转身下台而去。台下却是 传来阵阵喝采声:“好刀法啊!贺长老。”“连战四人,皆是轻松取胜,真是厉害 呀!”“比武时不谦让,比武后为对手点穴疗伤,丐帮果是团结之帮,贺长老真有 大家风范。”“可不是吗,我看这丐帮帮主之位非这位‘六原神刀’贺长老不可了。” 台上贺长老拱手抱拳道:“不知还有那位丐帮的弟兄,前来指点一下贺某,贺 某一定俯身倾耳聆听。” 台下呐喊之声沓起。忽一女子从人群之后跃上台来,叫道:“小女子不才,却 要指点一下这个六原什么刀的贺长老。”这比武高台离人群来少说也得有三十余丈, 再加上那丈高的高台,此人竟一跃即至,而且脚下施展轻功,口中言语不绝,声音 朗朗,声声入耳,武功确是匪夷所思,当真是深不可测,众人心中不禁打了个突, 都向台上那女子望去。再看那姑娘语音盈盈,粉纱披身,芳颜绝美,正是马程程。 那贺长老忽见马程程突然乍到,心中亦是一惊,随即拱手笑道:“我还以为是 何方高人驾到呢?原来是马女侠,”青梅竹马“,隐龙俏凤”,今日得见,果然是 名不虚传,老朽自认是甘拜下风,只是我丐帮帮规有定,帮主继承人只能是在帮内 选出,只可惜马女侠这样的高人无法任毕帮帮主,实乃惋惜!“马程程冷笑道:” 你是害怕我夺你帮主之位,对不对?本来我也不是要来争这丐帮帮主之位,我是来 找来找一位故人,反正我不会和你争一群臭叫化子的头头的。“她这几句话一开口, 立即引起台下众丐帮弟子的不满,”你是什么东西,竟敢骂我们丐帮弟子是臭叫化 子?“”天下丐帮之众有数十万,就不信斗不过你一个人!“”哪还用我们上?贺 长老一人就能把她劈成两份!“”别看她长得漂亮,武功一定是徒有虚名。“”那 么标致的人,劈了多可惜,不如叫贺长老擒她,叫她陪弟兄们喝酒,那多爽!“ 贺长老见自己的意图被马程程识破,心下不悦,对马程程说道:“马姑娘,我 虽敬你武艺高强,但你也不要太过狂妄,目中无物,瞧不起天下第一大帮。贺某不 才,倒也想领教一下到底这‘竹马’的功夫到底高深到何许程度。”说罢,也不等 马程程回应,来了个先下手为强,举刀便向她头顶砍去。 马程程听他改称自已为马姑娘,早已料到后招。她微微一笑,向左前跨出半步, 轻巧地避开这刀,左掌轻飘飘地挥出,正中贺长老的胸口,那贺长老身子一颤,向 后退了几步,“啪”得一声,手中跳环刀掉落在台上。 马程程微微笑道:“不用试了,你武功稀松得要紧,刚才那记幻阴掌,我只用 了一成内力,你便承受不住了呀!”贺长老大怒马程程让他失了威严,也不拾起地 下跳环刀,将毕生内力劲贯左脚,飞起一脚向马程程面门踢来。马程程低头闪过, 顺势双手向上一翻,展开幻阴掌法中“凌燕疾收”这一招式,飞手抓住贺长老来势 左脚,向内一揪,右掌暗中生劲,在贺长老左脚上一推一送,那贺长老初觉一股阴 寒之气从左腿贯入,冲入脏脯,渗透到气海凡田,只觉身子一寒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猛觉一阵排山倒海之势向自已压来,顿时身子已飞出数丈之外,划过高台边缘,恰 好掉落在台下。 原来方才马程程那一推一送却是暗含两种截然不同的内劲,一推只是卸下那一 脚的劲道,同时以自已阴柔内力镇住他,那一送才是用刚劲把他推下场去。 丐帮众人见马程程只一招便制往贺长老,都大为不满。起初还有几个帮中好手 上台挑战,都被马程程用白绫绸缎送下台去。后来便无人上台,众乞丐只是高声叫 骂。那些被丐帮请来参加大会的各门派众人见半路杀出个马程程,亦是惊奇,只是 马程程与丐帮之斗实是两虎之争,都盼得丐帮与马程程大大出手,这样以来丐帮为 杀马程程必然元气大伤,甚至会一厥不振,剩下的也必定是苟延残喘,自己门派借 机出掉剩下的,不仅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还可以壮大本门的名声,而江湖中少了竹 马丐帮两大强敌,量那青梅再厉害也不至于斗得过武林中的众门派,都决定是按兵 不动,两不相帮坐山观虎斗,静观事态发展。 马程程迎风俏立台上,众人的叫骂声在耳边萦绕不绝,却好似听到半点声响。 她面对台下众万人众愣是出神,心中只是一个念头:“为什么他不在里面,为什么” 众人见马程程在高台之上凝神冥思,宛如一尊雕像屹立不动,也不知是为她的 绝世容貌所倾倒,还是被她的凝视而心摇神慑,一刹那,林中空场竟无半点声响。 忽听得从台下丐帮人群末传来一阵嘻笑之声,笑声虽轻若蚊咛,但在这一时间 庄重肃穆,寥静如水的林中空场,众人也都是声声入耳。大家都转身向发出笑声之 处望去。发笑之人乃两个丐帮三袋弟子,笑声所对是一身陷泥潭的二袋弟子,只见 他四肢乱抓,激得污泥四起,身体大半已没入泥潭之中。 云南地处西南,夏季湿润多雨,在树木繁茂之地,降雨为盛,雨水聚积在低洼 处,由于地质土壤柔软,积水晒干后,便会形成一块小沼泽。 只见那丐帮二袋弟子,口目紧闭,全身各处都粘满污泥。虽深陷泥沼之中挣扎, 但手臂始终紧护胸前,好像有什么东西。那两个三代弟子见状不仅不去相助脱困, 竟随手在地上拾泥巴砸他,口中仍旧讥笑不止。 那可怜的二袋弟子却只是双目紧闭,双手紧闭,双手紧护怀中之物,毫不理会 那些尽数落在他身上、脸上的泥块。 就在这时一丐帮长老跃过人群,伸手将那二代弟子从泥潭中提了出来,又回身 重重责罚了那两个三代弟子。丐帮是江湖第一大帮,名门派众人见那长老处罚分明, 功大补于过,亦都暗自钦佩。 那二代弟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此时众人方瞧清他的面目,只见他约二十七八年 纪,衣衫褴褛,破破烂烂,再加上满身的湿泥,更是显得他污秽不入目。容貌极为 丑陋,头发蓬乱无章,小半遮住了面庞。他也不设法除去身上的污垢,伸手入怀, 取出那方才护在胸前的布包,层层揭布,竟露出半条烤熟的鸡腿,不顾满手污泥, 提起鸡腿便放入口中大嚼起来。目光四射,当看到台上马程程时,心中一惊,随即 继续咀嚼口中鸡腿,却向空地中央的比武高台走来。 丐帮众人本是恼得马程程不该搅局,见那二袋弟子走上高台,虽不知他想干什 么,却对他也没阻拦。马程程但见他衣冠不整,污浊不堪,步履蹒跚地走上台来, 又见他下盘空虚,知他上来不为比武,似存心搅乱,心中不畅,朗声道:“我从不 与不习武之人动手拆招,阁下还是速速下场,以免吃了苦头,后悔都来不及。”众 人见她连战数位丐帮好手,此时说话之声仍显得内力浑厚,震得耳朵嗡嗡作响,无 不惊骇。 那二袋弟子更是一惊,手一松鸡腿啪地掉在台上,随即用沾满油和污泥的手捋 了捋那几丛遮脸的头发,抬头看了看马程程,粉衫如花,貌美似仙,当真是此艳丽 世间无人能及,用半哑的声说道:“哪来的这许美貌姑娘,噢!这是不是比武招亲? 是不是打赢了就能娶这位天仙为妻?那我也来试试!哈哈,若是能侥幸取胜,那这 后半生便有想不尽的艳福了!” 各门派的好手本来就不知道那二袋弟子的来历,见他上了比武高台,皆以为是 丐帮中深藏不露的高手,都暗自窃喜,等着看一场好戏,但又听他把比武选主说成 是比武招亲,更加对他摸不到头脑。而丐帮众人对他说话的模样早已笑成了一片。 马程程知他是不懂事理口出狂言,也不应答,左手一挥,暗伏袖中的白绫丝绸 疾卷而出,好一招“单絮捕。” 那二袋弟子见白绫带转瞬即至,快比闪电,心中大惧,转身向后退躲去。左脚 方迈出,右脚却刚好踏在贺长老遗在台上的跳环刀刀柄上,登时立足不稳,脚下一 滑,重心前移,啪的一声,重重地跌了个狗屎。但这一摔不打紧,激射而出地白绫 绸带却在他身旁飞过,竟也被他躲了过去! 那二袋弟子撑地爬了起来,也不去理会身上的生疼,伸起手便拭从鼻中淌出的 鼻血,把鼻血抹得满脸都是。他面目本来就极为丑陋,这下越发显得狰狞了。 马程程心中一奇:“这小子运气道好,”见他嘴角微微一动,不等他开口中, 白绫丝绸又已掷出。那二袋弟子正要张嘴欲骂,只觉白绫带如电一闪,宛如一条白 龙飘然而至,这次却尚未反应过来,身子已被白绫带卷住,再也动弹不得。 只见马程程手微微一抖,劲力已从绸带传过。白绫丝绸一弯,在半空中划过一 道弧。再见那二袋弟子已飞出高台,背心着地,仰天又是重重的一摔,扬起一片尘 土。他转身伏在地上又开始大声呻吟。 台下丐帮帮长老和七、八袋弟子这才觉得那二袋弟子不该在众人面前大叫,有 辱于本帮形象。 片刻之后,那二袋弟子忽觉一股与方才相反的劲道将自已又提回了高台之上。 原来马程程见他背心朝下重重落在地上不是脊骨寸断之祸也必伤得不轻。料知他紧 握绸带之手必缓,便欲将丝绸收回。哪知那二袋弟子虽在地上大呼小叫,手却不曾 放松半点。此时被马程程这一提一带,再次回到了高台上。 那二袋弟子一扔下缠身的丝绸,爬了起来。马程程心中亦是一惊:“这一摔竟 对他丝毫无损!”不禁又向那二袋面目仔细瞧了几分。那二袋弟子大恕道:“臭丫 头,跟老子玩真的!不想活了!啊呀呀!吃我一拳。”拨拳便向马程程砸来。 马程程见他出拳之势脚下步履,与集市之上无赖相互打斗无异,心下不禁暗暗 好笑:“难道他真是想尝尝我幻阴神掌的滋味如何?”当下也不理会那来势的一拳。 抢上一步,右手一横,一招幻阴掌法中的“平推沉鹰”直拍那二袋弟子胸口,运起 半成掌力欲把他推下台去。掌胸相交,马程程只觉那一掌之力如打入水中一般,竟 无半分着力点。忽觉右手突然受到一股向下的力道,手臂一沉,忙运内力与之相抗, 方定神,见得那二袋弟子竟用双臂抱紧自已手腕,两腿也盘搭在手臂上。整个人似 被自已提在半空之上,不变的是他仍在大喊大叫。马程程脸顿时一红,随即把手放 低,那少年背脊一拈地,也放开了手腿,就地一滚,在台上站定。 马程程急向后跃了两丈,定了定神,心道:“此人到底是谁,看他并不像是丐 帮寻常的二袋弟子,却能三番五次地碰巧把我凌厉精妙的招式化于无形之中。难到 这小子是身负绝世武功的武林高手。”思念至此,虽是心中疑惑去半,但亦是想试 探出那二袋弟子的虚实。 她弯身拾起台上的白绫丝绸,放在掌心之中,素手一揪,把手中绫绸分成四份。 双手手指各紧扣两绸,足尖一点,跃向空中,左右手画了个圆环状,绸带四分激射 而出,从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向那少年袭来。正是“白绫十六絮”中“双絮围”的 精髓部分。 台下丐帮众人和各门派好手早无作笑之声,见马程程亮出了看家本事,有的人 认为那二袋弟子这次定是在劫难逃,落入这天罗地网中,束手就擒,被五花大绑; 有的则认为他技高一筹,再次用机灵古怪的招式戏弄马程程。众人都屏息凝目交于 那二袋弟子,都想知道这次他该怎么应对。 塾知那二袋弟子嘴角微微一笑,双手撑地,顺势双脚上翘,倒立起来,身子急 向空中飞去,左右手一张,竟自如地避开东西南北来势四绸,左脚一勾一拨,中绸 己从他身旁滑落。 马程程知他乃是当世一流高手,再也不敢怠慢,手一台,又是双绸飞射而出, 以为他身在半空,定无空暇避闪那两绸。 只见那二袋弟子双掌一翻,迎那来势两绸呼地拍去,竟用柔劲把那两绸的阴柔 之力械下,借势向后一翻,轻轻巧巧地落在台上。 马程程不等他立稳多时,舞起长绸,展开絮法中的“絮转索”功夫,手中稠絮 宛如一道长索向那二袋弟子砸去。那二袋弟子见来絮沉稳刚劲,心下微惧。眼珠一 转,已有计较,转身向台下正东丐帮祭坛大石退去。 原来,那二袋弟子即知那絮沉稳刚劲,必缺乏了绸絮原有的灵动性,不易使它 改变方向。便在距祭坛大石数尺之处避开大石。只听“闷”的一声,软絮竟穿石而 透。那二袋弟子单足立在大石之上,得意地瞧着马程程,颇有胜利喜悦之感。 马程程笑道:“我得谢谢你,多谢,又送了我一件顺手的兵器。”说罢,用绸 絮代动大石,又是白绫十六絮中的“絮转锤”法。那“絮转锤”的功夫果然精巧绝 伦,便如挥使链锤一般,也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二袋弟子也只有躲闪的份,他心中 一急,随手抄起台上那把跳环刀,一刀刺了过去,刀石相交,石裂刀断。那二袋弟 子却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只有许许石屑撒落在他的身上,他暗运内力,方圆数尺之 内顿时劲风涌起,马聚然间身上的石屑簌簌落在台上。而台下此时却是早已鸦雀无 声了。 只听那二袋弟子朗声道:“你服是不服?要不然我再陪你过过掌力?”马程程 心道:“你虽是内功深厚,但我凭了十年幻阴神掌的功夫,绝计不会输给他这个乳 臭末干的小子。”此时那二袋弟子不知比马程程大了多少,但在胜恕之下,心中也 的确是这么想的。马程程上前就是一掌。 不料那二袋弟子轻轻向后一纵,避开这掌,叫道:“你何必心急,既然比试掌 法,总是要有赌注的。对不对?”马程程亦收回这掌,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问道:“你想赌什么?”那二袋弟子双手一背,奸笑道:“今日天下英雄为证,如 果我要是输了,就任凭你发落。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干什么,你如果让我叫你姑奶奶, 我也必须叫,即使你让我躺在地上学什么猪、狗、猫叫,我也一定照办,不过万一 我要是侥幸讨了个一招半式,那得许我用嘴” 马程程听他要非理自已,而自已虽在大怒之下却奈何不得他半点,心想要是他 真的玷污自已的清白,却是有何脸面见父亲,有什么脸面去见梅洪生,一时间气得 只说出了一个字:“你” 只听那二袋弟子续道:“你可别误会,我说的是用嘴狠狠地咬你一口!” 马程程怒道:“你想咬那儿?” 那二袋弟子滑舌道:“我看你人长得挺美的,这皮肤也很白嫩,将来定是要嫁 人的,你身子上柔软细腻的地方我就丝毫不犯了,软的不碰,那只好啃硬的,嗯! 我就咬你身上最硬的地方,牙好了!” 马程程此时心中早已迷朦如雾,起初见到那二袋弟子,以为他只是为了上台搅 乱的肮脏之人,自己也只是想把他打发出武台,接下来他却屡施巧招来愚弄自己, 而自己却摸不到半点他的底细,到后来见他又用真功夫破解自己白绫十六絮中“双 絮围”、“絮转索”、“絮转锤”的精妙功夫,至此却又口出诳言戏弄自己。马程 程实不知眼前怪人到底是谁,而自己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心中只是一片茫然,不 禁又凝目仔细地去瞧那袋弟子,突然觉得在他那满是鼻血狰狞如故的面颊上,竟似 乎透着熟悉的俊美,至于是何处熟悉,却又看不出半点端详。 不仅是马程程,台下众人包括是丐帮也对那深藏不露的丐帮二袋弟子是丈二的 和尚摸不到头脑。仿佛若大的林中空场,万人之众的丐帮比武夺主大会,只有他自 己一人才是心知肚明的,其余的人都是处于混沌之中一样。 那贺长老问那两个欺负他的三袋弟子道:“那个本帮的二袋弟子是什么身份? 你们知道吗?” 那三袋弟子现在早已害怕地瑟发抖,抱在一起,生怕那二袋弟子突然过来报复 自己,正在想自己会是个什么样的死法,吓的连逃跑都忘了,这时突然长老又向自 己发难,“扑通”一声竟脆在地上!贺长老连忙扶起他们,说道:“怎么了,你们 都别害怕,慢慢说,或许我能救你们。”其中一人颤道:“我们也不是太清楚,只 知道他是近两年新入丐帮的。连名字叫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见他习武的资质太差, 什么武功也学不会,人又老实,我们就把他当作奴隶驱使他,没想到他却任劳任怨, 任我们差使做事。他性格本是极为内向,平时极少言谈。只是默默地未我们做事, 可不知为何,今天他却不同于往常,显得格外开朗,话也多了不少。弟子万万没有 想到那小子竟是武林高手,从未想到他会把马程程这样的人戏弄成这样。长老你一 定要保护我们平安无事啊!” 贺长老听了这番话,心中愈是不解,只得说道:“你们放心,这儿有这么多武 林好手和丐帮帮众,一定不会让他胡做非为的,我也会尽力保护你们的。”他这话 却是从嘴上说,可心中却是没有任何着落,心知那二袋弟子武功胜已百倍,便是取 自已的性命也是易于反掌,更不要说自己反去要保护别的人了。 只听得高台之上马程程朗声道:“阁下武功高强,小女子甘拜下风,不知高人 能否下示尊名。也好让小女子心服口服,输得明白。” 那二袋弟子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作笑,道:“马姑娘,你白绫丝绸上的功夫较 四年没多大长进啊!你没把它荒废了,而改习掌法内力了吧。也不对呀!你的掌法 我看也是没多大起色,这四年你都干什么去了?都让它荒废了?” 这几句话虽只似轻风一般,却好像把马程程只身置于浓雾之中,更加迷茫,找 不到半点门路,脸上诽疑的神色愈加愈盛,心道 :“这人到底是谁?四年之前四 年之前我曾于何处施展过我家传‘白绫十六絮’?”忽地心头一亮:“难到是他? 不!不会的! 可除了是他还会有谁?当时虽情形突急,但我仍是严守身份,并未 暴露出来,就凭那傻小子的智商,在与我谈话之际都没能发现出破绽来,过后的思 考更是不可能察觉到我就是马程程,况且四年之前我也曾遇到过不少江湖豪侠之客, 其中多数都为武功精湛的一流高手,如果能独辟新境,再加上经过四年的修为和磨 炼,也决有可能达到这样精妙绝伦的地步的。”心下已定,便对那二袋弟子说道: “什么四年之前?我从生下来也没见过你这样的怪人,你别想和我套近乎,我劝你 还是近早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不料那二袋弟子哈哈一笑,道 :“野径云俱黑,沉船火独明。”这两句诗原 是唐代大诗人杜甫的《春夜喜雨》中的诗句,原举所写的是春季夜雨的景色,现下 却被那二袋弟子稍做改动,把原句颈联中的“江船火独明”改成“沉船火独明”! 虽只有一字之差,含意却全变,而这样改却是为了提示马程程。 贺长老对台上两人后来的谈话更是全然不懂,但见二人在台上“一唱一合”, 似在有意地配合。刚想上前去询间,只见在众人头上漫过一缕轻烟,刹那间便不见 了踪影,尚未回神过来,只在转瞬的一呼一息之间,又是一道粉光电闪般消失在苍 森深处,再回首高台之上,早已是空空如也,人去台空了。留下的是不知如何收局 的丐帮比武夺主大会和仍旧朦在鼓中不知事情原由的丐帮数万人众和各派好手。 这时仿佛最高兴的要数那两个三袋弟子,他们在庆幸自已侥幸逃脱了他们应得 的报应,却对那二袋弟子毫无半点感激之情。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