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定戟 王允已经在官场中度过了他的三十年时光,可是他依然觉得自己很年轻,因为 他知道留给他的事情还很多,前途无量。当然不排除失败的可能,万劫不复。王允 很冷静,失败对他来说并不可怕,三十年的官场,他已经逃过了三次死亡的厄运。 登峰造极并不是王允渴望的,但他以前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如果能除去董卓, 那一定就有了这样的机会。王允没有因为这样的憧憬而激动,他很冷静。除去董卓 之前要冷静,除去董卓之后更要冷静,王允很清醒。 当吕布走进来的时候,王允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了一点点,他不禁比往常更 仔细的打量吕布。 王允曾经见过孙策一次,当时的印象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后来他常常想起江东 的“小霸王”。除了孙策,王允想不到还有别的人能和吕布相比。 那次王允见到孙策和刘备交手了三招。刘备每接一招就退后三步,第九步的时 候退到了王允的桌前,王允扶了刘备一把,暗暗把七重的“绵薄气旋劲”施加到刘 备身上去攻击孙策,孙策毫无感应,只朝着王允拱了一下手。 王允推测他和刘备联手也不是孙策的对手,吕布的实力却更高。“天定戟”与 “轩辕箭”是天下的神话,骄傲的孙策也自认不敌。 吕布穿着长长的披风,鲜红的头巾高高的挽起一个结,显得他的身材异常的高 大。他的步子很大,但很轻,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破绽。 王允在心里叹了口气,生子当如奉先,养女当如貂禅。王允心里有一点迷惘, 吕布与貂禅似乎在一日之间就离他这么近了。他觉得不真实,心里幻起了董卓雄霸 的身影。 吕布说的话很真实,直接问起了貂禅的事情:“大人,貂禅小姐可曾许配人家?” 王允微微颔首:“将军有意貂禅,原本是好事,不过有一事却需向将军明说。” 吕布的眼神里有光彩闪了一下,通常他只有在用“天定戟”杀敌或者“轩辕箭” 射击时才会流露这样的光彩。 吕布并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可是他相信自己爱上貂禅了。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 个女人能配的上吕布,这个人就应该是貂禅。吕布一定要娶貂禅,他相信王允不会 拒绝。貂禅自己应该不会拒绝吧,毕竟除了他吕布,天下能配的上貂禅的人也不多 了。 传说孙策的夫人很美,那也一定比不过貂禅。 吕布的心有些乱,也并不完全是因为貂禅的原因。现在城里的形势有点特别, 董公做事的手段吕布有一些看不惯了。没有人怀疑过吕布的实力,因此他对实力看 的极认真。 董公的实力吕布是很佩服的。吕布甚至怀疑“轩辕箭”都不能穿破十重的“雄 霸真气”,“天定戟”在手,在十招之内也不太可能战胜“裂龙天罡刃”,倘若比 试拳脚,董公至少能四十招不败。 吕布逐渐不喜欢被董公利用的感觉。对吕布来说在城里杀人其实是很无聊的事 情,董公却好象对这样的事情有极大的兴趣,津津有味而乐此不疲。吕布被利用的 感觉日渐强烈了,就象他在战场上感觉到的那种寂寞。 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貂禅,吕布烦躁的情绪立刻消失。在吕布的眼里貂禅是专 门为他而出现的,因为和平年代的名将渴望爱情。 吕布不能接受失败,没有所谓追不到的女人,只有事实上不够强大的男人。吕 布望着王允的眼神充满的自信与热情,有些象他方才望着貂禅。 王允知道貂禅就是为了吕布而出现的,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将军注意,貂 禅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吕布愕了一下,抚掌大笑:“那正好,我也不是董公的亲生儿子。” 王允道:“可是貂禅是我昨日才收为义女的。” 王允续道:“我之所以要收貂禅为义女,只因奉了董相国的指示。董相国有心 纳貂禅入房,又不想委屈了貂禅,要给她一个名分,因此先让我收为义女。相国近 日即将迎娶,到时候少不了一番大举动。” 吕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一拧,用力甩了一下披风,王允急忙住口,用无 奈无辜的眼神看着吕布。 吕布低头沉默了许久,忽然抬起头来,把手中的茶杯轻轻的放到桌上。吕布的 动作非常小心,在王允看来甚至是很温柔的举动,就象是貂禅。可是茶杯在桌上无 声的碎了。 吕布看着桌上的杯子目光有些哀伤,他感觉嘴里有些枯涩,又觉得自己有些象 那只杯子。 王允欲言又止,只叹了口气。 吕布小心的问:“大人,我真的很喜欢貂禅,你说我有没有机会。” 王允道:“将军莫着急,这样的事情确实很难处理。坦白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曾 经有过心仪的女子,可是毕竟没有结果,现在想来虽然有些遗憾,却也未尝不是一 种美丽。将军神武英明,天下无双,貂禅诚然可爱,可是依我看来她出身卑微,未 必就配的上将军。请将军三思。” 吕布心中却有多添了几分对貂禅的爱惜,他急忙说道:“在下粗鲁,可没有大 人看的那样开。没有貂禅,我会终生遗憾。” 王允摇摇头,苦笑了一声:“将军毕竟年轻,看事情不够深入。别的不说,将 军把貂禅之事向相国提起,成与不成与将军无损,可是我王允可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请将军体谅我的苦衷。” 吕布匆忙起身深深施礼道:“大人不必担心,奉先愿以死维护大人。此事但有 一分希望,大人务必成全。” 王允赶忙起身:“将军厚爱,王允感激。将军之事,我必当尽力争取。想将军 与董公之关系,董公也未尝不能成全了将军与貂禅,毕竟将军与貂禅要更般配一些 了。” 吕布走出司徒府门的时候心里就象压了一块石头,却觉得不象前几天那样忙乱。 吕布有一种临敌的喜悦之情,就象他要与董卓交手一样。 与董卓的半月一次的交手是董卓安排的,董卓对此事有极大的兴趣,风雨无阻。 这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对此吕布与董卓有着同样的兴趣。这样的交手已经有了十八 次,交手的地点无一例外是“凤仪亭”。 当世高手中,董卓可排入前十,这是公认的事实。吕布认为在与自己交过手的 人中,董卓列第三位。而能直挡“天定戟”威势的,只有董卓的辅以“雄霸真气” 的“裂龙天罡刃”。 与董卓交手,吕布觉得很过瘾,并能在武学上有收获。每次交手,吕布都至少 有五招全力出手,这是董卓订下的规矩。天下能有勇气并有机会每半月硬接吕布全 力五招的人,只有董卓一人而已,董卓为此而自豪。 即使单纯以武者的身份,吕布也极欣赏董卓的成就。吕布对董卓的忠诚随着每 半月一次的“凤仪亭”之战而不断增加。一个不断通过战斗来提升自己的人,值得 追随。 “凤仪亭”之战,每月初五、二十举行。今天是初二,距离下一次交手还有三 日之隔。 吕布骑在“赤兔马”上,弹了一下“天定戟”的钢枝,预感到即将到来的一战 极可能非同寻常。 吕布本来对自己极有信心。天下第一的称号代表了无上的荣誉与成就,以至于 偶尔会带来高手寂寞的感叹。 吕布原本对董卓大是信赖。董卓对他除了爱护之外,更有一种非同一般的尊重。 对吕布来说这两者都重要,否则他也不会离开丁原。更何况,他身上还有太多值得 董卓利用的东西。 吕布原来对王允很信任。王允有“绵里针”的称号,武功既高又有谋略,“绵 薄气旋劲”曾给幼年的吕布深不可测的感觉。不可能的事情王允可能办成,可能办 成的事情王允万无一失,吕布对王允的信任根深蒂固。 可是吕布此刻对谁都没有信心。貂禅如此动人,董公未必肯为了他放弃,就象 自己要跟他争一争一样。自己恐怕无能为力,王允大可能无所作为。 吕布握紧了戟柄。“天定戟”永远可以信任。 吕布焦急等待着王允的回信,心急如焚,却一直没有消息,直到初四的晚上才 又见到王允。 两日不见,王允骤然苍老了许多,吕布的心一沉,知道事情很不顺利,却还没 有完全绝望,急切的问:“貂禅之事如何?”。 王允摇摇头道:“董大人让我转告将军,他身体不适,明日的比武暂停一次。” 吕布急道:“这却是为何?莫非为了貂禅之事情?” 王允道:“将军明鉴。只怪王允一时糊涂,无端揣度了董相国的心思。相国既 然嘱托我将貂禅收为义女,自然对她看的极重,我因见将军情重才一时糊涂错误判 断,平白让将军牵挂两日。相国对此事大为不满,因顾全将军的面子才免去对我的 惩罚。以后貂禅之事情将军切勿再对我提起。” 吕布上前两步,神色颇为恼怒,道:“那董公为何称病不出,连明日的例行比 武都免了,莫非不敢面对我吕布吗?” 王允道:“将军息怒,说公道话此事原本错在王允与将军。相国顾念与将军的 情谊,不想为此事情损伤了父子之情。实言对将军说,明日相国要秘密迎娶貂禅。” 吕布退后两步,冷哼了一声:“明日董公与貂禅的婚事想必是大人的安排了。” 王允道:“将军想的不错。知道将军与貂禅的感情者,唯我王允一人而已,我 让相国与貂禅明日成亲就是要尽早了结将军的心事,断了将军的牵挂,以免得拖的 久了伤了与相国的感情。此中关系想必将军能领会,‘凤仪亭’例行比武停止一次, 也是出此考虑。” 吕布笑道:“你当吕温侯是三岁孩子吗?貂禅固然可爱,吕某也还知道割舍。 董公要娶貂禅我无话可说,只明日的所谓比武却是绝不可停。司徒大人可愿与我一 同去面见董公说个清楚吗?” 王允叹口气:“将军毕竟是有魄力。比武之事原本是娱乐交流,明日若比武恐 怕有违初衷,将军既然放弃何必再多此执着?” 吕布道:“大人若不去我自去找董公计较。” 王允道:“将军即使去了,恐怕亦见不到相国本人,此事我既然管了就索性再 跑一次。还请将军耐心等候。” 吕布只觉一阵烦躁,到后宅把三十六路“平定天下戟法”施展了一遭才觉得畅 快了一些。吕布回到正厅的时候王允已经回来了,神色有些古怪。 吕布问道:“司徒大人,事情如何?” 王允道:“一切如将军所愿,不过相国提出明日比武一定让貂禅来观战,我觉 得有些不妥也不敢争辩,不知将军有何打算。” 吕布眼中光芒一闪,却又沉住了气,问王允:“大人以为相国此举有何意图呢?” 王允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不敢乱猜。” 吕布佯怒道:“知道就知道,何来不敢之说,讲!” 王允摇头道:“确实不知。” 吕布道:“那好,你说董公是不是为我的诚意所动,有心在明日将貂禅许配给 我,好让我惊喜一回?” 王允摇头道:“此事干系重大,我不敢乱猜。” 吕布盯着王允狠狠的看了几眼,半晌才道:“好,你走吧,我不送你。” “王允告辞”,王允微微拱了拱手,转身离去,吕布隐隐约约又听见王允叹了 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董公怎么会舍得把貂禅让与自己呢? 初五。 董卓醒的很早,觉得脑筋十分清醒,就招呼人服侍自己起床。忽然想起一件事 情,吩咐人把“风武营”的四大高手“海雨天风”连同他们的亲卫队都调过来。 “海雨天风”四个人的实力加在一起原本和吕布相当,现在董卓觉得他们四个 人加在一起比吕布要高一点点了。每次董卓和吕布的交手,“海雨天风”总要出两 个人去观看,初五是“海雨”,二十是“天风”。观看的过程同时也是学习的过程, 半年多来四个人都有所进步,董卓对他们很满意。 董卓对吕布也很满意,而且他知道一个吕布比十个“天风海雨”的威慑力都要 大。可是吕布的武功实在太高,欲望又太小,而且比较容易冲动。吕布这样的人难 以控制,背叛丁原就是例证。 这些天来董卓已经感觉到吕布和自己有些貌合神离,做事的效率有所降低。董 卓认为在危险的环境中吕布能对自己绝对忠诚,可是在太平的年月就可能与自己分 道扬镳。董卓不得不开始警惕吕布,培植“海雨天风”。 貂禅的事情只是一个引子。董卓觉得吕布逼自己比武,又让貂禅观战是对自己 的不尊敬。你吕布的武功比我高大家都知道,找个女人来观看你比我厉害有什么意 思,无非说明你幼稚。你要真喜欢貂禅你自己来和我说我可能还会同意,托王允是 什么意思?怕知道的人少吗?显示你在我面前无所不能吗?现在,正好拿貂禅考验 你。 如果吕布现在会为了一个女人背叛我,那么也比将来背叛我好的多。董卓带着 “海雨天风”以及五百“风武营”精锐来到“凤仪亭”。 王允和貂禅还没有到,吕布却先一步到了,骑在“赤兔马”上,神态极是倨傲。 晨光照在“天定戟”上,发出绚目的光芒。 吕布看到董卓之后立刻下马,大步来到董卓的马前,跪倒叩头,“孩儿给爹爹 见礼。”却从没有看董卓背后的“海雨天风”一眼,就当除了董卓别人全不存在一 样。 董卓也赶紧下马,双手扶起吕布,“孩儿不必客气,今日的较量照常进行,不 过要等一下王司徒。”董卓依稀看到吕布的眼睛有些血丝,知道他昨日睡的不好, 而且很有心事。 吕布道:“也不必等王大人了吧?” 董卓笑道:“那也好,我看奉先今日心神有些不定,早点交手也好。” 吕布缓缓转身,来到“赤兔马”前,飞身上马,手中就多了那“天定戟”,就 象方才他见董卓时就一直拿着。 董卓飞马赶到,发一声长啸,仿佛打了一道炸雷,“裂龙天罡刃”闪电般向吕 布攻到。“天罡刃”一路扭曲盘旋着,直有十三种变化。 吕布毫不避让,侧身将“天定戟”一挑,长虹一般斜斜飞出,看似不快却后发 先至,不差分毫直点在“天罡刃”的中部,二马交叉错过,第一个回合。 董卓手臂微麻,却毫不退缩,马一盘旋,“裂龙天罡刃”乌云压顶一般向吕布 攻到,与空气摩擦发出尖锐的啸声。 “天定戟”立时还以颜色,戟身有灵性般一弯,灵蛇般穿透了“天罡刃”的封 锁,董卓撤招回防,第二个回合。 吕布回身收戟,“赤兔马”风驰电掣般在“凤仪亭”前的广场掠过,抬眼望见 司徒王允正骑马过来,身后有一乘绿色的小轿。 貂禅透过小轿的空隙,望见“天定戟”流水般攻出,浑然天成不留一丝空隙。 貂禅暗暗的问自己:司徒大人说这个人会娶自己,这是真的吗? -------- 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