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苦! 当!芳草的手一麻,刀掉在了地上。一个饭碗摔碎在地上。热气在地上升腾。 大黑脸肓冶从帐外飞跑过来。 “芳草,你别想不开!” “想不开!”芳草心中冷笑:“我是想得太开了。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死去,不过是做了一次归人而已。” 肓冶慌张张的把那柄刀扔出帐外。他一把抱起了芳草。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芳草,芳草!不要这样。” 芳草在他怀里,听到了他的心跳是那样慌,那样快。难道他真的在乎自己的生 死? 就算在乎又怎样,他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肓冶看着怀里的芳草,她闭着眼睛。脸上是那样的绝望,没有半点生机。她只 想死。死亡成了唯一让她脱离苦海的东西。他感到刺心的痛。不知如何来挽救这个 最爱的女人。这个因他而绝望的女人。 他突然给了她一个耳光。打得她半边脸都红了。芳草惊愤地抬起头。这个可恶 的大黑脸竟敢打她。她的眼在冒火。仇恨在心中翻滚。就是这个大黑脸夺去了她的 一切,而现在,他还敢打她! 肓冶看着怒火中烧的芳草,他突然低头在她脸上吻了一下,芳草惊怒之下,险 些昏了过去。 “芳草,你不恨我吗?不想报仇吗?原来你只是软弱得如同虫子一样的东西。 为什么不报仇。为什么要死。如果死,也要让你的敌人先死掉。这是我们草原人的 准则。你眼看着你的仇人在面前,却不想杀他,不想报仇。我鄙视你。” 他把芳草抱在床上,他伏身把他的大嘴巴凑到了芳草的嘴上,“芳草,你现在 没力量对吧,我想亲你就亲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的唇盖在了芳草的唇上。 突然,他一声惨叫,捂着嘴唇跳了起来。血从他的手缝流了下来。 “你咬我?” 芳草象豹子一样死盯着肓冶。仇恨使她的血都沸腾了。这个万恶的肓冶竟乘她 伤重之际如些污辱她。她恨不得杀了她。 仇恨使她的手都颤抖起来。 大黑脸望着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芳草,我会派人一天十二时辰地盯你, 你死不了的。你是真神赐我的礼物,没我允许,你别想死。” 他大笑着走开了。远远的,肓冶的声音又传来:“芳草,记着,我还会来,我 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芳草气得昏了过去。 醒来进,,大帐内进来十几个健壮的草原女人,她们全都全神贯注的看守芳草。 芳草再也没有机会自杀。芳草的心如陷冰窟中。 苏宁端饭来了。芳草愤怒,她无奈,她伤心。她不想吃饭。芳草打翻了碗。 苏宁看了看她,叹息着出去了。 种种恶梦般的往事又涌来了。芳草拼命摇头。还是挡不住这些影子。 大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古琴声,这声音是那样的熟悉,平静中有着淡淡的哀伤。 这是春江花月夜!是娘生前最爱唱的曲子。 芳草的头不由得转向帐外。几个中原人打扮的艺人站在帐外,其中一个正弹着 琴。琴声如水,让芳草忆起了许多儿时的时光。虽不快乐,但也很平静。最主要的, 还有娘和青竹在。她还有爱。不知何时,曲子终了了。 大黑脸进了帐,芳草警觉地看着他。大黑脸站在离芳草三尺远处柔声问道: “芳草,这曲子爱听吗? 芳草冷冷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大黑脸不以为意。他接着说道:“芳草,真想知道你还喜欢什么,可是那个来 使知道的实在有限。他只知道一点你的事。” “什么来使?”芳草虽没问,可眼光中有了疑问。 大黑脸看了出来,忙说道:“芳草,中原朝廷派人来求和了。他们情愿割地求 和。以后我们可以不打仗了。” 他自语着,好象有无穷的心事 割地求和!芳草一阵心酸。那个老男人除了割地求和,就不能想别的办法吗? 她问道:“议和的事就快定了吗?” 大黑脸摇头说:“没有,父汗不同意议和呢。他说中原再没有什么能人,应该 乘此机会长驱直入。不给中原人喘息之机。” 芳草的心一沉。草原王的野心太大了。 外面又有人吹起了笛子。很明快的曲子。但芳草却听不进去了。 大黑脸一抬手道:“换一个。” 他以为芳草不爱听这个曲子。 一个老人被带了上来。他的身上背着一个琵琶。 一个士兵叫道:“快弹!” 那老人却大声说道:“老夫平生只给人弹,却从来没给草原畜生弹过曲子。” 芳草听这话不一般,她忙仔细观看。帐外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黑瘦黑瘦 的。三寸长的胡子在下巴上飘着。身子挺得笔直。他环顾四周的草原兵,一脸的蔑 视。 一个草原兵抡圆了胳膊打了老人一耳光。老人被打得一个趔趄。 “不知死活的老东西。我们王爷在此,你敢这么说,活不耐烦了。” 老人向帐内看了看,正好看到大黑脸在感兴趣地瞧着他。他大声笑道“国破家 亡,本就该杀敌而死。老夫苟活至今,倒真活得不耐烦了。” 那草原兵听老人这么说,已经是怒不可遏。他拔出了佩刀。“老东西,你找死。” “住手。”芳草急得不由自主的叫道。这有骨气的老人绝不能死。芳草想救他, 却动弹不了。她急得冷汗急流。 肓冶看了看芳草,他出了大帐,大步走到老人面前。他沉默的看着老人,老人 毫不畏惧地回视着他。肓冶忽然大笑起来:“好,有骨气。” 肓冶一挥手,把他放了,让他走吧。 老人不相信的看着肓冶,“你放我?” “不是我放你,是十八公主想救你一命,你还不谢过。”肓冶笑着说道。 “十八公主?哪个十八公主?”老人疑惑地问。 “你们中原的十八公主,芳草公主!”肓冶答道。 “十八公主”老人转身向大帐,他正好看到了床上的芳草。他突然挥舞着琵琶, 怒冲冲地要冲过来。草原兵慌忙拦住了他。他气得跺足大骂道:“十八公主,是你 害了我全家,是你害了我们全村的人。是你引得草原人打我们,你这个蛇一样的恶 魔,你连亲生父亲的手都能砍。你还杀了你娘,你杀了无数的人。你现在居然还躺 在草原人的床上,看我们给你表演。你和草原人一起!我早知道你是他们派的妖精, 专门来害中原人的!你这个妖孽。你这个蛇蝎变成的妖精。你早晚会被天打雷劈的。 你不得好死!” 老人声嘶力竭地骂着。他恨不得把全部恶毒的话全抛给芳草,即使这样,也不 能解他心头的仇恨。 芳草被骂得呆住了。她从没想到会有人这么恨她,这么骂她。难道她芳草的名 字已经等同与妖孽。难道中原人都这么看她芳草。以前在宫中,宫女太监们见她就 跑,她还认为是李贵妃在背后捣鬼。而现在,这老人分明不认识她。可是,他却这 样切齿地恨她。恨不能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一样。她顿时全身冷透。脸无血色。 仿佛魂灵也离壳而去。 肓冶恼怒已极。他本是要芳草开心些的。但是他没想到竟弄成这个局面。而这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老东西。他大声吼道:“把老家伙拉出去砍了。” 草原兵上来把老人往外拖。老人仍在大骂着:“你们草原人不得好死,十八公 主,你早晚要遭报应!” 一个草原兵听他骂得不象样,一脚踢过去,老人当时昏了过去。 他象狗一样被拖了出去。芳草忽然醒了过来。她要救这老人!她向肓冶叫道: “肓冶,放了他。放了他。” 肓冶本来气冲冲地,但见芳草一脸惶急,无助地向他伸出了手。他的心忽然软 了。他挥手道:“不要砍了,把老家伙拉出去打一百鞭子,看他以后还乱说话。” “不要!芳草叫着。肓冶却不理她。老人已经在外面大骂起来:”你们这帮草 原畜生,你们到处杀人放火,你们杀死了我儿子,杀死了我孙子,你们这帮畜生强 奸了我儿媳妇。让她投河自尽。你们这帮畜生丧尽天良。早晚会被活埋,会被雷劈! 被火烧成灰…。十八公主,你这条蛇精,你不得好死。。“ 住手! 芳草叫起来。 芳草已经急得喘成一团。不是因为老人骂他,而是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弱了。 “放了他,放了他!”芳草痛苦地叫道。肓冶忽然低下头说道:“放了他。给 他些银子。” 草原兵把老人拉走了。他还在骂不绝口。所有来献艺的中原人全吓得面如土色。 他们战战兢兢的看着帐内。神色恐怖之极。 芳草又一阵伤心。她不相信所有人都象老人那么恨她,他们为什么那么恨她。 她从没想害过任何人。他们为什么把草原人的帐都记在了她的头上。 她想问问他们。 她费力的想起身。肓冶忙扶住她问:“你要干什么?” “我要问问他们。我要问问他们?” 肓冶爱怜地叹口气说道:“芳草,一个村野老汉的话,你又何必认真呢。” “我要问问他们?”芳草抓紧了肓冶的胳膊。“把他们叫来!” 肓冶无奈地笑了笑。他向外一挥手。草原兵把剩下的几个人带了进来。 芳草看着那几个人,那几个人看着她。芳草指着其中一个人,她费力的说道: “你近前一些好吗?” 那男人浑身一颤,脸上顿时变色。磨磨噌噌不肯近前来。 肓冶飞起一脚踢在那人的屁股上:“公主让你近前些,你快些近前些。” 那人突然跪倒在地,连连叩头哭泣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我家还有七十 岁老娘,还有三岁的孩子。他们都指着我过活。你不要吃了我。不要吃了我。” “吃了你?”芳草有些没反应过来,可是看到地上那人惊恐的面容,她马上联 想起在宫中,所有人都说她是蛇精变的。看来不光是宫是这么说,连荒僻的乡间也 这么说了。 芳草忽然觉得烈火在向她扑来。她无处逃遁。大火几乎把她烧成了灰,可是就 在她变成灰的一瞬间,她又被抛进冰窟中,她的心被尖锐的寒冰如刀般穿过。于是 身上每一寸地方都冻成了冰。血液不再流了。 肓冶大喝一声,把那人扔出了帐外。那人摔在地上,头破血流。他哀号不已。 哀号声又如倾巢而出的巨蚁,它们全爬上了芳草受伤的心,在上面不停的啮咬 着。芳草想叫,却感觉咽喉处堵得丝毫不通。她想看,却觉眼前浓雾重重。 她突然挣扎着,她看见李贵妃狞笑着向她扑来。她看见娘亲血淋淋的脸。恶梦 又来了。她猛地摇头,大黑脸正关切地看着她。她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喷得肓冶的 前胸红通通一片。 肓冶的脸又开始磨糊了。在这似梦似醒,如切如割,如针刺,如土埋的痛苦中, 她突然想通一件事——她成了妖孽!如果她不绣那付长城,肓冶就不会爱上他,就 不会发兵中原,也不会死那么多的人。一切都是为了她!她杀了李贵妃,她砍了父 皇的手,她成了蛇妖!她会吃人!她害了娘!害了青竹!害了所有中原的人!他们 恨她入骨! 不!不!不!不! 芳草大叫—— 这不是真的!这是别人的谎言。这不是真相!她所有的梦想, 所有的亲人,所有人爱都被夺去了。可是她却成了一个妖孽! 她忽然记起了宫中收到的边关报告——肓冶大军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尸骨成 堆! 边关十室九空,惨不忍堵! 她想着边境的百姓哭爹叫娘,流离失所。想着他们在肓冶的铁蹄在无力的挣扎。 他们哭天天不语,哭地地不应。他们不知命运为何会这样的悲惨。在这时,他们听 说了所有关于芳草的传说,于是痛苦而悲愤的他们就把这一切的悲剧的根源都推给 了芳草。是她使他们遭受这样的灾难,是她的妖气笼罩了中原的上空,灾难之神从 天而降! 芳草的心又一阵剧痛,痛得她几乎晕倒。 “芳草,芳草!” 大黑脸扑过来叫她。看着眼前的大黑脸,芳草突然感到仇恨已经深入到自己的 骨髓里。在血液里,在每一个头丝里。 他让她如此的痛苦!他让边境的百姓如此的悲惨!他才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杀了他!为所有亲人报仇,为中原所有受苦的百姓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报仇的强烈欲望使芳草在床上坐了起来。然而她刚刚坐起,就直挺挺的摔倒在 床上。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