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 天,黑了吗? 这里……是家附近那条熟悉的街道,但又感觉缺少了某些东西。 凌冰矢发现自己站在街道外面的某个隐蔽角落里,眼前的景象模糊而黯淡。凌 冰矢想要离开,身体竟不听使唤,仿佛是粘了胶,固定在那里一般。心跳开始加强,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街道的另一边,隐约传来些许声音,凌冰矢躲在墙角,张望过去,看见一个年 轻的男子在和一群穿黑色服装的人激烈的打斗。 从那年轻男子的双臂上射出来的透明锁链在击中目标人之后,整条锁链在空气 中变成了无数的碎片,在夜里闪着浅淡的光芒。 虽然那男子戴了一副墨镜遮挡住了面容,但是凌冰矢还是认出了这熟悉的身影。 是爸爸! 倒地的尸体个个都是被那锁链击穿身体,胸前或是喉咙间血流成片,面容可怖 得很。显然都是一击毙命,却又痛苦非常。 凌冰矢定在原地,眼前夹杂着混乱,耳中充斥着嘈杂。然后越来越清晰地传播 开来——激烈的搏斗声、惨烈的喊叫声、沉闷的倒地声……还有震耳的枪声……还 有还有……那细微的玻璃碎片的爆裂声…… 一系列的声响冲击着凌冰矢的大脑。直到最后一声枪响—— 枪声划破天际,一颗子弹瞬间没入了那年轻男子的后背…… 爸爸! “爸爸!”病床上熟睡着的凌冰矢不安的躁动起来,突然大叫着从梦中惊醒, 身体猛地坐起,双手抱着疼痛欲裂的脑袋额前早已冷汗密布。 “啊——”熟睡的黎美拉从地上一骨碌一下爬起来,双眼迷茫的在四周扫来扫 去,“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地震了吗?” 黎宇霆离开前在凌冰矢的床边安置了一张折叠小床,方便黎美拉守夜的时候在 上面休息睡觉。这被凌冰矢的叫声一震,她也被吓醒了。 黎美拉在确定没有地震之后,镇定下来。扭头却看见凌冰矢正坐在床上,大口 大口的喘着气,冷汗打湿了病服和头发。 “你还好吧?”黎美拉凑过去,关心地问道,“做噩梦了吗?” “嗯。”凌冰矢点点头,“我没事。只是梦见了爸爸。” 心绪慢慢平复下来,只感觉腹部的伤口处传来的剧烈疼痛。他的双手,无力的 垂下来,殊不知,刚才做噩梦的时候,身体的不安躁动,使得手背上的输液针头脱 离出了血管。输液针头暴露在皮肤上,透明的输液管从下端的连接接口处断裂开来, 静脉的鲜红血液顺着输液管倒流出来,将管子里染得通红,药瓶里点滴着的药液也 被掉落下来的输液管甩到了地板上。 凌冰矢没有发觉,但一旁的黎美拉却发觉到了。黎美拉眼疾手快,一边将输液 管上的开关夹关闭上,另一边,拿了桌上放着的备用棉签棒,用手指按住了凌冰矢 手背上针眼的出血部位。 等到感觉到黎美拉的手指隔着棉签棒按压在自己的手背上时,凌冰矢才将注意 力转移到插着输液针管的手背上来。他低头看着手背上滑落出皮肤的针管,皱了皱 眉。这个时候,才鲜明地感觉到针眼处传来的微弱疼痛。 “冰矢,你还好吧?”黎美拉抬眼看向他。 “嗯。没事。”凌冰矢查看了一下伤处,缝合口没有裂开。虽然感觉到腹部传 来的疼痛直冲击着神经,但也是没有什么大碍。 黎美拉小心翼翼地扶着凌冰矢躺回到床上之后,按下了床头铃。不一会儿,值 班护士端着医疗盘进来了。护士很快地将输液管换了一套新的,然后,又熟练地给 凌冰矢的手背静脉消毒穿刺。 护士扎好针离开后,黎美拉坐回到折叠小床上安下心来。 凌冰矢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抬眼望向窗外。 窗户开着一个小缝,凉爽的夜风透过窗口带动起窗帘缓缓地吹进来。明朗的夜 空中,只有几颗星星点缀。还有——一弯如镰刀般的月。 他看到那镰弯月时,微微一怔,垂下眼眸将目光移至黎美拉的身上,顷刻,开 口道,“美拉,你先休息吧。” “嗯。好吧。有什么事你叫我哦~ ”黎美拉眨巴眨巴眼,重新躺回到小床上。 刚躺下不一会儿,又突然坐起来,直盯着凌冰矢,略微严肃的说,“不许乱动哈~ 老老实实睡觉!” 凌冰矢看着她,唇角两边弯起同等的弧度,应道,“嗯。” 黎美拉见他应下来,才又放心的躺回到小床上睡觉。 凌冰矢待黎美拉睡熟了,这才将目光移回到窗外的那镰弯月上。 房间里的天花板,被夜幕中的那镰弯月照得雪亮。 透过那扇窗子,天空的月亮进入到凌冰矢的回忆之中—— 凌冰矢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便被父亲传授功夫。母亲是马戏团出身,所以,凌 冰矢每一天,除了跟父亲练功之外,还要照父亲的意思,去跟母亲学习马戏。 时常会因为练习某一个杂技动作抑或是功夫当中的某一个招式,而要一遍接一 遍地坚持练习很长时间。 磕碰伤痕,是经常有的事。 后来,随日子一点一点过去,小冰矢长大了一点,便开始跟父亲练习实战对打 的经验。而且,还要把从母亲那里学到的马戏技巧,融合进自己所练的功夫里。 一次一次地被父亲打倒在地,一次一次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再一次地被打 倒。 “冰儿,站起来,接着打……”父亲的话传过来,沉着而冰冷。 “爸爸,我……我受不了了……”小冰矢抬起脸庞,看向父亲。父亲逆着阳光, 站在他的面前,低着头,一动不动。 “站起来!!” 更加冰冷的语气,不得不迫使小冰矢忍着身上的伤痛再重新站立起来。 小小年纪的凌冰矢从来没有看见父亲笑过。小冰矢不止一次地想过,父亲若是 笑起来,应该会是什么样子呢?其实,父亲长得很好看,只是……只是,那英俊的 脸庞,从来都是冰冷的,毫无表情。而且,在小冰矢的心里,父亲对自己,也从来 都是十分的严厉。 练功的时候,母亲就在不远的地方,静默的观看。 很多次,小冰矢都会跑去母亲那里,问一连串的问题—— ——“妈妈,为什么要我跟爸爸学功夫,为什么要我跟你学马戏?……” ——“妈妈,为什么我们要搬到这个很陌生的城市来?” ——“妈妈,爸爸为什么从来都不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严?” ——“妈妈,为什么爸爸要在我的双臂上戴上‘矢镞’,这个‘矢镞’……它 有什么用啊……” 多少疑问,小冰矢眨着漂亮的眼睛,等待着母亲的回答。 可母亲,却只是微笑。 没有任何的言语。 多少疑问,小冰矢眨着漂亮的眼睛,等待着母亲的回答。 可母亲,却只是微笑。 没有任何的言语。 可是,这样子的训练,让小冰矢越来越吃不消—— ——为什么要这般训练! ——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小孩子一样随意的玩耍? …… “妈妈,我恨爸爸,我讨厌他!!……” “冰儿……”母亲听见他的话,好看的眉眼微微皱起。 第一次,小冰矢溜去外面,偷了一座小巧精致的金佛回来——是用自己所学的 功夫,还有手臂上戴着的“矢镞”,把这东西偷回来的。 不多久的时间,父亲却将他抓到面前,掏出那座小金佛,问道,“冰儿,这是 从哪儿来的?” 小冰矢盯着父亲手掌上的那个小东西,片刻,抬起脸,字字说得清楚,“我偷 的!” 我偷的!! 在父亲面前,小冰矢开始变得不服气。他开始和父亲作对。也不愿意再听父亲 的话。 “我教你功夫,不是让你偷东西的!!” 令小冰矢奇怪的是,那天,父亲并没有打他。他只是看见,父亲那抬起在半空 中的手臂,用力的甩下,在空气中划下了一段曲线。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阵清脆响亮的声音。 小冰矢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声响产生。还在疑惑时,父亲转身走开,留下 一句话给他:“冰儿,以后,你千万不要和那些坏人接触……” 小冰矢不明白父亲的话,在被母亲拉回身边时,听见母亲在他耳边轻轻呢喃说, “听你爸爸的话,没错……” 夜里,小冰矢在家附近的那条街道上,被一群身着黑衣的人堵住了去路。 坏人! 小冰矢停下脚步,抬眼望着眼前的这帮人,脑海里只闪现过这一个词——坏人!! 为首的那个年轻男子,盯着他许久,才开口:“你就是凌风的儿子?” 小冰矢暗暗吸了一口气。没错!他刚才的感觉,一点也没有错。眼前的这些人, 应该就是父亲所提到的“坏人”了吧。 那年轻男子见小冰矢没有反应,上前走了两步,在小冰矢近前俯下身,笑道: “真看不出,小小年纪,偷盗本领就这么强,现在已名声在外了啊?” 似问非问得话语,还有那似笑非笑的面孔,让小冰矢察觉出来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些人……认识父亲? 还有……他们是来要做什么? 小冰矢还没反应过来要发生什么事,从他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声音—— “高壑,连小孩子……你们也不放过吗?” 这个声音是…… 小冰矢的身体猛然一颤,双眼的瞳孔急剧的收缩,这声音……是爸爸的!这声 音,从自己的身后传来,却像幽灵一般,阴冷无比。让小冰矢的后背脊梁甚至浑身 都瘆了个底儿朝天! 小冰矢这才意识到,平日里父亲对自己说话时的冷漠语气,在与此相比较之后, 是根本不算什么的。 小冰矢扭头,看见不知何时已站到自己身后的父亲。名叫高壑的黑衣男子听见 凌风的声音,直起身子,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凌风。” 凌风没有理会高壑,只是颔首看向凌冰矢。 “冰儿,你先离开这儿……”没有那种刺骨的阴冷,只有那熟悉的冷漠。 “爸爸……” “离开这儿……” 小冰矢没有任性。他听话地离开街道,却没有走开,只是躲在街道外面不远的 一个隐蔽角落后面,偷偷看着眼前做发生的一切。 高壑看着凌冰矢走开,又将视线凝视住凌风,“凌风,8 年不见,你居然变了 很多……”想到刚才的凌冰矢,他又笑起来,“孩子都这么大了……” “你们究竟想要怎样?”凌风转移话题,仰起的脸上,冰冷一片。 “为了自己的弟兄御汀,竟会背叛了组织……而且,还为了那个女人,离开组 织,在外躲了八年,现在,应该对老大有个交代……”高壑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笑意 越来越深,“选吧……要么是你,要么,是你的妻子和儿子。” 凌风依旧淡然, 他挑着眉眼看着高壑,抬手将一副墨镜戴在了眼前。 小冰矢躲在角落里,看见父亲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外套顺着凌风那姣好的 身材滑落到地面,双臂上,一对几近透明的组合物在空气中裸露出来。 那是——“矢镞”?! 虽然,眼前的景象因天空的黑暗而显得十分黯淡,但是,小冰矢却将那东西看 清了!那东西……爸爸也有……怎么会…… 以前,小冰矢听母亲说过,“矢镞”只有这一对,是凌家人世世代代传下来的。 可那东西……爸爸……怎么会呢? 街道的另一边,隐约传来些许声音,小冰矢张望过去,看见父亲在和那群坏人 激烈的打斗。 从父亲的双臂上射出来的透明锁链在击中目标人之后,整条锁链在空气中变成 了无数的碎片,在夜里闪着浅淡的光芒。 倒地的尸体个个都是被那锁链击穿身体,胸前或是喉咙间血流成片,面容可怖 的很。显然都是一击毙命,却又痛苦非常。 那闪烁在夜里的浅淡光芒,深深刺痛了小冰矢的眼。 箭怎么会碎……那个……那个不是“矢镞”!! 真正的“矢镞”在…… 在…… 小冰矢的瞳仁瞬间放大,心里猛然一震,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臂愣住了。 小冰矢定在原地,眼前夹杂着混乱,耳中充斥着嘈杂。然后越来越清晰地传播 开来——激烈的打斗声、惨烈的喊叫声、沉闷的倒地声……还有震耳的枪声……还 有还有……那细微的玻璃碎片的爆裂声…… 一系列的声响冲击着小冰矢的大脑。直到最后一声枪响—— 一声枪响,打破了所有的一切。枪声划破天际,一颗子弹瞬间没入了凌风的后 背…… 爸爸! 小冰矢心跳开始加强,他想要动,身体却像是粘了胶。 爸爸! “爸爸——” 小冰矢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凌风身边的。那群人消失在夜幕里时,凌风倒 在了血泊之中,小冰矢看了揪心得很,顾不上恐惧与害怕,慌忙将倒地的凌风扶起 来。 “爸爸!” “冰儿……”凌风望向他,胸口处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凌风无力言语, “冰……儿……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让你……” 不是让你离开吗? “爸爸,是冰儿不好,冰儿不应该不听话的……” “冰儿……别这样……这8 年是……我凌风这辈子过得最无忧……也是最…… 快乐的……”凌风抬起手臂抓住小冰矢的衣襟,气若游丝,“冰儿……对不起…… 以后,爸爸就不能……再保护你们了……冰儿,回去告诉你妈妈……我这辈子对不 起她……”一句话落,嘴中溢出许多鲜红的血来。 “不……爸爸……你不会有事的……”小冰矢面对奄奄一息的父亲,已经意识 不到自己心中的恐惧,有的只有慌乱与害怕,害怕自己的父亲会离开自己。 “冰儿,没用的……冰儿,别丢凌家人的脸……我们凌家人从来……都不会屈 服于任何人……冰儿……对……不……起……” 小冰矢眼睁睁地看着父亲那抓着衣襟的手缓缓松落开来,垂到地面不动。 “爸爸——”小冰矢跪在街道中央,直至凌风的身体完全冰冷下来。 那个夜晚,夜空中也有一镰弯月。 凌风入殡的时候,天气阴沉沉的,空气中飘荡着点点细雨。在灵堂前,母亲把 小冰矢叫到身边,说出了一些小冰矢从来不知道的话语:“冰儿,其实你爸爸是地 下组织的成员,为了救一个好兄弟,才背叛了组织……让你学功夫,是不想让你受 欺负,他不想让你有任何危险……其实你爸爸是很爱你的……” 说到最后,母亲失声低泣。所有的真相,倾于妈妈的眼泪之中。 父亲临死前的模样依旧存留在小冰矢的脑海里,小冰矢发疯一样的跑进雨里, 抬头仰望着天空,放声大喊:“爸爸——爸爸——”任凭那无数的雨水打湿眼眶。 溢出的泪水中,有着多少内疚、多少哀伤。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