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雪的美人,赏血的剑客 这老者双手负背,下巴上雪白的胡须鲜亮、整齐,和他的人一样,一丝不苟。 一双眼睛像尖刀一样,要剥离人的皮肉,一双眸子似乎带着鬼火要烧掉人皮肉 之外的东西。 秋风萧瑟,落叶飘零。素衣的老人站立在风里,像是几千年前就站在那里,像 是几千年前就开始朝这里走,但是还没有走到。 已经走了几千年,却仍然没有走到过…… 因为没走到,所以他还在走。 向我们走来。像一把尖刀走来,想一团要烧掉灵魂的跳动着的火焰。 素衣的老者似乎从来没有不耐烦过,沉静的走。 眼睛盯着我们的手。 一双捉兵器的手;一双杀人的手。 手的主人都在看另一双手。 朴素、干瘦,粗糙的手上没有任何东西。 本来就不应该有的,任何东西都是多余。世界上没有任何兵刃比这双手更锋利。 杀人的本来就是手,不是兵器。 似乎千年已过,那尖刀已经来了,站在我们面前。 就像一直站在这里,千年前已在这里。 “杀手?”眼睛里没有表情的说。 “是。”眼前的人答道 “姓胡?”眼睛没有动,但已经分明不是对眼前的人说话。 “是。”身边的人应道。 “你们的手很厉害?”眼睛里的火似乎又燃起来了,人又像一把尖刀在割着两 人的皮肉,剖开灵魂。 “是。”身边的人应道,眼前的人没说话。 “比我这双手呢?”老者问道。 “那我这双手呢?”一个声音应道。 一阵风吹过,老者不见了。 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从来没出现过。 转身望去,一个中年人站在后面。 紫竹先生。江湖上人人敬畏的紫竹先生。 已经成为神话的紫竹。 庆幸的是,谢四爷是夜引魂的朋友,当然也是我的朋友。 “四爷怎么到这里来了?”我问道。 “我的消息也很灵通。”谢四爷笑笑说。 “为什么他会怕你?”我疑惑的问道,已那人的功夫,已经难有人能一比高下。 “为什么武功比你高的人会死在你手上?”四爷微笑着说,他似乎没有忧愁的 时候。 出不了手,让他出不了手。 谢四爷伸出手来,一个竹片在掌心。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样。 我心想:莫非四爷比那老者出手还快? 四爷似乎已看出我的想法,摇摇头说:“你太看高我了,我根本不会功夫。” “七年前他欠我一个情,我跟他约定,他决不能再我眼前杀人。他是个守信之 人。” 一个大雪之夜,一个剑客,一壶酒,一簇梅花,一位美人。 美人笑声悦耳如泉水叮铃响,一笑倾城,亦已倾倒剑客的心。左手上的剑。 美人笑声仍在耳畔回响,人已不在。 那不是么?死了的美人,能倾倒剑客的心? 不是倾倒,是刺破! 支离破碎。 这把剑,古朴、没有任何雕饰,平凡无奇的剑,平凡无奇的剑鞘,但在一起, 放在这个剑客手中就是杀人的利器。 在面前的人眼里,这是一柄魔剑,沾满了血腥,被魔鬼附了剑身,只知杀人。 酒喷洒出来,湿了衣裳,在冰雪天地里结了冰,这剑客浑然不觉。他已没有了 知觉。 一身白衣,似雪一样白,他的手也是像雪花一样白,一样轻灵优雅。 眼睛里还有泪水流下,肆意的流淌。是不是被这烈酒呛的呢? “我最喜欢梅花了,多漂亮、多干净,呵呵……”美妙的声音还在回响。 “我摘了你最爱的梅花,你喜不喜欢,恩?”剑客喃喃的说,忽然又放声大笑, 壶里的列酒灌进了喉咙。 眼泪也随酒洒落,大笑声惊得不远处的众人心神摇动。 “哈哈……”剑客又是大笑,接着一下沉默,眼中满是温柔,盯着手中的剑慢 慢的说,“雪梅,等一场雪下来的时候,这里的梅花就会非常漂亮,一片雪白中透 出点点红色。” 他轻轻放下酒壶,抚摸着手中的剑,似看着那美人,轻轻的叹息似的呢喃道: “一会就会一片深红的颜色,掺杂着雪花飘落。那时候梅花一定会随风飘转,和你 一起,对不对?” 果然,漫天的雪花似乎带着梅花的鲜红随风飘落在地上,点点鲜红衬着地上的 皑皑白雪似一副绝美的图画。 那不是梅花,是血花。飞溅的血花。 剑尖划过,血花伴着雪花飘落在白雪上。白雪上有一位绝美的人,还有绝美的 人儿钟爱的梅花。 梅花的花瓣掉落在美人的唇边,似美人留在世上的笑声依稀流连在她的嘴角。 她死的时候也有一个人的名字,像花瓣那样从她的唇边滑落,像梅花的花瓣一 样。 “我没有骗你对不对?”白衣人温柔的笑着,白衣也像沾满了淡红的梅花,在 他身上留下了绝美的图画。 “你知道我不会骗你的,你真的很太相信人了。”白衣人似带着这温柔又像带 着责备的轻轻的诉说。 远处还有一个人,远远的看着。手里也拿着一把剑,但是剑上却没有梅花的颜 色。 远远的看着,似有些无奈,似有无尽的悲伤。 也是一把平淡无奇的剑,这主人也是平淡无奇。 这把剑从来都没有沾过任何一个人的鲜血,但是有无数的人死在这把剑上。 那白衣剑客没有看他,似乎他不存在。 抱起美人,在飘零的雪花中穿过,他折了一枝梅花抓在手里,慢慢的离开,似 乎都是慢慢的走,不会快,也不会停。 永远都是慢慢的走。 “连环箭,碧玉刀,降魔杖,通灵拳,搜魂枪……原来都这么不堪一击,哈哈 哈哈……”留下的人用剑拨开那地上的人,脸上有些痛苦,但还是清晰的说了出来。 他拿起手中的剑,用力朝地上一摔“啪——”的剑断了两节。原来这人竟不会 功夫,还需用蛮力将剑摔断。 这是一柄竹剑。 “还有三个人,我一定帮你找到。除非我死了!”这人一脸坚毅,望着白衣人 远去的方向冷冷的说道。 其实那人是听不见的,但他还是说了,可能他只是对自己说的,这句话只是告 诉自己的。 都走了,只留了一个空酒瓶,一地的雪花,一地的血花,一地的梅花,还有一 地的人。 人是死人,解脱了的人,赎了罪的人。现在已和雪花一样没有罪恶。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