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长安城·白府内 由南城门入城,一路走来,除了惊讶,就只有“震撼”两个字可以说明我的感 觉。 长安城呈长方形,布局十分严整,据李靖所说,整个城市分为宫城、皇城和京 城三个部分。宫城是宫殿区,皇城是中央官署所在地,京城占地广阔,有市和坊, 市是商业区,坊是住宅区,市坊分开。市有两个,东市和西市,由朱雀大街将其分 开。市内有两条南北大街和两条东西大街,相交成“井”字形状。东市的构造大概 与西市一样,有上百个店铺,当真可谓“四方珍奇,皆所积集”。西市的繁荣不亚 于东市,许多西域和波斯、阿拉伯等外国商人多聚居在这里。 由朱雀大街转入白虎大街,进入西市,映入眼前的是一片繁华绚丽的景象。这 里不仅有西域的牛羊牲畜制品,葡萄酒,还有腰刀,方盾,十字弩等。那些西域商 人怪异的中国话叫卖声,加上熙熙攘攘的唐装市民,构成了一副既有趣又另类的画 面。 由白虎大街向南,走出西市,看着街边三三两两的店铺和小摊,不禁想起故乡 法兰克。那里虽然没有大唐的繁荣景象,却比之这里恬静安逸了不少。那郁郁葱葱 的树木,灿烂夺目的鲜花,穿插于人群嬉戏的法兰克少女,都是这里所没有的。 法兰克,好象是很遥远的地方了。在这里,没有任何可以连通的消息,这里的 人也不知道法兰克这个名字。这种身在他乡的感觉,令我难免惆怅…… 麦尔斯比我提前到达这里,不知道他在哪,还有他的随从康那里士,不知道他 们在搞什么鬼。表面上仍是歌舞升平一片繁荣的大唐长安,在这两个人的阴谋下, 不知会否遭受到沉重的震荡。 我和麦尔斯,前世真的是好朋友吗?…… 这令我不敢想象,妮可说,我们前世同为天使,麦尔斯的前世——撒旦,是天 使长米迦勒的同胞弟弟,虽然同样优秀,但上帝却看中了米迦勒,这使撒旦非常震 怒,恰好我的前世与撒旦关系非常要好,理所当然的帮助他对抗上帝,虽然我们都 失败了,但这段回忆仍使撒旦感怀非常。即使经过千万年的洗刷,仍抹杀不掉…… 虽然我的确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但我仍感谢他,毕竟,他为了我们前世的友谊 而放过我很多次。我不会加入他,并且会阻止他的阴谋,这令我有种莫名的难过, 想必,是因为我前世的情素作祟吧。 “塞特,到了,这里就是老白的家。”李靖突然道。 我甩了甩头,抛开脑海中的思索,这才发现来到一处宅邸外。 看看四周,居然没有一个侍卫,府门大开,惊奇道:“没有侍卫,我们就这么 直闯进去么?” 李靖浅笑道:“当然,没关系的,老白人很好,他的门前从来没有侍卫把守, 由人自出,你就直接进去找他就成了。” 进入宅院,左边是一组中式园林,小桥流水,绿意昂然,几个园丁在修剪花草。 鸟鸣蝉唱,阳光从树梢透入地面,金色的光线和绿色的树叶交织而成的美丽画面, 确实是世间美景。想想不远处的白虎大街和西市,漫步在这个幽静雅致宅院内,分 外有种与世隔绝的味道。比之法兰克的庄园古堡,更显唐国生活的安逸意趣。 一阵清幽的琴声自不远处的竹林中传来。曲调清高和雅,非常悦耳动听,我不 觉停住脚步,凝神倾听。李靖轻轻道:“此曲名为《高山流水》,传说先秦的琴师 伯牙一次在荒山野地弹琴,樵夫钟子期竟能领会这是描绘‘巍巍乎志在高山’和‘ 洋洋乎志在流水’。伯牙惊曰:”善哉,子之心与吾同。‘子期死后,伯牙痛失知 音,摔琴断弦,终身不操,故有高山流水之曲。“正在此时,一阵急凑的调子迎面 而至,顿觉置身于危崖孤顶,时刻有倾于万丈深渊之险,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赞道 :”好曲!“径自走向操琴之处。 只听一女声惊叫道:“兀那蛮子,胆敢无礼!”只听“嗖”地一声,一件暗器 破空而来!我暗自惊道:想不到唐女竟如此泼辣,我什么都没干就要喊打喊杀,这 到底算谁无礼!想罢,转身抽剑,“当”!暗器撞在剑身,落入地上,我捡起一看, 原来是一支金钗。“呼”的一声,林中女子转瞬消失在眼前。我看着那只古琴,叹 道:“唉,本想走来一尽仰慕之情,可惜那女子泼辣了点,未免不近人情,可惜了 这只好琴。”突然,“铮”的一声,琴弦骤断!那女子的声音随即传来:“兀那蛮 子,休要在人背后道人是非,当心风大闪了你的舌头!”我乍闻此声,料想她必在 左数第三棵树的树枝上,浅笑道:“姑娘口口声声叫我蛮子,究竟蛮子是何意思? 还请明示。”那女子冷笑道:“哼,蛮子就是蛮子,想不到你连蛮子的意思都不知 道,果然是蛮子……”还未说完,我左手一扬,金钗飞驰而去,“嚓”!不偏不倚 准确地插在她的发髻上,我转头向她拱手笑道:“姑娘不要兜圈子了,在下真的不 知道蛮子是何意思,还请明示。”只见那女子掩面怒道:“无礼之徒,这个梁子结 下了,我们走着瞧!”说罢,转身离去。 我摇头苦笑道:“怎么会这个样子的……”只听李靖浅笑道:“大唐之前的女 子寻常是不能被人见到容貌的,除了亲人和丈夫,平时都要深处闺中,直到出嫁才 可以出门,自唐代之后略有开放之风,女子在未出嫁之前可以在街上行走,但也要 掩面碎步而行,这女子家教相当不错,想必是大户人家之女,你贸然前来,人家当 然当你是无礼之徒了。”我一呆,叹道:“原来如此,那确是我失礼了。”突然想 起此时已近傍晚,忙快步进入后院,按李靖所指,来到房门大开的白莲仪书房中。 白莲仪正在看书,突然看到我站在门外,惊道:“看来是管家看管不严,谁都 放进来,怎么连蛮子都进来了。” 我挠头道:“刚才就被叫蛮子,现在又被叫蛮子。这个蛮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白一呆,道:“你会讲中文?” 我点头道:“会一点点,是慧彦大师教我的,他叫我来长安找老白,对我所学 的知识会有所帮助,所以我就来了,你是老白吗?” 老白怒道:“刚说你是蛮子,怎么还真当起蛮子来了!老白岂是你能随便叫的, 只有平辈之间才能用这种称呼,我叫白莲仪!” 我慌张地拱手道:“抱歉,抱歉,我对中文用的还不怎么好,还请白莲仪多多 指教。” 老白烦道:“无礼!我白莲仪的名讳岂是你后辈小人所能直呼的!” 我一呆,失措道:“那……那我应该叫什么……?” 老白看到我慌张的面容,“噗嗤”一声笑道:“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你就 叫我……白先生就好了。唉,要不是奸臣乱纲,大祸将至,我岂会这等烦躁……” 我点头道:“奸臣嘛,我们那也有,我明白,路上我遇见的黄雷也算一个。” 老白冷笑道:“黄雷?那等小儿只会溜须拍马,作不成大事,比起李林辅、杨 国忠这两个大奸臣,他连皮毛都算不上!” 我思索片刻,道:“这到也是,不过黄雷是个很阴险的人,我决不可以放过他! 若没有他,也许大唐和大食就不用开战了,慧彦大师也不会死!” 老白剧震道:“你刚才说什么?慧彦死了?他怎么死的?” 我苦叹道:“他为了阻止大唐和西域联军交战,不顾性命将西域军阻在恒罗斯 峡谷外,最终战至力竭而死……”说罢,将事情原委一一道出。 老白颤抖的双手扶助我的肩膀,自言自语道:“慧彦死了……慧彦死了……他 怎么会死的呢……让我想想……”我看着他颤动不已的身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突然,他大喝道:“好!慧彦这老东西生时就一副傲骨,从不畏惧强权,贫苦百姓 有难时挺身而出,决不后退。现竟死在西域战场之上,也可谓死得其所!生的轰轰 烈烈,死的光荣伟大!”顿了顿,咬牙道:“黄雷小儿,看来是老夫小窥于你了, 此仇不共戴天,必以血拭偿!”片刻后,转身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 来的?” 我一愕,道:“我叫塞特,从比你们所说的大食更西边的法兰克王国而来,为 我主丕平寻觅‘战争必胜之法’的知识……”还未说完,只听他“哈哈”一笑道: “‘战争必胜之法’?若世上有此法,岂不是永无战争了?若我大唐有此法,又怎 会败给西域联军?谬也!谬也!” 我点一点头,道:“是的,慧彦大师说,‘战争必胜之法’是一种王道精神, 也是仁慈与宽恕的精神。唐国得了王道,所以能纵横西域常胜不败。但现在已失掉 王道精神的唐国,先以兵法中的诈术灭掉西域石国,又施以血腥屠城的手段,为西 域诸国所不齿,故组成联军奋勇抗唐,唐国西域霸权重挫,恐再难以恢复旧时的盛 况了。” 老白惊讶地打量我道:“想不到阁下的见识还是很高的,不错,唐国早已失掉 王道精神,外有安禄山把持军工大权,内有杨国忠、李林辅左右朝政,唉,我大唐 难道就此式微矣!?” 我正不知说什么好,只听他道:“不说这些了,你所说的‘战争必胜之法’是 没有的,但所谓的王道精神则尽在我国自古流传的四书五经,我房中藏书不少,你 可以尽情翻看,我去叫下人在西厢中打点一间客房出来。”我感激道:“多谢白先 生!”环顾四周,藏书确实不少,四壁除各类经书外再无其他,我不禁惊奇道: “白先生府门常开不闭,不怕有小偷来偷么?”老白闻言,“哈哈”一笑道:“进 我府行窃的贼人,若是懂得这些东西,老夫甘愿白送!”说罢,转身离开。 我看了看四周,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想不到慧彦大师口中的王道精神,居 然有这么多书,比之老肯迪家中的藏书,看来是多上不止一倍了。一时片刻之间恐 怕也学不完……唉,慢慢来吧。”说罢,从书架中抽出一本《中庸》,啃读起来。 日子就这么安定下来,眨眼间已经过了两个月。我每天都在老白的书房看书, 虽然很难,但很奇怪的,我大部分都懂,可能是因为前世“宇文拓”这个身份所致 吧。还记得第一次在威尼斯港口,进入炼妖壶时的那首诗,我那时还不会中文,却 已看懂石碑上的诗句:“世外悠悠隔人间,不忍凄凄乱世烟。”想到这里,脑海中 不禁想起妮可那天真可爱的容颜,想到我们前世的爱恋,内心不由得一颤,轻轻念 道:“独孤宁珂……宁珂……”正在这时,妮可突然现身叫道:“塞特,塞特,你 都看了两个多月的书了,陪我去逛逛西市好不好?”我看着她一脸娇嗔的模样,淡 淡一笑道:“我就知道你闲不住,明天我们起程前往嵩山,将慧彦大师的舍利子送 往少林寺,回来后带你去西市玩一下,怎么样?”妮可兴奋道:“真的?你可不要 骗我!”我浅笑道:“我当然说真的,这还有骗人的?不要乱想。好拉,不早了, 我要睡了。”妮可轻轻道:“谢谢你,塞特。”说罢,我只觉脸颊一热,妮可又消 失了。 我呆了片晌,摸着脸颊摇头笑道:“这小妮子……”说罢,离开书房。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