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柿子叔叔 吃了大肥鸡,睡了一个好觉,两人不敢在此处停留,又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 第三天来到一小镇,大风把两人低垂找钱的眼光掀起,落在不远大院里的柿子树上。 树上挂满又大又黄又红的柿子。 云天碰了碰龙江湖。 龙江湖知他心意,在街角的死火堆找了块木炭,撕下一片对联纸,然后蹲在地 上小心把借条写好,小声道:“云天,叔叔母亲真是好,一个教写字一个教写借条, 要不然你我今天又要饿肚子了。” 云天眼中露出不屑:“拿过给我看看。” 把借条给了云天,龙江湖来到围墙下,看见有一条绳子笑道:“哇,云天!这 家人真是好,知道我俩来借柿子,连绳子给我俩准备好,以后有钱可要给多一点这 家人。” 云天用木炭涂着什么,听到龙江湖喊,慌忙扔掉木炭把借条塞入怀里。 爬上柿子树,闻到淡淡的柿子香,龙江湖心花怒放伸手就要摘;就在此时,云 天拉他的手指着对面的屋子。那里有几个大人在拿东西,有银子、有衣服、有糖果 他们的动作神秘兮兮小心翼翼。 “云天小心点不要给他们发现,要不然他们不准就麻烦了。”龙江湖说完,摘 几个柿子放入怀中,忽然觉得不对路,小声问:“云天,怎么这几个叔叔在自己的 家中拿东西也如此惊慌的?” “他们是贼,是在偷东西。” “不一定吧?可能和我俩是同行来的,是来借东西的。”龙江湖拿不准道。 “同个屁!”云天骂道,此时他看见一个高大的汉子把一袋糖果放入怀中,吞 一下口水道:“龙江湖,要是那包糖果我俩先借到多好啊!” 龙江湖深有同感。 过了一会,几个同行提着几个大包,往柿子树来。 “喂,云天!你看见他们写了借条没有?”龙江湖问。 “没有!他们那里会和我俩那么愚蠢,要写借条才拿东西。” 龙江湖生气道:“这样不行的!借人东西一定要写借条,不写借条拿人家的东 西,是坏人!是小偷来的!” 说话时,几个同行来到柿子树下,其中高大的同行拉了拉一根绳子。 看到墙里也有一根绳子,龙江湖知道墙外的绳子不是这家人放的,而是这几个 没道德的同行放的,气恼非常大声责问:“喂!几位同行叔叔,你们借人家东西怎 么不写借条啊?你们知道吗?借人家的东西不写借条,是王八蛋来的!”担心他们 不懂“王八蛋”的意思,又道:“几位同行叔叔,王八蛋是什么,你们知不知道啊? 就是乌龟王八蛋来的。” 听到喊叫声,攀爬到一半的高大的同行,吓得魂飞魄散,“嗵”的一声,掉了 下去。 看见只是两个小孩子,几个同行马上收起惊慌,凶恶地瞪着两人。 看见同行叔叔不出声,龙江湖以为他们不会写借条,就好心地问:“几位同行 叔叔,你们不会写借条啊?你们不会写,我教你们啊。很容易的,只要有白纸和木 炭就可以了!” 几个同行没去拿白纸和木炭,而是拉着绳子快速往上爬。 “喂!几位叔叔,我这里有一张借条,你们如果不想学,就把那包糖果扔给我 们,我们把借条借给你们。”云天一边喊,一边把借条拿在手上。 几个同行一言不发,加快速度往上爬。 龙江湖以为他们要来抢借条喊:“喂!你们讲不讲道理的,小孩子的借条都要 抢?”说着把手中的柿子掷下,打在那几个同行的头上,大喊大叫:“有人抢借条 啊!有人抢借条啊!” 云天也用柿子攻击几个同行。 几个同行勉强抵挡几下,就摔了下去。 大喊大叫声中跑来一帮人,把龙江湖的几个同行捆绑起来,然后有个衣着华丽 的人走来,招手喊:“喂!两位好孩子,你们下来吧。” 龙江湖两人以为这一次要给此人骂,没想到一下来,就给衣服华丽的人抱起来 亲了几下。虽然这衣服华丽的人口很臭,闻到龙江湖肚子里的酸水都想吐出来,但 他那紧张的心还是放下来,因为他知道这人亲自己的脸,说明他对自己好。 衣着华丽的人又亲了两人几下,才把两人放下,和蔼可亲地道:“你们两个真 是好孩子,看到贼人进叔叔家里偷东西,就不怕危险爬上树去叫叔叔抓贼人。如果 不是你们,叔叔家里不知要丢多少银子,叔叔的心又不知有多少年不安乐。谢谢你 们了!如今这世上像你们两个不顾安危去和这些贼人作斗争的人没有了!有就剩下 你们两个好小孩了!” 虽然口臭仍在鼻子间不肯散去,但此人的话已温暖龙江湖两人的心,两人笑了 起来脑海里闪出这家人的糖果,嘴里涌出的口水,混同此人的口臭味吞了下去。 龙江湖想到是进来借柿子的,虽然柿子打烂了,但借条还是要给的,就问: “你是柿子叔叔吗?” 衣着华丽的人脸又圆又黄,很多人背地里取笑他为柿子,听到龙江湖如此问, 以为是在取笑自己,脸色霎时黑了下来。 龙江湖虽然学会说好话,但还没有学会看人的脸色,笑道:“柿子叔叔!你的 脸真好看,就像柿子又黄又圆又好吃。柿子叔叔,我说你好看,有没有糖果吃?” 衣着华丽的人阴沉着脸:“小子,我不是柿子叔叔,不要乱叫啊!” 听见他不是“柿子叔叔”,龙江湖知道拍错马屁没糖果吃,脸上马上充满失望。 看见龙江湖一脸的失望,衣着华丽的人问:“喂,你没事吧?” 龙江湖正在想着事,顺口道:“没事,只不过是错拍马屁没糖果吃。” 衣着华丽的人脸色又是一变,想说什么;这时一帮公差走进来把龙江湖的几个 同行带走,他把心中的不快放下,笑哈哈道:“你们真是懂事,左看右看你们都是 个好孩子,你们两个从不偷盗对不对?” 龙江湖两人连忙点头,就算偷盗也不敢说出来。 衣着华丽的人又道:“两个好孩子是从不贪小便宜的,不是自己的钱财绝对不 会要的,人家硬要给你们也是坚决不要的,对不对?” 如此好听的话,龙江湖两人笑了起来,忙个不停地点头。 衣着华丽的人万分的痛苦道:“嗨!我本想送很多银子给你们的,但你们却是 如此伟大,我要是送银子给你们,那是对你们最大的侮辱,那也是对我良心最大的 打击。我不能为了心安,而去做侮辱两位好孩子人格的事,我,我只好忍受住不能 送银子给你们的痛苦,提心肝送你们出去!”说完,他提着龙江湖两人往大门走去。 来到大门口,他停下来道:“管家,快去拿两个打烂的柿子给两个好孩子做纪 念;有一点好的,还能吃的,都不要拿出来啊,因为两个好孩子是不会要的。” 没一会,管家拿了两个皮肉分不清的柿子跑过来,交给衣着华丽的人。衣着华 丽的人仔细看了一会,确定柿子完全不能吃点头道:“管家,把它们放在好孩子的 手上吧!” 衣着华丽的人摸了摸龙江湖两人的头,又摸了摸两人的全身没发现什么;就用 力把两人推出,随即把大门关上。 听到关门声,两人都有被骗的感觉,若有所失走在大街上,看见无数的人指着 自己骂:“两个狗东西以为帮王剥皮就有富贵享,发春秋大梦吧!哈,哈,只不过 拿了两个不能吃的烂柿子出来。” “这两个狗东西,年纪轻轻就为虎作帐,看他们以后不给天休。” “王剥皮吃人不吐骨头,看他那时把两个狗东西吃掉。”“ 这两个狗东西长大也是害人的,不如打死他。“ 龙江湖两人越听越怕,看见有人拿棍子石块,心知不妙马上狂跑而去。骂声中, 两人逃出小镇。看见没人追来,两人放慢脚步,把沙石混合的柿子吃了,才沿着官 道往前方走去。 几天后来到一小镇,两人的肚子饿得呱呱叫,伸手躬腰向大街上的人问好。只 是这里的人不但耳朵有问题,就连眼睛也有问题;他们不但听不到两人的问好声, 也看不到两人伸手的姿态。几百丈的大街,两人不知走了多少遍,不但钱没有要到 一文,就是眼光骂声也没有要到一点。 两人失望万分时,有锣鼓声响起。 听到久违的锣鼓声,两人心花怒放如同听到天下最动听的音乐,不约而同跳起, 脚步一致往锣鼓响起的地方跑去。转了两条街道,来到一间大宅前。 大门两边和门额龙飞凤舞写着一副对联,云天问:“龙江湖,你知道这对联写 什么?” 龙江湖虽说认识几个字,但对联上笔走龙蛇的大字,却是一个也认不得,小声 道:“这些字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有个字非常像‘龙’字,但它该分开的地 方没分开,转一点小弯的地方却转个大弯,还有那尾巴比我那个‘龙’长很多。” 其实那个字就是“龙”,只不过它是大人高手写的“龙”,而龙江湖认识的是小孩 子低手写的“龙”。 看见很多大人和小孩笑嘻嘻进去,云天心一横道:“龙江湖,我俩进去吧!” “不知这家会不会不开心?不知会不会追着打我俩?”龙江湖心有余悸道。 云天拍胸膛道:“没事的,上次我俩只不过说错了话。这一次进去,人家吃我 们才吃,人家哭我们也哭,说多几句安慰的话。” “什么是安慰的话?” “你怎么一点也不记事的?上一回的大人们说了什么话?” “好像说你节哀!他会走好的!他在地府会好好的!他去得祥和” “对!就是这些话,到时我俩用这些好话去安慰这家人。龙江湖你放心吧,只 要跟着我就不会饿肚子的。”说到这里,云天拍拍胸口,一副大哥的模样。 两人和上次一样,分开来跟在大人的后面进去。 这家的气氛比上次那家好得多,四周布置的颜色也不同;上次是黑色和白色, 这次是红色的。 龙江湖嘀咕起来,妈的!这家人是不是有问题,死了人还如此开心的?会不会 是在办喜事啊?不!大爷说过这个季节不会有喜事办 忽然,有个大人摸他的头问:“喂,小孩子,你那一家的?” 龙江湖以为他发现自己来白吃的,连忙溜到另一边去。这大人以为太吵,龙江 湖听不到也没有在意。 找到云天,龙江湖拉他到墙角小声问:“云天,好像不对的,这里怎么个个笑 着脸的?” “你懂什么,姑姑说每个地方的风俗都不同。他们哭我们也哭,他们笑我们也 笑,跟着他们做就不会错。” 龙江湖觉得姑姑肯定不会错,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最好的笑容,对周围的人笑 个不停。过没多久,两个年龄差不多的小孩过来,不问姓名拉着他俩四处玩耍,顿 时四周洋溢欢笑声。 小孩子在一起不是说话问东问西的,而是在一起玩的笑的。 吃饱饭,大家走出去。 听大人们说要去送人,龙江湖两人怕露馅也跟着去,在天街听见对面房子有女 人的哭泣声,云天小声道:“龙江湖你听,对面的房子肯定是放死人的,哭得多惨 啊。” 想到有死人,两人得打了个冷战。 龙江湖小声问:“那我俩要不要跟着哭?” 云天点头。 两人呜呜哭了起来,一开始是假哭。哭着哭着,龙江湖想起父母叔叔,又听那 几个女人哭得有水平,泪水哗啦啦流下来,到后来放声大哭起来。 周围的人侧目相看,想不明白这小孩为何会哭得如此伤心,难道他和房间里的 人关系很亲?头脑生歪的人,竟然想到那个方面去了。 龙江湖眼泪就要流干时,看见有个女孩子被一个中年妇人背进一个红色有四条 杠的小房子,小声问:“云天,怎么这棺材比以前那个高很多的?棺材是死人住的 怎么那女人会动的?” “你怎么不会想事的?我跟你说各地的风俗不同,棺材肯定也有所不同!这女 人是了是了我听姑姑说过有些人死了,会变为僵尸。僵尸是会走的,会动的,很厉 害的!听说她两只手一抓,就杀一个,最喜欢杀小孩子的,我们还是走吧!” 云天一说完,就有一阵风吹来,“棺材”的帘子轻轻飘起。 “棺材”里的“僵尸”流着眼泪,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龙江湖。 听了云天的话,又被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龙江湖全身如有冷风吹入,惊恐万分, “啊”的大叫一声转过头去。云天说要走,他立即拉着云天的手,急忙走了出去。 看见大门口有几个大人站着,两人如同做贼,低着头走过去,有人问:“喂, 你们是谁家的孩子,那么快走的?” 龙江湖装出笑容抬起头,突然又想到不对改为痛苦万分,道:“叔叔、阿姨! 你们节哀吧!” 云天跟着道:“你们想开一点吧!” “她保佑你们的。” “她会一路走好的,你们不要哭了。” 两人的安慰话,气得几个大人脸色通红,一个种满了天花的汉子大声问:“两 个小鬼说什么话?说谁啊!” 云天吓了一跳,礼貌道:“叔叔阿姨,说你们啊!” 天花汉子把云天抓起,凶巴巴问:“小鬼,你说什么?” 云天不甘示弱大喊:“叔叔!就算你们家死了人,也不要那么凶,我也为你家 的死人流了很多眼泪。” 天花汉子大骂:“死小鬼!我家里是在办喜事,你说我家里死了人?”说着, 举起巴掌就要狠狠打下。就在此时,火红的棺材抬出来,云天吓得大喊:“妈啊! 棺材来了!僵尸来了!” 喊叫声中,鞭炮声轰然响起,高大汉子吓一跳抓云天的手松开。 云天一掉下,龙江湖慌忙拉起,然后一溜烟跑了。 开心贺喜被人追打,伤心哀悼也被人追打,两个小孩从那天起,就再没有去吃 过锣鼓喧天的饭,但人总是要吃饭,一路上—— 两个小孩看到有好吃又没人在的,就写借条去借;看到有好吃又有人在的,就 把要来的铜钱给一个那人,然后拿着东西一溜烟跑。 一个铜钱——有时买一只鸡,有时买一只鸭,有时买十个馒头,有时买八个包 子。两个小孩从不和人计较钱多钱少,把铜钱放下就跑。 刚开始两人以为钱多,人家追上来找赎;后来被人追到打了几次,才知道原来 是钱不够。半年来,两人每一天都这样去买东西去借东西,然后练跑步的功夫。第 一个月脚下的功夫差,被人追到打了几次。第二个月开始,就没人追得上。半年后, 两人不但脚下如飞顾盼自如;还可以一边飞奔一边回头招手、微笑、道谢、说明理 由;而两人修炼的“抱元归源功”也在奔跑中进步许多。 龙江湖觉得身体精神好了许多,唯一不好的是内心仿佛越来越空虚,好像在等 待什么来灌溉。 -------- 万卷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