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八千万两银子 文雕探询地问:“然而我却不知道是你用一百万两银子骗了我好,还是让你用 三千万两请无数超级杀手来杀我好?”“对我来说,”范爷满脸诚恳:“自然是现 在的办法最好,因为我省下了二千九百万,这依然不是一笔小数目。况且说到底, 我同你并无深仇大恨,我何苦劳民伤财?”“有道理。这么说我只好认输了?” “不不不,应该说我们做成了一笔小生意,我达到了目的,而你赚到了钱。实际上, 这仅仅是开始,在接下来的生意中,你依然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而我能否达 到最终目的,还是一个未知之数。”“这样来看,我又好象占了一大肚子便宜?” “不不不,只能说我们真正的生意就要开始,就算' 天时' 和' 地利' 我们各占一 半,但' 人和' 这一点却让你占尽了。”“这么说,咱们接着来?”“既然有趣, 就应该接下去。”“对,这就好比有赌不算输。船家,准备酒宴!”众人续上茶水, 范爷和文雕各自将众人作了引见,也无非道一声久仰而已。青衣跟班名叫金鱼,五 位红袍老者却大有来头,江湖中人称“红袍五老”,昔日称雄江湖,为人心狠手竦, 行事怪异,但十年前突然间不知所终,不料今日却和范图民一同出现,形同范爷的 保镖,其中稳私,外人自不得而知。 狗不理原有去意,但今日之事使他不便离去,加上他对此事也来了兴趣,自然 安之若素,呆了下来。 酒宴之后,范图民和祁天一到船仓中歇息,张野却一个劲地同蝉翼儿搭讪,缠 着她弹奏琵琶,蝉翼儿却一个劲低笑,只是不允,间或被张野逗得咯咯直笑。 秋心很喜欢金鱼,当他作小弟一样,问长问短。 文雕没事人一般,爬到了望台上睡了。剩下之人,东站西躺,这艘船虽大,但 突然间多了这九个人,似乎拥挤了起来。 火静陪着李惜儿走到船头站定,这儿离众人稍远,火静不解地道:“文雕为何 让他们上船?”“他不是收了范爷的银子吗?”“他如果不愿意,退银子不就得了? 哼!我看他是贪图银子。”“他要贪图银子,为何不拿着那三千万两银子走路呢?” 火静也觉得文雕不是贪利之人,但此刻眼见范图民一班人在船上走来走去,总觉得 不顺眼,怪嗔道:“文雕就是喜欢胡闹,结果授人以柄,作法自毙!”神色大为气 恼,李惜儿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火静,你离家很长时间了,父母会挂念的。” “没关系!”“你不想念他们吗?”“想。”“那你不回去看看?”“可我还没有 找到哥哥。”李惜儿想了想又问:“你得到哥哥的消息是在北京?”“嗯。”“可 你现在正往南走,怎么会找得到呢?”火静耐心地说:“你不知道,我哥哥武功很 高,他肯定不会长期呆在北京,我就算去了北京,也未必会找到他。这样瞎转悠, 难说还会碰上。”“嗯,是吗?”“是的,说不定他还会找到这儿来。”“这为什 么?”“因为文雕这家伙放走了双胆张他们,那些人肯定会将文雕的事情大肆宣扬, 我哥哥就算不知道我在这里,也会来瞧瞧文雕是个什么东西的。”李惜儿笑了: “你真聪明,我怎么就想不到呢?对了,你说范爷为什么要上船呢?”“这就有些 令人费解了。我反正不相信他说的请客什么的鬼话,他肯定另有所图!”“会是什 么呢?”火静沉思良久,突然道:“会不会是那对红牌?”“红牌?可他们怎么知 道?”“你不知道,江湖上的消息传递得很快,比如飞鸽传书什么的。”李惜儿本 意是要提醒她注意,范爷一行人之所以定要懒在船上,目的主要是为她,但此刻却 不便开口了。停了停,她道:“火静,你的武功很高吗?”“唉──”她幽幽地叹 口气:“以前我自以为蛮不错的,谁知最先输给文雕这坏蛋,接下来双胆张那一伙 人的武功恐怕也比我高,现在又加上红袍五老什么的,想想也真让人泄气得很。” “你看范爷的武功怎么样?”“这个人很可怕。”“嗯?”“我根本看不出他有武 功。”“可是,”李惜儿笑了,开玩笑道:“你原先不是也没看出文雕有武功吗?” “那不一样。文雕这人看上去很讨人喜欢,尽管他喜欢作弄人。但范爷却太精明, 太厉害了,他身上有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不如文雕那么可亲可近。”“你喜欢 他吗?”“谁?文雕?哼,你瞧着,总有一天我要好好收拾他一回!”“干吗凶霸 霸的?”“谁让他坏?”“说正经的,你可得小心范爷这一伙人,我看可能要出事。” “没关系,他们要是不老实,本姑娘绝计饶不了他们──不过,你没有武功,可要 更加小心才是。”“这没关系,范爷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只要我不去惹他,谅他 也不好意思来为难我一介弱女子。”“说得也是。不过咱们还是小心为妙,今后我 俩轻易不要分开,随时在一起,真要有事,也好有个照应。”“那就有劳你了。” “咱们谁跟谁,你还说这种话?” 傍晚时分,船夫分头通知诸人可也开宴了,文雕笑道:“今后开饭看来要敲钟 了,否则一个个通知,岂不麻烦?”正巧范爷进来听到此言,亦笑道:“文公子这 家可当得不小,正所谓钟鸣鼎食呀。”“嘿,只要你肯出银子,在下便给范爷当管 家得了。”“岂敢岂敢。”文雕将范爷引入酒席,让他们一伙人同席而坐,但红袍 五老和跟班金鱼却固执地站在一旁,文雕一愣,笑道:“各位出门在外,这些虚礼 还没免去么?”金鱼不亢不卑地道:“文相公,可否给在下等另行准备点饭菜?” 文雕为难地道:“是我胡涂,忘了吩咐他们。范爷可否将就一晚?”范爷倒也随便 :“你是主人,自然得听你的。”言毕吩咐众人坐下,文雕走到另一桌上,同狗不 理、火静及京尘十姐妹坐一桌。 刚坐下,便听范爷道:“文公子,不肯赏脸同坐吗?”“范爷慢用,在下有朋 友在此,理当相陪,尚请见谅。”“如此说来,文公子是不认我这朋友了?”“在 下岂敢。”“就算不是朋友,但我等上了你的船,终究是客人吧?”文雕意味深长 地道:“范爷,你可不是客人,顶多也就是一位船客而已。”范爷不以为然地一笑 :“文公子何必如此心胸狭,倒让我等不以为然了。”文雕笑笑,不再同他说什么, 回身问侍立一旁的一名船夫道:“该买的东西都买了吗?”“回禀公子,都买全了。” “那好,这就开船吧。”“是。”船夫退出,不一会游船起锚扬帆,在暮色中向南 而行。 “怎么,”范爷问:“文公子不在天津玩几天吗?”文雕摇头:“天下美景实 在太多,在下心浮气燥,总是不停地赶路,难得安身片刻。”范爷摇头一笑,没再 说什么,众人默默吃喝,气氛沉闷,晚宴便如此匆匆收场。 夜幕降临。 夜行的航船总是充满了诗情画意,游船上酝酿着一股不安的骚动。 美女当前,东北大汉张野自然不甘寂寞,他已经同蝉翼儿混得很熟了。连祁天 一祁老板也同冰可儿文质彬彬地攀谈起来。 金鱼忠心耿耿,随时跟在范爷身后,观看两岸夜景。红袍五老不及不离,就在 附近。 文雕同狗不理呆在了望台上,喝酒聊天,轻松自在,对一切都视而不见。 次日中午,众人正在午餐时,岸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属于玄青参见范爷!” 众人向岸上看去,但见一个青衣大汉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立在岸上。 此刻船行甚速,众女惊讶地看到那名青衣人虽未有任何动作,但身躯却在随着 船行方向平稳地移动。 范爷点点头,红袍五老各自拿着筷子走到船弦旁:“云青,过来参见范爷!” 此刻船行运河正中,离岸有十来丈远近,众人听了此言,均有些奇怪:莫非让他游 过来不成? 玄青双足点地,身形即向空中射起,身躯一扭,向游船飞来,但距离毕竟太远, 行程尚未过半,身形便开始下坠。 在女子们一片惊叫声中,只见红袍五老同时扬手,五双筷子虽然同时发出,但 却相隔数丈,向前飞去。 玄青跨开大步,双足交换向前,轻轻在筷子上一点,身躯便向前掠出数丈,待 他平稳地落在船上时,那五双筷子早已“嗖嗖嗖”刺入河底淤泥中去了。 他对着红袍五老道:“多谢!”五老点点头,返身入仓,玄青随后跟进:“参 见范爷!”范爷点头:“坐下吧!”“属下不敢!”“出门在外,不必拘礼!”玄 青年约四旬,俊面丰腰,神态严谨,此刻欲言又止,看了看文雕等人,神情有些迟 疑不决。 “没关系,说罢。”“数天前,双胆张昌盛率领鬼见愁元东、金海、史前、狼 毒、还有──”说道此处,他看了一眼狗不理:“还有这位坏好事成坏事狗不理等 三十来人登上了此船。”“嗯,接着说。”“双胆张一伙人本来是寻衅闹事,但文 雕行事怪异,非要做过坏事的人才能上船,反之则不行。上船后为了争取花魁火静 和二块神秘的红牌,众人进行了比武,最后是文雕获胜。”“双胆张他们怎么了?” “双胆张留下兵刃──两枚铁胆,金海自砍左手、史前自砍右手、狼毒身受苟重内 伤、鬼见愁元东被文雕阉割,其余之人全部留下随身兵刃,被赶下船去。”“二块 红牌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它是红孔雀的宝物,不知何故被金海史前得到,他俩 怕红孔雀追杀,又将它送给文雕,本意是想转移视线之后再抢回,不料反被文雕所 得。”“嗯。”“此事遍传武林,说文雕专门为难黑道,他想成为黑道巨枭。” “说下去。”范爷来了兴趣。 “双胆张一行被赶下船后,正值深夜,众人将此行引为奇耻大辱,发誓一定要 报仇,便分头联络各路黑道,说文雕已放出风声,要称霸黑道,激起了黑道共愤, 再加上双胆张等人说文雕的船上有美女十多人,金银珠宝不计其数,只怕数日之间, 此船便将化为灰烬!”众女脸色大变。 狗不理眉头紧锁。 文雕无动于衷。 范爷笑了:“文公子,这下你可捅了马蜂窝了。”文雕笑笑。 范爷对玄青道:“玄青,你即刻到南方走一趟,搞清楚红牌之事,并弄清红孔 雀的意图。”“是。”“此行须得加倍小心,你可多带银票前去,别省银子!” “是,属下告辞!”玄青顺手拎起跨下椅子,走到船弦旁,双手微一用力,将椅子 扯开,拿起四只椅子脚,估计好力道向空中掷出,跟着双足一点,向空中射去。 但见他犹如登高一般,双足在椅子脚上微一借力便掠起数丈,待四只椅子脚全 部射入河中时,玄青已稳稳落在对岸。 他对着游船拱拱手,返身向南,展开轻功,一溜烟疾速离去。 京尘十姐妹从未见过这等惊妙武功,全都愣住了,直待玄青身影消失之后,这 才惊叹不已,啧啧连声。 她们虽见识过文雕的武功,但那实在太快了,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而他对狼 毒一场却又太精妙了,别说她们,就是双胆张等人当时也没看出来。 “文公子,”范爷道:“我该叫你大侠了?”“嘿!”文雕不以为然。 “我做生意历来不在乎手段。”“我只在乎目的。”“目的?”“目的。” “你惩治的均是万恶不赦之徒,以此观之,当属锄恶扶弱的豪侠一类了?”“笑我?” “只不过公子不来义正辞严那一套,并且多少有点猫戏老鼠一般,故尔寓庄于谐, 世人不明,对此难免有所非议。”文雕笑笑,不置可否。范爷又道:“适才玄青之 语,公子也听到了,近日之内便将有麻烦,尚请早为防备才是。”“怕什么?”文 雕道:“有范爷在此,什么人敢如此大胆?”“哈哈,公子真有意思。对了,能否 将那对红牌借我一观?”“借?”“怎么,公子又想做生意?”“同范爷做生意总 是有便宜可占,在下何乐不为?”“公子果真爽快,那好,你先让我看看。”文雕 一笑,高深莫测地道:“范爷,这笔生意我可要拿拿架子了。”“哦,是吗?” “范爷如愿出价,那再好不过。要是双方满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口袋里 面卖猫?”“差不多就是这个理。”“嗯──”范爷沉吟道:“这得好好算计算计。” 文雕大咧咧地一挥手:“此事不急,咱们有的是时间,范爷最好等到玄青的消息后 再报价不迟。”范爷饶有兴趣地看文雕:“公子很聪明。不过,如是我得到玄青的 消息后再报价,想必公子是要抬价的了?”“那当然,水涨船高嘛。”“你很会做 生意。”“范爷谬赞。”“但你想过没有,也许玄青的消息会对你不利呢?我是说, 也许到时我不便或是不能出价了呢?”文雕轻松地道:“这事对我俩都有风险,但 范爷历来洞如观火,吃亏的恐怕就是我了。”“我倒愿意搏上一搏。”“但愿范爷 一本万利。”船上众人满有兴趣地看着,大家都停下杯箸,注目而视。 “一百万两银子。”文雕一听就乐了:“范爷果真非同寻常,起价便是大手笔。” “起价?”范爷有些恼火:“一百万两可不算低,也许到头来一场空呢?”文雕心 平气和地道:“一百万确实不低,可在下估计它的价值恐怕远远不止这个数。”范 爷并不轻易让步:“就我而言,还存在一个同红孔雀打交道的问题,就算红牌是无 价之宝,也许还有个怀壁其罪的后患。”文雕耐心至极:“匹夫怀壁自然有罪,但 如果是范爷怀壁,非但无罪,只怕行情还会看涨,对不对?”“好,你说服我了, 一千万两银子。”京尘十姐妹惊愕不解,两块莫明其妙的红牌竟值这许多银子,这 是打破她们那聪明的脑袋也想不通的事情。 更令她们想不到的是,文雕竟然轻轻摇了摇头,脸上还带着那种见鬼的微笑。 “二千万两。”范爷不动声色,又加了价。 文雕依然无动于衷,举杯呷了一口酒,笑眯眯地等着范爷加价。 范爷摇摇头,亦呷了一口酒:“我想知道文公子是否真愿意出手?”“只要价 格合适。”“我怎样才知道你确实有意出手呢?”“很简单,我不是范爷,所以我 不能同红孔雀做生意。”“很多人都怕红孔雀,但我不相信你也怕。这不象你。”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这实际上是生意问题。有的生意你我都能做,而有的生意却 只有范爷才能做。”“恭维?”“嘿──”文雕自嘲地一笑:“我到真希望这是恭 维话,但可惜得很,这是实情。”“五千万两银子。”让众人不解的是,文雕依旧 轻松自如:“范爷恕我直言,金钱对于你并不是很重要的,至少,它不是最终的目 的。”范图民静静地看着他:“文公子,金钱对于你也并不是很重要的,所以我不 明白,你为什么还不答应?”“这很好理解,很多事情对于范爷来说是很容易的, 但对我来说,却不那么容易。换句话来讲,我必须依靠金钱的帮助。”“你想做很 多事?”“我想做的事并不很多,但我想的这几件事却会给我带来很多其它的事。 这实在是无可奈何的。”“我能理解,为什么我们不做朋友呢?”文雕看看火静: “范爷,你真想做朋友吗?”范爷也看了看火静:“我确实想同你做朋友,但说实 话,我不能欺骗你,我不能答应你的条件。”李惜儿心低长叹一声,看着直听得满 头雾水,迷惑不解的火静笑笑,既为她高兴,也为她担忧。自古红颜多薄命,这绝 不是一句玩笑话,李惜儿深深理解这一点。她倒希望火静最终能嫁给文雕,尽管文 雕太过随便。此刻范爷既已加入角逐,以范爷的为人,纵是文雕也不能掉以轻心, 到头来结果如何,那确实难说得紧。 除了李惜儿这般冰雪聪明的人外,其他的人都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茫然地看 着。 文雕自嘲地笑笑:“在下患得患失,让范爷见笑了。”“文公子爱得如此真切, 我实在感动。做生意讲究公平竞争,你放心,我一定做到这点。”“如此最好,到 头来大家都无怨无悔。”话虽如此说,想到自己有可能失去火静,神情不禁有些清 凉落寞。 李惜儿鼻子一酸,泪水涌出,疾忙用手帕捂住。火静悄声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李惜儿擦干眼睛,看着聪明灵俐的火静,失笑道:“你呀,被人 卖了也不知!”火静茫然道:“怎么了?”范图民同文雕相视一笑,举杯示意,各 自干了。 “八千万两。”范爷停了停又道:“但现银恐怕难于凑齐,我有几处房产,文 公子如中意,咱们不妨成交。”“痛快!”文雕从杯中掏出那只锦盒:“成交了!” 金鱼从文雕手中接过锦盒,小心翼翼地送到范爷面前,范爷看了一眼,便道:“我 能开出五千万两银票,尚余三千万两,我在南京、杭州、苏州、北京等地均有房产, 不知文公子想要定居何地?”文雕想了想:“南京罢。”“好,南京的范家花园从 此便是文公子的了,有关手续办好之后我即派人送来。”“不急。”南京范家花园 是江南园林的代表之作,占地二十多亩,是范氏家族的祖业之一,此番易主,日后 引起不小的震动,此乃后话,别过不提。 当下范爷即开始签署银票,因票本不够,仅签了二千万两,余下的三千万两并 范氏花园易主之事,范爷一丝不苟地写了一张欠条,注明日期,画上押,然后由金 鱼双手交给文雕。文雕接了,仔细看过之后收好,命厨师重新备办酒席,是夜众人 尽欢而醉。 次日清晨,红袍五老中的老五离船南行,前往南京办理范氏花园交割之事,船 上无事,十数日后,趁着越来越强劲的秋风,游船进入山东境内,渡过黄河,夜半 时分来到了梁山附近。 北宋未期,震惊朝野的宋江起义便发生在这一带。水泊梁山,一百零八将的故 事广为流传,妇孺皆知。当时北宋朝廷曾多次派官军进剿,但屡遭失败,其中很重 要的一个原因,便是水泊梁山附近地形复杂险峻,河道纵横,芦苇广不见边,历朝 历代均有强人在这一带出没。 狗不理同文雕站在了望台上,狗不理看着两岸黑阴阴的山峦丛林道:“如果真 要有事,就当在今夜了。”是夜月白风清,寂静无声。 “狗先生,在下有一事请教。”“公子请讲。”就在这时,火静在先,李惜儿 在后,两人爬上了了望台,文雕奇道:“深更半夜,你们怎么还不睡?”李惜儿道 :“火姑娘说今夜很危险,可能要出事,她不放心你们,这便来了。”狗不理“哼” 道:“丫头,怎么回事?”“这一带历来是强人出没的地方,黑道中人如果要动手, 这儿最方便。”“文公子要是夺得黑道第一的称号,小丫头有何感想?”“那好呀, 这样一来,他要灭黑道岂不易如反掌?”“好大的口气!”火静看着文雕:“有这 雄心吗?”“没有。”“没出息。”众人笑,文雕道:“狗先生,你见多识广,可 否给在下介绍一下黑道的情况?”火静笑:“现在想打退堂鼓可太晚了。”“临阵 磨枪,不快也光呀。”李惜儿看着黑漆漆的四周,心里着实有些发毛:“火静,你 别打岔,让他们谈正事。”火静“哼”了一声:“偏心眼!”文雕一怔,却听狗不 理道:“当今黑道若论第一,当数医门黄内一派。”“黄内?”“老夫猜测,' 黄 内' 就是《黄帝内经》的意思。该书博大精深,奠定了医学的基础,为后世各派医 家的滥觞,取名黄内,有总领群伦之志。”“他是一个医生?”“他医术确实高超, 纵是华佗再世也不过如此,只是……”狗不理叹口气:“只是他从不将自己精湛的 医术用于治病救人,而是反其道而行。他既然具有天才般的医术,那他要用此来杀 人,也是容易得紧。”“用毒?”“三十年前黄内的毒功让人谈起色变,但他已经 有三十年没用了。”“他现在用什么?”“七情六淫。”“七情六淫?这是什么武 功?”“确切地说,这不是武功,是人名。七情六淫是中医名词,七情指的是人的 七种感情:喜、怒、忧、思、悲、恐、惊。六淫指的是大自然的六种变化:风、火、 暑、湿、燥、寒。而在黄内门下,他们一共是十三名弟子,这十三名高徒的名字分 别就是喜、怒、忧、思、悲、恐、惊、风、火、暑、湿、燥、寒。”“他们的武功 很高?”“他们的内功很高。三十年前,黄内将药物偏性了然于胸,纵是寻常药物, 在他手里都可变成巨毒之药。后来他觉得用药物杀人太过霸道,便转而用情致内伤 和自然变化杀人,他觉得这样更自然些。”“情致内伤?”“这也是中医说法,指 人的某种情绪太过便会产生疾患,比如中医所说的喜伤 心、怒伤肝、思伤脾、恐 伤肾、忧伤肺,只要情致太过便会伤人。”文雕沉思道:“而黄内洞察入微,能够 非常准确地捕捉到人性的弱点而加以攻击?”“不错。”“真遗憾。”“是很遗憾, 我希望今天和以后都不要碰上黄内和他的门徒,老夫自知自己是凡人,七情六欲, 那是在所难免。”“这样的对手确实可怕。第二呢?”“酒色财气四兄弟。”“这 好理解些。第三?”“贪、嗔、痴三僧。”“僧人?”“以前是,被寺院除名了。” “还有吗?”“除了这些人,其他的问题都不太大了。”“还有红孔雀。”火静道。 狗不理摇头:“他们不属于黑道,不过,要是他们来了,也没什么奇怪。”火 静边想边说:“还有神手、饭桶、假捕头等人。”“这些人名声虽大,但那是因为 他们行事怪僻,若论真实功夫,比刚才所说那些人确实差些。”文雕突然道:“如 此说来,医门黄内的武功应该有一个天生的对手。”“谁?”“出家人。”狗不理 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出家人清静修为,与世无争,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不过 是一种愿望而已,至于内心深处,大凡人性皆有某种欲求,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文雕笑笑,没再说什么,神态之中,颇有自信之色,连李惜儿也看出这点:“文雕, 你很有把握?”“任何事情都应该试试才知道。”就在这时,船夫遵照文雕的事先 安排降下了主帆,游船减速行驰,悄无声息地在苍白的运河上滑行。 火静道:“怎么慢了?”“我吩咐他们这样的。”文雕漫不经心地道,同时喝 了一口酒。 “我们应该尽快离开这一带才是呀?”“火静,”文雕耐心地说:“得让黑道 的朋友们有个表现的机会呀。”“你是说,你故意往他们圈套里钻?”“如果黑道 中人真要找我,那躲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该来的事情,宜早不宜迟。”火静听 他口气自信,当下也不多言,只是有些担心京尘十姐妹,她们可是手无缚鸡之力。 若真有事,自己定要为她们尽力周旋一番。至少,也要保得李惜儿平安。 念及此,她悄悄拉住了李惜儿的手。 手很凉,夜很深。 李惜儿对她笑笑。 “你看──”狗不理指着右前方。 运河拐出一座山岗,森林边缘出现了一堆篝火,旁边有三名黑衣人,见到游船 之后,不慌不忙地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燃烧的树枝,点燃早已安放好的一只焰火, “嗤溜”一声,焰火直刺夜空,在静夜中突然炸开,泛着淡绿色的光芒,显得诡异 森森。 须臾之后,前方夜空中亦升起一道蓝色焰火在空中炸开,之后森林复归宁静。 船头静静划破河水,发出轻微的水响,慢慢前行,将及那三名黑衣大汉时,见 当中一人张弓搭箭,“嗖”地一声,长箭直向了望台射来,“夺”地一声闷响,正 中了望台窗框。 “黑道朋友倒还讲究礼数!”文雕边说边取下捆在箭上的一封信笺,展开之后, 但见上边这样写着:文雕阁下勋签:夫圣、勇、义、智、仁此五者,乃大盗必备之 要素,观今之江湖武林,屑小竟出,能具备此五者,了了无几。阁下运河之上,严 惩我辈中害群之马,实乃大快人心之事,并对黑道影响至深,受阁下启发,召集黑 道同辈,共商大计。阁下乃始发之人,故而应尽地主之谊。阁下游船前行三个弯道 之后,两岸各埋伏有火箭手百名,此乃我等登船之法,阁下如有更好的登船主意, 我等自当遵从。 信未署名,文雕失笑:“黑道朋友尽管客气,但却杀气腾腾。”众人看了信笺 之后,火静道:“你打算怎么办?”文雕笑:“这些朋友情真意切,自然得让他们 上船,否则那三百名火箭手长箭一放,这船立刻便要烧成灰烬。”“我看他们纵是 不威胁你,你也巴不得他们快点来。”狗不理道:“此刻时间不多,得让大家准备 一下,我们下去吧。”四人下了了望台,分头将诸人叫醒,不一会,众人齐集前仓, 文雕将信笺递给范爷,范爷看过之后简略对张野和祁天一说了。张野颇有兴致,祁 天一却吃了一惊:“这如何是好?”人老了,顾忌反而多些。 范爷问:“文公子打算如何处置?”“在下想听听范爷高见。”“客随主便, 公子不必客气。”文雕笑:“看来这些黑道朋友一来,反倒帮我夺回了主人之位, 那自然得感谢他们一番了。范爷如不反对,这便请他们上船吧!”“悉听尊便。” 众女听着“黑道”二字虽难免心惊,但她们此刻对文雕颇有信心,反而兴奋地悄声 议论,巴不得早一些见见“黑道”真面目。 文雕当即命几位厨师准备夜宴,又吩咐船家将各处灯笼点上,最后请京尘十姐 妹各现绝艺。眨眼间游船灯火通明,优美的乐器声中,京尘十姐妹翩翩起舞,直看 得火静大皱其眉,闷闷不乐地呆在一边。 歌舞升平之中,文雕、范爷、狗不理三人伫立船头,看着沉沉黑夜以及在星光 下泛着惨淡白光的运河。 范爷道:“文公子尽展满船丽色,难道不惧这些黑道朋友们血气上冲,丧失理 智吗?”“这就要看来的是小鬼还是大盗了。”“怎讲?”“小鬼自然会心血来潮, 但要制服他们却也不费事。大盗高深莫测,自不会为女色所动,倒是我等得留神自 守,别到时心悦诚服,跟随他们占山为王才好。”范爷没笑,神态谨肃,气度如山 :“如能这样,倒也不枉今晚之行。”文雕怔了怔,看看范爷,觉得他也如同这无 边无际的黑夜一般,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了。 三人无语,默然前视。 半个时辰之后,游船慢慢转过第三个弯道,眼前顿时一片火光通明,右岸之上, 人群如蚁,密密麻麻,不下数千,然而却一派肃然,毫无声息文雕一拱手道:“各 位朋友半道光临,在下不胜荣幸之至,只是──”文雕语带玩笑:“这许多朋友一 齐上船,只怕拥挤得很。”一个声音冷冷地道:“靠右岸。”文雕无可耐何地一摊 手:“船家,听朋友们的招呼,靠右岸。”游船减速靠岸,尚未停稳,但闻一阵乒 乒乓乓之声响过之后,右弦已搭上了数丈宽的木板,并用长钉牢牢钉住。 这样一来,到省了船夫放搭板之事。 文雕见对方手脚如此麻利,显然是惯于在海上抢劫过往商船的海盗身手,不禁 失笑,乐滋滋地道:“在下文雕,恭请各位朋友上船,请──”人群中走出一位身 材魁悟,须发俱白,年约七旬的老者,但见他脸膛严正,相貌雄沉,甫一开口讲话, 便觉语音浑厚,中气充沛:“老叫花古然,在此恭候阁下多时了。”古然?! 文雕错愕万分,几疑听错:“前辈可是丐帮帮主?”“老夫正是。这位是少林 寺方丈圆通大师。”圆通方丈年逾七旬,宝相庄严,慈眉善相,双掌合什:“老纳 有幸见过文施主,阿弥陀佛!”文雕神情古怪,定定看着另一位年约六旬,头戴峨 冠,身材高瘦,相貌清癯的道长道:“如果在下未猜错的话,道长一定是武当掌门 青城子前辈了?”“贫道正是。”文雕但觉嗓子发干,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在 下虽见识浅陋,但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少林、 武当、丐帮会同' 黑道' 沾上边。莫 非诸位在开玩笑?”话虽如此说,但取冒充这三大武林泰斗的人只怕还没生出来, 文雕心里其实已经信了,但此事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古然、圆通、青城子三人相视一笑,古然道:“丐帮门下尽是叫化子,全凭乞 讨为生,这虽是无奈之举,但多少有些坐享其成的嫌疑,要说丐帮是黑道,也无不 可。”此论惊世骇俗,更何况是从丐帮帮主嘴中讲出来?要知道丐帮弟子虽然靠乞 讨为生,但丐帮帮规历来森严,侠名甚著,同少林、武当共为武林三大支柱,领导 群伦,维护武林正义数百年。 饶是文雕机变百出,一时之间也懵了。 却听青城子道长道:“文施主,草莽之中素来英雄辈出,可不能小觑了。”文 雕隐隐觉得青城道长所言有理,不由自主地点点,但听圆大师喧佛道:“阿弥陀佛! 施主何必拘泥于' 黑''白' 二字? 此言犹如当头捧喝,文雕彻底醒悟,释然笑道:“多谢三位辈开导,在下受益 非浅。”文雕本就不是拘小节的人,只因今夜之事委实令人震惊,此刻虽说释然一 笑,但心头依然疑虑万千,要知道自己一门心思全放在黑道巨枭身上,冷不丁冒出 三位武林泰斗来,又是在这等荒郊野外、强人出没之地,如何能够不惊。 然而古然、圆通、青诚子三位武林耆宿虽仅了了数语,但却显示了他们胸罗万 机,心无碍制的气慨。 文雕立刻放松下来。 他知道今夜即将发生许多令武林震动的大事,恰逢其会,宁不欣庆?当下一拱 手:“三位前辈,请恕在下愚昧,不知三位明火执仗,意欲何为?”三人眼见文雕 刚一定心,言谈便即轻佻,不禁相顾莞尔,古然道:“我等三人受医门黄内所邀, 前来观礼并主持这次黑道盟会。”文雕又是一愣,但觉今夜之事奇峰突起,委实令 人费解:“观礼在下明白,' 主持' 二字何解?”古然严正的脸上绽出一丝笑容, “主持就是维持和执行既定程序的意思。”“黑道盟会?”“黑道盟会。”“在下 还是不太明白。”“我们三人的主要目的就是努力使这次黑道盟会能够公正地推举 出盟主。”“黑道盟主?”“正是。”“可是……”文雕莫明其妙:“这同三位前 辈有何关系?”“文公子,今夜之事甚多,咱们一件一件来行不行?”“哦──在 下失礼,那么,各位请──”“且慢,”古然道:“今日赴会的黑道好汉来自三山 五岳,人数众多,便请圆通大师主持,老叫花同青道长协助──大师不必推辞,这 也不是什么好差事──”“阿弥陀佛。”圆通不再反对:“既如此,老纳却之不恭。 如此罢,古帮主见多识广,便作引见之人,老纳同青道长便作引座之人。”青城子 道:“大师德高望重,便请坐镇此处,这引座之人嘛,贫道算一个,但还要请一位 施主相助。”“谁?”“狗施主,可愿助贫道一臂之力?”狗不理双手一拱:“愿 听道长吩咐。”圆通大师及古然早认出狗不理,适才不便打招呼,此刻三人见过之 后,圆通道:“如此有劳狗施主了。”“能为三位效犬马之劳,老夫求之不得。” 三人知道狗不理说笑,谦让之词也就免了,圆通道:“这就开始罢。”古然转身面 对众人:“依照事先约定,帮会门派可进三人,其余之人便在岸上随行。现在请大 家上船。”在文雕游船到来之前,一切事情实际上均已准备完毕,此刻秩序井然, 分批而上,古然简单介绍之后,便由青城子和狗不理引进前仓。 半盏茶功夫之后,十六帮二十四会三十六个门派的帮主、会长、掌门及随行二 人全部上船,另有数十名无帮无会无门派的独行高手也上了船。 范爷眼见人数渐多,暗中吩咐四个红袍老者协助狗不理,从卧仓之中搬出许多 桌椅板凳,将前仓摆得满满的。 愈到后来,文雕心头愈是暗惊,大凡有名的黑道人物今夜几乎全来了,却见一 位五短身材,犹如木桶一般溜圆的中年男子嘻嘻笑道:“饭桶今夜可是放开肚皮来 了。”古然一直严肃的面孔浮起笑容:“你可别同老叫花一桌。”饭桶哈哈一笑: “这可要看狗不理的意思了。”言毕四处作揖,跟着狗不理上了船。 古然又是一笑:“贼爷爷来了──这位是神手。”出乎文雕意料,这位闻名天 下的神手竟是一介文弱书生模样,年仅二十出头,头戴方巾,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 相貌俊雅,只可惜一双眼睛贼忒兮兮,让人觉得不大可靠。 他不怀好意地一笑:“打狗棒值多少银子?”古然笑:“小偷、花子历来是一 家,你可别太不地道。”其实纵是给神手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作什么非份之想, 岂不说古然就可以一掌让他三个月起不了床,纵是那遍布大街小巷的叫化子也叫神 手避之唯恐不及,还怎敢前去惹事生非,自讨没趣? 当下对文雕拱拱手:“文相公何苦当这冤大头?”文雕乐:“阁下请──”神 手随青城子进入船仓,文雕听得身后“呛啷”一声脆响,回头一看,眼睛发黑,身 前立着一位身高八尺有余,虬髯黑脸大汉,眼神冷漠,双手玩着一根铁链,屁股上 挂着一把枷锁,身穿皂衣,一副公差打扮。 文雕愣住了,却听古然道:“这位是假捕头。”文雕怔神道:“有请。”假捕 头拱手,声如宏钟:“叨扰了!”假捕头进去后,文雕悄声问:“古帮主,他们三 人没有名字吗?”他指的是饭桶、神手、假捕头,古然道:“这三邪可能是怕辱没 先人,故而对真名隐而不说,只用绰号──这几位是──”文雕满脸欢然,打断古 然道:“在下如果没猜错,三位定当是闻名天下的贪、嗔、痴三位高僧了?”面前 三人光头之上戒疤分明,身穿僧衣,年纪均在五旬左右,一人道:“贫僧是准?” 文雕见他满脸贪婪之色:“贪高僧?”“施主很有眼力!”文雕看着一个满脸嗔怒 的僧人道:“阁下一定是嗔僧了?”“是又怎样?!”“不用猜,你一定是痴僧?” 痴僧满脸痴迷:“贫僧不幸,内心溢于言表,让人一望便知。”文雕有些好奇地向 圆通方丈看去,圆通慈眉低垂,神态平和,无嗔无怒。 他知道这贪、嗔、痴三僧是南方一座寺庙的弃徒,今日狭路相逢,不想圆通方 丈倒把持得定,并不动怒,果真是修为精湛的得道高僧,当下道:“三位请。”路 过圆通大师身前时,三僧不约而同停步,双掌合什为礼,圆通大师低喧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侧过身去,拒不受礼。 嗔僧道:“走吧,我早说过让你们别穿这身衣服的,自取其辱!”痴僧叹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何能够不想?”“寺庙中有狗肉么?有酒么?”贪僧没 好气地问。 “那自然没有,所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令贪僧委实难决。”三僧喃喃自语, 跟在狗不理身后上船去了。文雕不敢看圆通大师,深怕他难为情,却听圆通大师道 :“文施主一定奇怪贫僧为何饶了这三个孽徒?”文雕嚅嚅无言。 圆通大师道:“这三人本是性情中人,并非方外之士。”“哦,那为何又做了 和尚?”“说来话长,贫僧也不甚了然,改日有机会,当倾其所知,据实相告。” “多谢大师。”却听一个人哈哈大笑道:“大和尚和牛鼻子老道见到我们四兄弟, 那自然是暗自皱眉不已了!”说话的这人年约六旬,红光满面,酒气冲天,神态豪 放,腰间挂着一只诺大的胡芦,年久日深,已被摩挲得光可鉴人,想必是用来盛酒 的。 另一人五十出头,脸色苍白,一双三角眼色迷迷地瞧着船上佳丽,啧啧有声地 道:“文公子眼力不错,眼力不错。”第三人年纪也在五十出头,身着丝绸长袍, 一副富商模样,遥遥对范爷供手为礼:“幸会幸会,但盼范爷提携一二。”范爷微 微一笑,拱手回礼,却没多说什么。古然、圆通、青城子同范爷均不是初次见面, 但文雕不知何故一直未曾替三人引见,故而直到此刻才各自点头示意。 最后一人年纪稍轻,约摸四十五六岁,神态纠纠然,目空一切,手按腰间刀柄, 盛气凛人。 文雕拱手道:“酒、色、财、气 ?” 酒老大对文雕笑道:“听说你这 儿好酒不少?”“酒水倒是充足 ,只是不知道能否入得阁下尊口?”“我这嘴历 来不尊,历来不尊,只要是酒便可入得。”“如此 ,倒可让阁下一醉。请──” 森林深处缓缓走出一位灰袍老者,但见他年约五十左右,几络长长的美髯飘洒至极, 丰神俊朗,神态略微阴沉。 在他身后,跟着神态各异的十三名弟子,不及不离地走着。两旁的人不约而同, 纷纷后退,闪出一条十分宽阔的通道来。 古然道:“这位是医门黄内及其十三位高徒:喜、怒、忧、思、悲、恐、惊、 风、火、暑、湿、燥、寒。”文雕一拱手:“久仰诸位大名,今日有幸得见,请多 多指教。”黄内微微点头示意,对着古然、圆通、青城子抱拳道:“三位大师肯光 临黑道盟会,足见盛情,老夫先行谢过。”圆通合什道:“黄施主首倡黑道盟会, 可说冠绝古今,更难得的是,施主有整殇黑道的打算,这更是发前人之所未发。老 纳不才,但值此武林盛会,理当略尽绵薄之力。”黄内道:“大师过誉了,此事说 来也是受了文公子的启发。”他对文雕笑笑,接着说:“他惩治双胆张、狼毒等人 的手法,颇有些老夫所推崇的' 自然' 之法,故而有今日的黑道盟会一事。”古然 道:“黄内,老叫花性喜直言,你所答应我等所谓整殇黑道之言,尚望身体力行。” “老夫自当尽力而为。咱们这就进去吧,别让朋友们久等。”众人互相谦让一番, 终于由文雕引路,全部进入船仓,等坐定之后,文雕这才将范爷、张野、祁天一、 狗不理、火静、金鱼、红袍四老以及京尘十姐妹向众人作了引见。 此刻前仓之中满满坐了三百来人,但气氛肃然,并无嘈杂之声,纵是京尘十姐 妹认袂作礼时也没有人作声,这倒惹得文雕暗暗称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此刻主 位之上端坐着当今武林黑白两道的掌门、方丈、帮主:古然、圆通、青城子、黄内 四人,得罪了这四人,今后也不用在人世混了。 待一切安定之后,文雕走到范爷身边坐了,同狗不理、张野、祁天一、金鱼等 人一桌。 酒和菜均已由于京尘十姐妹上齐,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开怀畅饮了。 主席上的四巨头互相看一看,各自点了点头,圆通方丈即站起身来,双掌合什 为礼:“阿弥陀佛!老纳和古帮主、青掌教受黄内之托,前来主持这次黑道盟会, 最主要的目的,是为黑白两道寻找某种勾通的机会,其次,维护推举盟主的公正合 理,今日与会的诸位均是来自十六帮、二十四会、三十六门派和三山五岳的朋友们, 或为一帮之主、一会之长、一门派之掌门,或为一方之主持,能够共攘此会,算得 上武林盛举。如能就此解除误会,增加联络,减少冲突,则老纳幸甚,武学幸甚, 武林苍生幸甚。阿弥陀佛!”青城子道长起身道:“贫道忝为武当掌门,此次与圆 通方丈、古然帮主前来黑道盟会观礼并主持此次武林盛举,甚感荣幸。黑白两道历 来径渭分明,时有冲突,但数千年来,事实上' 黑''白' 二安并非如此容易分得清, 正道之中不乏奸顽之徒,而黑道之中也不乏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哗──” 一阵热烈的掌声骤然响起,经久不息,就连青城子也对此感到意外,他双手下压了 几次,掌声才慢慢停息下来:“……这就是黑白两道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进行联合的 基础。实际上,这种联合曾经很成功地抗击过外族的入侵和压迫,在南宋末期,郭 靖郭大侠联络黑白两道共同抗争金族入侵,在元末,被朝庭视为魔教的明教率领群 雄反抗元朝外族压迫,终于将外族赶出中原,光复江山,奠定了本朝……”热烈的 掌声又一次响起,这一次青城子没有阻止,待小半盏茶时分之后,掌声才渐次停了 下来,黑道诸人神情振奋,有所期待地看着青城子。 青道长接着道:“但到和平时期,江湖便起风波,门派之争,义气之争,为了 鸡毛蒜皮的小事便打得头破血流,实在是不忍目睹。今日的黑道盟会,首先定出规 矩,今后有事,交由盟主调解,谁如果轻易寻衅,黑白两道视情况可共起而诛之。” 这一次掌声稀落了不少,大家对黑道盟会毕竟还有防备,不少人在冷冷地观望着, 若是行事不公,那怕与黑白两道为敌也在所不惜! 古然明白众人心思,当下道:“今日要做的大事有这样几件,第一,制定黑道 盟约,第二,推举盟主,第三,结盟。”众人传来一阵嗡嗡嗡的议论之声,黄内不 紧不慢地道:“我知道各位心头有所顾虑,正是为了保证这次盟会的公平合理,我 同几位帮主和主持商议之后,才决定请丐帮古帮主、少林寺圆通方丈、武当派青城 子掌教前来观礼和主持的,各位也许放心不下老夫,但若论到公平与否,想必各位 是会信任三位前辈的。”此言一出,众人心头释然。有这三人在此,确实谁也无法 强人所难。 黄内停了停又道:“老夫身在黑道时日不短了,见惯了狗咬狗的事情,心想既 曰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前不久偶然听说了文雕的行事,心想这也是一个办 法,与其大家狗咬狗,不如推举出一只厉害一些的狗来,谁如果无事想咬人,就先 让他尝尝被咬的滋味。”众人哄笑。 黄内又道:“按理说黑道确实厉害,行事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呆在黑道之中 应该安全了,可大家感觉到安全吗?”众人无可奈何地笑。 黄内冷冷地道:“我还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说到这里,黄内颇为苦涩地笑笑 :“你们在想,黄内自已一定想做这盟主,对不对?”确实有不少人这样想。 “你们不用不好意思,设身处地,站在你们的角度我也会这样想,都是黑道中 人嘛,我不了解你们,那可有些说不过去。”没有人笑。 寂静黄内沉默着,他的眼光令很多人不自在:“我的武功决定了我的为人,在 三十年前我停止了使用药物为武器,因为我觉得那太过霸道并且不公平。”他又沉 默了,良久方道:“我的理智告诉我必须这样做,实际上我也是自愿这样,但从感 情上来说,我深深感受到世俗的无奈和炎凉。”“阿弥陀佛!”“我很失望。”黄 内看着众人:“我是说,我退出盟主之位的竞争。” ------ 侠道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