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燃烧的夜 狗不理从地上抓起一把松针:“如果文公子同我们四人合力,胜算会有几成?” 沉默。 古然突然问:“黄兄曾提到过` 七情六淫' 这门武功,不知”黄内忧形于色: “我这门武功恐怕有重大缺陷。”古然一怔:“黄兄不必过谦,值此危急关头,当 有话直说。”“古帮主有所不知,我也是不久前才发觉,当时狗兄也在场。”“北 固山么?”“正是。七情六淫,首在攻人情志,但如果对方能脱出七情之外,则此 武功便毫无作用,反而受制于人。”古然点头:“黄兄所言极是,但谁能没有七情 六欲?”黄内苦笑:“原先我也是这般想,谁知唉”“怎么?”“别的不说,文公 子就可不受` 七情六淫' 之困。”“盟主?”古然万分惊讶,看了一眼漠然立在台 上的文雕: “你说他没有七情六欲,这不可能吧?”“我说我的这套武功有缺陷, 主要就是由盟主的内功所想到的。文公子看上去乃性情中人,但奇怪的是,他的内 功却非常纯正,毫无半分人间烟火之气,令人殊难理解。”“有这等事?”古然也 大为惊奇:“黄兄问过这是为什么没有?”黄内稍一犹豫,古然立刻明白过来,这 等事情历来是武林中人颇为忌讳的, 当下微一沉吟,果断道:“黄兄,今日黑道 同盟能否脱困,关键恐怕就在于此这样吧,我们到文公子那儿去谈。”文雕、古然、 黄内、狗不理四人退到悬崖边缘,刚一站定,狗不理便道:“文公子,我们已站在 危险的边缘,这是我们的实情。”文雕点头,问三人:“三位有何主意?”黄内直 截了当地说:“在场之人的武功没有一个能胜过武心, 以多胜少也无济于事。” 狗不理道:“我们一直以来曾见过公子的真实武功,不知公子自忖有几分把握?” “自己脱困当无问题。”他明确回答了狗不理。 他的武功可能稍逊武心一筹,但相差无几,如果不是拚死硬战的话, 腾挪的 余地十分大。 这已经足以鼓舞人心。 但今日文雕身为武林盟主,自不可能一走了之,置黑道同盟于不顾。 他必须死战。 古然道:“事情紧急,我就直言了,冒昧之处,尚请公子见谅。”“古帮主请 明言。”“听黄兄说,公子的内功很奇怪,博大精深,毫无世俗情感?”“如果黄 前辈这样看,那很有可能是这样。”“你练的是什么功法?”文雕卓然长立,但神 情掠过一丝悲恨:“我的师父是思任发。”此言一出,古然三人大感震惊,一时百 感交激,无言而立。 思任发之事结束不久,武林中人莫不知道这位纵横江湖,起兵对抗朝廷,最后 惨死奸人之手的枭勇豪杰。 思任发祖辈居住在云南西部,他的家族一直是云南的贵族。明朝建国之初,开 国大将沐英攻占云南,明太祖朱元璋命思任发之父思伦发为宣慰司,继续统治。 云南思氏家族虽是贵族,但思氏一门在中原武林却有着极为崇高的地位,他们 慷慨好义,武功深不可测。 思任发继位后,不服明廷施行“改土归流”的羁縻政策,起而抗争,屡破官军。 此时宫中政事皇上一味听从司礼太监王振之意,王振刚刚摆脱太皇太后的控制,急 于在朝廷上下树立威信,便极力怂恿英宗发兵云南。英宗少年心性 ,竟然听从王 振之意,于正统四年发兵攻打思任发,然而却受到思氏家族的顽强抵抗,一直到正 统十四年间,思任发被朋友出卖,连同妻子和部下三十二人被擒。思任发性情桀傲, 拒绝进食, 生命垂危之际被官兵杀害,他的头颅被快马送到北京,交给太监王振。 王振大喜, 连开三日“人头宴”,威振京城。 此事传扬江湖之后,引起了江湖义愤,诸多高手联合起来, 欲谋剌王振为思 任发报仇,但王振戒备森严,多方设法,竟然不能得手。 三大军师对望一眼,这才明白文雕为何在京城中放荡行骸,甚至误了考期亦在 所不惜。 古然一拱手:“公子之事,待今日事了之后,丐帮将代为设法。”文雕拱手谢 过,但却道:“眼前之事要紧,三位前辈有何高见,快请直言。”古然果断道: “我有一计,可以对付武心,但须各位同意。”“快讲。”“黄兄的七情六淫实乃 武林奇功,短时间内要文公子的内功胜过武心太不现实,如果黄兄将七情六淫的内 功心法告诉文公子,谅武心绝对难敌。”文雕微觉不妥,却听黄内道:“我早有意 同文公子切嗟攻错,奈何一直未得其便,今日正好向公子讨教一番。只是”黄内望 着古然笑而不语。 古然爽快地道:“黄兄对敝帮打狗阵法青眼有加, 老夫岂能藏拙?”三大军 师相对大笑,文雕急忙道:“在下何德何能,敢受诸住前辈如此厚爱?”“哎公子 不需多言。今日之事千头万绪,咱们得分头行事。便有劳狗兄了! ”古然看着狗 不理。 狗不理点头:“三位抓紧时间练功,我去同群雄商议,并打探清楚官军形势。” 黄内接口道:“群雄当中,如有人愿意离去,任其自便,不必阻挡。”狗不理离开 三人,前去同群雄商议,黄内叫过十三名弟子,令他们围成一个半圆,背对三人, 全力护法。 黄内、古然背对悬崖,面对文雕,三人互相一揖,盘膝坐下。 黄内首先开口:“七情六淫是一种攻敌情感,令其情志内伤的武功。 七情指 的是喜、怒、忧、思、悲、恐、惊,六淫指的是大自然的六种变化,即风、火、暑、 湿、燥、寒。七情为内,六淫为外,七情为主,六淫为辅。七情同人体五脏六腑一 一对应,分别是:喜与心、怒与肝、忧与肺、悲、恐、惊与肾相关。需要说明的是, 悲恐惊三者名虽吕,但相差只是程度上的不同,故而三者合一与肾相对。就中医而 言,喜伤心,怒伤肝,忧伤肺,思伤脾,悲恐惊伤肾,七情太过或者不及都可以伤 人, 这就是七情伤人的根据。人体五脏六腑都有腧穴,即心腧穴、肝腧穴、脾腧 穴、肺腧穴、 肾腧穴五大穴。这五穴分属金、木、水、火、土五行,五行相生即 是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 金生水、水生木、,五行相克即为金克木、木克土、 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明确五行相生相克之理后,便可发掌力于相应的腧穴, 从而引发相应的情感, 达到克敌制胜的目的。”文雕凝神静智,细心缔听着。黄 内继续道:“就掌力而言,当分为风、火、暑、湿、燥、寒六种掌力”当下又将各 种不同掌力的内功心法告诉文雕,文雕稍加领会,立刻豁然贯通,掌力时而酷热似 火,时而寒冷如冰,时而阴湿,时而干燥。古然身在他的掌力之内, 以他深湛的 内功修养都难于抵受< ,不觉对黄内佩服至深,而对文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领悟 这等深奥武学,也大为叹服。 黄内见文雕有此悟性,心头大感快慰:“文公子,老夫这门武功理论是这样, 但要用之于实战,则独力一人很难做到,因为五脏腧穴都在人体的背部, 故而不 得已才由弟子们组成五行阵。换句话说,如果一个人要独立使这套武功,就必须有 一套十分完整而灵活的步法才能攻击到有效部位。这就要求教于古帮主了,丐帮的 打狗棒法天下闻名,而与之相配的一套打狗步法更是人所共仰。”古然并未客气, 他在闭目沉思。 黄内学究天人,他所独创的这套武功无处不是发前人所未发,而以黄内修为, 为寻求一套步法竟长达数十年不得,足可想见这并非轻而易举的事情。 丐帮的打狗步法虽说是一套灵动多变的步法,但千百年来同打狗棒相配合,一 招一式,无不千锤百炼,此刻要他仓促间放弃打狗棒而配合一套掌法, 其艰难也 不问而知。 黄内深知其中艰辛,闭目而坐,没有催促。 他很耐心。 文雕也闭上了双目,又一次体会着“七情六淫”的微奥之处。 文雕这一入静,“七情六淫”掌法源源不断使出 ,掌上所附内力愈来愈强大, 初时黄内起身走到古然身前坐下,替他接下文雕掌力,并不惊扰他,以便他专心思 考。但到得后来,文雕的掌力渐趋威猛,黄内渐感难支。 此刻古然正闭目静坐,神思天外,双目紧蹙,显然正思考到关键之处,如果起 身打扰,难说就功亏一篑。 黄内深知其中厉害,勉力支撑。 黄内的十三名弟子早已被文雕掌力逼退十数丈,此刻见黄内势危,十三人结成 五行阵,冒险向黄内靠拢。 “嘭嘭嘭”三声闷响,忧、惊、暑三名弟子中掌,被打出数十丈开外,摔落在 地,不知死活。其余十人乘隙靠拢黄内,重新结成以黄内为首的五行阵。 黄内师徒早已将五行阵操练得十分纯熟,黄内稍稍松了一口气,指挥若定,将 文雕掌力分解,暂解了燃眉之急。 狗不理刚刚将打探消息的人派出去,忽听身后传来掌击之声,惊然回头时, 却见黄内的三名弟子已经摔落在地,一动不动了。 狗不理大惊,飞掠到三人身旁, 但见三人伤势互不相同,忧的脸上一付笑容, 惊的脸上镇定如亘,而暑的脸上一片火红,气息却十分阴寒,古怪之至。 三人均已昏迷不醒。 狗不理暗自吃惊,未料到文雕掌力如此诡异难测。把脉之后,心知三人虽然伤 势较重,但却不敢胡乱医治,当下向场中看去,希望黄内能够及早脱身,前来医治。 然而黄内和他剩下的十名弟子已然情形大窘,形势危殆。 五行阵因为要保护古然,不能移动,这就丧失了他的灵活性。文雕的掌力击来 之时,五行阵无法闪避,只得接下,然后分摊到各人头上。 黄内和他十名弟子的合力,无坚不摧,世人少有能敌。然而他们并不能攻击文 雕,他们只能老老实实,一掌一掌,分毫不差地将文雕的掌力接下。 当世也少有人能攻得破黄内师徒十一人的防线。 但文雕能。 文雕的内功远远超出黄内的估计。 黄内知道自己接不下。 并非黄内武功不及文雕。 武功和内功是两码事。 内功是真功夫。 武功包含内功,但还有武学修养、武学套路、江湖阅历、经验,甚至教训。 在江湖当中,内功并非是最重要的,更多时候,经验才是取胜的关键。 此刻黄内的经验仅能用来尽量减轻文雕掌力的伤害。 伤害已经不可避免。 文雕的内功本来就让黄内吃惊,而此刻文雕所发出的掌力更加变幻莫测。 七情六淫。 文雕完全陷入沉思冥想中,当掌力受到阻碍时,不知不觉便加大了掌力,并且 试用七情六淫。 他愈来愈得心应手。 有黄内及其高徒在陪文雕试掌,他的进展异常神速。 文雕所发出的风、火、暑、湿、燥、寒六种掌法令黄内既喜且惊。 喜的是七情六淫威力竟至于斯。 惊的是万难抵挡。 黄内的唯一优势就是他熟悉这套掌法,并能不加思索地拆解,因为这就是他独 创的。 他把文雕的掌力按十名弟子不同的内功修为分摊到他们的头上,他自己则承担 了大部分的掌力。 今日之事能否善终,关键在古然何时悟解了与七情六淫相配合的步法。 医门的人虽然处境凶险,稍不留神便有可能被打下悬崖,坠入万丈深渊, 但 他们毕竟熟悉七情六淫,所以虽惊不乱,沉着应战。 群雄却尽皆骇然色变。 在他们眼中,文雕已经不是人,是神。 他的掌力千变万化,时而狂风呼啸,时而冰寒彻骨,时而又阴雨绵绵。 龙行天际,无影无踪。 狗不理紧张地观察着五行阵,危急时分,说不得,只好亲自上去了。 嗔僧皱眉道:“阿弥陀佛,狗施主,这事如何是好? ”嗔僧已然看出诸人是 在试掌,但当此危亡关头还有此闲心,心头颇为不满。 狗不理心念一动:贪、嗔、痴三僧在黑道中排名第三,武功见识自是不凡。当 下道:lang=EN-US> “三位高僧,可有甚么办法拆解开来?”痴僧道:“施主要我 们帮谁?”狗不理一怔:“不是帮谁的忙,而是拆解开来。”嗔僧冷然道:“今日 在场之人没有一个能做到这点。”狗不理一想也是,要拆解开文雕和医门,除非有 人能同时接下他们的掌力, 否则拆解之人非遭大难不可。 嗔僧见狗不理不答,又道:“除非帮一边,把另一边打下悬崖去。”“免谈!” 贪僧道:“依老僧看来,盟主武功高强,咱们就帮他, 把医门一伙人打下悬崖去 得了。”医门黄内排名第一,贪嗔痴三僧素来不服,此刻如能除掉医门黄内,何乐 而不为?当下一捋僧袍,便要动手。 狗不理大惊,实未料三僧竟如此夹缠不清:“此举万万不可!”“为什么?” “适才武心的武功你们都已见到,若不依靠众人之力,今日黑道同盟可就完了。” 贪僧冷哼一声:“完就完吧,有什么了不起?”狗不理心头一寒:“黑道同盟要真 完了,三位也没什么好。”“为什么?”“只怕武心饶你们不得。”“那有什么, 投降他不就行了?”狗不理冷笑:“三位神僧连小庙中的清规戒律都受不了, 却 不知能否忍受得了官府的条条框框?”三僧一怔,互相看一眼,不再说话了。狗不 理接着道:“三位今日才对天盟誓, 永不背判黑道同盟,但转眼之间就要投降, 这可有些不妥。”贪僧立刻道:“谁说要投降了?”“没有吗?”狗不理冷眼相问。 “师弟听到没有?”贪僧问痴僧。 痴僧呆呆地说:“没有啊,谁说的?”嗔僧大为不满,重重地哼了一声:“狗 施主,咱们只是一说而已, 也未真的就要做,你别坑人!”“那就好!”狗不理 淡然回答,眼睛又盯着场中了。 旁边气老四大大地哼了一声,怪声怪气地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气老 四欲待出言讥讽,但此刻场中已发生发变化。古然大叫一声“好”,睁开眼来,立 刻怔住。 黄内苦笑:“古帮主快快设法。”古然微一沉吟,立刻明白发生了发什么事: “我从什么方位进阵好?”“木位。”“黄兄,我进阵之后,咱们合力将文公子的 掌力引向那块巨石。”黄内瞥了一眼立在峰顶上的那块巨岩,点点头。 古然回头对围观群雄道:“大家闪开!”群雄均是高手,当下疾速退开,紧张 地注视着当世三大高手的合力一击将会产生什么奇迹。 古然在文雕全力攻出一掌之际,身形一闪,从悬崖边掠入阵中,双掌平胸推出, 同黄内掌力相会。两人同时大喝一声,全力而发,三股内力合一,直向十数丈外的 巨岩击去。 “轰”地一声巨响,威猛无涛的掌力击中巨岩。 碎石飞溅,弥散在山峰各处。 群雄惊呼声中,身形掠动不已,但还是有数十人被碎石砸伤,所幸均是皮肉之 伤,于身体并无大碍,匆忙包扎之后,又向文雕等人看去。 古然正在慢慢走着一套姿态古拙的步法。 古然身材高大,山风吹拂之下,宽大的袖袍迎风飘动,更显出一种刚正肃穆的 气氛来。 黄内满脸惊佩之色,文雕神色肃然,注目而视。群雄一愣,这是什么古怪?舞 不似舞,阵法不似阵法。 群雄自然看不懂,但黄内和文雕却心头雪亮。 古然走完一遍后,对黄内抱拳一笑:“让黄兄见笑了,请赐教!”这是黄内苦 思了数十年的答案,乍然见到,喜难自禁。沉吟良久方道:“情之为物,概由心生。 古帮主一身浩然正气,正可谓高视阔步,高层建瓴,令人钦服。但黄某一生讲究机 变,只怕辱没了古帮主这套步法。”古然哈哈大笑:“黄兄抬爱,老夫愧不敢当。 黄兄明了万物之变,随机而行, 倒是老夫太过拘泥气势,反而有失灵动。请黄兄 试演一番?”两人都是胸无碍滞的武学大师,黄内抱拳一笑,口中吟道:“拍栏杆, 雾花吹鬓海风寒,浩歌惊得浮云散。 细数青山,指蓬莱一望间。 纱巾岸,鹤背骑来惯。 举头长啸,直上天坛。“此曲乃号称元朝散曲两大家之一的乔吉所写,名叫《 殿前欢。登江山第一楼》。”江山第一楼“乃宋代著名书法家米芾题镇江北固山甘 露寺内的多景楼之句变化而来,米芾的题词原为”天下江山第一楼“。 北固山,即文雕调解海盐帮和白沙门的地方。在北固山上,黄内第一次惊觉文 雕内功精纯,尽褪世俗之气。今日泰山上偶有所感,故而将此曲吟了出来。此曲吟 咏海天景色,气象阔大,气魄宏伟,但却清灵碧透,特别是“细数青山”一句, 表明了黄内立足宏大而着手于细部的心情。 他边吟边走,一套步法比之古然的古拙天成又多了几分飘逸灵秀之气。 古然抚掌称妙:“我也有一散曲可配,此乃元朝权臣严忠济所作,名叫《天净 沙》,且听我吟来:”宁可少活十年,休得一日无权。 大丈夫时乖命蹇,有朝一日天随人愿,赛田文养客三千。“文雕对此曲甚为熟 悉。严忠济乃山东人,善骑射,袭父职任东平路行军万户, 元朝世祖忽必烈攻宋, 严忠济奉诏率兵进军,所战多捷。他在治理东平时,曾向当地豪绅借贷,用来替部 属和当地百姓交纳所欠赋税。后来他遭馋言被罢官,债主们立刻向他逼还借债。世 态炎凉如此,严忠济感叹万端,写下了这首快人快语, 豪侠气派的小令。有意思 的是,忽必烈听说此事之后,也是感慨良多,命皇宫内库代他偿还了所欠债务。此 乃题外话,别过不提。 此曲虽然气吞万里,但却有着“大丈夫时乖命蹇”一句 ,古然在走到这一句 时,步法落拓,依然不失英雄气概。 黄内拍手称赞:“古帮主虽然' 时乖命蹇' ,机变之巧不得已而为之,但依然 不失丈夫气派,此乃天性,令人钦佩。”两人心意相通,相视一笑,黄内问文雕: “文公子可否试演一遍?”“正要向二位前辈请教”这时有人叫道:“快看,他们 来了!”群雄回头看去,武心、范爷等人已经来到群雄身后, 正仔细看着那块巨 岩的残存部份,对众人视若未见。 文雕等人相视一眼,转头注视着武心一行人。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寂静。 武心开口道:“范爷,依你看,这块巨岩是被什么力量震碎的?”“掌力。” “在中原武林中,谁的掌力有如此巨大的威力?”“没有。”“你的意思是──” 武心看着范爷,沉吟了一下:“这是数人合力的结果?”“是”“是哪几个人呢?” “古帮主是一个,你看,这个方向是被纯阳掌力震碎的。今日在场的武林好手中, 只有古帮主的掌力如此纯阳刚正。”武心点头,指着右边那些纹路清晰细致的裂纹 问:“那么,这一掌又是何人所为?”“掌力分布均匀而细致,纵观群雄,有此细 腻心机的人,当首推医门黄内前辈。”“那么,岩石中间的这一掌是何人所为?” “此掌裂纹毫无章法,有向右裂开的,有向左的,有向内的,还有斜上去的──” 范爷停了一下,仔细看了看巨岩:“请看这里──此掌虽发自一人,但掌力似乎阴 阳不同,错综复杂。”武心沉思道:“这似乎集中了风火雷电之力,令人殊难理解。 中原武林中,谁有这等变幻莫测的掌力?”“至少以前没有。”“现在呢?”“很 可能有了。”“谁?”“武公子能否推测出群雄为什么击碎这块巨石?”“我临下 山的时候露了一手武功,也许我不该这样。”范爷平静地道:“这已经无关紧要了。” “不错,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人力无法改变了。我留下了武功痕迹之后,群雄当中 有人认出了这种武功。他们是谁?”两人自顾交谈,全不顾数千环视在侧的群雄, 而众人也十分好奇, 尽管惕然戒备,但却极为留意二人的言谈。 范爷想了一下道:“不会超过三个人。”武心对群雄情况不十分了解, 问道 :“是哪三位?”“古然、黄内、狗不理三位前辈。”武心“嗯”了一声:“他们 认出了我的武功,并且感觉到很难胜过我。于是他们开始想办法。首先,他们至少 不会屈服,其次,他们必须在武功上战胜我。他们至少找到了一种或者二种,甚至 三种武功。这三种武功如果分开来使用,他们估计就是合力也胜不了我,于是他们 决定将这几种厉害的武功传给一个人。这样的话,就算胜不了我, 至少也可以战 个平手,从而拖住我,让其他人突围出去。”范爷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群雄 当中有许多人并不知道文雕他们在干什么,于是转头向文雕看去。 文雕脸上平静如亘,看着武心和范爷。 武心突然问:“文公子,我的推测正确吗?”文雕真诚地道:“你的推测已近 结尾,为什么不善始善终?”武心看着他:“文公子之言甚是有理。”说完,他又 面对着范爷:“他们之所以击碎巨石,并非故意,而是失手所至。”范爷知道他已 有答案,便静候下文。 “之所以说他们并非故意,是因为我想不出理由来,没有任何理由。”武心回 头看着文雕。 文雕客气地一笑:“请往下讲。”武心点点头,又转身面对范爷:“他们将武 功传给了某个人,而这个人在试演武功时,一定陷入冥想之中,危及到他人安全。 但此人武功太高,已无人能够拆解,纵是古然和黄内两位前辈合力也不能化解,而 只能将此人的掌力引开,这就是巨岩被击碎的原因。现在,请范爷告诉在下,这种 武功叫什么名字?”“七情六淫。”范爷想都未想。 “这名字很特别,还能详细点吗?”“这是医门黄前辈最得意的一门武功。他 的十三名弟子的名字全来自这种武功,分别叫做喜、怒、忧、思、悲、恐、惊、风、 火、暑、湿、燥、寒。这门武功是用五行阵法攻击对手的情感,使对手情志内伤而 胜。”“情志内伤?”“是,任何人都有感情。”武心脸色一凛:“不幸得很,我 也有,尽管已经不多。”“武公子,任何人都有感情。”武心忧色于形:“这很可 怕。”“是的。不过这门武功还不完备。”“请讲。”“黄前辈一个人不能使用这 种武功,而必须借助于五行阵。”武心点头:“组成五行阵的人一定是黄前辈的弟 子,而这些弟子尽管武功不弱,但均不能同黄前辈相比,这样一来,势必出现差错。 这些弟子非但不能帮忙,从某种角度来看,他们还成了累赘。”“是的,在对手武 功太高的时候。但是,这已经不是问题了。”“为什么?”“因为古帮主已经毫无 保留地将打狗步法告诉了黄前辈和他们选中的那人。”“那么,现在至少有三个人 能单独使用七情六淫了?”“古帮主也会了,但他不会使用七情六淫这种武功。” “不错。古前辈为人刚正,绝不会占人便宜。而就黄前辈来讲 ,他欠古前辈一个 人情。”范爷点头称是。武心看了众人一眼:“那么,这位被速成的武林高手是谁 呢?”武心和范爷相视一笑,同时转头看着文雕:“文公子,恭喜了。”文雕一抱 拳:“多谢二位!”武心一笑:“还请文公子指出我等的谬误之处。”“点点滴滴, 不差分毫,在下佩服之至。”尽管范爷如此明了“七情六淫”的情况是因为他早就 知道, 而在游船上古然允诺协助黄内解决“七情六淫”的步法问题时,范爷亦在 当场,但纵然如此,文雕对二人的佩服之情确实是发自内心的。 群雄自此才明白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半是羡慕半是高兴,也不无些许嫉妒地看 着文雕。 这时他们大为放心了,原先已有去意的人也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眼前还堆着 九座银山。 武心微微一叹:“我很遗憾我们竟然在这样的场合见面, 我原希望我们成为 朋友的。”文雕却出人意料地表达了自己的大度和热情:“我觉得尽管我们都各有 其主, 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成为朋友。”武心微微一震:“文公子果然是当世第一 丈夫,请受我一拜!”言毕,武心对文雕深深一揖,而文雕亦同时对着他深深鞠了 一躬, 两人相视一笑,大有相见恨晚之情。 群雄面面相觑,啧啧称奇。 文雕拱手道:“今日尚有事情未了,咱们是否改日再聚?”“好,只要在下有 幸不死,定当共谋一醉!”“那么,”文雕笑问:“今日之事,武公子想如何解决?” “时辰已到,不知诸位做何决定?”文雕看着狗不理,狗不理道:“回禀盟主,无 人愿意投降。”文雕对武心道:“武公子,没人愿意投降。”武心点点头:“这样 方不失好汉所为。”“公子过奖。”“那么,我俩只得各为其主了。”“理当如此, 请武公子明示。”武心看着范爷:“范爷有何高见?”范爷坦言道:“如果文雕的 武功胜过你,则区区三万官兵无济于事,群雄势必突围而去。如果文雕的武功不如 你,则群雄处境大为不幸。不管是你挥军攻击,还是文雕率众突围,都将有许多人 死去。”没有人会怀疑这点。 武心问:“听范爷的口气,你不赞成这样,那么, 还有另外的解决办法吗?” “比武。”“但我们并没有必胜的把握,要知道他们至少有两人会` 七情六淫'.” “就算我们比武输了,群雄离去,但这样也比他们突围好。”“我懂你的意思。假 如我的武功真不如文雕而又硬逼他们突围, 那样依然阻止不了他们,只会伤亡许 多无辜的人。”“是这样。”“不,不是这样。”武心说。 众人心头一紧,呆呆看着他。 武心盯着文雕:“文公子,这就是命。山下那些寻常士卒今天谁生谁死,这都 是命。你我等人也如此。”文雕平静地说:“我认为范爷的提议很好。”“我很惊 讶,你竟会这样想。”武心皱眉看着他,眼光颇为陌生,似乎认错了人。 文雕依旧平静地说:“我懂你的意思,我想我们可以通达权变,灵活一些。” “古人云` 不欺暗室' ,更何况此刻是朗朗晴天?今日之战,我在尽职,你在全义。” 文雕神色有些黯淡:“你不该这样。”武心不以为然:“些言差矣。公子试想,如 我方比武输了,我等身为朝廷中人, 怎能让你们离去?而假如你们比武输了,数 千名好汉是否真愿意引颈就戮?”文雕一声长叹,不再言语。 武心也叹了口气,怅然转身,一行人下山而去。 沉默片刻,文雕问狗不理适才同群雄商议的对策。狗不理道:“ 下山的道路 已有三万官军成马蹄形布下了三道防线,官军大多是弓箭手,看情形打算以弓箭射 杀我等。”文雕面有忧色:“官军武艺低微,也只有依靠弓箭在远距离上开战。那 么,武心等人在什么地方?”“在马蹄形圆弧顶端,居中策应。”“打算如何突围?” “鉴于官军主要使用长箭,我们准备夜间突围。”文雕又问朱通家:“朱掌门,山 上食物够几日食用?”“两日。”文雕看着古然和黄内,古然问:“狗兄,突围队 形怎样?”“群雄在夜间摸到山下,只要一接上手,立刻分成两路,向左右突围, 目的主要是为了避开马蹄形。我们不能进入马蹄形阵中,更不能直撞武心。”古然 点头道:“此计很好,就算武心等高手前来阻击,也是人单势独。黄兄之见呢?” “依我看来,武心此人心细如发,恐怕早料到如此,如果他在左右埋伏下重兵, 结局不堪设想。”狗不理沉思道:“此举不得不防,黄兄有何高见?”“左右分兵 佯攻,待武心驰援之后,直捣中军,从阵中突围。”众人一愣,随即拍手称妙。狗 不理又道:“此刻尚须提防武心在白天进攻。”黄内点头称是:“此举不可不防。” 然而山顶周围方圆不过数百丈,无甚腾挪余地,只得派出数十名岗哨了事。 财老三突然问:“那么,这些银子怎么办?”这倒是大多数人十分关心的事情, 场中一时寂然无声,静候下文。 文雕当下道:“一半银俩分给在场诸位,另一半留在总盟,以备他日缓急之需。” 众人兴高采烈,欢声一片。却听财老三又问:“盟主行游四方,不知剩下的一半将 放在何处?”“长江帮地处中原,我想存放在长江帮,不知钟老英雄意下如何?” 长江帮帮主钟无伤朗声道:“多谢盟主信任,敝帮上下将拚死保护这些银两周全。” “银两太多,尚须微山派兄弟帮助运送,朱掌门意下如何?”“谨遵盟主之命!” 文雕环视众人一眼:“今夜突围之时,长江帮和微山派背负银两,居中突围, 本 盟兄弟应掩护他们。”众人先前只道负责运送银两太过危险,故而全都乐得让别人 去冒险,谁知文雕此言一出,长江帮和微山派算是保全下来了,众人心头当即便有 些悻悻不乐,然事已至此,别无话说,只得慢声应了。 钟无伤一抱拳:“启禀盟主,属下有事禀报。”“请讲!”“盟主虽是为了顾 全大局而作此安排,但敝帮受惠非浅。我等今日即已对天盟誓,至今往后,便是兄 弟。今日在场众人之中,各帮各派各门可选出数人随我等保护银两。敝帮也有无数 铁血男儿,可随前锋突围,尽展生平绝技!”文雕长揖到地:“钟老英雄如此仗义, 在下万分心慰!”钟无伤此言虽说得委婉,却直指众人适才的一点私心,到弄得众 人暗道惭愧, 互相推让,不肯出头了。黄内当即道:“各位兄弟不必谦让,这样 吧,便由各帮、派、门会的当定人指定二人出来,这二人最好是上有老下有小,或 者──”说到这里黄内停了一下,脸色严肃起来:“今夜突围之事,异常险恶,并 非老夫说话不吉利,各位当家人心头还是应该有所准备才是。”此言一出,众人默 然。各位当家人开始料理后事,有的指定后选人, 有的将本帮中武功最有前途的 弟子弟留下,有的兄弟同时在场的,留下一人,不到一会,默默走出一百多人来。 气氛有些压抑,古然当即哈哈一笑:“财老三,便烦劳你将众人的那一半分了 如何?”财老三欣然从命,当即清点人数,分发银两不提。群雄互相大开玩笑, 这才将适才的愁惨之气一扫而空。 武心一直未曾进攻,看样子是准备严阵以待群雄了。 狗不理笑骂:“这小子机灵着呐!”众人淡然在笑,闲坐饮酒,古然突然道: “文公子,何不一展身法以助洒兴?”文雕道:“正要向二位前辈请教。”此刻已 近黄昏时分,冬日的夕阳令人格外留恋,文雕站起身来:“ 在下也有一曲元代小 令,但愿能略助酒兴:”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黄内和古然惊然相视,心头暗自佩服文雕聪俊异 常,他非但综合了黄内和古然两种不同风格的步法,而且大有创新。 古然喝一口酒,拍掌称妙:“打狗步法让公子走得如此潇洒绝伦,老叫花真该 谢谢你。”黄内也叹为观止:“马致远的这曲<<秋思>>用来配合公子的步法, 可 真是天衣无缝,令人叫绝。寂静而不寂灭,冷暖相宜,动静相合,实乃七情六淫的 无上境界。老夫当敬公子一杯!”三人举碗,相视大笑,一饮而尽。 众人,包括狗不理在内,均看不出这套似舞非舞的步法有何了不起, 无不茫 然相视,莫名其妙。 这套步法本来就是配合七情六淫武功的,众人两者都不知情,自然看不出其中 奥妙。这时却听黄内道:“古帮主学究天人,竟然能在短短时间内从打狗步法中幻 化出这套步法,实令老夫钦佩。”古然一摆手,却听文雕道:“打狗步法和打狗棍 法所对付的是恶狗,狗不动,则我不动,故而是后发制狗的招数。现在却需调动对 手,并灵活地绕到对方背后攻击,已经是先发制人的进攻步法了。后发与先发,虽 只一字之差,其中差异却有若天壤。古前辈真可谓思接千载,视通万里,纵横捭阖, 无所桎梏了。”古然哈哈大笑:“你二人溜须拍马的功夫也大有长进,若真是过意 不去,何不印证一下武学,以助群雄酒兴?”众人早听得如坠五里云雾之中,巴不 得看一回实战,古然此言一出, 群雄一片叫好声,眼巴巴地等着二人动手。 文雕当先起身,走到下首站住:“请前辈指教。”黄内慨然道:“公子才思敏 捷,想必定当有真知灼见。”两人在场中站定,文雕寂然伫立,黄内如渊停岳峙。 文雕知道黄内乃前辈高人,自不会先行出手,当即道声“有僭了”,身形突然 起动。两人均对七情六淫的攻防要诀了然于胸,又对对方的步法十分了解,这一交 手, 双方无不料敌于先,趋走变化,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而在众人看来,却大感惊讶:这是武功么?注目看去, 但见文雕黄内二人趋 避转应迎似乎暗合韵律,纵高伏低,配合默契,到象是一套早已练熟的舞蹈,只是 因为二人内功超绝,比之常人,更多了几分大开大合的气势而已。 正惊疑间,耳中忽然传来风雷之声,抬头四顾,黄昏景色依旧,山色一片空朦, 紧接着却传来“喀嚓”的断裂之声。 注目看去,微山派用粗大的巨松搭成的木台早已断了数根 ,整座木台摇摇欲 坠,上面之人均已飞掠下台。回身看去,文雕和黄内二人倏忽往来,身形快似鬼魅, 两条人影乍分乍合,难于分辩,风雷之声不绝于耳,犹如天神相斗,气象万端。 木台晃得两晃,在人们的惊呼声中轰然倒塌,就在此时, 文雕和黄内凌空跃 起数丈,长啸声中,两人四掌相对,发出一声巨响,然后并肩落地,相视一笑。 “倏”地一下,太阳终于沉入西天,天色立刻暗了下来,微山派点燃数堆篝火, 将刚刚烫热的酒肉端上来,众人开怀畅饮,对突围充满了信心。 天黑之后,群雄自动聚集在文雕等人身前,听候命令。 他们没有等到深夜,因为这一夜绝对不会有人睡觉,无论是山上还是山下。 文雕缓缓站起身来,扫视众人一眼:“今夜突围之后,各帮派门会的弟兄各回 老家,加意提防。我等分兵之后,朝廷必定会认为有机可趁,很可能采取各个击破 的办法围剿黑道同盟。”众人并未感到震惊,这是意料中的事情,俱都听着文雕之 言:“ 各帮派门会之间互通讯息,如有危难,互相驰援。但如果官军太盛,则万 万不可恋战!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文雕刚一停下,钟无伤即 道:“各位弟兄,长江风高水阔,若不嫌弃,可来长江上消遥快活!”群雄大笑声 中,唐终古道:“唐门地处川东,山高路险, 老夫恭迎各位大驾光监。官军若真 要多事,尽可与之周旋到底!”“对!”海冬冬冷笑数声:“老夫祖辈同朝廷过不 去,也没见朝廷把海盐帮怎么样了。 各位兄弟缓急之时,不妨前来敝帮,到时乘 船出海,看官军能耐我何?!”群雄群情振奋,纷纷出谋献计,文雕待众人语声稍 停才道:“四海之风,皆兄弟!咱们后会有期!”群雄大呼:“四海之内,皆兄弟!” 文雕大声道:“古然!”“古然在!”“你带二百人从左翼佯攻,待中路突破之后, 见机行事!”“是!”“狗不理!”“你带二百人从右翼佯攻,待中路突破之后, 见机行事!”“是”“贪嗔痴三僧!”“贪僧在!”“嗔僧在!”“痴僧在!” “你三人随同长江帮护送银两,不得有误!”“是!”“执法尊者!”酒、色、财、 气连同黄内的十三名弟子齐声道:“在!”“你十七人随同黄内居中突围!”“是” “神手、饭桶、铁匠!”“在!”“你三人率领二百人断后,并相机接应古然和狗 不理!”“是!”“黄内!”“黄内在!”“你率领剩下的二千人从中路突围,务 必冲出包围!”“是!”“各位兄弟,今夜敌众我寡,只要冲出重围就疾速离开, 不必恋战!”群雄轰然响亮应:“是!”狗不理微觉不安:“盟主,那你呢?” “我留在这里。”众人大惊失色,狗不理疾声道:“此举万万不可,武心如果不见 你,势必冲上山来。”文雕摇摇手:“我正要他如此,不必多言,各位依计行事, 这就动手吧!”群雄这才明白文雕一片侠肝义胆,他如留在山上,武心自然要冲将 上来, 这样便减轻了突围的阻力,但他自己却将孤身陷入重围之中,万难脱身。 古然欲待再劝,文雕一挥手坚决制止了他:“各位这就动身吧!”文雕斩钉截 铁,再不容旁人置疑,群雄情知多说无益,古然同狗不理一起躬身道:“公子保重!” “两位保重!”古然和狗不理各率二百人先行下山,黄内亦拱手道:“公子保重, 我也得走了!”“前辈保重!”众人无言拱手,辞别文雕,渐次下山。转眼之间, 山上只有文雕和武戟伫立在夜色之中,一动不动。 “你为什么不走?”文雕看着沉沉黑夜,良久之后问她。 “你说过你爱我。”“是的。”“那我就应该陪着你。”文雕看着她。 她笑靥满面,妩媚动人。 “就算我真那样做了,你也不应该这样。你太过份了。”“是吗?”她歪头问。 “是的”“为什么?”“因为你太美丽了。这样美丽的女孩竟然生出这样邪恶 的心思,这太令人痛惜。”“我听说境遇会使人改变的。”她十分轻松地说。 “这不能作为借口。”“什么可以作为借口?”文雕语塞。 她笑了,很温柔:“后来我发现,所谓理由、原因等等,都是借口。”“你太 可怕了。”“我不希望你这样看我。”“你希望我怎样看你?”“觉得我可爱。” “理智告诉我你很可怕,但感情告诉我你很可爱。”“忘掉理智。”她轻描淡写地 说:“你看我就毫不在乎它。我不是就很快活了吗?”“你这样就很快活?”“是 的。”“那我希望你快活。”文雕竟然也轻松地笑了笑。 笑得深不可测。 她愣了一下:“你真伟大。”文雕微笑着摇头。她接着说:“你认为你留在山 顶之上, 这样武心不见你的踪影就会找上山来?”“是这样。”“我哥哥绝不会 这样笨。”“你有一个好哥哥。”“他一定猜得到你在想什么,他一定要阻止群雄 之后或者在群雄突围而去之后才会来找你。”“就算是这样,但激战当中如果武心 心有所虑,甚或心有所忌,那他的武功无疑是要大打折扣的。如此一来,黄内的压 力就会小许多,而武心的应变能力无疑也会比平时慢得多。我敢打赌,群雄一定能 够突围出去。你信不信?”武戟想了想,粲然一笑:“不错,你的计谋确实很好, 我服输了。”“谢谢!”“你才是真正令人可怕的人。”文雕怔住了:“是吗?” “你的计谋总能成功吗?”文雕的心一直往下沉,他无言以对,他叹了口气,说出 一名句令武戟大惑不解的话来:“我常常向上苍祈祷,但愿我的一切计谋都能成功, 否则的话,我将万死莫赎。”武戟看他语气悲怆,神情激荡,心头不禁有些异样。 她呆呆地看着文雕。 文雕看着夜空。 喊杀之声骤然响起,声震黑夜,在群山的回应之下,经久不息。 “开始了。”武戟看着他。 “开始了。”他依然看着夜空,伫立不动,任夜风吹拂衣袂。 他俩没有亲历当场,但两人的耳朵在阵阵呐喊声中,似乎能听见长箭射入人体 的“喳喳”声武戟双手抱在胸前:“我冷!”文雕走到她的身旁,脱下外衣披在她 瘦削的肩上。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手一片冰凉。 “你也冷?”“不!”“你也怕?”“是!”黑夜突然间变成火红一片,武戟 问:“是火把吗?”文雕痛苦地说:“是火把。”她打个寒噤,伏在他的怀中,文 雕紧紧抱着她,一动不动。 在这漆黑的夜里,两人都明白如此众多的火把意味着什么。 文雕抬头看着夜空,眼神空空荡荡,满脸凄苦之色。泪水从他那失神的眼中突 然滚落在她雪白的脖颈里,她吃了一惊:“文雕?!”她站起身来,有些惊慌失措。 她从未料到文雕会流泪:“我们,我们马上冲下去?”文雕惨然摇头,悲愤欲绝。 她替他擦泪。 他避开头,用衣袖随便擦了一下,神情凶狠地瞪着夜空。 在阵阵呐喊声中,泪水逐渐停止,干涸在他的脸上。 她轻轻替他擦去泪痕,拉着他的衣袖微微摇了摇:“文雕?!” ------ 侠道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