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雪莲 文雕犹如一尊石像,一动不动,慢慢地,他的神情逐渐坚毅起来 ,五官异常 清晰,如同刀削斧砍一般,线条笔直。 武戟不知该怎么好。她没有见过男人流泪。一时间她觉得世界变了。她说不清。 “你的父母没有死。”他突然说。 武戟大吃一惊,后退数步,怵然看着他,满脸惊异。 “请你相信我。' 武戟一瞬间几乎相信了他,转念一想,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 恐惧擢住了她, 她没有想到文雕在这种时候还能欺骗她。 她满脸凄厉之色,深恶痛绝地看着他。 “你不相信我?”文雕突然转头盯着她,目光异常锐利。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但立刻镇摄心神,眉宇间满是冷峭之色:“文雕, 要 是我们两人对调一下位置,你会怎么想?”“武林中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我正在设 法弄清它。”“什么阴谋?”“目前还有清楚。我需要时间。你放心,你的父母现 在很好。但这件事你不能对任何人讲,包括你的哥哥。”“文雕,”武戟难以置信 地说:“你太可怕了,你本来毫无必要编这一套谎话的。”文雕沉默着。 她问:“你想干什么?”“刚才的话不管你信不信,你不能对任何人讲,这很 重要。”“对谎言我毫无兴趣,更不会去多想。”文雕一皱眉,突然惨笑数声: “其实,杀了就杀了,又何必多说什么呢?”她居然一笑:“对了,这才是大丈夫 风范,做了就做了,有什么了不起?何必推三阻四,谎话连天,反让人看不起。” 文雕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实际上是巴不得我真这样做了?” 话一出口,文雕才觉得有些唐突,疾忙调转目光,却听她直言不讳地道:“ 我已 经想好了对付这件事的办法。我觉得很有趣,我不会让人轻易蒙骗而改变主意的。” “是对付事情还是我?”“就现在来说,其它的已经无关紧要,主要就是你了。” 文雕失笑:“小姑娘,我看你已经喜欢上我了,你知道吗?”然而话才一出口,文 雕又觉得失言了,心头不禁怦怦跳将起来。 不料武戟大方地一笑:“你这样想,那是最好不过。”霎时间,一种真切的痛 苦充满文雕的心头 ,适才的一抹旖旎之情立刻荡然无存,消失在寒冷的黑色中。 就在此刻,山下的呐喊声似乎突然停止了,注目看去, 夜幕依然是一片默淡 的红光,四周一片死寂。 时间过得很慢,如同一柄锋利的长剑在心头上刺过,殷红的鲜血已然滚落, 但剑仞依旧残忍地缓缓划动,永无止息飕、飕、飕,三条人影前后掠上峰顶,最后 一人甫一到达峰顶,便掠到文雕身前:“文公子!”“黄前辈,怎么了?!”黄内 衣冠整齐,并无凌乱之感:“群雄伤亡惨重,但大部分都突围出去了。”文雕心神 略定,看着伫立崖边的两人道:“武公子,范爷,在下恭候多时了。”武心一抱拳 :“有劳公子久等,在下有事拖延,尚请见谅。”“不敢。”“文公子想必急于知 道群雄详情,在下稍候不妨。”“多谢!”“不必客气!”文雕看着黄内:“请前 辈细说。”黄内叹口气:“武公子才智确有过人处, 他早已料到我们佯攻两翼, 从中路突围的意图。刚一接战,老夫便惊觉不妙,急忙后撤,打算退到左边江同古 帮主一起冲。谁料此刻十数座巨大的火堆突然点燃,战场上一片通明,万箭齐发, 群雄折损数百人,但总算同古帮主汇合,并力往前冲击。群雄均知处境险恶,是以 人人用命,尽展生平绝技,迅速突破两道防线。正在冲击最后一道防线时,武公子 已然赶到阻击。老夫为大局着想,便同古帮主联手而战,所幸武公子承让,群雄遂 得突围。”武心道:“前辈何必自谦?承让之言,实令在下汗颜无地。”“公子神 功,老夫实在佩服,若是单打独斗,胜负尚是未知之数。”武心笑笑,一拱手,没 再说什么。文雕心下骇然, 武心竟然能以一己之力敌住黄内和古然两位前辈,其 武功之高,实是不能小觑。当下问道:“古前辈安然无事吧?”“古帮主顺利突围 之后,本来要冲回来找你,但老夫竭力劝阻,说丐帮值此多事之秋,不能群龙无首, 古帮主这才离去。”文雕点头道:“理当如此。却不知狗老前辈怎么样了?”黄内 叹口气:“狗不理伤得不轻,不过公子放心,调理一段时间当无大碍。”“怎么回 事?”“狗不理从右翼本已顺利突破第一道防线 ,但他见我们中路退回并从左边 而冲,想必也知道我等落入武公子算计之中。他当即掉头杀入重围,替我们断后, 独斗锦衣卫三大高手,身中数剑,被群雄救回。公子放心,老夫的十三名弟子均懂 医术,狗不理之伤仅是外伤,调理起来当无大碍。”“其他人呢?”“今夜情况混 乱,具体情况还不十分清楚,但群雄伤亡大约在千人,饭桶和铁匠阵亡,其他之人, 大多受伤,轻重不等。”文雕心头惨然,良久不语。 却听武心道:“黄前辈临危不乱,指挥若定, 实令在下佩服。”黄内惨然一 笑:“武公子,今晚突围计划是老夫所出,受此大挫,早已愧不可言,悔不该自以 为是,不听狗不理之言。”武心“哦”地一声:“不知狗不理的计谋又是如何?” “嘿嘿,分左右两路突围。”武心也愣住了:“在下侥幸取胜,心头实在惶恐不安。” 文雕摇手道:“今夜之事,非此即彼,并无更多选择余地,所幸前辈见机得快,也 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怪群雄命中注定有此劫数。”他转头看着武心,不无讥讽地道 :“武公子一举诛灭近千黑道同盟朋友,皇上面前,定当有赏了?”范爷张口欲言, 却被武心打断,但见武心平静地笑笑:“文公子, 在下早已有言在先,今日之事, 我在尽职,你在全义。在下自觉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求问心无愧而已。”文雕 一拱手:“公子空具一身惊世武功,却甘为朝廷鹰犬,残杀江湖同道, 在下算是 佩服了。罢罢罢,便请公子动手,将在下也一同拿下吧。”武心淡然一笑:“公子 也身俱惊世武学,但却啸集山林,在下窃以为不妥, 然人各有志,不必相强。至 于拿与不拿手,这倒谈不上。不过,在下尚有一事相询”文雕心头已知是什么事: “请讲”“在下父母不知如何得罪了公子,竟遭此毒手?”文雕长叹一声:“不必 多言,公子请动手吧。”“此言大谬!”武心微微摇头:“在下也知此事可能大有 文章 ,甚至并非是你所为,但我想从你口中听到确切的回答。”文雕盯住他: “公子能相信在下吗?”“我信得过你。”文雕心头巨震。 被自己的朋友相信是很正常的,但如被自己的对手信任,则是莫大的安慰, 他一字一句地道:“在下问心无愧!”武心一愣:“这是何意?”“在下言尽于此!” 武心皱了皱眉,看着范爷。范爷也是眉头紧锁:“文公子,这样会让人误解的。” 文雕摇摇头:“请你们相信,在下问心无愧!”“好吧!”武心淡淡地道:“文公 子日间曾说过,尽管我们各有其主, 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成为朋友?”“我现在还 在这样想。”“在我看来,' 主' 可以指的是君,也可以是某种信念。”“公子所 见极是。”“如此看来,在下可以向文公子讨杯酒喝喝了?”文雕笑了:“不管怎 么说,在下好歹算半个主人。”他四周看了一下:“两位这边请”言毕,他当先走 到那块残存的巨岩之旁,气运双掌,看似不经意地抹去,坚硬的岩石在他掌力的旋 转下立刻碎裂,抹得数下,双掌轻轻一拂, 岩上碎石犹如风吹落叶一般被掌风扫 落,露出一个大致平滑的石面来,权充做石桌。 这时黄内已经在石桌四周放下几根粗大的树木当凳子。 武心和范爷一拱手,道声“多谢”,在西面和南面的客位上坐了,文雕主位就 座,黄内东面相陪。 武戟给四人斟酒,斟到武心身旁时,武心看着她道:“妹妹,你瘦了。”武戟 眼眶一红:“我还好,哥哥却黑多了。”武心微微一笑,转头面对众人,文雕双手 举杯:“咱们饮了此杯,暂且只论友情!”三人响应,一饮而尽! 武戟默然替众人斟好酒,悄然退到文雕身后,武心好奇地看她一眼, 她羞涩 地低下头,武心微一沉吟,没说什么。 武戟感到她的这位哥哥变化实在太大了,人黑了不说,原先她多少还怪他缺少 男子汉大丈夫气慨,而眼前的哥哥却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了。 她想,要是爸爸妈妈看到哥哥如此英武,心头不知有多高兴。 她眼眶一酸,几乎流出泪来,疾忙立刻低头,看着文雕后背。 她忍住了泪水。 她的脸上竟然浮起了少女特有的微笑,但文雕的后背却突然一凛,似乎被两根 冰针刺中一般,浑身冰凉。 武心也觉得这位可爱的妹妹变得温柔多了,再不象以前那般胡搅蛮缠,令人难 以招架,应接不暇了。 他好奇地看了文雕一眼:“文公子是云南人?”“正是。”“不知府上?” “在下亲友在数年前一个夜晚全部被杀,当时情形也如今夜一般,火光冲天。”武 戟心头微微一颤,才知文雕适才为何突然流泪,暗道:原来你也有父母。 其余三人第一次听到文雕的家世,不禁一怔。武心急忙道:“在下冒昧,请公 子见谅。”文雕笑笑,举杯相邀,酒过三巡,黄内抱拳道:“公子的大雪山手印气 魄宏伟,老夫深感敬佩!”“前辈谬赞了,如非前辈手下留情,在下只怕狼狈不堪。 七情六淫,实乃武林奇葩,在下佩服!”黄内微微一笑:“日间听公子和范爷谈论 七情六淫, 公子对老夫以情志伤人似乎颇有微词,尚请公子指教。”武心一笑道 :“实不相瞒,中午听范爷介绍七情六淫的情况后,心头确实惊异。人非草木,孰 能无情?只道这门武功有些逆天理悖人情。谁料今夜一战, 方知七情六淫博大恢 弘,并无乖张暴戾之气,这才骇然叹服。先前确实是井底之蛙,想当然了!”众人 大笑,文雕道:“土木堡一别,不知范爷近况怎样?”范爷道:“我随蒙能三人到 红孔雀总坛走了一趟,不久前才回到北京,接到皇上亲命,这就投到武公子麾下了。” 说到这里,范爷看着武戟:“武姑娘,你好!”武戟任袂作礼,微微一笑。武心大 奇:“你们认识?”范爷道:“我们是朋友。”武心看看武戟,转向范爷道:“小 妹刁钻古怪,一定没给你少惹麻烦吧?”范爷笑了:“令妹嫉恶如仇,一付侠义心 肠,我深感佩服。”武戟脸红了,所幸是在夜间,别人看不分明,却听她道:“范 爷如再打趣,我可不依了。”武心听得她语气亲密,心头不禁一怔,一个念头如电 光石火般闪过: 如武戟能同范爷永结秦晋之好,那可真是美事一桩。他其实对文 雕还是颇有好感,但因了父母之事,虽未必能肯定就是文雕所为,但总是有些不便, 当下拍着树干道:“小妹,此间之人既然都是你的朋友,便过来坐下喝几杯吧。” 他转向众人:“我这小妹酒量虽然不行, 却是好酒之人。”其余三人笑:“即如 此,武姑娘快快入座。”武戟并未推辞,替四人斟满酒杯之后,便到武心和范爷中 间坐了,端起酒杯道 :“我敬大家一杯!”黄内道:“武姑娘且慢”“前辈有何 话说?”“敬酒当有缘故,却不知这样酒为着哪儿桩事?”武戟“嗯”地一声,黑 白分明的眼珠一转:“不管是朋友,还是仇敌,能够共坐一张酒桌,便是缘份,这 个理由可行?”黄内笑:“那好,咱们就为缘份干了这杯。”众人响应,翻杯亮底, 待武戟重又斟好酒后黄内问:“请问武公子, 昆仑老者现今还好么?”武心神情 默淡:“恩师谢世已有三年了。”黄内道声“该死”,又道:“恕老夫冒昧,有件 事情百思不得其解,尚请公子指教。”“前辈请讲。”“据老夫所知,大雪山手印 的掌力乃是纯阳内功,但适才激战之中,公子的掌力却透着一股清冽寒凉之意,不 知是何道理?”武心也怔住了:“是么?”黄内继续道:“依老夫看来,掌力中带 有这股清冽之气,对手反而容易进入最佳状态,就如同盛夏之中喝到冰水一般,情 绪大为振奋,武功反而更能发挥到极至。”武心惊讶地看着他,黄内道:“适才老 夫便有此感觉。坦率地说,如果公子将掌力中的清洌寒凉之气消除,那老夫今晚恐 怕不是公子对手。”武心纳闷地道:“在下此前并不知晓掌力中会有这种气息,这 是怎么回事?”其余之人见武心自己也莫名其妙,顿感兴趣。武戟抓住哥哥的手翻 来覆去瞧不出什么名堂,便撒娇道:“哥,你快发掌力,你快发掌力,快发快发!” 三人见他兄妹之情发乎天成,自然想起武心适才说她的“刁钻古怪”之言,相视一 眼,不禁莞尔。 武心也大感惊奇,依着妹妹之言,掌力微吐,武戟果然大叫:“不错不错,这 感觉清冽万分,令人很觉舒服,并不寒冷,你试试看”武戟抬住哥哥的手,对准范 爷:“怎么样?”范爷仔细体会一下,满脸惊讶:“果真如此!”武戟又把哥哥的 手对着文雕,武心疾忙收手:“别胡闹!”武戟天真浪漫,毫无心机,却忘了今日 文雕是黑道同盟盟主,而武心却是奉旨擒拿文雕的钦差大臣,如此对着文雕发掌力, 稍有江湖常识的人都知道这很容易引起误会,故而武心这才赶忙缩手。 文雕笑道:“即有这等奇事,何不让我也见识见识?”武心也笑了:“正要请 教。”说着,右掌对着文雕的左手轻发掌力。文雕也大为不解:“ 这种感觉就如 同千年醇酒一般,令人舒适却不伤人,果然让人神清智爽,意气风发。”武心失笑 :“这却遭糕了,如此行走江湖,岂不有败无胜?”“这到未必。”黄内道:“公 子内功深厚,江湖中恐难有人能敌,寻常武林中人,任他百般兴奋,也难敌公子神 功。只是若遇到功力相差不大的对手时,恐怕得多费一番精神了。”黄内说得虽然 客气,但众人心头明白,如果真碰到功力相差不大的敌手, 那就是性命攸关的事 情,绝非“费一番精神”便能化解。 武心情知黄内此说帮了大忙,当即举起酒杯道:“多谢前辈,请──”文雕和 范爷也举杯相陪,大家一饮而尽,在武戟斟酒时黄内问:“公子也不知这是怎么回 事么?”武心摇头,疑惑地道:“确实不知。”“那么,公子练此功法之时,可曾 服用过甚么药物?”“没有啊──哦,不知这同雪莲有关系没有?”“雪莲?”武 心回想道:“大概有两年左右的时间,在下一直吃雪莲,几乎没吃过别的食物。” 众人大奇。 武林中人为了一朵雪莲大打出手,拼上身家性命也在所不惜,怎能想象把雪莲 当饭吃,而且整整二年左右的时间? 武戟惊羡地叫道:“哇──哥哥,你到什么地方弄来的雪莲?”武心笑道: “雪山之上多的是,吃也吃不完。”武戟大叫:“那你有没有带点来给我尝尝?” “那能忘了你。”说着,武心从怀中拿出一只锦囊,掏出六朵雪莲道:“ 只可惜 早没见到你,你看,现在全都枯萎了。”武戟拿起一朵雪莲,皱眉道:“这就是雪 莲呀,皱巴巴的,有什么稀罕?!”“现在干枯了,新鲜时候一朵有这么大,吃在 嘴里,嗯──清香甘冽,舒服极了。”“哥哥,那你带我去,好吗?”“好呀,只 是太冷了,你可别叫。”黄内拿起一朵雪莲,虽然叶片已经枯萎,但他什么奇花异 草没见过, 自然可以想见盛开时的情形,不由叹道:“这几朵雪莲无一不是上上 之品,公子数年来就是以此雪山灵物为食物吗?”“是的。”黄内啧啧称奇,但转 而沉思道:“可就算如此,掌力也不至于如此呀对了,雪莲长在雪山上,那你也生 活在雪山上了?”“是的,两年多来,我一直在雪山的山脊上。”“山脊?”黄内 有些不解。 “是这样,我从昆仑山山口登上昆仑山之后,一直顺着主脉的山脊向西走, 到达尽头之后,又转向喀喇昆仑山、冈底斯山、喜玛拉雅山,然后进入四川,整整 有两年半的时间。”黄内大感惊异:“你是说,你一直在雪峰、冰达阪上行走?” “是的,而且很少停歇。”黄内恍然大悟:“这就是了,你常年生活在雪峰上,本 来这样练功非练坏身体不可,因为终年气候寒冷,寒气不知不觉浸入五脏六腑,任 你武功超绝,不用一年半载,寒气瘀结为毒,暴发之日,立刻气绝。而你之所以坚 持了两年半并且神功大成, 却完全是因了雪莲之故。雪莲虽身处雪峰,但品性高 洁,对人体有滋补作用。正是雪莲的这种品性消解了你体内的寒毒,又因为你长年 服用雪莲,雪莲的高洁之性日夜弥漫, 逐渐净化了你的内功,所以你的掌力才会 有了这股醒人心智的高洁气象。”武戟听得羡慕万分:“阿,真美!”大家都笑了, 却听黄内道:“公子此刻恐怕还不知道,你的掌力不仅可以替人解百毒,而且你自 己已是百毒不侵了。”众人惊奇万状,武心高兴地道:“是么?”“公子如若不信, 一试便知。”“前辈之言,在下岂有不信之理,不用试了。”武戟却兴致大发: “哥,你有所不知,黄前辈可是天下有名的大毒王”武心急忙喝止:“小妹休得无 礼!”黄内宽厚地一笑:“这是尽人皆知之事,公子无须责备小姐。只是老夫已经 弃恶从善了,这毒王的桂冠,可要请武小姐转赠他人了。”众人笑,武戟得意地瞪 武心一眼:“就你繁文缛节太多!”众人又笑,武戟接着道:“黄前辈虽然放下毒 药,立地成佛, 但这施毒解毒之法有趣得很,咱们闲坐无聊,何不试试?”武心 拿她没办法,只好道:“前辈既然已多年不用毒,仓促之间,何处去寻找毒药?” 武戟一想也对,正没趣时,却听黄内道:“世间毒物,遍地皆是,不须寻找。”武 戟将信将疑:“真的?”黄内一推身前酒杯:“这酒就有毒。”众人大惊,武戟失 声道:“前辈可别冤枉好人!”“不是说你。这酒此刻还无毒,但转眼之间,它就 可以剧毒无比。”武心也来了兴趣:“请前辈赐教。”黄内举杯道:“山野之外, 没有什么下酒的,只好怠慢二位,咱们论毒下酒了。 请!”“请”“前辈,我这 酒里是否有毒?”武戟不放心地盯着自己的杯子。 众人又笑,黄内道:' “小姐但饮无妨,纵是中毒,令兄在此,还愁什么?” “我可不信。”说归说,武戟还是抿了一口酒,放下杯子,急冲冲地道:“ 前辈 快快表演。”黄内放下酒杯道:“天下毒物,大致有两类,一类是本性天然使成, 如砒霜、鸠毒等等,大多数人都能识得,但另一类却是因为感受了天地间的戾气, 使本来无毒的东西也变得有毒了,武小姐,能否略举一二?”武戟想了想:“瘴气!” “不错。实际上,瘴气是指一种有病邪在内的山间雾气,当我们不知道这种气体是 否有毒时,我们一般叫它雾气,甚至还有一些美好的名字如山岚、晨雾等等。如何 区别有毒无毒,就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了。当然,最简单的办法是亲自嗅一嗅, 这样至少在死前是明白的。”众人大笑,黄内接着道:“换句话说,这杯酒无毒, 但如在里面加入天地间的戾气,它就有毒了,对不对?”武戟听得入迷,点头不迭。 黄内问:“那么,什么是天地的暴戾之气呢?”武戟茫然,其他三人亦不明白。 黄内道:“其实,所谓暴戾之气, 它的本来面目也是正常的风、火、暑、湿、 燥、寒六种自然之气,只有当它们在太过或不及的时候,才被称为暴戾之气。”文 雕和范爷以及武心都懂了,默默点头,武戟道:“我懂了, 只要在酒杯之中放入 这种暴戾之气,这酒就有毒了。”“正是。”“可是,你到那里去找这种暴戾之气?” 黄内一笑,摇摇手掌:“武小姐怎地忘了老夫的七情六淫?”武戟恍然大悟:“对 对对。,你的这门武功便有,风、火、暑、湿、燥 、 寒六种掌力,你快发掌力。” 黄内却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地道:“掌力本来只有一种,但为何一个人可以分出六 种不同的掌力来?这看着颇为复杂,其实却非常简单。肝、心、脾、肺、肾五脏分 属木、火、土、金、水,假如你想使掌力成为风掌,只要气沉丹田, 然后气运足 厥阴肝经回到丹田中,再由手掌发出,便是风掌。而你如果想发火掌,只要气运少 阴心经,然后回到丹田中,再由手掌发出来便是火掌了”文雕大吃一惊,不明白黄 内何以将七情六淫中的六淫掌心法讲出来,如此一来,七情六淫武功中的一半心法 岂不泄漏出去? 文雕心惊不说,武心和范爷均是武学高手,黄内这一解释, 非但能窥见七情 六淫这项不世奇功,而且须臾之间,两人同时学会了六淫掌法, 虽说仅是七情六 淫的一半,但两人内功何其深厚,六淫掌使出来,威力只怕不在黄内之下。 两人只当黄内说漏了嘴,欲待提醒之时,已然不及,要知“心有灵犀一点通”, 关键的话只是一两句而已。此刻话已入耳,越想忘越忘不掉,两人心头暗道: 提 醒既然不及,只要自己日后不使用六淫掌便行。 两人此刻异常尴尬,欲待不听,黄内早已将心法解释得明明白白,话锋一转, 便针对武心道:“武公子在雪山上练成如此无上神功,只要阴走阴路,阳走阳路, 那便是水火既济,龙虎相会的无上境界,实令老夫叹为观止。”别人犹还罢了, “阴走阴路,阳走阳路”这八个字钻入武心耳中,犹如晴天霹雳,一语惊醒梦中人。 按照七情六淫心法,一种掌力可分为六种,武心是亲身体会过这六种掌法的神 威的,而黄内此言,分明是在提醒武心可将其掌力一分为二,即阴阳两掌,也就是 雪莲掌和内功掌。 武心本是冰雪聪颖之人,黄内此言一出,心念电转之际,内力早已一分为二, 非但未见削弱,反而因龙虎相合,水火既济而大有增强之势。如此一来,内力大进 不说,也可避免先前因掌中带有的这股高洁之气而令对手振奋起来的弊端。 武心本是心地坦诚之人,当即起身,长揖到底:“在下何德何能, 敢受前辈 如此厚旋?”黄内微笑摇头:“黑道同盟忝为主人,竟然无物下酒,咱们就权且以 武会友, 以助酒兴,公子何必如此客气?”“在下身为朝廷中人,身不由己之事 在所难免,恐有负前辈一片厚爱之情,那可真是死难瞑目了。”文雕、范爷和武戟 见武心行此大礼,无不惊讶莫明,却听黄内豪迈地笑道:“武公子既然能同文公子 公私两分,何以独对老夫另眼相看,莫非不交我这个朋友?”武心一声喟叹:“人 生有此知己,死而何憾!”言毕,武心离桌数丈,面对东方而立,文雕三人依然不 解,一切看着黄内。黄内拈须微笑,看着武心,三人便又转过头去。 武心凝气卓立,如渊停岳峙,俨然一代武学宗师气派。但见他双掌缓缓上提, 虚凝胸前,停得须臾,两掌先后发出。 一声清越直冲霄汉。 一声浑厚直入地府。 坚硬的峰顶岩石出现两个洞,一个小而深,一个阔而浅。 连黄内也为之变色。 文雕和范爷惊骇异常。 武戟完全傻了:“哥”武心伫立峰顶,良久回身,对着黄内深深一鞠,这才将 全因后果对三人讲了。 武戟欢天喜地:“黄前辈,我可要代哥哥好好谢谢你了。”黄内追问她:“怎 么谢?”“嗯,等会我喝这杯毒药!”她指着黄内的酒杯。 黄内古怪地一笑,没说什么。文雕和范爷均喜武心功力大进,但文雕心头对黄 内此举颇为不解。当下重新入座,添酒之后,武戟缠着黄内快快做毒酒,黄内一笑, 双掌捂住酒杯,须臾之后道:“行了”。 注目看去,却瞧不出与先前有何不同,武戟半信半疑:“果真有毒么?”“此 酒喝下,立刻腹如刀绞,半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武戟有些怯了,但有言在先, 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好,我就尝尝”“还是我来罢!”文雕手法迅速,早已将酒 杯抄在手中,正待要喝,却被黄内止住:“这酒你不能喝。”“为何?”话刚出口, 文雕便即反应过来:自己同黄内是一家人, 而武心要试内功不便喝,故而能喝这 酒的,便是武戟和范爷了。 却听范爷哈哈一知:“这酒如此难得,到要请姑娘让先了。文公子,请给我” “你不能喝!”武戟大叫。 范爷心头一暖,依然道:“这酒天下只此一杯,如若错过,岂不可惜?”“文 雕可”话一出口,武戟便即住口,她本想说:“文雕可以喝嘛”, 总算及时刹住, 但大家都能猜到她的意思,武戟脸颊火烫,讪然而坐。 文雕心头一阵苦笑,举杯便要喝下,却给范爷一声喝住:“文公子且慢! 你 同黄前辈均是黑道同盟之人,这酒喝下,假如是你们串通好了开玩笑,将来果真有 事,岂不误人?还是我来吧!”文雕知他不想让武戟喝,“串通”云云,玩笑而已。 此刻倒是武戟不好意思起来,疾忙道:“我同前辈有言在”“不行不行!”范 爷起身向文雕走去:“武姑娘,咱们好歹是朋友,这个先你必须让。我喝过不少美 酒佳酿,只有今日这杯最特别。”范爷一直很少开口,这番话可说得够长的了。文 雕看武戟一眼,心头暗道:怎地她一开口,二个大老爷们便争着喝毒酒?邪门。 心里这样想着,酒杯已向范爷递去。 范爷一把抓在手中 ,唯恐谁来跟他抢似地,一仰头,全都喝进肚子里去了: “武公子,这下全靠你了!”话音刚落,范爷立刻闷哼一声,跌坐在文雕身前,脸 色煞白,眉头紧皱, 显然是在竭力忍住不叫出声来,但这杯毒酒显然十分霸道, 只须臾功夫,范爷便额汗涔涔了。 武戟一声惊叫:“范爷”范爷见她担心之情发乎至诚,心头大为快慰,似乎连 疼痛也轻得多了, 不禁暗自摇头:范图民呀范图民,这却是为的哪一桩? 念头尚未转完,腹中一阵暴痛,范爷猝不及防,竟“阿”地一声大叫起来。 连文雕都大为震惊,实未料这平平常常一杯酒,经黄内轻描淡写地一捣腾, 竟使得范爷这等武林高手都禁受不起,当真骇人听闻。 武心奔到范爷身侧,但急切之间不知如何下手,疾问:“前辈,该当如何?” 黄内却淡淡一笑:“武公子休急,稍候一会儿。”“前辈”武戟却跳将起来:“老 毒王,还不快给范爷解毒?!”黄内怪怪地一笑:“不必着急”话未说完,“唰” 地一声,武戟已抽出长剑,架在黄内脖子上:“快!”文雕见她如此情急,心头一 呆,不禁暗自问道:如是喝下毒药的是我,她会如此猴急么? 文雕暗自摇头,她肯定不会如此拼命,说不定还满有兴趣地喝着酒, 慢慢欣 赏不已。只是自己真要死了之时,她恐怕才会救上一救,因为她不能让我立刻就死, 她要让我痛苦一辈子。 想通此节,文雕满嘴不是味儿,呆然而座,颇为伤感。 黄内看了看脖子上的长剑,做个鬼脸:“小姑娘,你要真杀了我, 范爷就没 得救了。”武心一把夺下她的长剑:“小妹,不得对前辈无礼!”“哥,你不知道, 这是他们的计谋!”武心一惊,但立刻沉脸道:“休得胡说!”就在此时,范爷 “哇”地一声,裂口喷出一团黑呼呼、粘兮兮的东西来, 疼痛减轻了不少,但依 然隐隐阴疼不已。 黄内此时才道:“武公子,你用手掌紧贴范爷胃部,内力缓缓透入即可。”武 心疾忙依计施为,内力甫一透入,范爷即感疼痛缓解,须臾之后,反而觉得异常舒 适,和美至极。 过得片刻,黄内道声“行了”,武心收手而立,范爷神完气足地站起来, 惊 服之情溢于言表:“前辈手段冠绝古今,在下实在大开眼界了。”范爷突然“咦” 地一声,鼻中闻到一股酸腐异常的臭味,低头一看, 发觉是自己适才呕出之物在 作怪。 学武之人,大多略通医道,这股气味实在不正常,范爷心头一愣,立刻长鞠道 :“多谢前辈替我解出多年痼疾!”武戟尚不知情:“怎么?”范爷一挥手,掌风 倏发,将那团秽物扫到深渊中去,这才道:“我有多年腹痛之症,每于食后发作, 多方延请名医,均无良策,有说是胃寒生积的,有说是胃热生积的, 甚至此有人 说是气血亏虚的。总之众说纷纭,莫衷于是。不料今日却给前辈随手除去,实在是 喜事一件。”武戟大奇,正要询问黄内什么,蓦然想起适才长剑相逼之事,当即大 惭,几乎想掉头就跑,却听武心笑道:“还不快给前辈陪礼道歉?”黄内失笑: “武姑娘善心仁宅,老毒物理当见贤思齐,见贤思齐。”众人大笑声中,却见武戟 规规矩矩地任袂作礼,声如蚊音地道: “适才晚辈无礼,尚请前辈恕罪!”文雕 见她一付期期艾艾的样子,足可想见武家家教之严,不禁微微一叹,回忆起自己惨 死于官军之手的父母来,神情便有些落寞。 今晚最愉快的莫过于范爷,他爽朗地一笑:“前辈的酒果真大有效用,咱们继 续喝吧?”众人重又落座,武戟恭恭敬敬地给黄内斟酒,文雕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 不禁大乐,失声笑将起来。 武戟羞怒万状,“拍”地打了他肩膀一巴掌:“笑你个头!”众人开怀大笑, 武戟也跟着吃吃而笑,到使得她的局促尴尬一扫而空。 武心一人面前放一朵雪莲道:“雪莲放入洒中,饮起来别有一番情趣,各位不 妨试试。”文雕酒兴大开:“好主意!”说着,动手便要撕雪莲叶,却听黄内疾忙 道:“这雪莲不能要!”文雕一愣,武心忙道:“前辈无需客气,以后我抽时间再 去”“那就太晚了。”“晚了?”武心不明所以。 “这是你的救命药!”武心真是不懂了:“前辈,这从何说起?”其他三人也 觉得莫名其妙,武戟又急了:“前辈,我哥他,他怎么了”“此事说来话长。”黄 内回忆道:“大约是在三十多年前,昆仑老者找到了家父”武心奇道:“他们认识?” 黄内摇摇头:“在此之前,昆仑老者已经秘密找过少林、武当、 丐帮三大门派的 高手,暗中比武,三大门派无一人能胜过他。”范爷沉吟道:“如此重大的比武, 定当传扬江湖,怎地江湖对此事一无所知?”“比武是秘密进行的,双方早有约定, 不能泄露比武情形。 想那昆仑老者正值青春鼎盛之时,豪情胜慨,大有睥睨中原 武林之势。继三大门派之后,他找到了家父。比武开始后,昆仑老者果真气慨恢宏, 家父虽然竭尽全力,但败局已定,谁料就在此时,昆仑老者却突然昏倒,家父疾忙 替他诊断,方知昆仑老者所练内功有极大隐患, 家父正待施治之时,突然有仇家 杀上门来,匆忙撤退途中,情形凶险危笃, 再带着昆仑老者,无疑会牵连到他。 在一家小客栈中,家父便将昆仑老者托付给一位进京赶考的秀才,并将所带钱物留 下一半,请这位秀才疾速设法把昆仑老者送回昆仑山”武心忍不住打断道:“请问 前辈,可知这位秀才姓甚名谁?”黄内微微一笑:“这位秀才因为送昆仑老者而误 了当年考期,但三年之后,却高中金榜,深得朝廷器重。”“他是谁?”“他便是 当今朝廷重臣,尚书胡滢大人。”武心这才明白,昆仑老者为何会在昆仑山山口一 等三十年, 心下不禁暗自喟叹前人风范。这时武戟已等不得,催问道:“昆仑老 者后来怎样了?”“所幸这位秀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尽最大努力将昆仑老者送 回昆仑山,这才免了昆仑老者内力崩溃之危。”武心一凛:“内力崩溃?”黄内满 脸景慕,静静地欣赏着手中那朵干萎的雪莲,赞叹道:“雪莲品性如此高洁,实乃 冰清玉洁之灵物。世人崇敬唯恐不及,怎敢亵渎于她? 令师虽无冒渎之心,但他 的大雪山手印已然溶进了雪莲的精微。他热衷于武学 ,这本来无可厚非,但武学 必竟讲究攻守趋避,守战之际,任你是修为通天彻地的武学宗师, 也难免有一丝 霸气,而这是完全违背雪莲那种与世无争、清纯灵秀的高洁品性的,天长日久, 两种截然相反的内力便受激生变,势同水火了。”武心心头狂震,目瞪口呆, 怔 然而坐。 黄内叹口气:“这是天性使然,但尽管到了这种水火难溶,龙虎相仇的境地, 雪莲本性虽被扭曲,但尚不至于兵刃相见,此刻若立即服用雪莲,则可暂保一时无 虞,但却得立刻回到雪山上,借助大自然的冰雪来消除内功中的暴戾之气,方可保 得长久平安。”武戟脸色煞白:“前辈,如此看来,我哥哥就要一辈子住在雪山上 了?”说到后来,武戟语音中已带哭腔,范爷和文雕对视一眼,看着黄内,眼神之 中, 但盼他赶快说出解救之法。 黄内见武戟如此忧急,微笑道:“姑娘不必着急,雪莲本性清雅脱俗,与世无 争,武公子有此内功,正可修身养性,并无大碍。”“可是”武戟尚不明白,却听 武心一声长叹,拉着武戟之手,起身离座, 走到黄内身前,整肃衣冠,便要跪下, 黄内疾忙挡住:“武公子,你若执意如此, 那可就是不把老夫当朋友了!”武戟 尚不明白,悄悄拉了武心的衣衫,以示相问,武心回头道:“妹妹还不知么?适才 前辈故意传我六淫内功心法,使我内功陡然大进,并且将雪莲功同雪山手印功力分 开,这样水火既济,便毫无危险,并且于我身心大有裨益。”武戟兴高彩烈:“真 的?”“嗯。”武戟嬉笑颜开:“那我真是要好好谢谢前辈了。”言毕,娇美万状 地福了下去,黄内笑道:“小丫头,现在又成' 前辈' ,不是毒王了?”文雕这才 明白黄内苦心,他怕武心在知道自己势危之后 ,不肯受惠于黑道同盟,是以先将 心法点破,使武心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化解之法,这才最后说明。 黄内却正色对武心道:“话虽如此说,但若公子一旦情动于衷,运功太过的话, 也难保就无危险,故而这雪莲你今生今世可得管保好,有备无患!”雪莲于他如此 重要,文雕等人自然说什么也不能要了,当下逼他收回之后, 文雕一举酒杯道: “今夜有三件喜”文雕听到有数人掠上山顶,便即停住,武心喝问道:“什么人?” “回禀大人,在下锦衣卫赵英、熊英、于英。”“原来是三英,什么事?”三英见 武心同文雕和黄内同桌共饮,微微一愣,赵英:“启禀大人, 战场已清点完毕, 请大人指示。”“伤亡情况如何?”赵英看了文雕一眼,武心道:“讲!”“是。 我方伤亡七百人,死六百。对方对方死二百人,另有七百余人受伤被擒。”文雕和 黄内对视一眼,武心沉吟片刻道:“将这七百余人姓名、籍贯、 所属帮派门会登 记造册,然后放他们走。再告诉周、王两位将军,请他们各回驻地,听候命令!” “是!”“你们下去吧。”三英看了一眼文雕和黄内,齐声道:“属下告退!”, 折身回去,飞掠下山。 文雕一拱手:“多谢公子好生之德。”武心摇头:“皇上也并非要赶尽杀绝, 放他们走,正符合皇上的意思, 在下不过顺水推舟而已。”文雕知他不愿居功, 一笑道:“喝了这杯酒,咱们当换大碗来!”众人酒兴勃发,依言而行,武戟换上 酒碗,斟酒之后,各自举碗,武戟问:“ 第一喜是什么?”文雕道:“如今却是 四喜了。第一喜,武公子神功冠绝当世,你们说该不该喝?”“自然该了!”武心 摆手而笑,既不便承认,也不便否认,只得陪着众人喝了。 “这第二喜嘛,当为咱们泰山顶上一聚而干,行不行?”黄内笑道:“这一碗 任何时候都喝得的。”笑声中五人又干了,待武心见武戟又端起第三碗,脸色绯红 地待着文雕祝酒时,武心担心地道:“小妹?”黄内道:“武公子放心,令妹酒量 绝不在你我之下。”武心大奇,却不便说什么,却听文雕道:“第三喜,则是咱们 恩怨分明 ,公私分明,办公家事时,绝不拘私情,交朋友时,决不论公事。这正 是丈夫所为,可该喝一碗?”武心微微一笑:“为此当连浮三大碗!”“赞成!” 范爷先干为敬。 余下文雕、武心、黄内相视一笑,道声“好”,一口干了。 武戟放下酒碗:“这三碗既是大丈夫们喝的,小女子就免了。”四位男子相视 一笑,并无多言,黄内道:“酒不喝可以,但却得给老毒王斟上。”“这是应该的!” 武戟脆声应了,先斟黄内,然后范爷,再次文雕,最后武心。 四人举碗相对,心意相通,别无言语,连干二碗,相视大笑,一起就座。 武戟急不可耐地端起酒碗:“这第四呢?”文雕肃然起身:“敝盟七百余位兄 弟得逃性命,于敝盟实在是天大的喜事,这碗酒得请武公子和范爷随喜了!”武心 和范爷听他如此,别无言语,只得举碗, 武戟一皱眉:“那我呢?”文雕佯为吃 惊:“你不是已经喝了鸡血酒,歃血为盟了吗?”“哇,我都忘了。”众人一切干 了。 此刻已是黎明时分,天色微微发白,五人四顾群峰,顿觉胸臆大开,豪情万丈。 文雕慨然道:“武公子,在下新得黄前辈赐教,初窥七情六淫神韵, 而公子神功 已然大成,咱们何不趁兴印证一下武学,以悦酒兴?”范爷和黄内抚掌称妙,武心 也是豪气勃发:“请文公子赐教!”武戟多少有点担心:“印证可以,但你们却不 能真打!”两人相视一笑,起身离座,步入场中站定。 武心身形凝重,如渊停岳峙,气概不凡。 文雕姿态闲散,散漫之中,别有一股洒脱不羁的丈夫气概。 两人缓缓抱拳,同时发动! 武心气势宏大,招式大开大阖,并无取巧招式,中宫直进,掌力吞吐之际, 极具威势。 文雕身形潇洒,走位飘忽,掌力隐而不发,更有三分澹泊明净之感。 两人刚一动手,旁观三人便骇然心惊。情知这场比武取胜的关键仅仅在于内力 高低, 招式反而无足轻重了。 但两人内力之高,当世少有出其右者,一旦真到了内力相拚的地步, 结局不 堪设想。 然而场中两人此刻更感震惊,互相都感到对方的强大压力,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最后双方终于站定,相隔三丈,对峙良久,武心凌空挥出一掌,轻描淡写, 犹如 拂去眼前一抹青烟一般。 文雕立刻感到一种江海即将决堤的威胁, 这种宏大的压力是无法闪避的。 文雕没有闪避。 他似乎轻轻动了动,随即又原地站住,依然一副落拓不拘的样子。 武心微微吃惊,自己的这一掌似乎全部打入虚无飘缈之中去了。 他看不出文雕是如何化解的。 他将内力加到四成,又挥出一掌。 文雕的身形又是一动,幅度微略大了一些,人人都看清了。 所有人都惊讶莫明,不知道这般怎么回事。 武心心头又是一凛,这一次他感觉到某种不真切的力量在牵引自己的内功。 他的面色严肃起来,缓缓挥出第三掌。 这一次他将内力提到六成,他中午掌击巨松时仅仅用了二成掌力。 文雕身形原定转了一圈,依然面对武心而立。 武心的掌力又消失在黎明时刻的寒冷空气之中,无影无踪。 武心心头巨震。 他发现文雕是一个深奥不可测的旋涡, 自己的掌力刚一触到文雕便身不由己 地被带入旋涡之中,消失于无形。 这是什么功法,竟然如此神秘莫测? 实际上文雕并不轻松。 他确实在牵引武心的内力,他知道他成功了三次。 他这样做如同将猛虎引到笼子里,稍不留神,猛虎反噬一口,防不胜防。 武心这三掌的内力并没有消失,它们此刻就聚集在文雕身躯四周,不停地旋转 着。文雕不知道自己还能控制多久,但他神情凝重,想尽力试一试。 武心大骇,他击出的这一掌竟然碰到了自己的内力! 但他稍一思索,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尽管他惊骇于文雕这等今人匪夷所 思的内功心法,但也清楚,自己的内力如此强大无匹,文雕能否善加控制尚是未知 之数。 令武心不放心的是,文雕直到此刻尚未反击! 文雕此刻已集积了武心四掌威猛无涛的掌力,如其一旦反击,再加上他自己那 莫测高深的内功,其威力又将如何? 武心开始担心了。 就在此时,武心胸海中灵光闪动,如果自己同时发出方向相反的两掌, 情况 又将如何? 但他立刻踌躇起来,自己如此做,就算胜了也不光彩,因为自己之所以能将掌 力分开,完全是黄内所赐。如果武心坚持用自己原来的掌力,一则对自己身体无益, 一则于黄内面上也不好看,再则也十分危险! 武心清楚,只要自己一旦发出这两掌,场上的情形就无法控制。 他并不想同文雕一决生死。 他犹豫了。 文雕知道他的心思,然而文雕自己也在犯难。他十分清楚,武心在未遇到自己 反击的情况下掌力已经发到八成功力, 任何一位武林高手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会再 加力,否则的话,情况和发展非但凶险而且不可逆转。 然而文雕设身处地,他知道武心如果要继续攻击的话,他至少还有两种选择: 坚持使用自己原先的大雪山手印,但两掌同时发出,或者使用黄内的内功心法, 分雪莲掌和大雪山手印同时发出。 文雕自忖良久,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接得下。 他也犹豫了。 武心并不想分出个输赢,但直到此刻文雕尚未反击一拳一掌,如果就此罢手, 那自己就算是输了。 武心欲罢不能。 他沉吟良久,身形突然呈左弓箭步蹲下,右掌运集八成功力,“嘭”地一声轻 响,直击脚下岩石。 大雪山手印的内功心法讲究寻隙攻敌,此功法虽然气势恢宏,但却也细致如发。 正午时武心对巨松所发的那一掌虽只用了二成功力,但如果要击断巨松,那是绰绰 有余,江湖中能做到这一点的,至少有十人。但大雪山手印妙就妙在它并非一味刚 猛无匹,掌力接触到巨松之后,立刻顺着巨松纹理直达末稍,最后震断松针。 那棵千年巨松枝条何止千万,但武心的掌力分布当真妙到巅毫,没有出现一丝 一毫的偏差,数不清的松针全被震断,未留下一根! 这才是大雪山手印的可怕之处。 武心已经完全掌握了这项神功。 此刻他掌击岩石,目标便是文雕两只脚掌正中的涌泉穴,只要掌力一触上涌泉 穴,大雪山手印那可怕的内功便可随心所欲,顺着文雕的经脉而达到他身体的任何 部位! 文雕心念电转,已然明白了武心意图,心头不禁大为惊服。 如果武心左右攻击自己,文雕无法预料结局。此刻武心将是战是和的选择权交 给了文雕。 文雕如果要进攻,他只须将集积的那四掌之力推向武心,惊心动魄的恶战便立 刻开始,谁也无法改变。 文雕不愿意这样。 他封闭了脚上的涌泉穴,令大雪山手印无隙可乘,十分精神,到有八分留下, 注意着围在自己身体四周的那股惊涛骇浪般的内力。 尽管文雕有备于先,但大雪山手印那股寻隙攻击的劲头实在强大, 武心的掌 力透过岩石直奔文雕足底,虽然不得其门而入,但撞击之力猛恶异常, 文雕不禁 大吃一惊。 就这略一分神之际,咆哮在身周的那股巨大的内力即将脱困,如不立刻设法, 文雕将被这世间罕有之力击成齑粉! 在朝阳跃出地平线的一瞬间,文雕双足点地,身形凌空跃起,急速旋转不已, 两条手臂在身周游走,与武心的内力相触,发出一阵雷鸣般的闷响。 峰顶之上狂风骤起,武心已将十成功力运集于双掌,只待文雕一旦发动攻击, 自己也就只好全力反击了。 ------ 侠道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