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死不休 江南不但山清水绿,风光秀丽,而且是一个讲究吃喝的地方,是以江南一带酒 馆林立,处处闻酒香。 而其中最有名的,当然就是稻香村的“留雁楼”。 这里傍山临水,凭楼远眺,山水成一色,流光泛彩,相映成趣,江南水乡的绮 丽风光尽收眼底。 每一个路过这里的客人,都会慕名而来,以湖光山色下酒,开怀畅饮,就是鸿 雁飞过,也会在楼顶稍作停留。 相传,“留雁楼”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的。 既然这里是黄山的必经之道,李雪风当然不会错过,临窗而坐,面对着美丽的 山水,纵然无酒,也是足以醉人。 可惜很快就有煞风景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一个满身酒气,眼睛喝得发直,穿得 花里花哨的汉子走了过来。 “这位朋友请了!” 只见他口中说话,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李雪风放在桌子上的“温香软玉剑”, 这把剑黄金为柄,白银作鞘,点缀的是翡翠玉石,实在是令人注目得很。 李雪风不由皱了皱眉,道:“有何见教?” 那汉子喷着酒气,道:“朋友这把剑不错啊!让俺见识见识如何?” 李雪风道:“不过是破铜烂铁,不值一瞧。” 那汉子用没有拿酒杯的手,用力拍了拍李雪风的肩头,道:“俺出十两银子, 你这把剑让给俺。” 李雪风道:“对不起,这把剑不让。” 那汉子眼睛子一瞪,粗声粗气地道:“俺告诉你,俺‘草上飞’看上你的东西, 是给你面子,你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俺是要定了。” 李雪风还没有说话,旁边有个声音道:“这把剑我也要定了,还是让给我吧。” “水上飞”立刻跳了起来,喝道:“是什么人不要命了,竟敢跟老子抢东西?” 大喝声中,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当下口气立刻软了下来,脸上更是堆满了笑容。 “小的不知道是龙大公子,实在是多有得罪,该死!该死!” 只见这位龙大公子,就坐在李雪风旁边的桌子,看起来年纪并不是很大,但是 眉宇间傲气逼人,眼睛就似长在头顶上,想必是一位少年得志的人物。 当下他也不理会“水上飞”,右手握着一柄形式很古雅的长剑,然后用了一个 非常优雅的动作站了起来,走到李雪风的面前。 “我叫龙云!” 在旁的“水上飞”立刻清了清喉咙,大声介绍道:“这位就是长江三十六水寨, 黄河七十二分舵的总瓢把子‘无情公子’龙云龙大公子。” 本来长江三十六水寨,黄河七十二分舵的总瓢把子是“水上龙王”龙飞天,也 就是龙云的老子,但自从他接到“死亡请柬”的死亡邀请,这个位子就由儿子继承 了。 当下李雪风只有拱了拱手,道:“原来是龙大公子,久仰大名。” 只见龙云从身上取出一叠银票,放在桌子上,道:“这是二十万两随时可以兑 现的银票,只要阁下把剑让给我,这二十万两的银票就是你的。” 说句老实话,这把“温香软玉剑”虽然价值不菲,但二十万两的银票并不是小 数目,再加上龙云显赫的身份,在场的人都认为李雪风一定不会拒绝的,也不敢拒 绝。 谁知道李雪风连瞧都没有瞧一眼,淡淡地道:“我已经说过了,这把剑不让。” 龙云不动声色,又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放下,道:“四十万两如何?” 李雪风不为所动,道:“不让。” 龙云突然拍了拍手,当下就有两个大汉抬着一口大箱子上来,打开箱子,只见 里面装的是白花花的银子,价值绝对远在桌子上面的银票。 “再加上这些银子,是不是足够了?” 李雪风还是那句话:“不让。” 龙云双眉一轩,脸上闪动着杀机,冷冷道:“那么再加上一条命如何?” 李雪风道:“那就要看看是谁的命了?” 龙云道:“当然是你的命。” 李雪风道:“我的命就在这里,你若想要的话,随时都有可以拿走。” 只见龙云脸上充满铁青之色,握着长剑的手上青筋暴起,看来已经准备出手了, 而李雪风依然端坐着不动,仿佛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就在此刻,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就看见一个敞着上衣,长得獐头鼠目的 青皮流氓走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打造得极精致的金匣子。 “请问哪一位是李雪风李公子?” 李雪风不由一怔,道:“我就是李雪风,不知这位朋友有何见教?” 那青皮流氓点头哈腰,道:“刚才有位老先生给了小人一两银子,叫小人把这 个东西交给李公子。” 只见他口中说话,手上的匣子已递到李雪风的面前,突然“崩”的一声,眼前 光芒闪动。 当下双方相距极近,如果不是李雪风听到声音不对,立刻冲天飞了起来,只怕 难逃毒手。 但是真正致命的杀手,还在后面。 说时迟,那时快,眼前两道剑光掠起,一左一右,直取李雪风的两肋,而出手 的人正是龙云与“水上飞” 只见那两个抬着箱子上来的人,也从箱子底下抽出两柄长剑,一前一后,分别 取向李雪风的胸背。 ——原来他们几个都是一伙的,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在制造刺杀李雪风的机 会。 此刻李雪风的身子完全凌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四柄长剑,就从前后左右 四个完全不同的角度,封死了李雪风所有的退路。 就在别人都有认为他避无可避的时候,只见李雪风就如游鱼一样,竟然在不可 能的情况下凌空翻身,从交错的剑光中穿了出来。 “呛啷”几声龙吟,只见李雪风双袖就如流云卷出,四柄长剑化作四道寒光, 从窗口飞了出去。 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就在李雪风身形未稳的时候,立刻又有一道锐利的冷风 从背后击了过来。 只见出手的是那长得獐头鼠目的是那青皮流氓,用的是寒光闪闪的峨眉刺。 “小心了!” 眼前刀光闪动,突然一个人斜里窜了过来,挥刀挡开刺向李雪风的峨眉刺,只 见刀刺相交,峨眉刺就贴着刀锋刺入对方的肩头。 就在这时,李雪风的剑已经出手! 只见剑光一闪,眼前五个人就带着血花,从窗口飞了出去,跌入下面的碧波中。 这几个人虽然一心想杀李雪风,但后者剑下还是留有余地,并没有置他们于死 地。 而这些事情笔下说来虽长,其实都是在刹那间发生的,其时只要李雪风反应稍 缓,立刻就会没命。 只见那出手相助的人,是一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白衣少年,伤得虽然不轻,但 神色显得很平静,自己出手封住了伤口附近的穴道,止住流血。 李雪风走上前,深深一揖,道:“承蒙兄台仗义相助,在下不胜感激。” 那白衣少年抱拳还礼,道:“常言说得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可惜在下 学艺不精,未能帮得上什么忙,实在是惭愧得很。” 李雪风道:“兄台言重了,不知道伤得怎么样?” 那白衣少年道:“无妨,不过是皮肉之伤。” 李雪风道:“还没有请教兄台大名?” 那白衣少年道:“在下赵青,兄台呢?” 李雪风道:“在下李雪风,兄台莫非就是江南孤山‘赏梅山庄’的少庄主,近 年来武林中最负盛名的少年高手‘小孟尝’赵青?” 赵青道:“惭愧,惭愧,小弟不学无术,实在是浪得虚名,有辱家门。” 李雪风道:“赵兄过谦了。” 赵青道:“李兄,难得你我一见如故,舍下就在此不远,李兄若是不见外的话, 不如就到舍下盘怛几日,也好让小弟尽尽地主之谊如何?” 李雪风欣然道:“既然赵兄如此盛情,在下若是推辞的话,就是不识抬举了。” 车辚马嘶,李雪风与新交的朋友赵青就坐在马车中,缓缓行向“赏梅山庄”。 大家坐定下来,赵青就忍不住问道:“请恕小弟冒味,刚才在‘留雁楼’上对 付李兄的人,着着都是置人死地的杀手,看来只怕不是为了你身上的宝剑而来的?” 李雪风沉默了半响,道:“不瞒赵兄,这些人很可能是想杀我灭口。” 赵青皱了皱眉,道:“杀人灭口?李兄莫非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李雪风点了点头,当下就把如何遇到于氏兄弟,以及他们的图谋一一说给新交 的朋友听。 至于自己无意中发现瀑布后面山洞,得到大师伯诸葛天骄留下来的武功心法, 李雪风当然就没有说了。 只见赵青长长叹了口气,道:“常言道,物极必反,静极思动,难怪家父近日 来常常说,不日江湖必有风浪,武林将有大乱。” 李雪风道:“原来赵庄主已有先见。” 赵青脸上充满凝重之色,沉声道:“李兄既然知道了他们的事情,只要一日不 死,他们就一日不会放过你的,李兄以后要千万小心了。” 李雪风道:“小弟知道。” 话音还没有落下,突然“轰隆隆”的一声,行走中马车一震,连马带车跌进一 个大坑里。 跟着道路两旁的密林里,冒出了几个推着板车的大汉,上面载的是大石头,就 往坑里倒。 就在对方认为已经得手的时候,只见倒下去的石头又弹了起来,然后有两条人 影从乱石中飞了出来。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李雪风赵青了,至于拉车的马匹与驾车的车夫,就难以幸免 了。 而那几个推着板车的大汉一击不中,立刻吆喝一声,弃下板车,逃入旁边的密 林里。 李雪风与赵青也没有追赶,他们知道这些人不过是一些小喽啰而已,根本就不 值得他们出手。 看来赵青说得不错,只要李雪风一日不死,对方就一日不会善罢干休的,但是 此刻李雪风的心里,并没有半点害怕的感觉。 对于有些人来说,危险只不过是一种刺激的游戏,而李雪风无疑就是这样的人。 有人说,如果天下风光三分的话,哪么就有二分在江南;如果江南风光三分的 话,哪么就有二分在杭州;如果杭州风光三分的话,哪么就有二分在西湖。 现在是暮春三月,春风吹过大地,正是花红柳绿,江南草长年明媚季节,也是 西湖最美丽的时候。 湖莲连片袅娜斗妍,岸柳成行随风摇晃,花木清华,芳香袭人,更有莺啼燕啭, 蜂飞蝶舞于百花间,点缀着这梦一般的西湖风光。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这是苏东坡居士的名句,西湖得天独厚,占尽天下风情,自古以来,就深得骚 人墨客的偏爱,也不知留下多少脍炙人口的千古名诗? “咿哑”一声,一叶轻舟从柳荫深处划了出来,李雪风与赵青并肩伫立在船头, 因为“赏梅山庄”就位于西湖孤山,而撑船的是负责接送的弟子。 面对着美丽的湖光山色,李雪风只觉心旷神怡,忍不住曼声长吟。 “轻舟伴燕上孤山,满湖春色入怀来。 湖莲无知争妩媚,岸柳多情戏春水。“ 赵青大声喝采,道:“好一句‘湖莲无知争妩媚,岸柳多情戏春水’。 李雪风赞叹道:“听说有很多人喜欢用图画来形容西湖的景色,但是以小弟看 来,纵然有生花妙笔,只怕也难以描述西湖的美丽。” 赵青微微一笑,道:“难得李兄如此喜欢这里,那么就应该多留几天。” 李雪风道:“只要赵兄不赶小弟走,无论住多久,小弟也是愿意的。” 春风习习,吹皱满湖春水,远山青山碧如洗。 就是此刻,只见李雪风的脸色突然微微一变,后退了两步,跟着看到一截亮晃 晃的剑尖,就从他方才所站地方刺了上来。 如果是换了别人,只怕已经不明不白地死在剑下了,又有谁认会想到温柔宁静 的西湖下面,竟然会蕴含着无声无息的杀机? 就在这时,李雪风忽然发觉他新交朋友的反应也不慢,武功也不弱,劈手夺过 撑船用的竹竿,反手插入水中,当下只见碧波上,立刻浮起几点带血的水花。 然后就听见赵青冷冷地道:“‘赏梅山庄’脚下也敢放肆,当真是活得不耐烦 了。” 事情发生得快,结束得也快,此刻西湖上的游人虽然不少,但是并没有引起什 么骚动,就算有人看见了,也不知道发生什事情。 李雪风沉默了半响,突然道:“来日方长,赵兄,看来府上之行,还是改日再 说吧。” 赵青目光闪动,沉吟着道:“李兄为何出尔反尔?莫非是怕连累小弟么?” 李雪风没有否认,道:“不错。” 赵青道:“李兄,你这样就太见外了,难得你我一见如故,肝胆相照,李兄的 事情就是我赵青的事情,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何况我们‘赏梅山庄’也不是怕事 的人。” 李雪风道:“不过……” 赵青显得很生气,大声打断他的话,道:“李兄,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再说 就是瞧不起我赵青,就是瞧不起我们‘赏梅山庄’了。” 既然是盛情难却,李雪风也就不再拒绝,而轻舟虽然破了个小洞,但并无大碍, 很快就泊了岸。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