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死别生离 就在此刻,眼前有两条人影左右飞起,半空中泛起两道寒光,形成交错之势, 直取那戴着恶鬼面具的人。 只见诸葛君身上鲜血溅出来的时候,那戴着恶鬼面具的人就带着血光飞出了后 花园,经过的地方可以见到血迹蜿蜒,显然伤得不轻。 再说那两个“童子”的身形刚落下,其中有一人立刻抢向倒在血泊中的诸葛君, 只见后者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只怕是活不成了。 但是这人并不死心,抛下手上的长剑,以内家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诸葛君的体 内,很快对方就有了反应,但可以看得出来,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小师妹,你觉得怎么样?” 只见诸葛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望着眼前的人,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颤声道 :“叶师兄,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这人咽声道:“小师妹,你没有看错,我正是你的叶师兄啊!” 只见眼前的人剑眉下两目如朗星,须发虽然有些花白,眉宇间也有了不少皱纹, 但是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正是李雪风的师傅叶孤傲。 诸葛君不停地喘气,道:“叶师兄,这些年来,你可好吗?我好想你啊!” 叶孤傲声音中带着哽咽,道:“我很好,你知道吗?我也很想你。” 诸葛君道:“没有想到临死之前,还能见到你一面,看来上苍总算对我们不薄。” 叶孤傲强作欢颜,安慰道:“小师妹,你放心,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诸葛君摇了摇头,道:“叶师兄,你就不用骗我了,我很清楚自己的伤势,现 在我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叶孤傲黯然道:“你有什么未了的心事?我就是死了也会给你做到的。” 只见诸葛君目光缓缓地转向在旁的唐弄玉,道:“玉儿,你过来,你不是一直 想见见你师傅的真面目吗?其实我们每天都在见面。” 唐弄玉早已经泪流满面,只叫唤了一声“师傅”,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如果不 是师傅舍命相救的话,此刻死的人就是她了。 诸葛君轻轻地道:“叶师兄,你帮我把脸上的面纱解下来吧。” 当下叶孤傲的右手依然以内家真气维持着诸葛君的生命,就用左手颤抖着掀下 她覆面的黑纱,登时露出一张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但是残酷的岁月,并没有完全掩 饰住当年的风华。 看到这张脸,只见在场的唐门弟子,尽皆面面相觑,而最吃惊的还是唐弄玉, 因为眼前的人,竟然就是她那体弱多病,从来不问家事的母亲。 “妈,怎么是你?” 诸葛君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唐弄玉的头,道:“玉儿,原谅妈妈这些年 来一直隐瞒着你,妈妈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叶孤傲抬头望了唐弄玉一眼,道:“小师妹,这就是你的女儿吗?” 诸葛君道:“是的。” 叶孤傲伤感中不无酸楚,道:“多年不见,想不到你的女儿这么大了。” 诸葛君叹了口气,道:“叶师兄,你可知道吗?玉儿是我们的女儿啊!” 叶孤傲心中不由又惊又喜,道:“小师妹,你说的可是真的吗?” 诸葛君轻轻地道:“当然是真的,其实她应该叫叶弄玉才对。” 而在旁的唐弄玉更是惊呆了,颤声道:“妈,你说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下诸葛君的思绪仿佛回到很久以前,缓缓地道:“这些事说来话长,玉儿, 现在妈妈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事情要从三十年前说起,那……” 叶孤傲脸上充满悲伤之色,黯然道:“小师妹,这些事情就让我以后再告诉她 好了,你还是说说我当年下山后发生的事情吧。” 诸葛君点了点头,道:“也好,我的时间不多了,只怕也说不了那么多了。” ——原来当年叶孤傲负气而走,诸葛君跟着下山寻找,却在路上遇到哥舒门下 的伏击,幸亏得到唐门三公子唐知秋相救,但还是伤得不轻。 ——当时诸葛君的身上,已经有了叶孤傲的骨肉,再加上严重的伤势,如果不 是唐知秋悉心照料的话,只怕早已经没命了。 ——诸葛君伤愈以后,就在唐知秋的陪伴下,回到原来所在的地方,但见到已 是一片颓垣断壁,除了诸葛天骄与叶孤傲下落不明,其余的人都死了。 ——而此刻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诸葛君只有跟着唐知秋回到蜀 中唐门,不久孩子就出生了,也就是唐弄玉。 ——蜀中唐门的人尽皆认为是唐知秋的女儿,诸葛君也没有否认,未婚先孕, 本是很丢人的事情,何况寄人篱下,怀的又是别人的孩子。 ——而唐知秋也没有否认,只要是诸葛君喜欢的事情,他是从来不会说什么的, 可惜后者对叶孤傲情深意重,未免辜负了他的一片痴心。 ——这些年来,他们表面上是夫妇,其实根本没有成亲,更没有同房。 ——而唐知秋对于唐弄玉的疼爱,就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事实上,唐弄 玉刁蛮任性的性格,可以说是给唐知秋宠坏的。 ——至于唐弄玉的剑法,就是诸葛君暗中传授的,因为她不想让女儿知道自己 的真实身份。 只见诸葛君说话的时候,鲜血不断地从嘴角渗了出来,待到她把所有的事情交 待清楚,脸上已经是完全没有半点血色了。 叶孤傲只觉心痛如刀割,道:“小师妹,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诸葛君叹了口气,道:“往事已矣,也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四下转动,道:“唐三哥呢?他有没有在这里?” “吟妹,我在这里。”话音刚落,立刻就听到唐知秋的回答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唐知秋已经来到后花园,同时还有唐知春与唐知冬,事实上,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们身为唐门的当家,又怎么会不到呢? 只听见诸葛君道:“唐三哥,这些年来,真是难为你了,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唐知秋神情黯然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还能记得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诸葛君喘息的声音中充满感情,道:“唐三哥,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如果你 不嫌弃的话,玉儿以后还叫唐弄玉,就算是你的女儿吧。” 唐知秋道:“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诸葛君对叶孤傲道:“叶师兄,你不会反对吧?” 叶孤傲道:“小师妹,从小到大,你说的话,我什么时候反对过?” 诸葛君又问唐弄玉,道:“玉儿,你呢?” 唐弄玉早已经泣不成声了,道:“妈,我听你的,你千万不要死啊。” 诸葛君爱怜地道:“玉儿,你知道吗?妈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唐弄玉泪流满面,道:“妈,你不要死啊!玉儿,以后会很听话的。” 诸葛君道:“傻孩子,妈也不想死,但世事无常,又岂是我们所能选择的?” 唐弄玉心中何尝不知道母亲的伤已经没有救了,只是拒绝相信,因为现实总是 残酷的。 诸葛君目光四下转动,道:“叶师兄,你的弟子呢?他伤得怎么样了?” 李雪风在旁应声道:“有劳师叔关心了,弟子没有什么大碍。” 诸葛君语气中仿佛别有用意,道:“玉儿这孩子从小胡闹任性,不大听话,我 希望你这个做师兄的,日后能够好好地照顾她。” 李雪风抬头望了唐弄玉一眼,道:“是,弟子知道。” 诸葛君点了点头,轻轻地道:“谢谢你了,现在我就可以放心地走了。” 这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诸葛君是含笑而死的,因为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 牵挂了。 事实上,以诸葛君的伤势,能够拖到现在,实在不能不说是奇迹。 相聚时难,离别也难。 如果没有离别,哪里来的相聚?如果没有相聚,哪里来的离别?是以有相聚, 就一定有离别,但是有离别,未必就有相聚。 生离死别,本是人生不可避免的痛苦,生离也许还有机会相聚,而死别却是人 鬼殊途,从此再会无期。 这此年来,叶孤傲一直都在寻找小师妹的下落,没有想到相聚之日,就是死别 之时,此时此刻的心情,绝对不是别人可以想象得到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叶孤傲满腔热泪,终于夺眶而出,一点点滴在诸葛君渐渐冰冷的尸体上,突然 狂吼一声,跳了起来。 “哥舒遮天,是你害死了小师妹,我杀了你!” 他拾起地上的长剑,就想找哥舒遮天拼命,却发现对方早已经不见了,其实早 在那戴着恶鬼面具的人受伤离开的时候,哥舒遮天也跟着走了。 当下只见叶孤傲的目标转移向那跟他一起出现的“童子”身上,冷冷道:“听 说阁下已经接到‘死亡请柬’而死,不想尚活在世上,实在是可喜可贺。” 那人黑衣蒙面,一身夜行人的装束,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道 :“想不到多年不见,叶兄依然一往情深,实在是令人好生感动。” 看来他们两个并不是同道中人,而李雪风认得,眼前这个黑衣蒙面的人,就是 救他逃出“赏梅山庄”的人。 只听见叶孤傲道:“三十年的新仇旧恨,今天我们就在此做个了断吧!” 那人道:“很好,我已经找你十几年了,当年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连我不会武 功的妻子,还有刚刚出世的孩子也不放过,今天也该血债血还了!” 叶孤傲冷哼一声,道:“你怎么知道你的妻儿是我叶孤傲杀的?” 那人双眼充满怨毒之色,恨恨地道:“他们母子身上虽然找不到什么致命的伤 口,但内子临死前,在现场留下你的名字,这难道不是你下的手?” 叶孤傲沉默了半响,突然冷笑一声,道:“就算是我叶孤傲杀的又有何妨?当 年本门死在你们手下的妇孺,难道还会少吗?” 那人立刻无言以对,因为对方所说的都是事实,其实怨怨相报,最后吃亏的总 是无辜的人。 叶孤傲突然大喝一声,道:“李雪风,你过来!” 李雪风道:“弟子在。” 叶孤傲用剑指着那人,厉声道:“李雪风,你好好看清楚了,这人就是哥舒遮 天的师弟燕双飞,也是本门的大仇人,你替师傅杀了他吧。” ——燕双飞! ——一剑双飞燕双飞! 眼前的人竟然就是“一剑双飞”燕双飞,他不是已经接到“死亡请柬”而死了 吗? 李雪风沉默了半响,迟疑道:“还请师傅恕罪,弟子只怕不能从命了。” 叶孤傲沉声道:“此话怎讲?” 李雪风道:“师傅有所不知,弟子曾为此人所救,大丈夫恩怨分明,弟子未报 救命之恩,不敢言仇。” 叶孤傲不再说话,狠狠地瞪了燕双飞一眼,忽然转身抱起诸葛君的尸体就走, 只见身形几个起落,很快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燕双飞抬头望了李雪风一眼,仿佛想说什么,但终于什么都没有说,然后就跟 着也离开了。 而此刻在场的唐门弟子,目送着眼前的人一个个离开,大家心里很不是滋味。 要知道这地方是蜀中唐门的核心所在,向来守卫森严,但是这些人说来就来, 说走就走,简直就把蜀中唐门视若无人之地。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今晚所出现的不速之客,可以说是当今武林中数一数二的 绝顶高手,而其中的哥舒遮天与那戴着恶鬼面具的人,可以说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就在大家都认为,今晚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突然有一个年轻的唐门弟子匆 匆地走了过来。 “不好了,林姑娘不见!” 林诗吟住的客房,环境很幽静,昨晚她很早就回房休息了,但是此刻房门虚掩, 人已经不见了。 李雪风他们进来的时候,只见床上的被褥凌乱,旁边的衣钩上,还挂着她身上 今天穿的衣裳,她当然不会穿着贴身的衣服,就不告而别的。 屋子里除了凌乱的被褥,其余的东西都摆得很整齐,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 所以现在只有一个结论,林诗吟很可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给人掳走的。 现在的问题是:“这是什么人下的手?” 只见李雪风虽然脸色发白,但神情还很镇定,目光四下转动,突然从墙脚拈起 一截燃得极短的迷香。 “这可是贵门的东西?” 唐知春立刻否认道:“不是,我们蜀中唐门绝对没有这种下三滥的东西。” 李雪风道:“那么这迷香是从何而来的呢?” 唐知冬道:“李盟主,且让老夫看看。” 他从李雪风手中接过迷香,仔细端详了半响,沉声道:“这并非是寻常的迷香。” 李雪风道:“唐四当家莫非有什么发现?” 当下只见唐知冬脸上充满凝重之色,缓缓地道:“如果老夫没有看错的话,这 应该就是‘粉郎君’的‘鸡鸣五更销魂散’了。” 李雪风立刻脸上立刻变了颜色,道:“粉郎君?偷鸡摸索狗粉郎君?” 唐知冬道:“是的。” 唐知秋道:“听说‘粉郎君’的大哥‘断肠君’,就死在李盟主的剑下,不知 道可有其事?” 李雪风点了点头,道:“是的。” 唐知秋沉吟道:“如此说来,林姑娘很可能就是给‘粉郎君’掳走的,以报李 盟主的杀兄之仇。” 武林有七毒,这“粉郎君”也是其中的人物,他的武功可以说是“武林七毒” 中最差劲的一个,但是偷鸡摸狗的下三滥勾当,绝对是排名第一的。 我们知道“武林七毒”都是一些手段凶残,行事毒辣的人,而“粉郎君”有资 格名列其中,是因为他贪花好色,是武林中最出名的淫贼。 而所有落到他手上的女孩子,通常都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先奸后杀,从来不 留下活口的。 现在林诗吟落到“粉郎君”的手上,无异是羊入虎口,如果不尽快找到她,后 果当真是不堪设想了。 当下唐门的大当家唐知春立刻下令:“唐门弟子听令,立刻飞鸽传书下去,封 锁蜀中各处大小要道,全力寻找‘粉郎君’的下落!” 不可以否认,唐门弟子的办事效律的确很不错,他们很快就找到“粉郎君”的 下落,但是严格说来,应该是找到他的尸体。 只见“粉郎君”的人,自头颅至股间分成了两片,血已经流干了,而从平滑齐 整的伤口可以看得出来,是极锋利的兵刃所伤的。 “粉郎君”跟他的兄长“断肠君”一样,都是擅长暗器功夫,而在尸体的旁边, 可以看到四下散落着暗器,但每件暗器都跟它的主人一样,一一断成两截。 无论怎么说,“粉郎君”总是“武林七毒”中的人物,奸诈狡猾得很,可以说, 武林之中能够轻易置他于死地的的人并不多。 这究竟是什么人下的手呢? 答案只有一个:“哥舒遮天!” 事实上,这正是哥舒遮天的杀人标志,他的“横斩直斩一刀杀”是武林中最残 酷的刀法,所有死在他刀下的人,不是分成两片,就是拦腰断成两截。 很快地,李雪风他们就接到前面唐门弟子传来的消息:“哥舒遮天已经带着林 姑娘直奔剑门关,向西而去!”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