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有女同行 残星冷落,晓月挂在半山,东方依稀可见黎明的曙光,天色就快亮了。 此刻路上还没有什么行人,李雪风与唐玉信步而行,大家都没有说话,仿佛都 在等待对方先开口。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人从后面追了上来,却是风筝,叫唤道:“木……李公 子,你慢走。” 李雪风道:“风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风筝垂着首,红着脸道:“我已经是你的人,你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李雪风不由吃了一惊,道:“这个……这个……” 风筝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参加比武招亲,是醉翁之 意不在酒。” 李雪风脸上不由露出抱歉之色,道:“风姑娘,真的很对不起。” 风筝轻轻道:“但无论如何,总是你打败了我的,现在我就是你的妻子,常言 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从今以后,你走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 李雪风长长叹了口气,道:“风姑娘,你应该知道我与吟妹的事情,我们虽然 没有父母之命,但已有婚配之约。” 风筝幽幽地道:“我知道,我并不奢望什么名份,我只要跟着你,就算是做你 的丫头也可以 李雪风道:“卿本佳人,又何苦如此?” 风筝目光湿润,哀声道:“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做过一件我自己愿意做的事 情,求求你答应我?好吗?” 李雪风道:“真是不好意思,你应该知道我现在要去的地方很危险,我都不知 道还有没有命回来,你跟着我走只有危险。” 风筝断然道:“我不怕。” 李雪风沉默了良久,道:“风姑娘,你回去吧,我答应你,如果一年后我李雪 风还没有死的话,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到时候再说吧。” “好,我会等你回来的!” 风筝终于还是走了,一步三回头,只留下柔弱无助的目光,犹在眼前萦绕。 李雪风凝注着风筝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久久没有说话。 ——怎当她临去秋波那一转!休道是小生,便是铁石人也意惹情牵。“ 就在这时,在旁的唐弄玉突然跺了跺足,大声道:“喂,姓李的。” 李雪风东望望,西瞧瞧,眼见前后都没有人,这才问道:“唐姑娘,你是在叫 我吗?” 只见唐弄玉的脸色很难看,没有好气地道:“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不是叫你 还会有谁?” 李雪风道:“那么请问唐姑娘,有何见教呢?” 唐弄玉冷冷地道:“我问你,刚才本姑娘是不是救了你一命?” 李雪风道:“唐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 唐弄玉打断他的话,道:“什么不实际的话,你就不用说了,本姑娘也不想听, 本姑娘只问你,李盟主打算如何报答本姑娘的救命之恩呢?” 李雪风不由一怔,别人是施恩不图报,而眼前这位唐姑娘倒是现实得很,一时 间倒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唐弄玉突然冷笑一声,道:“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怎 么啦?李盟主难道忘恩负义的人?不想报答么?” 李雪风沉声道:“不知道唐姑娘想要什么报答?在下自当尽力而为。” 唐弄玉点了点头,道“这样说来还差不多,至于什么报答吗?本姑娘暂时还没 有想到,但是在本姑娘想到之前,你就只有跟着本姑娘,知道吗?” 李雪风沉默了半响,道:“实在抱歉得很,在下只怕难以从命。” 唐弄玉冷冷道:“那就请便吧,反正江湖之上,有的是忘恩负义之徒。” 李雪风心中怒火渐生,道:“唐姑娘,你尽管放心,姓李的并非知恩不图报的 人,只是此刻身有要事,救命之恩只有容后再报,到时任凭处置。” 唐弄玉沉默了半响,问道:“你说的要事,是不是救你的林姑娘?” 李雪风道:“是的。” 唐弄玉道:“好极了,本姑娘也要找哥舒遮天报仇,我们正好是同路。” 只见她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言语之间有什么不妥,立刻又解释道:“喂,姓李 的,我告诉你,本姑娘要你跟我一起走,只是想知道一些关于我父母的事情,可没 有别的意思,你知道吗?” 李雪风道:“没有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唐弄玉道:“就是什么意思都没有的意思。” 李雪风道:“是,我知道了。” 唐弄玉道:“你知道就好。” 这时候,他们走过一片葱郁的密林,唐弄玉突然撮唇一声长啸,立刻就有一匹 全身乌黑的骏马奔了出来,原来是唐弄玉的坐骑。 只见唐弄玉飞身上马,道:“姓李的,实在是抱歉得很,这里只好一匹马,看 来你暂时只有走路了。” 李雪风只是淡淡一笑,道:“不用客气,唐姑娘,你先请吧。” 唐弄玉也不再打话,当下一提缰绳,纵马就走,她似乎想考验李雪风的轻身功 夫,快马加鞭,就如风驰电掣一样,很快就把对方远远地抛到后面去了。 只见马不停蹄,一口气奔了几十里,眼见天色已是大亮,路上行人渐多,唐弄 玉方才渐渐放慢速度。 只见眼前是一个很热闹的小市集,唐弄玉就在一间饭馆面前停下了来,经过大 半夜的劳累,此刻的肚子已经开始在抗议了。 她找了一间靠着窗的位子坐下,点了几样可口的早点,打算一边吃饭,一边等 待李雪风赶来,谁知道她的屁股还没有坐稳,就看见对方走了进来。 “唐姑娘,你速度好快啊!” 唐弄玉心下虽然有些骇然,要知道她的坐骑可是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的良驹, 李雪风居然前脚后脚就赶到了,就凭这份轻功,实在是令人佩服得很。 但是她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半点吃惊的样子,只是淡淡地道:“姓李的,你也不 慢啊。”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足够他们两个吃的,看来唐弄玉刚才点菜的时候,并没有 忘记李雪风的份子。 这个时候,饭馆里又来了几个客人,衣着光鲜,一个比一个穿得花哨,看他们 的装束打扮,想必是在江湖上混的,看样了混得还不错。 他们很快就要了酒菜大吃大喝起来,但是每个人的眼睛,都肆无忌惮地盯着唐 弄玉,几杯酒下了肚子,言语之间,更是不干不净地。 当下只见我们这位唐大姑娘脸上就如罩着寒霜,怒形于色。 就在唐弄玉快发作的时候,只见其中一个衣着最光鲜的汉子,举着一杯酒,远 远就可以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两位请了,我叫吴木,江湖上的人都叫我‘玉面小潘安’吴木,两位朋友一 定听过我的名字吧。” 李雪风不由皱了皱眉,道:“这位朋友有何贵干?” 吴木道:“我看这位老弟也是在江湖上混的吧,不知道如何称呼?大家交个朋 友如何?” 李雪风淡淡一笑,道:“在下无名小卒,可不敢高攀。” 吴木更是怡然自得,举起手上的酒,用一种他认为很潇洒的动作一饮而尽,道 :“好说,好说。” 只见他口中说着话,眼光却一直色迷迷地打量着唐弄玉,笑嘻嘻地道:“老弟, 看来你对女人的眼光很不错吗?让给我如何?” 李雪风不由皱了皱眉,道:“朋友是不是喝醉了?还是请回去吧。” 吴木突然用力的一拍李雪风的肩膀,大声道:“老弟,只要你把这位姑娘让给 我吴木,以后你无论在江湖上出了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吴木就是。” 李雪风望了望唐弄玉早已经气得发白的脸色,不由叹了口气,道:“这位朋友, 我劝你嘴里最好放干净点,否则只怕有麻烦了。” 吴木立刻变了脸色,瞪起眼珠子,道:“你说什么?你可知道?老子看上你的 女人,是给你面子,朋友你最好识相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雪风只有摇了摇头,淡淡地道:“其实我和这位姑娘并没有什么关系,你为 什么不问问她的意思呢?” 吴木立刻转怒为喜,道:“说得也是。” 当下就涎着脸转向唐弄玉,笑嘻嘻地道:“这位姑娘,刚才的话想必都听见了, 只要你跟着我吴木,保证比你的小白脸强得多,以后吃香喝辣,要什么就有什么。” 只见我们的唐姑娘脸上的寒意更浓,强忍着怒气,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吴木用手拍着自己的胸膛,道:“当然是真的,我吴木从来不说假话的。” 唐弄玉道:“好极了,现在我只想要你身上一样东西,不知你肯不肯给?” 当下吴木更是豪气如云,大声说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姑娘尽管开口就是, 我吴木对于女人,一向都是最慷慨大方的。” 唐弄玉柳眉一竖,冷冷道:“好极了,本姑娘只要你的一双眼睛!” 她说到“眼睛”两个字的时候,右手一挥,手上的筷子就以“双龙夺珠”之势 直取吴木的眼睛。 ——这家伙竟然敢惹到她唐弄玉的头上,真是有眼无珠,一双招子早应该不要 了。 以唐弄玉出手之快,吴木可以说没有闪避的余地,但突然“格”的一声,唐弄 玉手上筷子给另外的一双筷子格开了,而出手的人,当然就是坐在旁边的李雪风了。 唐弄玉不由勃然大怒,立刻拍桌而起,厉声道:“喂,姓李的,你这是什么意 思?” 李雪风淡淡道:“这个人虽然出言无状,可是唐姑娘出手未免太重了。” 唐弄玉冷哼一声,冷冷道:“这混蛋有眼无珠,本姑娘只要她一双眼睛,已经 算是手下留情了,否则连命也得给我留下来。” 而此刻吴木惊魂初定,竟然还不知死活,破口大骂道:“他妈的,你这臭丫头, 老子看上你……” 但接下来的话还没有出口,突然“劈劈啪啪”几声,脸上已经挨了十七八个耳 括子,跟着人也飞了起来,就跌在他刚才的坐位上,酒菜汤汁立刻溅了满身。 这次出手的人是李雪风,因为像吴木这样的人,的确应该好好教训教训,以后 方才不敢横行霸道,目中无人。 而跟吴木同行的弟兄们,当然不会善罢干休,纷纷卷起袖子,抄起家伙,吆喝 着扑了过来。 他们虽然看得出眼前的人不好惹,但是仗着人多势众,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李雪风双筷伸出,只听得“崩崩”连串声响过后,所有的兵刃都给双筷拗断, 一截截掉在地上。 看到李雪风露上这么一手,再也没有人敢上前动手了,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 这样的功夫,他们不但从来没有见过,简直连听都不得没有听过。 当下有人结结巴巴地道:“我们兄弟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两位尊姓大名?” 李雪风用手中的筷子指了指唐弄玉,淡淡地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三龙四凤 一孔雀’的名字?这位就是‘孔雀’唐弄玉唐姑娘。” 听到“孔雀”唐弄玉的名头,每个人更是脸色大变,他们什么人不好惹事,竟 然惹到唐弄玉的头上,当真是寿星公上吊,就嫌命太长了。 当下他们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立刻连爬带滚地逃了出去,只怨自己没有多 生两只脚。 李雪风看到他们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道:“看来唐姑娘的名头真不小 啊!” 唐弄玉没有好气地道:“这些人若是知道”十六联盟“的盟主在这里,只怕连 逃都不敢逃。” 李雪风微微一笑,道:“唐姑娘过奖了。” 经过这样的事情,大家再也没有胃口了,只有结帐离开,至于打架造成的损失, 当然也由他们负责了。 当下李雪风到前面的市集上买了一匹骏马,虽然与唐弄玉并辔而行,但是一路 上,两人很少有言语,看起来就如陌生人一样。 这天黄昏投宿的时候,远远就听到招睐生意的伙计道:“相公,夫人,你们两 位来得可真巧,小店刚好只剩下一间上房了。” 听到“相公”与“夫人”的称呼,唐弄玉脸上仿佛一红,但立刻寒着脸道: “你说什么?” 那伙计不明所以,只有陪笑着道:“两位客官不是要投宿吗?” 李雪风微微一笑,道“小二,麻烦你再找一间上房,我们要两间。” 那伙计面有难色,道:“实在很对不起,小店真的只剩下一间上房了。” 李雪风道:“既然是这样,唐姑娘,我们就另外找一间客栈投宿吧。” 唐弄玉道:“不用了,就这间好了。” 李雪风道:“可是这里只剩下一间上房了。” 唐弄玉道:“一间就够了。” 李雪风道:“我们……” 唐弄玉道冷冷瞅了李雪风一眼,截口道:“我都不怕,你又怕什么?” 李雪风也没有法子,只有同意,道:“好吧,那么一间就一间吧。” 当下李雪风与唐弄玉在楼下的大厅吃过饭后,伙计就带着他们来到收拾干净的 客房,然后就走了。 唐弄玉倒是没有什么拘束,大大方方地就进去了,而李雪风脚步稍一迟疑,方 才跟着走了进去。 应该说这间客栈的服务水准不错,不但环境清静,地方也收拾得很干净。 眼前是一间标准的双人客房,里面只有一张床,李雪风目光四下转动,拿了套 被子枕头,然后就准备出去。 唐弄玉立刻问道:“喂,姓李的,你想干什么?” 李雪风道:“没有什么,我到外面睡。” 唐弄玉道:“为什么?” 李雪风道:“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总是有些不大方便的。” 唐弄玉道:“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又岂可拘束于世俗礼节?” 李雪风道:“可是别人……。” 唐弄玉道:“你是不是怕别人说闲话?” 李雪风道:“是的,在下倒是没有什么,只怕对唐姑娘名声不好。” 唐弄玉道:“管别人去说什么,你不用出去,今晚你就跟我一起睡好了。” 李雪风吃了一惊,说话间也不由有些口吃:“你叫我……你叫我跟你一起睡?” 只见我们的唐姑娘脸上第一次露出绯红之色,方才她话说得太快了,未免有些 口不择言,当下急忙解释道:“当然不是,谁说我跟你一起睡了?” 李雪风仿佛松了口气,沉吟着道:“难道唐姑娘想到外面睡吗?” 唐弄玉不由白了李雪风一眼,嗔道:“我是一个女孩子呀,你一个大男人的, 难道还好意思叫我到外面睡觉吗?一点也不害羞?” 李雪风一呆,这句话好像是女孩子在撤娇,怎么一点都不像唐弄玉平时说话的 语气? 其实不止是李雪风,就算是唐弄玉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地,怎么自己会 说这么丢人的话儿?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本色,跟着道:“姓李的,你好笨啊!这里不是有两张桌 子吗?你把它们拼凑在一起,不就是一张现成的床了吗?” 唐弄玉说完,仿佛还觉得不够份量,又在后面加了一句:“你真是猪脑袋,一 点都不懂得变通。” 而我们的李公子也没有生气,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了,因为他知道,跟女 孩子在一起,嘴上吃点亏也是应该的,尤其是唐弄玉这样的女孩子。 现在李雪风只有乖乖地听命,其实人生在世,只要能够做到问心无愧,根本就 不必在乎别人说什么的。 虽然话是如此,但到了睡觉的时候,李雪风总是难以入眠,至于原因吗?相信 “床”的问题尚在其次。 这是李雪风第一次跟女孩子同居一室,就算是当日李雪风与林诗吟入蜀求取解 药的路上,他们也从来没有同居一室的。 其实不止是李雪风睡不着,唐弄玉一样睡不着,因为我们不时可以听到她躺在 床上辗转反侧的声音。 “喂,姓李的,你睡了没有?”说话的是唐弄玉。 “没有”李雪风回答道。 唐弄玉道:“你是我母亲的师侄,我父亲的徒儿,你应该很清楚他们的事情吧?” 李雪风道:“嗯。” 唐弄玉道:“你能不能给我说说关于他们的事情? 李雪风道:“你想知道什么?” 唐弄玉道:“我什么都想知道,你就把你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吧。” 这天晚上,李雪风与唐弄玉都没有睡觉,所以第二天早晨的时候,大家的精神 都不是很好。 从此以后,李雪风与唐弄玉旅途客舍不便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同居一室的,但 是大家相守以礼,从来都没有发生什么不轨事情。 不过晚上总是睡得不安稳,第二天赶路的时候,大家的精神都不是很好。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