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越狱 殷镇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不,不是天黑,他发现他置身一个黑暗的 角落,这里散发着霉臭味,有一点微光从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窗口照进来,象一条 懒虫斜躺在地上,地上是烂稻草。 殷镇惊奇的张大了眼睛,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的,我明明躺 在家里的床上,怎么?他努力向前冲去,啪的一声,他的头撞到了一根木头,他摸 索着,还有铁连,他惊恐发现他正置身一个牢狱中。 他张大了嘴喊道:“喂,牢头。”没有人回答。 “喂,有人吗?”这次有人回答了,不过不是外面,而是牢狱里面的声音。 “嘿嘿,你不用白费口水了,你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你的。” 这声音略带沙哑,殷镇转过身来,揉了揉眼睛,他看清楚了,声音是从墙角传 来的,那里半躺着一个人,披头散发,看不清面貌,身上衣服褴褛,想来已经在这 里呆了很久了,“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劝你还是好好呆着吧,这是死牢,一天牢头才来一次, 刚刚你睡着的时候他早走了,今天是不会再来了。” “什么?这是死牢?”殷镇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自言自语道:“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在这里来不为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冤屈啊?算了吧,你要是觉得冤屈能出去 的话,我们早就出去了。” 殷镇没有理会他,他突然发疯似的冲向牢门,抓着牢柱喊道:“冤枉啊,你们 为什么把我关进死牢,我犯了什么罪?” 突然另一个牢房传来一声怒吼:“你给我闭嘴,吵死了。” 殷镇被这声如炸雷一般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自觉的闭上了嘴巴,张大眼睛努力 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由于隔的远,他看不清楚,是对面靠左边的牢房,隐隐 能靠到一双毛茸茸的大手放在牢门上,象两个大猩猩的腿,“不用怕他,他是刘冲, 是我手下的一名捕头,性子急噪的很,但是心眼不坏。” 殷镇转过身奇怪的看着这个半躺着的人道:“那你是?”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说与你知也不妨,我是前任成都知府张丰忠,得罪了阉 党,所以被坐罪下了死牢了,这个刘冲倒是个忠心的家伙,见我被抓了,就夜闯牢 狱来救我,没想到我没被救出,他倒也进来了。” “阉党?”这些走江湖的当然不知道阉党是什么了,阉党就是魏忠贤的党羽, 他们营私舞弊,无恶不作,在地方上到处安插着魏党的人,他们一是为了暴敛资财, 二是为了监视地方,魏忠贤为了把大权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中,还设立了东厂,凡 是地方或者朝廷对他不满的官员,不论大小,都想方设法把他抓来,关进东厂,严 刑拷打直至死为止,那些酷刑简直残忍到了极点,大概历史上也很少有人能盖过东 厂了,地方上安插的人都属东厂直接管辖。殷镇一生漂泊江湖,当然不知道阉党为 何意?经过张丰忠的一番解释,他豁然开朗,道:“原来是魏忠贤啊,那老匹夫厉 害的紧啊,想当年我走镖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个不扬名的太监,进来是越来越红 了,听说他设了个什么厂,聚集了一批武林高手,个个能以一挡百呢。”张丰忠冷 笑道:“东厂再厉害,我看总有它灭亡的一天的。”说罢他头向后仰,呆呆地看着 牢房顶上,象是追忆过去,又好象是在憧憬未来,脸上忽然高兴,忽然又暗淡,殷 镇一个江湖人,但他毕竟是一副侠肝义胆,想起东厂往日的所作所为,不禁也咬牙 切齿,道:“对,东厂总有一天会灭亡的。”那张丰忠闻言好象觅到了知音,居然 坐了起来,这时殷镇才看清楚,他的双脚已经腐烂了,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劲他居然 坐了起来,殷镇有点奇怪,张丰忠有点激动的拿着殷镇的手道:“你也这么认为?” “对啊,想那东厂平日干了多少坏事,压榨老百姓,我早切齿痛恨的很了。我当然 希望它早日灭亡了。”“对,要是我们大明国多有象你这样的人就好了,只是,哎” “你别叹气,我虽然一介莽夫,不懂你们的官场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江湖中还是 有好多的英雄豪杰,他们也对东厂的统治早有不满了。”“是吗?”那张丰忠眼睛 呆呆地看着前方好像有所思,其实这些官场的官员们并不怎么重视江湖,他们甚至 有些鄙视它,他们又何尝不是天天身在江湖呢,只是他们并没有感觉到而已,殷镇 见他不说话,便走开了,来到牢门前,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平白无故的被打 进了牢中,而且是死牢,他有些不甘心,他以前从来就没有和官场打过交道,他哪 里知道一个官员,而且是一个阉党的官员要你进死牢还需要理由,他又大声喊起来, 这大概出自他年轻时的不服输的秉性,尽管他知道那个前任知府说的是真话,那牢 头可能今天不会再来,但他的声音还是在昏暗的牢狱中回响着,当然中间少不了那 个刘冲的呵斥声,但他不理,那个前任知府也极力劝他不要白费力气,但他还是大 声的喊着,后来呵斥声没了,知府的劝阻声也没了,殷镇就能听到自己几乎绝望的 干渴的声音在耳旁回荡,他也不知道喊了多久,当他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时,他彻底 的失望了,因为他的声音并不能穿过几堵厚墙传到那个牢头的耳朵里去,他放弃了 呼喊,大概外面天黑的缘故,牢房里的一点豆黄灯光显得特别明亮了,这时他才发 现牢房里还有好多其他的人,他们都坐在牢门口,有的两手抓住牢房粗柱子,都用 惊奇地眼光看着这个喊叫的人,大概人们久没有听到人的呼喊的缘故吧,他们死灰 的眼睛又有了一点生气,其中包括那个刘冲,此时他已经默不作声了,静静地看着 这个愚蠢的人,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殷镇也沉沉地坐了下来,这些人看见他停止 了呼喊好像有些失望似的,有的则消失在黑暗的牢狱角落里去了,“你为什么不继 续呼喊了?我早就说过你的呼喊是毫无必要的。”“不,今天不想了,因为我的喉 咙有些干渴,不过明天会继续的,只要他们一天不放我走。”张丰忠奇怪地看着这 个江湖人,也许江湖人就是这样吧,但他还是有点开始欣赏起这个江湖人,尽管他 有些讨厌江湖,他靠近殷镇坐下问道:“江湖人都象你这样吗?”“殷镇也奇怪的 看了看他道:”不,不完全是,我只是不想服输,对,不服输是江湖人的本质。 “”恩,我很少接触江湖,也从来没有和江湖人来往过,好了,如果可以的话,我 可以叫你朋友吗?“”当然,我们江湖人讲究的就是豪爽,我们现在就是朋友了, “”那朋友,你到底是怎样被抓进来的,你也得罪了阉党。“‘老实说我在没认识 你前我连阉党是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我痛恨那些无恶不作的东厂,但我们江湖人是 不愿意轻易扯进危险中去的,除非我们遇到不平事,不管他们是阉党还是什么党, 我们都会出手的。我说了这么多我们江湖的事情,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官场是什么 样子的,朋友?”“官场啊,嘿嘿,一言难尽啊,不象你们江湖那么简单,它现在 变的越来越黑暗了,哎勾心斗角,互相抨击,为政见不合他们会不择手段”“朋友, 你说的我都不懂,我宁愿我这一辈子也不和官场接触的。”这两个中年人象小孩子 一样互相兜售着自己的经历,说到高兴处,哈哈大笑,说到悲伤处,嚎啕大哭,活 像两个疯子。 砰的一声把殷镇从梦中惊醒,他几乎跳了起来,他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他 就被两个强壮的狱卒提了出去,经过半天的严刑逼供,他什么也没说,他什么也说 不了,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什么地图?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大哥也 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有关地图的事情,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牢狱时已经是下午 了,牢狱里没有一点声音,独有那个刘冲站在门柱旁朝他的牢房看着,好像很着急 的样子,他来到牢中,问了一句:“朋友你没事吧?”一个虚弱的声音道:“没事, 还死不了,多谢朋友关心。”那边刘冲早喊了起来,:“喂,那个那个张知府怎么 样了?”殷镇虽然很反感他,但他看见他那急切的样子,他冲那边喊道:“没事。” “谢谢你” 这样两个多月过去了,殷镇天天想着去去,但他发现这个死牢的厚厚的墙壁根 本不可能轻易让他出去,他也渐渐地放弃了逃的念头,他的身体很好,尽管每天受 着拷打,他是江湖人,可是他的牢友却一天不如一天,这天,又是砰的一声把殷镇 从睡梦中惊醒,他翻了过身道:“朋友,你没事吧?”没有回答,他有问了一便还 是没回答,他撑起身体,张丰忠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摇了摇他,还是没有动, 他用手一试,还有微弱的一点呼吸,他把他抱到有稻草的地方放好,然后把剩的一 点水拿来灌进他嘴里,张丰忠醒了过来,他虚弱的张看眼睛,看了看眼前的朋友, 勉强的笑了笑,动了一下,由于身体的某个部位的疼痛使他的脸抽搐了一下,殷镇 知道他的意思,把他斜放到墙根,张丰忠躺好,道:“谢谢朋友,咳咳我看我是不 行了,我活不过今晚了,谢谢你一直的照顾我,咳咳哈哈咳咳我他妈的,这个平日 里从来不讲粗口的官员临死居然讲了起来,我象个江湖人吗?”殷镇看了看他点点 头,“哈哈,他妈的东厂,你将要灭亡,你就要灭亡,虽然我看不见那一天了,但 我已经感觉到了你的命运,尽管你虚伪的装出一幅凶恶的面孔,可是我不怕你,我 这一生从来就没有怕过你,阉党你去死吧,和你的东厂一起灭亡吧,咳咳”他居然 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他笑了笑,握住殷镇的手道:“朋友,我以前讨厌江 湖,但认识你之后我发现我爱上了江湖,他妈的,我曾经发誓不和江湖来往,他妈 的我破誓了,哈哈咳咳朋友你过来。”殷镇把耳朵靠近他,他们象要永别的恋人一 般窃窃私语起来。最后殷镇站了起来,好像不同意张丰忠的建议似的,而且还有些 愤怒,张丰忠微弱的声音又响起来,殷镇极不乐意的再次靠近他,只听到“我爱” 他的手垂了下去,殷镇没有哭,他知道他的朋友去了,已经死了,他甚至有点痛苦,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张丰忠的眼神,对,他希望我出去, 我的按着他的办,否则就对不起他,其实他的心里在自责,因为自己想逃命才用这 些来安慰自己的吗?但他马上想起了殷府的血淋淋的样子,他还不能死,他得从这 里出去,他在心里下了个决定。 > > > > 第二天,牢头来了,今天没有带他去拷问,因为他们根本就拷问不出 什么来,殷镇朝牢头喊道:“狱卒,这里这个人快要死了,估计过不了今晚了,我 可不想和一个死人关在一起,你们晚上能来把死人运走吗?因为这个死牢死人了都 是狱卒晚上来拖走的,这时殷镇看到了刘冲的脸,他正鄙夷的看着他,但殷镇面部 并没有羞愧的表情,他镇静的道:”牢头,你们能扔给我一个麻袋吗?我可以帮你 们把他装好,也省了你们的麻烦,我实在是不想看到死人的脸。“牢头向外喊了几 声,跑来一个狱卒,把一个大麻袋扔了进来,牢头走后,刘冲怒吼道:”那个混蛋, 你,我真想一把掐死你,你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用上了他一生中学到的任何恶 毒的词,殷镇没有理会他,他在想着一个事情,他要从这里逃跑,对,就在今晚, 很快,整个下午好像非常漫长,比他在这里的几个月还长,他从小窗户的缝隙的阳 光可以判断,天就要黑了,而那些狱卒就要来了,他赶紧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 穿在张丰忠的身上,把他斜放在自己经常躺的地方,脸朝内,背对着牢门,他则穿 上张丰忠的衣服,钻进麻袋里,然后从里面把袋口用稻草穿好,他正穿的时候,牢 头进来了,后面跟着两个狱卒,他们进来了,殷镇可以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也可以 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慌忙躺好,一动不动,象僵硬的尸体一样,狱卒好像有些讨 厌尸体,他们看都不看一眼,就抬起殷镇望外走,殷镇尽量挺直身体,他可以听到 人们走出牢房的声音,可以听见牢门在人们后面锁上的闶阆声,不知道走了多久, 一个狱卒道:”麻二,就扔在这里吧。“”好的“殷镇只觉得一阵震动,背上一痛, 他被摔在了地上,”嘿,大通,看看那家伙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要是 有也早被收走了,还伦的到我们?“”管他的,万一那死鬼“这时殷镇早跳了起来, 左右开工,两个狱卒还没看清楚死鬼的样子就到阎王殿报道去了。 -------- 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