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使般的小美 我脑子里实在是混乱得很,茫然地跟着她一直走,我根本就没想过她要带我到 什么地方,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脑袋里整理着自认识她起,直至此刻所发生过的事 情。 我仰望星空,当我感到忧郁时,夜空的星星会比平常看时多出好几倍,星河里 的每一颗星都代表着我的往事,我的心事就像星河那般广大宽阔。就算是最好的知 己,也不曾听过我的心声,在别人面前,我总是带着面具,是一块和我样子一模一 样的假面具,这块面具比海阔,比山重,因为里面布满了我的心事,就好比银河布 满星星一样。 如果有人能把这块面具敲碎的话,那么她一定是我最喜欢的人。现在,我的脑 子终于能安静下来了,事因整理已出了结果,我用着一种微乎其微的声音道: “小美……如果你能亲手把我脸上的面具摘下的话……” 我没把话说完,因为我很清楚自己根本配不起小美。她是一个真情流露,对一 个陌生的中国男孩也如此宽厚的女孩,而我这种自私、自大的男孩能配得起她吗? 看着她那娇美的步姿,时间和空间仿佛为她而停留,在我的视觉里,世界上的任何 东西,包括我在内,都只是为衬托她而存在。我微声地说出了一句话: “小美好像天使!” 当她停住脚步时,我才清醒过来,刚才就像做梦一样。小美仍然站在我前面, 只见她抬起头,看着某些东西,于是我便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原来我们站在一 所建筑物的大门前,门上面有个大铁框,铁框里镶着“星宫美孤儿院”几只大字。 我看后,打了个突,一直看着那几个大字: “怎么……怎么这孤儿院的名子跟你的名字一样?” 小美没回答我,她走到大门旁,按了一下门铃,随即便听到了清脆的铃声。其 实那是一扇大铁门,就像一些豪华住宅的铁门一样,看样子这里是一所非常高级的 孤儿园。过了一会,我看见一个七八十岁模样的老人慢慢地走了出来。老人以缓慢 的脚步来到铁门前。他看到了小美,突然睁大了眼睛,张开沙哑的嗓子叫道: “星……星宫美小姐……真的是您吗?喂——大家快出来,星宫美小姐来了, 大家快出来迎接!” 老人立即把大门打开,小美走了进去,我连忙跟着她走进去。应了老人的号召, 在孤儿院里的几所不同的建筑物里,陆续有人走了出来,大部分是些小孩,还有一 些年轻的教工。走出来的小孩年纪不一,小的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大的年纪和小美 差不多,那些人一看见小美,立即又叫又跳,一边欢呼,一边向小美迎上去。 我粗略地计算过,这里至少也有两百多人。看到这种阵势,我整个人都呆了下 来,心想:那个叫星宫美的女孩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孤儿院里的人见到了她会这 么开心? 围着小美的那些小孩,无论是大小,又或是男女,表情都是一致的——异常的 高兴。他们甚至争着要和小美握手,争着和小美说话,说了些什么,我一点也听不 清楚,你一句我一句的,实在是太乱了。 尽管是那样,小美还是耐心地一个接一个地跟他们握手,而我却像一个不存在 的物体似的,冷冷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位美丽的天使,受着世人的崇爱。可笑的是, 只有那位老人发现了我的存在,他缓缓地走过来,打量了我一会,用那慈祥而沙哑 的声音道: “这位年轻人,你好哟!” 我微笑着还礼道: “您好,老人家。” “年轻人,想必你是星宫美小姐的朋友吧?” 我尴尬地笑了笑: “对……我……我是她的朋友。” 跟那老人谈话真是一件苦事,他说话不但模糊,而且用的语法也是旧时代的, 这样看来,这位老人一定是这里的院长,长期不出外,每天都在孤儿院里照顾着孤 儿们,面对着这样的一个慈祥老人,我对他也非常地尊敬。日本的旧语法,日语班 的老师特意教了我几句,于是我便用日本语的敬语道: “老爷爷,您是这里的院长吧?” 老人咳嗽两声,道: “嗯,我姓高部,名叫祢一生。” 为了表示尊重,我也立即报上了姓名: “我叫史文业,请高部先生多多指教。” 高部先生大笑了起来: “呵呵,你这小伙子蛮有礼貌的,不过你好像不太熟悉日本的旧语法,你应该 是中国人,学了多久日语?非常不错嘛。” 我暗暗地吃了一惊,这个老人只和我谈了两句,竟然能发现我是中国人,真利 害。不过知道也无所谓了,他根本不会知我的来历。来到这里后,我可谓是整个人 都改头换脸了,个人的道德和礼貌有了很大的改善,我向高部先生鞠了个躬,尴尬 地道: “高部先生真利害,我的确是中国人。” 他自豪地打了个哈哈后,转过身去,对着那群兴奋的孩子道: “好了,别让星宫美小姐站着,快去大堂布置一下,我们要给小姐来个简单的 欢迎会。” 等高部先生说完,孩子们高兴地应了一声,便一窝蜂地冲向大门西则的建筑物, 那豪华的建筑物就是大礼堂,看来准备有晚会了。高部先生走向小美,弯起老躯向 小美行了个礼,然后道: “我是在做梦吗?小姐您整整一年没来了,这一年里面我们整个孤儿院里的人 都很想念你,真想不到在这么平凡的日子里,小姐竟然会来,你看他们见到你多么 快乐啊!” 小美突然抽索起来,晶莹的泪珠从她脸上流落: “高部先生,您不用行礼了,我家出了点意外,所以有一段时间不能来。我非 常挂念这里的孩子,我很久没给她们设计新衣服,也很久没给孩子们派美味的糖果 了。” 虽然小美在哭,但我知道她并不是因为伤心而落泪的,相反她很开心,看样子 她和这所孤儿院里的人结下了很深的友谊。 高部先生见状,忙安慰道: “小姐,您就别哭了,每个孩子都因为你的来访而感到快乐,提起精神吧,欢 迎会就要开始了,小姐还要在台上跟孩子们讲故事呢。” 小美受到了鼓励,脸上浮起了一丝轻笑: “高部先生,在晚会没开始前,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谈!” 高部先生忙道: “那当然好,小姐,请到我的办公室来吧!” 然后他又和我打了个礼道: “年轻人,你也请过来吧,我的办公室就在大堂旁边。” 既然小美有心事要跟高部先生说,我就不便打扰了,反正我又出了个小主意, 我想走去大堂帮忙布置,顺便打听一下小美的事,于是我道: “小美,我不妨碍你和高部先生谈话了,我想和孩子们一起布置礼堂。” 小美对着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我立即步向大礼堂。在礼堂里,每个孩子都 在忙碌着,他们分成好几组,一些在墙上挂上美丽的花纸,一些在整理椅子,还有 的在清洁演讲台。这个礼堂也非常大,至少也有五百平方公尺,前面的演讲台有点 怪,大多数的演讲台都是用红色地毯的,但这里却是用樱花的浅粉色,不过也衬托 得很漂亮。 我看见有一个约四五岁的小女孩,因为身高问题,怎么也挂不起那串花纸,我 走到她身旁,友善地道: “小妹妹,让哥哥帮你好吗?” 小妹妹看见我,吓了一跳,惊讶地道: “哇——好高大的哥哥啊!怎么从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老师吗?” 日本的小女孩声腺很优美,非常动听,我亲切地道: “小妹妹你猜错了,我是小美的好朋友。” 说完,我便抱起了她,让她轻松地把花纸挂在墙上。我没马上把她放下,问道 : “小妹妹,我刚认识了小美不久,不过她是个很善良的女孩,你可以给我说说, 为什么这里的人见到她会这么开心呢?” 那小女孩急不及待地回答: “对呀!小美姐姐不但温柔,人又漂亮,而且对我们很好的,记得以前她经常 给我们设计美丽的衣服,每个星期天都会买一些很好吃的糖果,在这里分给大家吃, 所有人都很喜欢她的。” 看来小女孩只知道这些了,再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我把她放下,轻轻地抚摸 了她的头发: “好了,你去玩吧,哥哥要到那边帮忙去了。” 我扫视了大堂一番,找到了一个比较年长的男孩,我故意走到他身旁,帮他搬 椅子,他见到我这个陌生人,一时好奇,就和我谈起话来: “咦,大哥哥,以前没见过你,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友善地笑道: “我是小美的朋友,是她带我来的,她现在和你们的老院长聊天,我想不打扰 他,所以便来这里帮你们布置。” 听我这样说,他又问道: “哦?你是小美小姐的朋友?哥哥你很高大呀。这些活就让我们干好了,你是 我们的客人,坐在一旁等就行了。” 我一口气提起了几张凳子,小声嚷着: “什么嘛,干活要多人干才快乐的,多个人多双手,很快就能开晚会的了。” 那男孩说话非常地尊重小美,他道: “小美小姐为人善良又温柔,就连她的朋友也是这么友善。” 我把凳子放好,搔着头道: “你们很尊重小美呢,不过我认识她不久,你可以跟我说说,你们为什么这么 尊重她吗?” 这样,我很容易就跟他们混成一片了,只听他道: “哦,原来你认识她不久,也难怪你不知道,是这样的,我在这孤儿院长大, 很多年之前,这里的环境非常差,由于孤儿很多,衣服和食物经常不足,在那种艰 苦的岁月里,我都不知挨过多少次饿了,每次都将不多的食物让给一些年纪比我小 的孩子吃。有一天,一位叫星宫美的富有女孩,她送了一大笔钱给孤儿院,我们不 但不用再挨饿,而且孤儿院也能够重新修建。不单这样,小美小姐还定时给我们设 计新衣服,买一些精美的糖果给我们吃,每逢星期天,我们都会集中在大堂,听她 给我们讲故事,学习她在学校学到的知识。她妈妈还是日本大型保险公司的主席, 社会上的一些有钱人受到了她的感染,每年都会捐钱给孤儿院。虽然爸爸妈妈抛弃 了我们,但小美小姐已经代替了他们,她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那男孩一时感触,说得连眼睛都红了起来,我用力地按住了他的肩膀,鼓励他 道: “男孩不能这样的,要做有用的人!整天哭哭嚷嚷的,那就不像男孩了!” 听到了他的叙述后,我整个人就像遭到了雷击,连脚也站不稳,我坐在摆放好 的凳子上,沉思起来。 就人品而论,我和小美已是两个极端了,原来她还是有钱人的女儿。年纪这么 小,就能被整个孤儿院的孩子都认定为再生父母了,那我算是个什么东西?我只觉 得自己越来越渺小,连一颗病毒也比不上。还好,开完这个欢迎会后,我就要离开 了,就让我的记忆里,永远留住星宫美这位美丽可爱的天使吧。 将近一个小时的简单布置,礼堂变得更华丽了,几个小朋友一蹦一跳地去通知 小美。我找了个最后的座位坐下,以免阻碍别人的视线。 几分钟后,晚会正式开始了,高部先生拿了一大包的糖果,让小美分给在座的 小孩,小美又将糖果分给我一半,让我跟她一起分。此刻,我真正地感受到什么叫 友情,什么叫慈爱。以前在中国,我只是个无聊时便约几个朋友,在街上乱走乱逛, 喝喝啤酒的傢伙,看见有人做善事,就偷偷地在背后笑那是傻瓜行为,原来这样给 没父母的孩子们分食物,给他们爱心,远远比胡胡混混做人快乐。 一切都改变了,一切都为她改变了,现在我全心投入了这个大家庭里,投入了 小美的善爱里,当我把糖果放进了一双双幼嫩洁白的手里时,就会有一股温暖的感 觉,从心底里透出来。 我们把糖果分完,小美踏上了演讲台,而我也坐回座位上,准备倾听她动人的 演说。只见她调试了一下麦克风,然后用动听的声音道: “各位小朋友,各位社工老师,你们好,小美很久没见大家了,心里真的是非 常的想念们,你们也想念我吧。” 小美话音刚落,在座的所有人都立刻一起喊道: “我们想念您!小美小姐,你是我们星宫美孤儿院的母亲!” 这会堂里加上那些社工老师,足有两百八十人,小美这女孩能做到一呼百应, 真是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既然这样,我便试试轻轻地鼓起掌,接着由我身旁的人 开始,掌声一直传遍全场,所有的人都热烈地鼓掌,掌声中混融了爱戴和欢乐。掌 声过后,小美继续道: “谢谢大家,大家请看看坐在后面的那位大哥哥,他是我的好朋友,虽然我认 识他只有好几天时间,但我非常的信任他,他的名字叫史文业!” 大家立时向我望了过来,我尴尬地站了起来,向大家点了点头,然后勉强地笑 道: “大家好,我……叫史文业。” 小美又道: “文业君是中国人,他的来历充满了神秘,但却是小美最信任的朋友。现在他 要离开,他要回中国,小美很舍不得他,这个本来是小美的欢迎会,但我很想将之 改成文业君的欢送会,希望大家能令他快乐地离开。” 会堂又骚起一片哄动,大家一起嚷道: “小美小姐的好朋友,即是我们的好朋友,让我们一起欢送文业君吧!” 真的一点不假,就像预先练习过一样,全体孩子说话都是那么同心同意的。小 美向众人行了个礼,接着走下演讲台,走至我身旁,向大家道: “请文业君上台讲两句话吧!” 她还没问我,就把我拉了起来,一直把我拉到演讲台,然后将麦克风塞在我手 里,那双闪着光亮的眼睛注视着我,使我不敢直视她: “文业君,你应该不是害羞的男孩吧,既然你决意要离开,那么就给自己留下 一个美好的回忆吧。” 我接过仿佛有千斤重的麦克风,小美为了欢送我离去,竟然动员了整个孤儿院 的小孩,这份有如泰山般的礼物,要是不收下的话,确实是对不起她了。我毅然地 站到台中心,深深地吸了口气,尽情地放声道: “大家晚上好!其实我和大家一样,都是受过小美恩惠的人,不过我只是个没 用的男孩,我没能力报答她,没能力使她快乐。小美她不但不平凡,而且她更有能 力令到她身边的人不平凡,我想只有”天使“这名词才适合形容她。” 说完,我当着台下的人,对着小美,把腰弯成九十度,衷心地道: “小美,真的很谢谢你!我史文业会永远地记住和你相处的每一刻!” 顿时,整个会堂又一次沸腾起来,掌声不断。而就在这美好的时刻,大门“碰” 一声,被人用力地被推开,一个男孩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站在通道中央。小美见 到那男孩的时候,脸色起了变化,原本通红的脸蛋一下子变得死白,就像见到恶鬼 一样,她用惊惶的眼神望着那个擅自闯入的男孩,惊呼道: “昌……昌吉健一!”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