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漂泊者第二章漂泊之日 “叶青。”少年向前望去的时候,他的师傅已经望着他了,“明天你离开这里, 一年以后回来。什么也不准带着,除了身上的衣服和你的剑。” “是的,师傅。”少年轻声答道,“叶青谨记。” 他没有注意到,也许是他根本没有注意,他的师傅往昔的眼神已不复存在,剩 下的只有空洞。 少年退出房门,回到了自己屋里。一年。他轻轻念着,一年。 “如果你能依你的剑活下去,你就可以出师。” 轻轻叹一口气,少年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不到十六岁的叶青学剑快,却根 本不晓得外面的事情。 他记得的他的长剑,他不记得的他的过去。那柄长剑几乎可以说是他的灵魂, 它是叶青的剑,叶青是剑的主人。 “叶师弟?”门开了,他的小师姐走了进来,“叶师弟,你要出去了,好自为 之哦。” “跟我……一起走吧。”叶青坐起来,有些突兀但是懒洋洋的说道,他的眸子 因为突然的兴奋闪着湛蓝的光,“云师姐,我们一起走,我知道……你在这里的每 一日都几乎是煎熬。” 少女摇摇头,“不是这样的,叶师弟。云忻对于自己的命运本来就是无所谓的, 但是如果我是你,早就会一走了之。” “我记不起来啊……云师姐,叶青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了。 纵使师姐那样说过……那些事情叶青总觉得和自己无关……“ 他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似乎是病态的红晕,“但是……云师姐,请和 叶青一起走。” “为什么……?”她问,“叶师弟……” 叶青的眸中闪出特异的蓝光,“你应该懂得的。”他静静道,“叶青知道师姐 知道。” 即使长到了十六岁,叶青仍然瘦弱苍白,他的个子不太高,有着温柔的微笑。 云忻知道那就是她的师弟具有的全部特征,但是他的眸子纯净得可怕,似乎是一双 从没有看见过血和杀戮的眼睛,但是她知道他看见过,他很小就看见过了。 “叶师弟……”云忻轻轻说了一声,望向那个瘦弱的少年,“我们不能逃,所 以你一定要回来。大师兄最近……最近很有些不对劲,我怕他对师傅……” “师傅,对了,师傅。”想起了那个自己最尊敬依赖的长者,叶青轻轻笑了, “也是,我们不如直接和师傅说。” “现在不忙,叶师弟。”云忻静静道,“我来这里,是要告诉师弟……无论遇 到什么,你都要活下去。” “如果我死了呢?”叶青问,“我有病,武功又不怎么样,一年的时间……” 冰凉的手指在他的唇边止住了他后面的话,“如果你死了,我就随你而去。” 她坚定的声音不容反驳。 “不。”叶青轻道,“如果叶青死了,请忘记叶青,如同叶青忘记自己的过去 那样,我会努力活下去,但如果我无法遵守诺言,请师姐继续活着……好不好?” 她没有回答他,他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靠自己的剑活下去才能出师呢。 走了一天之后,叶青发现了没有任何依靠的过日子真的很难。 首先他不能做乞丐,那样对于将来有可能成为大剑客的叶青的名声会有不少的 损伤,其次他也不能玩街头卖艺的把戏,因为耍花招子比他漂亮的人实在很多。 抱着长剑,夜里也没有地方去的叶青只能靠在镇子旁边的树上,因为冷风轻轻 咳嗽。 突然,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闪起了火光,举着火把的马队,瓦罐碎裂的声音, 男人的吼声,小孩的哭声。 走出去吧。他告诉自己,去打败那些家伙就应该可以得到住处,说不定还会得 到干粮做谢礼呢。 于是自称的少年剑客漫不经心的走进镇子,在看起来像强盗头子的那个人马前 站定,“请离开这里,我不希望让自己的剑第一次出鞘就沾上你们这种人的血。” 这纯粹就是在暴露自己是个新手,叶青仍然无所谓的样子,却微微有些害羞了 :那么大言不惭的样子,师姐会笑话的。“我可不是在说笑,你们最好离开这里, 否则我不会为了你们的伤负责。” “小子,活腻了是吧。” 少年露出带着稚气的温和笑容,“那个,其实我也不知道。” 一瞬,长剑已平握在胸前,轻轻抽剑。 剑。无名。 不经意的一挥,剑光绕在剑尖,迷蒙伤感。 “夕云流第三代叶青。”他轻轻报出姓名,“可以离开了吗?我不想伤人。” 流派的名字似乎让那个人退缩了,久久,他挥了挥手,强盗们不情愿的丢下大 半抢来的东西,骑马离开。 少年摇摇头,纳剑入鞘。 他的第一场战斗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走到镇子中央,叶青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 “各位,谁能行行好,给过路人叶青一个住处?”他低声道,一扇门开了。一 个平静温婉的声音,“过路人,你请进罢。” 感激的道谢,叶青进了屋子。没有火烛,却依然可以看得清楚。“多谢了,大 婶。” 火点上了,那个中年的妇人打量了叶青一会,终是摇了摇头,“他会收这样的 弟子,夕云流可能难以承继。年轻人,这些话可能不太中听,但是你不应该学武。” “请问为什么?”少年问。 “你的名字是叶青吧,年轻人,你最好还是去读书或者学门手艺,我的话重了, 我只是不希望以后的中原武林出现混乱。” “大婶不会是算命人吧。”少年笑了,“叶青当然不会承继夕云流,那是师傅 的流派,不是叶青的,那些话也不过是吓唬那些人而已。” 他的笑很可爱,让妇人也不由得笑了,“叶青。”她念了念这个名字,怜悯的 点点头,“可怜的孩子。”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晚叶青平生第一次的失眠了,那种顽疾之后就如同跟定 了他,直到他的终结。 “小叶。”记忆深处,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叫着他,但是他记不起是谁,是 什么时候。 叶青,十六岁,刚刚获得“自由”。 他听见那个妇人在夜间的低吟,他没有听懂,他对此一点也不关心。 第二日一早便告辞,在村中真的得到了一些干粮做谢礼。 叶青用一贯温柔的笑道别,却听见妇人平静低沉的声音。 “苦命的孩子,你还是不要练武了为好。” “叶青。” 他缓缓苏醒,怎么了?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叶青?你醒啦?太好了!爹爹说你救了我非要我谢你,对了,其实我自己也 可以打跑那群家伙的,要不是你插手……”那个有着黝黑肤色的少女在他耳边笑道, “叶青,对了,你就是叫这个名字的吧,阿骏在这里多谢了哦。” 听了那一堆话,叶青不由得笑了。笑的时候胸口剧烈的痛了起来,他咳嗽着, 好久才吐出一个字,“我……?” “怎么了?咦?你不记得了吗?你不是在我要收拾那帮家伙的时候一言不发的 跑进来然后打倒他们然后说你就是叶青然后就突然晕倒的吗? 真乱来,看看,你受了那么多伤还胡乱插手。“她连珠炮一般一口气说了一大 段,让叶青觉得有些憋闷。 受伤?叶青有些不明白,却不知道是什么。他开始回想,却几乎什么也想不起 来。 第二次了,他曾经忘记了他的过去,现在又忘记了一些东西,一定是重要的东 西,他想不起来。那些过去……他记得他听什么人说过,那是……记不起来了,说 给他的人是谁?师傅吗?他的过去又是什么?全忘记了吗? “喂!怎么了,又在痛吗?”看见叶青古怪的表情,那个少女问道,“你看起 来没什么急事,就先在这里住下吧,好不好?” “我不记得……受过什么伤。”少年轻声道,“姑娘芳名……” “别那样对我说话,我叫习骏,骏马的骏,最讨厌娘娘腔和病鬼。不过你似乎 可以例外啦,那是因为你的功夫实在很好。” 叶青微微苦笑,他努力的想着,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记起。 “是么,那也好。”最后他低声道,“叨扰你们了。” “你多少岁?”习骏问,叶青想了想,很郑重的答道,“差一点十七。” “那你比我小了,叫我姐姐好了。”似乎自以为占到了便宜,习骏大笑,“小 弟弟,好好养伤。” 叶青低笑,又咳嗽起来,一丝血流出他的嘴角,让笑容显得有些诡谲。 ------- 铁血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