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此心怅然 凌昀闲逛着,没有目的,没有去向,只是单纯的闲逛着。 他一向没有什么目的,对什么都没有。 在城里转了几天,没有看见什么特殊的人物,平常的生意却做了几笔。不是最 危险的那种,只是普通的几十两几百两,已经足够了。 至少足够吃饱,吃好,住像样的客栈,喝还可以的酒、这里没有什么好酒。 在路上见过几次邵隐,总是默默的和他擦身而过,一言不发,如同陌生人一般。 他们本来就是陌生人,自从邵隐和他说了那些事情,他就不再指望能与邵隐成 为朋友。 并且朋友是会背叛的。 背叛么…… 凌昀低低的笑了。 背叛不过是永远不醒的梦中的点缀罢了。 他望向天空,正午,有些炫目的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都是梦而已。 现在还有时间挥霍,还有可以挥霍的时间。 可以用来做梦的时间。 吹笛的声音停了,少年抬头望向天空。 有些阳光洒在他的身上。 露出些微的笑容,少年将玉笛插入腰间的丝袋。 “叶鸣翮……”他小声念叨着被他救下的人的名字。 飞鸟原来是不会救人的。 飞鸟只是个琴师,一个吹笛弹琴的普通琴师,飞鸟又是个杀手。 飞鸟只对敌人出手。 少年又顽皮的笑了。 再不工作的话,就不好意思吃白食了。 跑进店中,搬出了落上尘土的长琴。指尖轻点,便有音符跳动出来。 “你会工作?世道变了啊。”韩钰带些调侃的声音从后面传了出来。 “哪里哪里,那套红木家具和那几坛好酒的赔礼而已。” “……什么?!” “骗你的,韩老板。”少年露出狡猾的笑容,“还你个人情罢了。” 草草弹了几段,少年上楼到了一间客房。敲门然后推门进去,叶鸣翮正坐在床 边,望着窗外的街道。 “这里似乎没有国都繁华。”少年轻笑,“还痛么?” “不……谢谢你。” 少年微微严肃了一点,“谢我干什么,你还是要交店钱的。” 他转过头去,“他们为什么想要杀你?他们说欠什么债,那是什么?” “他们有他们要杀我的理由,我有我要活下去的理由。” 叶鸣翮道,“你帮了我。” “我不过是个乐师而已,小角色一个。我怎么可能帮上你? 只不过帮你找了住店的地方罢了。“ “但是你是飞鸟。” “飞鸟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乐师,上次只不过是吓唬他们,都是你一个人干的, 你很强。” “你想知道些什么么?”叶鸣翮问,“如果我知道我就会告诉你。” “一个人……”少年轻声道,他走到窗前,望向天空,“一个人……” “……蓝筠清?” “当然不是,那个人怎么样和我没有关系……我想问一下帮主。” “代……”名字还没有完全说出的时候,少年无言的点了点头,叶鸣翮后面的 话就不用再说了。 “我不知道,也许这家店店主的情报更多。” 少年吃吃的笑了,“我捣乱太多了,不好意思啊。” “那我也没办法了。”叶鸣翮笑了,肩上的伤又痛了,她微微皱起了眉。 “连个同行的人也没有,那么信任自己么?”少年道,“世道早已不太平了。” “这不是获救了么?”叶鸣翮笑道,“只要这里不是黑店。” “下次的话,还有这么好运么?”少年往下望去,人流已稀了,“我只不过是 个乐师而已,你知道的,浪迹天涯的事情早已过去,我不过是个死人。” 叶鸣翮有些惊奇于他的话语,肩上又一阵抽痛。 “你的包扎技术很差嘛,又流血了。” “呃……没事的。” 她望见少年的眼,那双浅紫的眸中刻着一丝怜悯。她讨厌怜悯。 “你为什么说你已经死了?” “有人还说自己在做梦的。”少年轻笑,“我的梦醒了,一切都无所谓。我很 早以前就死了,死人不会做梦。” 叶鸣翮还是不懂。 她一直坚信,任何人的生死都不是本人可以判定的。 任何人都一样。 血色。 雲碧望了望天空,血色的天空。 日将坠。 推开客栈的门,要了二楼的一间客房,雲碧走了进去。 她没有带太多的随身物品,她也用不着太多。 衣上有了风尘之色,雲碧只笑了笑,浅浅的,带着些忧郁。 “姑娘一人出行么?可要小心了。”矮胖的老板娘端了盆水上来,在门口道, “近来据说有个采花贼在附近,姑娘要小心才是。” “多谢提醒了。”雲碧走到门前,“我会收拾的。” “莫非姑娘是武林中人……”被雲碧伸出的手指制止,老板娘喘了口气,“那 老身就放心了。” 她有些不便的下楼,雲碧便关上了门,上了闩,拨亮了油灯。暗黄的火光映着 她苍白的面容。 雲碧坐在床上,从袖中取出了武器。 几枚小巧的飞刀,一柄短剑。 飞刀不仅可以当武器,还可以用来干很多事情。 剑却只是武器。 沧蓝的剑鞘,沧蓝的剑柄。 剑柄上刻着依稀的字迹,却看不分明了。已握了太长久的时间,再深的刻文也 会变得模糊。 她也忘记了上面的字迹。 轻轻抽剑察看,火光被剑风吹的摇曳着,银色的刃在空气中划出弧光。 西域有刃号墨舞,坚利非常。 但墨舞并不是黑色的。 短剑入鞘,雲碧叹了口气,将小刀别到腰带上,墨舞放入袖中。 和衣躺下,心绪却久不能平静。 还是那样么……只想着过去过去过去…… 床头的油灯忽然灭了,灯油本还有许多的。 或许是风,或者…… 她便抛开了过去,静静的躺着,等待出手的时机。她望着窗纸,一刻不停的望 着。 不久便有什么东西捅破窗纸的声音,一点火光照了进来。 她屏住呼吸,轻轻跳下床,墨舞剑无声的出鞘,击落了那点亮光。她踩灭了它, 推开了窗子。 似乎没有意识到里面的人会有这种行动,外面穿夜行衣的人摔了下去。有东西 撞上青石板地面的声音呢。雲碧轻轻冷笑,从窗户里跃了出去,正踩在那人身上。 “打我的主意还太嫩了呢,有些人会做和自己长相完全不符合的事情。” 她麻利的找出绳子捆起那个动弹不得的人,然后若无其事的跃回客房。 关上窗户,睡觉。 “烨之……我在找你呢,知道么?” 梦中轻声说出,女子的嘴角露出一丝惆怅。 此心怅然,唯能随君去。 ------- 铁血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