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霜降时节 向北走得愈远,天气也渐凉了下来。过了江便踏入了江北的地界,并不繁华, 只有一些小镇。在每处都寻找,但是找不到。 在千百万人中找寻单独的一个人,是件很困难的事情。雲碧了解,但她又无法 放弃。她不可以放弃。 优柔寡断是会造成恶果的,她已经知道了。 所以,即使杀了他……如果是应当的话。 步行了几十几百里路,日子就那样的过去。她习惯了。 她曾试着忘记另一个人,但她仍然不能忘记。 她怎能又忘记他?她怎能又忘记那些时光? 她无法忘记,无法放弃。 走了些天,望见远处小镇的样子,雲碧轻叹了口气:总算有人了。但会有人知 道烨之么?这个谁知道。她不知道。 走进了镇子,青石板的路面让她想起了什么。是什么呢? 她想不起来。略微沉思了片刻,她重新提步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还没站 稳身子,一个青衣大汉从她身边匆匆经过,恶狠狠的推了她一把,她便站不稳当了, 很狼狈的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人扶住。 她伸手去摸腰上的飞刀,手却被按住了。有女子温婉的声音传来,“这位姐姐, 你没事吧。” 雲碧顺口答了句没什么,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不分明是谁的。 她抬起头第一次正视那个扶了她一把的女子,是个有着奇特的熟悉面容,却说 不上来是谁的人。很年轻,眉宇间有遮掩不住的英气。很熟悉的人。但是不知道是 谁。雲碧的记性似乎变差了。 “这世道是愈不太平了呢,也要小心才好。” “多谢……”雲碧轻声道,“刚才那人是什么人?这样的粗鲁……” “谁知道呢?也许是自认为有些名气的人,这样的人很多了。”那女子笑着, 右手似乎习惯性的摸上剑柄。 她的笑容很耀眼,雲碧不由得眨了眨眼睛,那双眼睛…… 她见过的,很久以前?不久以前?总之她记起来了。她不应该忘记这个人。 “剑清?”雲碧不确定的问。 “你居然还没认出我来啊,雲姐姐。”萧剑清仍然笑着,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 “雲姐姐,你总算再次露面了,我没有看错。” “日子过得快还是慢……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雲碧轻轻叹气。 “日子不快也不慢,剑清在此有礼了。” 雲碧莞尔,“每次听到你名字都让我觉得不太对劲。怒狮……” 萧剑清吃吃笑了,“阿弟的名字才不符合实际,比如说小荷啊梦蝶啊的。” “芙蓉……”雲碧轻声笑道,“他还那么失意?” “嗯,唯一值得结交的朋友都离开了,当然会让他不舒服。” 萧剑清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落下了太多的练习,所以小弟梦蝶已经 比他强了。” “萧,梦蝶……那个据说隐姓埋名跑出家的小子?” “因为伯父总拿他开玩笑,就和家父拿小妹开玩笑一样。” “虽然我曾经很羡慕你家……但是你几乎从没告诉过我这些啊,看起来很可怕 的样子。”雲碧抬了抬眉毛,“剑清……” “什么?” “你……见到过凌烨之么?” “没有。”萧剑清简单的回答,“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最应该知道他在哪里的 是你,但是你也不知道不是么?这些年我一直也不知道你们都在哪里……” 她望向雲碧,笑了起来,“看来你们三个终于准备单独行动了,不是吗?” “唔……或许吧。” “没关系啦,你总能再见到他的。尽管……” 萧剑清有些迟疑,但是还是说了出来,“尽管那时谁也不会再像从前了……” 她茶色的眸中闪过一丝冰冷,“但是日子还就得那样过去。” “是啊,日子就得这么过去。”雲碧轻笑,“所以我也得上路了。” “你刚才想杀那个人是么?那会把你卷进麻烦的。你知道一个叫‘未知’的组 织么?” “我对这些毫无兴趣,我想教训那个人只是因为他冒犯了我,我若真想杀他, 你知道你是拦不住我的,剑清。”雲碧轻轻笑着,“我知道你的功夫比我好,但是 我总是比你狠。你知道的。剑清。” “嗯,我知道……但是雲姐姐,你也应该知道的,不用再装了。” 她没有说出是什么,需要说明么?当然不需要。 “呵呵,要小心了。”雲碧轻声一笑,向前方走去。萧剑清望着雲碧,茶色的 眸子里有着奇特的纠缠。 “长久以来承蒙照顾,我要走了。”少年有着淡淡不真切的声音传到韩钰的耳 中,韩钰微微有些惊讶。 “要走了么?” “是啊,我在这里似乎总会惹些麻烦,并且……算了。” 紫色眸子的少年轻笑,“总之,我大部分的东西还留在这里哦,我会回来的。” 不待韩钰说什么,少年已出了店门。远远的便有笛声滑了入店。韩钰在长袍上 擦了擦手,走进一间内室。 “我们来报仇吧,把他留在这里的衣服剪成乞丐装,顺便在他的琴上刻些花纹。” “不要说笑了啦,他说他会回来的,如果他看见他宝贝的琴被你乱刻,谁知道 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也许第二天我的房顶上就会被刻出‘韩钰是傻瓜’的字样。这样看来,绝对 不能惹这种小孩。” 少年跃进了林,他止住了吹笛,微微笑着望向早就等在那里的蓝发年轻人。 “这么快你就放弃了?”他问,“你真的要放弃?” “怎么可能呢?但是我一个人是找不到的。”蓝筠清笑着,却有一丝萧瑟的神 色,“也许正如你所说过的,她早已死去,但是只是也许而已。” “我知道你的心情……蓝,”少年轻声回答,“但是我不会加入你的,这你也 知道。” “我们去中原吧,搭伴。”蓝筠清有些突兀的说道,“去北方,那边总有很美 的雪景,那边的冬景比江南美多了。你可以作出更好的曲子。” “中原……哦,是啊。那里会有很漂亮的雪呢。”少年的声音似乎有些漫不经 心,他轻轻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江南温润的空气,“会很漂亮的,蓝。” “那你是同意一起走了。把你的吃饭家什一起带上吧。” 蓝筠清微微笑着。 “知道哦。”少年露齿笑了,“顺便擦亮你的剑吧,或许不久就会有猎物了。” 蓝筠清的眼神微微一转,“哦?谁?” “你的猎物是谁我怎么可能知道。” 交换着没有营养的对话,少年向远方走去,蓝筠清跟在后面。事实上两个人都 不知道要去向何处。事实上他们也都不用知道。只是去中原而已,做为两个结伴的 流浪人。 去看那些雪景,那些晶莹的东西。它们比人心晶莹得多。 少年的笑声在风中轻微的扭曲着,蓝筠清轻快的语声亦在继续。城郊的一块菜 地中有几只歪七扭八的茄子正在望着天边的一群乌鸦。 第一场霜已经落过了。 清早起来打开窗子,叶鸣翮发现外面已经有些冷了。草上凝了一层白霜,如同 冬日的雪一般。有几年没有下过霜了呢?钱塘郡一向是很温和的,居然下霜了么? 也许这一年会很冷了。 她正走神呢,有轻轻敲门的声音,然后门被推开,小侍女走了进来,在桌上放 上一杯热茶。 “千千,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有些突兀的,叶鸣翮的声音突然浸透了整个 房子,“君毅死了。” “哈,他死了活该呢,楼主本应早早杀了他的。”千千的声音轻轻的,透着一 丝的漫不经心。 “千千……你这么恨他?”叶鸣翮轻声问,“君千雪…… 这么恨自己的父亲?“ 女孩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她将茶壶放在桌上,又轻笑了,“楼主,他当自己是 我的父亲的话……不,他的眼里只有权力,他只懂得孤注一掷。 楼主,我是孤儿。“ 叶鸣翮转身,望见女孩深黑的眸子,她迅速转换了话题。 “千千,钱塘郡些许年没有霜了。” “今年冬天会很冷了呢,楼主要注意增减衣服才好。”千千笑着退出门去,却 被门槛绊了一下。摔倒的前一刻被一双手扶住。她抬起头来,望见肤色黝黑的少年 对她露齿一笑。 千千立刻脸红了,叶鸣翮夸张的大笑声穿透了屋子,惊起了屋顶上的一群乌鸦。 日头这才不情不愿的从一堆云雾后面钻出来,草上的白霜立刻便不见了。 叶鸣翮笑得直不起身子,那个有着黝黑肤色的少年也有些窘迫的笑了,千千早 已跑得不见人影,盘旋的乌鸦最终落在树上定定的望着窗子。 “多亏了你,小夏。”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叶鸣翮作为楼主的庄重根本就 没剩下多少。 “哪里哪里。”夏潜云又有些窘迫的笑了。 ------- 铁血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