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落华 风起了,少年伫立在风中,浅紫的眼眸锁在远方。 他握着碧色的玉笛,将它放近唇边。 悠扬的笛声飞舞出来,笑意浮现在清秀的少年的嘴角,却是有着淡淡杀意的笑。 “迪卡?”年轻轻快的声音自后响起,少年一怔,放下玉笛,“做什么,蓝?” “你的笛声怎么恶狠狠的?”蓝筠清笑问,“谁惹着你了?” “我想到了一些东西……没什么的,蓝。”少年笑着,眼神却是带些黯淡的, “你该恭喜我才对。” “恭喜你?”蓝筠清有些诧异,“什么好事情又落到你的头上了?” “没什么,只是恭喜我好了。我今天满十六了。” “满十六了。”无意识的念着这句话,蓝突然一愣。 太巧合了……但是不会的,不会的……这一定是巧合。 于是蓝筠清轻轻笑了,“如果我的妹妹还活着,也该十六了呢。” 他想从那少年的眼里看出什么,但他始终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个有着不同 的浅紫眼眸的少年只是淡淡的问了声,“是么?” 蓝沉默了。也许这只是种巧合而已,但是…… 不,一定是巧合。 那个少年突然笑了,有着轻微差异的双瞳中有着奇异的孤寂。他闭上眼睛, “风在唱歌呢。” 蓝筠清凝神静听,风吹起他的长发,在他的耳边呜咽。 然后少年的笛音再次传入他的耳中,他抬起头,那是如洗的湛蓝天空。 想到了过去吗? 一缕感伤没来由的占据了他的心头。那些过去?沉默的黑衣女子,血,流觞剑。 剑出流觞。 晨光,清静的城。 凌昀独自走出客栈,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是沁凉的晨雾。 街道几乎是空旷的,他四处望去,却没有看到熟识的人。 这时一缕笛音适时的响起。他抬起头,二楼的窗子是开的。 一身黑衣的女子正在床边站着,笛声从她的唇边传出,那张脸,那不是一张非 常美丽的脸,但是仍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对他一个人而言,或者还对忻瑞而言。他知道他们终将针锋相对。 “真是好曲子。”带着笑的声音自后响起,凌昀转身,唇角带着一丝微笑的叶 青与他擦肩而过。 苍白的面庞,妖异的泛着蓝光的眸子,没有一丝瑕疵的湛蓝衣衫。 那是无论过了多少年,都在武林中占据着一个重要却是敌对角色的年轻人。 第一次听到叶青这个名字的时候凌昀二十岁,刚刚满了二十岁的凤翔天宇在江 南闯出了自己的天地,在他们进入中原的时候,那个叫做叶青的总带着一丝笑容的 年轻剑客闯进了他们的视野。 那是他们第一次失败,那个和他们同样年轻的蓝衣剑客总是带着平静的淡淡笑 容,他们看见过叶青咳嗽吐血,知道了那个年轻人几乎已是病入膏肓。 但是他们就是无法击败他。 然后六年间,无论武林如何变迁,那个年轻的剑客仍然带着他的一丝不羁的笑 容坚强的活着。 向着过去观看,那样的六年,也不过是一个转瞬。 虽然那六年之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清鋆楼叛变事件,叶青弑师,中原兵器谱,凤翔天宇裂变,流星门,午夜门三 高手出走…… 六年可以发生很多的事情,但是六年也只不过是一个瞬间。 一场转瞬即逝的梦幻而已。 那些年来一直在做一个长长的梦,到惊醒的时候,才发现一切如此短暂。 “等一下!”凌昀猛然叫道,“叶青……等一下!” “有什么事吗?”年轻的剑客回头,眸子里蓝光一闪。凌昀此时主意已定,于 是他低声说了一句话。叶青似乎有些惊讶,笑容暂时的消失了,但不久他又开始笑。 “他也在?那太好了。”叶青笑道,“我等待的时间将要到来……永远也不会 逆转的命运会转动到它的终点。叶青将要和大家说再见了。” “为什么?”凌昀有些疑惑了,“有你在——即使是作为敌人——江湖才不会 寂寞的。” “叶青倦了。”他的答案很简单。“你们不足以了却一切,只有他,当然还有 蝶影刀客……才真的可以结束一切。” 他咳嗽着,嘴角却露出奇特的笑意,“叶青不属于这里,叶青不属于任何地方。” “如果……我现在杀了你呢?” 在清晨的风中,那一抹笛音仍未散去的时候,凌昀开口,“那样,你所说的一 切……” 叶青露出讽刺的笑,“凌烨之,你不用说笑,你们两人合力都不是我的对手, 更别提现在你一个人。” “确实你是最杰出的剑客之一……这我承认。”凌昀道,“你一直是我们追赶 的目标……那是很久以前。那时我和忻瑞年轻气盛,只想着胜利。败在你的手下确 实给我们很大的震动……然后的事情你知道。” “哼,我如果那时就知道真相……”叶青没有说接下去的话。 此时笛声也停止了。黑衣的女子望向谈话的二人,一丝浅笑里似乎带了些有趣 的意味,那是种如同雕刻出来一般的笑容,静静的浮现又消失。 “如果你没有遇见她,也许仍会消沉下去罢。”叶青道,“而我,已经没有未 来了。” “但是,”凌昀开口,声音是干涩的,“难道我就有吗?” 又是一个无梦的夜。 晨光唤醒叶鸣翮的时候,她几乎忘了自己所处的地方。 听到外面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她突然跳了起来,低声说了句什么,飞快的穿 好衣服跳出窗子。 这样是最快的方法。叶鸣翮露出带些戏谑的笑容,然后落地。 但是她落地的时候,没有看见谁在说话的样子,因为街道上几乎没有人。 不过她马上就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湛蓝衣衫的少年,披着有着蓝色色泽的长发, 有些怔怔的望着前方,那个少年背着长剑,比一般的剑长很多。 于是她知道他是谁了。 “永恒蓝?!”她叫道,“你是来……” 蓝筠清转过身子,“我什么人也不是,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想来。” 他的声音近乎是涩哑的,他的眼里充满奇特的纠缠,叶鸣翮蓦的觉得有些发冷, “追查唐门主死的真相是么?有夙怨的门派们……其实一切都很简单。” “很简单是真的,那是我自己的事情。”蓝静静道,“这和你无关。” “我只是想知道。” “我不是午夜门的人了,唐门主虽与我们私交很好,但蓝某人早已习惯自由自 在,他的死……也只不过是一个朋友的死。我不会去帮午夜门,因为我和它没有瓜 葛。但是唐楠是我的朋友。” “还有火猫,暗夜和飞鸟。”她有些突兀的插道。 “猫和夜确实是,但是迪卡不是。他是……我的兄弟。” 蓝似乎有一瞬的犹豫,“并且夜已经不再是夜了。” 然后他露出淡淡的笑,“这些都不是你应该知道的,忘了罢。” “我可以告诉你一些话。”叶鸣翮道,“一些可能很有用的话。” “请说。” “始与终在夜中循环未完的轮回。”她突然想起了那个黑衣人的话语,“始与 终,如果午夜门根本就没有开始过,怎么会有终结的一日?” “既然已经终结了,便不可能再开始。”蓝仍然是静静的,“如同一切门派一 样,败了就没有再复兴的道理。蓝某人浪迹江湖已久,对午夜门的恩早已报尽,对 那里再无什么牵绊了。” 她像是在没话找话,“但是为什么……永恒蓝,为什么你还要……” “因为蓝某想要这么做。”他的声音是冰冷的,“哦,他来了,失陪。” 然后房顶上传来少年的喊声,“喂,蓝,干啥呢?” “没什么。”蓝只这么回答,也跳上了屋顶。叶鸣翮沉默的叹了口气,感觉自 己像个多口舌的老太婆。 算算时令——十一月,即使是最晚的菊,也是要落了呢。 ------- 铁血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