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清对酒,饮余恨 “唉唉,又不见了,门主也真是的。”轻轻的抱怨着,褐衣的少年停在了一家 酒馆前面。即使入了冬,他仍然几乎满头是汗。“那四个人的事情还没摆平,又不 知道跑哪里去了。” 或许是在这里面?少年吐出一口长气,几乎不抱希望的进了酒馆的门,却立时 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属于流星门主,却根本不是他所熟识的流星门主 邵隐的声音。 “小二,上酒。不要羼水的。”那个声音冰冷的从角落传来,少年的眼睛因为 惊讶而睁大了。他看见流星门白衣的年轻门主坐在角落,深蓝的眸子里闪着特异的 明亮光线,正把酒倒入口中。 “醉吧,也许……”他这么喃喃道,眼中的寒意更增一分,“隐……从来都不 是那个你们所认为的人啊。” 萧梦蝶咬紧了嘴唇,最终走到那个看起来比实际老成很多的年轻人身边,“门 主,您不能再喝了。” “哦……小萧。”年轻的流星门主抬头望了一眼少年,“来,和我一起喝。” “门主,您不能再喝了。”少年重复了一遍,用着同样的语气。 “和我一起喝,这是命令。”声音却严厉了起来,萧梦蝶微微一怔,终是坐了 下来。 那酒并不是什么好酒,萧梦蝶这么认为。他的酒量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 已经很不错了,所以他还是足够清醒到……确定要背另外一个人回去。 说实话,面对那个满身暗器的代号凤的家伙时他没有惧怕过,他什么时候都没 有惧怕过,但是…… 他看到那个有着奇怪笑容的鸢对着他的门主说了一些话,他的门主脸色立刻就 变得苍白如死,但是仍然镇定的击落了对手的武器,告诉他让他别跟着,然后就匆 匆离开了。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话,但是他知道那肯定对于邵隐是一个打击。他不能问,因 为他们早就约定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主动去问另一个人的过去。 过去,也许总是让人伤心的。 但是他不能问,除非邵隐主动说出来,但是他从未说起过,即使他对外人说起 一切,他也不会对小萧说。这不公平。 “……小萧?你为什么停住了?”邵隐问,那双眸子却是迷离的,“我真希望 能忘记一切,但是我忘不掉,那个人死了,在我去找他复仇之前。还没有等到我杀 了他,他居然先死了!”他低低的笑了起来,直至笑得浑身发抖,“居然在我出手 之前他就死去……真他妈的耻辱,耻辱!” 萧梦蝶从来没有见到过邵隐如此激烈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他微微皱起了眉, “门主,您是醉了,我们走吧。” 而那一位几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仍然自顾自的说下去,“呵呵……我等了十二 年,整整十二年,终于找到了报仇的机会,但是那个家伙好运……所以我要让那一 门下所有的人死,这一次谁也拦不住我,小萧,这是我的事情,你不准插手。” 突然便想到了会是谁,萧梦蝶怔了怔,却又轻声道,“门主,这个时候……还 早了些,如果您一个人的话,我们都会不放心。” “我们……难道不是要在最强的道路上前进吗,小萧?除了对那个叶青我一点 胜算也没有……我还未曾败过。” “门主……您真的醉了。”少年轻道,“我扶您回去休息罢,明天……明天一 切都会好起来。” “我没醉,真的,我倒很希望醉。”邵隐不停的笑,直至剧烈的咳嗽起来,那 双深蓝的眸子愈发明亮,“平日很容易醉的,今天……怎么这么难呢?” “门主——”这实在是很难办,换作小萧的那个爱吵闹的哥哥的话,他早就一 拳过去了。他也无法说服邵隐,他不是可以轻易被说服的人,他是小萧的友人或者 兄长,交付也被交付生命的人。 所以萧梦蝶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看着邵隐试图把自己灌醉,但是他的酒 品……无论什么人来评论,都不会认为太好。 转瞬间,白衣的年轻剑客长身而立,身影闪过便出了店门。 褐蝶不满的吸了吸鼻子,向着小二扔去他自己觉得可以买下整个酒馆的一块银 子,跳过几张桌子也跑出了门。他惊讶的发现夜已经深了。他居然在那里待了那么 长时间…… 夜已深,歌声便更显得突兀。年轻却苍凉的声音,唱着流传很久的一支《水调 歌头》。 “清对酒,饮余恨……战无延!斯人已去,别时方知心已寒!”少年歌着,带 着冷冷的笑。 “门主——”他要追上去,白衣的年轻剑客低低的笑着,拔剑出鞘。 这样下去,定会毁了流星门的名声——作杀手并不可耻,但是门主酗酒闹事… …以后还哪里有脸见人! “伴君行此路,不枉一世缘。”萧梦蝶轻轻念着词的最后一句,捡起了地上的 几粒小石。他不得不出手——不管最后会不会被开除,他至少现在得把邵隐弄回客 栈去。 猛然抬头,少年的眼神完全变了。温雅羞涩的萧家老三萧梦蝶变成了流星门主 的得力副手褐蝶小萧,这个时候小萧正是准备对他的门主出手。 茶褐的身影融在了空气中,瞄准时机轻轻弹出一粒石子,将近身时,猛的被剑 气弹开了。 依然挥剑高歌,那剑法却是连萧梦蝶也未曾见过——不是风舞剑法,风舞剑法 纤细柔和,不是这样明亮的……那是…… 那眼神已不再是冷峻决然的流星门主,剑法变得凌厉的同时他的眼神却突然变 得忧郁迷离。 小萧并不是没有办法击中,但是用力太大未免会伤到邵隐,那样似乎有点得不 偿失。如果要去夺他的剑,那根本就是去送死。 “果然……还是很孩子气。”轻轻的带着笑的声音,“太过分了。” 少年回头,看见蓝衣的年轻剑客微笑着抽出无名的长剑,“看看我去锉一下他 的锐气。” “您是……叶青先生么?……弄到这样的结果我也很抱歉。” 少年轻声道,“若能帮忙……不,这是给您添麻烦了。” “我还没那么老呢,妖精的弟弟。”叶青笑道,“看我的,好久没遇到……嗯, 距离上次见面有一年了,不知道他有没有长进。” 他再次露出笑容,指尖轻轻弹了弹剑身,无名的长剑低吟时,湛蓝的身影一闪 而过。 两剑擦出火花,叶青望见对方的眼眸,几乎怔住了。那是深不见底的蓝色,其 中掺杂着上次对决时不曾见到的迷乱以及痛苦。还有……最让他无法忍受的……别 人身上的酒气…… 让人头痛。叶青撇撇嘴,不再去想别的,只是专心于剑。 赢了也不会光彩,什么时候都不会光彩。 漫无目的的攻击以及抵挡,却突然咳嗽起来。他几乎喘不过气,自己也感到了 血的温度。十二月的痨病鬼,真烦人,不是吗? 准备草草收场,叶青眸中倏忽闪过一丝湛蓝的光线,长剑在空中划过迷蒙的光 彩,反正两个人都是半桶水晃荡,江湖排名十三的叶青漫不经心的想着,闪过一剑, 听到衣服破了的声音,他的眉轻轻一抽,转身出剑。 衣服……这也许是剑客永远的痛。 不,是缺钱的人永远的痛。 他听到长剑落地的声音,又是他赢了吗?那边几粒石子疾射而来,叶青看到白 衣的少年眼中迷乱的光黯淡了下去,那个褐色的身影瞬息间扶住了将要倒下的门主, 用淡淡的笑面对叶青,“多谢您,叶青先生……您受伤了么?” “不,我没事的。”叶青轻轻笑着,却又咳嗽起来,血顺着他的嘴角落下,他 摇摇头,“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一切都没有什么,真的,不用担心。” 他转过身子,仍然笑着。他从来没有在这个时节咳嗽得这么厉害呢。快要死了 么?死这一点…… 不,叶青不会死,只要希望存在,叶青就绝对不会死。这是一个约定吧……想 不起来了。 “带他回去罢……替我问他好。我刺伤了他的手腕,很对不起。” 叶青轻笑着跃上树梢,蓝色的身影融化在了夜色中。萧梦蝶侧身捡起半插在地 下的碎心剑,纳入邵隐的剑鞘。然后自认为半醉的褐蝶扶着事实上已经超过酒量很 多的流星门主,进了城中。 “伴君行此路,不枉一世缘。”他重复了一遍那支《水调歌头》的末句,茶褐 的眸子里闪过半分的无奈,“门主,对不起。”他轻声道,“真的……对不起。” “唔……头好疼啊。”醒来的时候用右手撑住感觉疼痛的前额,却引起了手腕 的痛楚。邵隐几乎是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小萧……这是?” “这是?门主,您问这个么?不记得喝醉酒在街上唱歌了?” 少年笑问,“要不是叶青先生帮忙,您现在可能就躺在阴沟里了。” “是么……”邵隐露出疲倦的笑容,“那么我又败了是吧,那个人总可以轻松 的击败我……我都无所谓了。小萧……有一点我没有忘记……那个组织,我会一个 人去灭掉,谁也不能插手……包括你,小萧。” 沉默了许久,萧梦蝶终是答话,“如您所愿,门主。” 他低下头,“但请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告诉小萧,小萧……”他顿 了顿,“既然是通向最强的路途,那么请不要把小萧抛下。” “小萧,我知道……但是这些是我的私事,和别的不一样……我的私事是要我 自己去了断的。” 他坐起身子,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那地方的酒真的不怎么样,怎么都喝不 醉。” 有着茶褐色眸子的少年笑道,“您这话,倒真是在瞎说了。” 于是两个人都笑了 ------- 铁血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