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挥别惘然 是夜无眠。 无眠自然无梦,凌昀只是望着上方,回忆。 我们都是野兽。他记起了许久以前那个本应是朋友的敌人用着优雅的语气在他 的耳边轻声说的话语,我们都是同样的,只不过烨之,你是个伪君子。 你说是为了她,你一直以为了她作为自己逃避的借口,但是都是为了你自己。 我不相信你,因为烨之你永远都不会承认关于自己的真相呢。 过去。他胸口的旧创再次隐隐作痛,“伪君子么……”他喃喃自语,“根本不 算罢,我也只是在做自己,……忻瑞你是要做‘真小人’了吗?” 我们追寻的是同样遥不可及的东西。 所以,不论逃避或者战斗,都有着相同的结局。 但是你不得不战斗是吧,忻瑞……我们犯了相同的错误,但是没有时间更改… …甚至没有时间后悔。那是必须背负的,从一开始就必须背负的,罪。 应该忘却的人无法忘却,希望怀恋的人执著于怀恋,最终那个本不应该选择离 弃的人,选择了离去的道路。 命运吗?还是这只是一个长长的梦? 这是个梦罢。 面对与抉择同样艰难,习惯于简单的战斗或者停止战斗,笑与哭泣,欢乐与悲 伤,那些少年的日子一去不返,从而…… 铭刻着忘却的字样,却永远无法真正忘却。 烨之你和我都是流着相同血的野兽。 但是…… 为什么不把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夺回来? 因为那不是什么“东西”,并且…… 她原本就不属于自己,她只属于她自己一个人。 这样的认为。 攥紧了那枚被血色浸染的破损玉佩,它柔润的表面有着剑痕。 凤翔天宇,忘却与怀恋。 对着空中伸出右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最终什么也不曾抓住。 忻瑞。他无声的说着,我们其实并不相似。 依然假装着淡忘前一日夜间的失态,邵隐以门中事务为名支开了小萧,自己跑 到了街上。他看着人来人往,默默的做着对未来与现在的打算。 他可以复仇的人已经少了一个,并且是最重要的一个。这是他的失败所以他要 毁掉那一整个门派。所以如果必要,他可以放弃流星门,重新以杀手的名义立足江 湖,但是没有这种必要。他们是共同怀着变强的愿望走在一起的人,他们都是战友, 同伴。 也许这样想是有些过分了呢…… 他的嘴角露出看不清楚的笑意,这时一个年轻轻快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喂, 发呆的人。” 邵隐回头,看见蓝发蓝衣的年轻人对他笑着,“隐,你忘掉我了吗?蓝筠清在 此。” 他立刻转过头去,用不耐烦的口气回答,“当然忘掉了,十年前的事情谁还记 得清楚。”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过不知道你的剑术有无长进,我的手下败将。”蓝筠 清轻笑,“我的第一次胜利的对象可就是你啊。” “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我,还有我在这里的事情?” “因为你根本没有改变过。” “你记得我,就忘了你的妹妹枫洁吗?”邵隐依旧冷冷的讽刺,“她可是希望 保护你的,你可曾保护她了?” “我又怎么会忘记她呢?”蓝筠清的神色突然黯淡了下来,“自从那场剧变之 后,我一直都在找她,但是我无法找到她。我从迪卡的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但是 他坚决否认他就是枫洁。” “蓝,你这些年过得如何?”邵隐突然问。 “你又如何呢?隐,我的一切是毁了,你又怎么样?” 邵隐露出复杂的笑意,“十年磨一剑,只为了本不应发生却已经发生的一切。” “你那个时候并不执著于仇恨……我记的很清楚,虽然已经过了十年,那一年 的事情我是不会忘记的……湛蓝世家已经毁了,我也无意让它复兴。蓝某人早便习 惯了无约束,过去的事情让它待在回忆里也是件好事。我只是为了找枫洁……还有 迪卡,他的身子已经垮了,那是由于我一年前的疏忽……造成了无法补救的结果。 我觉得他应该就是枫洁,但是……” “她只是不想拖累你,你应该知道。”邵隐道,“但是今天我不想管这些—— 既然你大摇大摆的在我面前出现,并且说我是你的手下败将,我们今天就再比试一 次。我正想见识一下午夜门三高手之永恒蓝的流觞剑式。你的剑比我的剑长很多这 一点我无所谓。” “你的好胜心还是那么强,隐。”蓝筠清苦笑,“我是无所谓胜败的,但是你 比我还小,我绝对不愿意输给你。” “照你那样说的,我输得确实已经太多了。”邵隐低低笑了,他转过身子,深 蓝的眸子望着对方,“你挑个地点吧。” “城外如何?” “那我们便去那里好了。” “蓝,你要去做什么?”少年的声音突然响起,“最近这城里名人可不少呢… …啊?”他看着邵隐,“流星门主?!” “好久不见了。”邵隐的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少年眉头一皱,打断了 他接下来的话,“蓝不是你的对手,我来当你的对手,流星门主。”他的声音冰冷 平静。 “传说飞鸟只对敌人出手,并且见过他出手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除了蓝筠清 之外。”邵隐的声音仍然平静,“你是杀过很多人了。飞鸟,你现在认为我是你的 敌人吗?” 少年冷冷望着他,“也许你也可以打败我。” “但是我不想杀你,我一贯对杀女人和小孩没有兴趣。” 邵隐道,“家仇报了吗?” 少年一惊,玉笛险些从指间滑落,“你知道什么?!” “我只是猜测,你……” “我早就死了。”少年道,他浅紫的眸子中闪着淡淡的哀伤,“我早就死了呢 ……流星门主,你的意思是你想死吗?” “你是蓝枫洁是吧。”邵隐道,一直没有说话的蓝筠清眼里闪过突兀的茫然, 邵隐没有管他,顾自说下去,“飞鸟,你也许应该正视一下你的面前了。” “蓝枫洁早就死了!” “你不是说你也是很早以前就死了的人吗?枫洁,你应该正视你的面前,如果 你死的时候蓝都不知道你是谁,那么……蓝,你现在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隐,你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迪卡……” “我从来不开玩笑,并且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邵隐道,“你一直在伪 装,但是这始终没有用处,因为你和从前一点都没有改变,改变了的人是,蓝筠清。 而不是你,蓝枫洁。” “不,蓝枫洁早就死了,并且我是迪卡……我是飞鸟。” “清对酒,酒深难得心热。那是你的词吗?枫洁,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你却 仍然无法正视。那么我们是可以战斗!我要让你从那虚无的梦中醒来……为什么你 要一个人悲伤呢?” 话音未落,白衣的年轻剑客拔剑出鞘,他的眼中闪着凌厉的光彩,“你醒来, 或者,你杀了我。” 少年却突然倒跃上房顶,向远处掠去。邵隐冷冷的望着他,纳剑入鞘。然后他 追了上去。撇下了蓝筠清独自站在原地,他的眼神几乎是迷乱的,只是望着自己的 手,喃喃自语。 “那确实是她……我犯下罪了,如果她不回来,如果……” 他闭上眼睛,“那么蓝筠清之所以战斗,又是为了谁呢?” 邵隐追到城外的时候,少年已经坐在一根树枝上了。他握着他的玉笛,只是握 着,他似乎在看什么却又什么也没看见。 “你把我叫出来是为了什么呢?说吧,你为什么不承认?” “因为蓝枫洁已经死了啊。”少年轻轻笑着,“隐哥哥,枫洁不是在十年前的 破灭中就已经死了吗?” “蓝是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枫洁。” “我本来是要告诉他的,但是……”少年仍然那样的淡淡笑着,“我要死了啊, 隐哥哥,我不想死,但是我确实要死了。隐哥哥,你一直都那么坚强,你那时候想 要阻止湛蓝世家的毁灭,但是我们都没有那样的力量……隐哥哥,我也想坚强一点 呢,但是我不想死……” 他那样的笑着,泪却落了下来,“我不敢再做梦了啊,隐哥哥,那对于我来说 ……太奢侈了……” 邵隐望着他,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些柔和的色彩,“十年了,你和蓝终究没有摆 脱命运的纠葛。”他低声道,“我们都差不多,死这种东西的先后没有什么区别, 枫洁,你不应该瞒着你哥哥,那样对他不公平。” “迪卡不是蓝枫洁。”少年依旧这样坚持,“你知道的,就连蓝也是我的手下 败将。” “见过你出手的人从来没有活下来的,枫洁,故意造出这样的传闻,你是在… …等待自己不再回来的那一天吗?”邵隐问。 少年只是淡淡的微笑着,不再回答。他望向天空,只有几根小枝,在风中轻微 的摆动。 ------- 铁血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