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心剑之一 在我被铸造出来一百五十年后,我终于又回到了一行的起点。当那个有着纯澈 眼眸的少年将我从坟前的土地中拔起的时候,我又一次感到了与从前相似的波动。 我有一百年左右的时间立在那座坟前,我看着那个地方每年的花谢花飞。我常 常想起那个有着深澈蓝色眼睛的少年,我承认的第二位也是最后一位主人。他给了 我这个名字,也给了我这颗心。我是碎心剑,他是阿隐。 我是一柄银色的长剑,我原来叫夜霞,现在叫碎心。在主人死后直至现在,我 一直立在他的坟前。 我并不是没有视力的,别的刀剑是不是如此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伤逝如此, 月楼如此,鸳舞如此,冷月亦然如此。我们都是一母所铸的姊妹,尤其是伤逝,她 是我们的长姊,她拥有我们那时所不曾有的,她拥有一颗心,那是母亲给她的。 我们的母亲叫做萧逝鸿,我是她所铸造的最后一柄剑。她那时已有了华发,她 对我说她以后将不再铸剑,那时我只是一柄新出炉的长剑,九斤三两。我很久以后 才在交戈之中认识了我的几位姊姊,伤逝,鸳舞。那时拥有我的是一位有着灿烂笑 容的女子,邵国的年轻公主,芸。 母亲将我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她,那时她刚刚十五岁。很久以后,她向我提起 当初的那一天时,她说不知如何就有一个剑匣放在了她的床上。 她看到我身上附着的笺子中写着我的名字,那是母亲写的。母亲几乎铸了一生 的剑,却没有一柄留在自己手中。 那时主人已将要远嫁邺国,她常常对我说起那个有着深蓝眸子的少年。她佩带 着我却从不轻易拔剑。我不知道她的剑技如何,但是我只是一柄剑,我无所谓这一 点。我没有生命,也没有心灵。 我第一次出鞘是在邺国,那个大漠中的国度。那时我看到面前一个有着深蓝色 眼眸的少年,主人拔出了我,那个少年也拔出了剑。那是我和月楼的初会。后来在 无数次的拔剑比试中,月楼告诉了我她主人的一切。那个少年正是主人未来的夫君, 邺王玄清的幼弟,公子晔。 后来主人笑着对我说其实杨晔是个好男孩,性子并不是如同我看到的那样。主 人总是以为我可以听懂她的话,事实上我能,不过我无法回应。 这位主人让我感到另一位主人身上没有的东西,温暖。 因为主人与那位公子有着婚约,外加两人都比较尚武,主人经常和他比试。月 楼对我说公子晔其实很害羞,但他希望成为一名剑客。我不知道为什么月楼那么喜 欢提到她的主人,在她的剑刃与我相击之时,我却总觉得有一丝隐隐的悲凄散发出 来。 但是我不知道为了什么,我只是一柄剑。 我的第一位主人经常对我微笑。 我看到那个年轻女子黑色的漂亮双瞳,她是邵国王室血统最纯正的公主,却只 嫁给了邺的阳谷侯。公子晔。我不知道为了什么,我看着主人由少女成长为少妇, 我也第一次在她手中尝到了鲜血。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味道,所以我每一次都会抱 怨,但我每次抱怨的时候,主人都会微笑。夜霞,你不懂。 后来我看见一个有着深澈蓝色眸子的婴孩,他第一次摸我的时候划破了手,却 不曾哭。我尝到了他的血,那却与我从前所尝过的完全不同。 他的血有一种让一柄剑安心的感觉。但是我不曾说出来,我只是一柄剑。 对于我来说一个瞬间即是永恒,而永恒也不过是一个瞬间。 我看见我第一位主人的死,我滑落到地上,我看见公子晔似乎失去一切的眼神, 我看见月楼断在了她主人的手中。月楼,那是我的一个姊姊。我最终尝了公子晔的 鲜血,那个被诬叛出的年轻人终于用我杀了十几位他兄长派来的高手,然后从容自 刎。 我看着这一切,一个瞬间。我不快乐也不悲伤,除了因为月楼断了这一点。我 只是一柄剑,生生死死在我眼中没有什么区别,除非我自己也被折断。 后来那个婴孩成长为少年,我也成为了他的剑。我是一柄普通的长剑,我叫夜 霞,但是那个孩子叫我碎心。他是个喜着白衣的孩子,那同样是邺的贵族服饰。他 依旧是阳谷侯我知道,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被留下。 他与我的第一任主人有相似之处,年轻,好胜,但是阿隐与芸又是不同的。我 在塞外的邺国伴随着我的新主人的时候,我知道他与芸有哪些地方不同。他是一个 永远不会对着我微笑的人。当时我这么想,但是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却在 十年以后才发现这一点。 十年,对于一柄剑来说,也不过是很短的一些日子。多年以后,他们叫我碎心 剑,称我为武林第一名剑,但是那时我只是孤零零的伴着我的主人,我立在他的坟 前,想着他年轻时候的事情。我为什么会说年轻时候呢?他死去的时候,也只有二 十六岁而已。 阿隐十五岁那一年,他用我轻易击落了紫竹公子的竹笛。紫竹公子是邱国在邺 的质子,也是公子晔的挚友,阿隐的义父。我没有入鞘,看见蓝衣的紫竹公子久久 立在那片林中。我知道主人也在看着他,我感到主人放在我身上的四个手指冰凉。 然后我看见了他的眼睛,他举起了我,我看见他在流泪,那一瞬间,我竟然有了酸 楚的感觉。 主人在第一次划破手指时不曾哭,在父母逝去时也不曾哭。 他只把他唯一的泪水留给了这片土地,他的阳谷。他把他的一半埋葬在了这里, 之后在他漂泊六国之时,无论什么时候,他握着我的手都异常坚定。 我知道他的一半已经死在了这里。十数年间他在各地漂泊,最后客死异乡,但 是他一直怀念着这里。他想念这里的一切,却再不曾回来。他曾经告诉过我他必须 抛弃原属于他的一切,他告诉我他只拥有我,而我只是一柄剑,我唯一拥有的也只 是我的主人。我望着年轻的阳谷侯也是剑客阿隐的路途,我只是他的剑,我原来叫 夜霞,现在叫碎心。 不久以后我与伤逝有了第一次的会面。伤逝是母亲所铸的第一柄剑,她用了她 不幸早夭的长子铸进了伤逝之中,然后把剑送给了一位友人。母亲曾告诉过我伤逝 的事情,就像我可以听懂那一切一样。母亲是一名优秀的铸剑师,她知道我们终究 会相遇。她说她的麟儿不应当永久的伴随着自己,那样只会让她更加伤心。那时候 我只知道伤逝的名字,但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那个有着清明笑容的年轻人与主人 交手的那一刻。 在我们交击的时候伤逝对我说她的主人非常勇敢,他一直身患重疾,却不畏惧 任何挑战。我说我的主人刚刚离开家,我不知道他是否勇敢。 然后伤逝推开我,“碎心,你的主人是个天才,但是他不会永远伴着你。你只 是一柄剑,我也一样。” 又一次交击,我问她为什么。 她还没有回答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的主人。我脱离了主人的手飞了出去,那一 刻我看见那个有着温雅笑容的年轻人眸子里闪过一丝碧蓝光线。 我刺进了地里,但是仍然可以看到阿隐坦然承认了失败。他拾起我,我却发现 他在颤抖。他微笑着,那笑容却远远不似我的第一任主人,那是没有一点笑意的微 笑。 我知道他在意失败,他不甘心如此。那一边的那个人,伤逝的主人,确实是一 位强者。 那一天晚上主人在一家很小的酒馆里喝了很多酒,当他把我抽出来的时候我就 知道他完全的醉了。他一遍一遍的唱着同一支歌子,然后剑舞。 我看见他眼中的迷乱,我也只看见这些。你不应该迷惘的,我的主人。阿隐。 我呼唤他,但他不曾了解。我只是一柄长剑。 主人最终还是恢复了他平常的样子。他抽出我定定的端详,“碎心,”那是我 第一次听到他用那么柔和的口吻,“碎心。你觉得这样的我,可笑吗?” 他是认真的,因为他的眼睛里一点微笑也没有。他只是静静的注视着我,深蓝 的眸子清明如水,“他让了我他还赢了,那果然是我一直崇敬的叶青先生。我不是 一个非常有才能的人吧,那么父亲的仇,要由谁来报呢?” 我无法回答他,我只是沉默着,任他将我放回剑鞘。伤逝说主人无法伴我久长, 我一直担心的只不过是这个。这时我已发现我真正的成了他的剑,我承认了他作为 我的主人。我的出鞘以及剑舞都由他的心灵所操控,而我所惧怕的,是那一件事情。 我怕他离我而去。因为我已经经历过一次失去,我的第一位主人,芸。 阿隐也是那样年轻的,他的年纪正到了芸第一次摸我的年龄。芸叫我夜霞,那 是母亲起的名字,而阿隐叫我碎心,那是他给我起的名字。他是那样的年轻好胜, 但是他还是默许了那次失败。他说他缺乏力量所以他每日都举着我几乎不放下,他 说如果无法与我同心,那便一定会失败。 不久我随他到了邵国,那个与他同姓的国家。公子晔最终还是以芸的姓氏作为 阿隐的姓氏,因为公子晔始终不能忘记她,于是也与她同归。邵处在群山之中,他 并不惧怕这一点。主人翻越了最高的山峰,趟过了最急的河流,然后到了那个国家 的都城。他并没有为了什么而去,他只是想要去看看,然后他就去了。他对我说在 获得强大力量之前不会贸然出手,因为他不能在没有复仇的时候死。 而邵都幕莞,就是我的第一位主人出生成长的地方。主人徒步到那里的时候是 清晨,而他在街道上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表哥,也就是邵国的王。我不知道那 位年轻的王的名字,但是他看到主人的时候,似乎有一点惊讶。 “我可怜的弟弟。”我听到邵国的王这么轻声说着,“孤身一人走这么长的路, 很累吧。” “不,殿下。”主人的声音平静清冷,“在下现在是江湖中人,这江湖之路是 在下必须走的。” 主人一直是坚定的。他婉拒了邵王留他的意愿,在幕莞城转了一圈,然后又离 开了。然后的那个月他杀了他平生所杀的第一个人,那是一个似乎恶贯满盈的人。 主人收下了邵的边城鑫城边上的农人们凑的三两银子和两串钱,然后在当夜杀了那 个人。那个人的血味道并不好,这又一次让我忆起了多年以前阿隐的血的味道,那 个婴孩的血可以让一柄剑安宁,而这个人的,不可以。 我抱怨了,然后主人看着我,平静坚毅的神情,“碎心,你知道么,这一个人 或者说这一类人,其实不配死在你之下。” 不久我们离开了邵进了中原。主人总是住最差的店喝最淡的酒,也总是浅尝辄 止。他对我说他是为了获得力量才漂泊的,否则这一切根本没有价值。因为他必须 复仇,即使公子晔不让他这么做,他也一定会为自己这样做。 那种明亮的光闪在他的眸子里,我开始惧怕他会离开。如果他不在了,我的下 一位主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我拒绝再想这个问题。 主人十五岁这一年的冬日格外寒冷。他到达卫国的时候已四处雪片纷飞,这似 乎又让他想起了阳谷的雪。他从阳谷出发,到这里的时候却一时踏不准步伐。我随 着他在卫国待了整整一年,我看见他遇见他生命中的两个极重要的人,那时他近十 六岁,那两个人一个与他同龄,一个比他年轻。那是我被铸出的第二十三个年头。 那是一个下午,当主人遇见那个名为莹的女子之时。一百多年过去,我却始终 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我只知道在主人死后的几十年间,每一年她都会将几枝白梅 放在我的前方。那时我第一次出鞘,我看见她的面容,那一双铁蓝色的眸子,坚定 刚毅。我看见她露出与阿隐碰见叶青时一样的笑容,“那么比试比试,以武会友, 我赞成。” 我发觉主人有些不自在,因为他的手里有些汗。这也难怪,他毕竟是个不到十 六岁的少年。在阳谷的十几年间他几乎不曾有与女子说话的机会,而他面前这个少 女,又似乎是什么也不惧怕的。 这正是他所需要的友人,也是他所需要的对手。叶青和他并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而莹却跟随他前进了十年。他第一次与莹比武的时候,下意识的只用了七分力道。 “切勿小看我,阳谷侯。”那少女的话显然吓了主人一跳。 他向后跳了一步,开口,“你知道?” “嘻,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个小孩子,我也是邺人嘛。” 那把扇子与我交击了,这是我第一次与那把扇子相会。她很坚硬,我知道主人 起初用七分力,然后加到九分最后全力以赴。主人很兴奋,我看到那个少女的表情, 她似乎也很开心的在挥舞她的扇子。 但是扇子却始终沉默着,我怎么问她都不开口。我本来以为只有刀剑才可以互 相交流,但是后来主人挥动我与她相击之时,她却突然大喊,“好痛啊!”然后一 把打开了我。 主人与那个年轻女子相对而立,然后她把扇子放进衣中,主人把我纳回剑鞘。 “不打了。”我听见那个少女这么说,“你功夫不错,我只差用暗器丟你了。” 那时我并没有见识到她的暗器功夫,在很久以后我第一次见到那把扇子中飞出 漫天银星之时,我听到扇子在偷笑。 主人也笑了,他朗声道,“反正我们只是比试一下而已。” 我想这一次他没有输。因为几个月以后流星门成立之时,那个少女是最先发誓 效忠的。 最终她成为了他的副门主。 十一年过去之后,所有人都静静立在我永不再微笑的主人身边的时候,我没有 见到她,但是在主人的墓前,我每一年都可以看到她,用一种带着深深沉痛的眼神 看着我身后的孤坟,然后酾酒举杯,然后离去。 那是很久以后。那时我知道主人在那一天之后的时间和莹并肩坐在雪地上讨论 武学,后来主人对我说莹的功夫极好,他们两人几是不相上下。 他是笑着说的,但他没有对我笑。毕竟我只是一柄剑,我原来叫夜霞,现在叫 碎心。 在滚滚而去的时间洪流中,我们刀剑只是看客。 莹有一双铁蓝色的眸子,这也是邺地的象征之一。由于邺地人的血统较杂,人 们双眼的颜色千差万别。主人的眼睛是深蓝色的,那是比最深的蓝色都要深沉,却 还不到黑色的色泽。我把他们两个拿来比较,那时我不曾了解她在主人生命中的地 位,我后来知道了,但那一切又如同烟云,消散无痕。 或许是那个时候主人决心建立自己的组织,莹对主人说她会与他同行,主人那 时摇头,他说他还得找一些事物。但是如果他找到了,他会去找她的。 他们分开的时候刚刚天黑,主人在卫国的都城里转了一会儿。他握着我,一直 紧紧的握着。那个时候我猜想过主人的未来,但是我不曾知道。那时我只是一柄涉 世未深的长剑,作为剑来说与主人一样青涩年轻。 当晚主人又从噩梦中惊醒了,自那时起一夜无眠。他总是将我放在枕边,那时 他握住了我,然后轻轻拥住我的剑鞘。我透过剑鞘感到了他火热的体温。主人后来 对我说他常常会梦见父亲,公子晔。他梦见父亲让他复仇,我知道即使当初公子晔 不让主人替他去,主人依旧会去。主人对我说起他的父亲时表情温柔而忧伤,“碎 心,我知道我的仇人是谁,但现在以一己之力对抗……我做不到呢。” 也许就是从那一日开始,我觉得自己被一种奇怪的东西纠缠住了。我年轻的主 人握着我在江湖中前进,我也习惯了血的味道。伤逝对我说的话逐渐的被我忘记, 很久以后,当我与一柄青色的剑相击之时,那柄剑说她已经换了十五位主人。她说 我们只是剑,如果总是会去喜欢自己的主人,那只是一种永恒的磨折。 那柄剑的名字是鸳舞,她的第十六任主人是一个少女。主人的剑技自然高妙许 多,但是那一次他不曾重手。 那是许久以后的事情,那个时候主人已经十七岁。我与主人在卫国都城中行进 的时候,主人还不到十六岁。十五岁多的阿隐开始喜欢穿黑衣,就如同那些尚黑的 卫国人一般。那个时候他已经遇到了莹,而不久我便随他见了那个在他短暂却辉煌 的生命中充当了参与者也是见证人的少年。他们在之后的十年中总是一同战斗。那 个时候主人十六岁,那个少年只有十四岁。 那天的具体情形我实是记不太清了。不知为何,主人与那个少年都认为对方是 来杀自己的,所以他们都是全力出击。最后两个人都受了伤,才发现一切根本就不 是他们想像的那样。那个少年名叫萧梦蝶,是一个有着一双茶色瞳子的人。他自称 卫国人,那双眼睛却出卖了他的祖籍。他与主人兄弟一般的交情有十年之久,但是 主人离开以后,他却几不曾来这坟前。 那一日主人毫不留情的出手,血色的光华却闪过我的身边。 主人受伤了,我感到他的手明显的抖了一下,我也尝到了那个少年的血。温热 的,在某些方面让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婴孩的血,都是可以让一柄剑安心的 气味。 “你为什么要杀我?”最后将我指向那少年咽喉时,主人冷声道。 “什么?不是你要杀我吗?”那个少年本是一幅听天由命的样子坐在地上的, 却立刻跳了起来,“你要杀就杀,少问些有的没的的好不好? 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主人一愣,然后笑了。他将我纳回去的时候我没有看见他受伤的地方,但是他 的手却不是那么稳定了。然后我听到主人大笑,那个少年没好气的声音,“你笑什 么笑?我三只血蝴蝶都出去了,居然没能解决你,你很厉害呐,喂,你叫什么名字?” 主人似乎愣了愣,“邵隐,”他低声道,“你呢?” “我叫小萧。”那个少年回答,“我只是自己一个人,你呢?” 我听见主人平静的声音,“一个人啊,我也是的。” 主人那样的平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不同于他从前那种刻意的平静与冷漠,而 是另外的、我说不上来的平静感觉。他的手放开了我的剑柄,“你是第三个有能力 正面伤我的人,小萧。”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最终决定同行,就在接下来的那个春天中主人创立了流星 门,那个时候他已经找到了许多与他志趣相似的年轻人,并且以自己的力量证明他 值得他们效忠。那时我在他的腰间,那个时候他抽出我,我看见漫天飞花。那时我 知道主人只是一个少年,虽然他是自信的微笑着的,他身上刻印着的那种浅浅的忧 伤却始终不曾褪去。 ------- 铁血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