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九江地处鄂赣皖三省交界,邻长江,周边地区景色秀丽,游人客商不断,码头 生意红火,街上人声鼎沸。十月初十,晴,无风,张三想去饭馆买些吃食,街拐角 有个小店,撩开门帘,向里一看,客人们都带着刀刀剑剑“这条街上酒楼林立,好 死不死进了狼窝,这里说不定有人认得我,可是就这么退出去更惹人疑。”张三尽 量避开威慑性的眼神,跟老板买了干粮酒肉,不等老板找钱,转身想走,结果栽进 一个人的怀里,抬头看去,这家伙比他高两头,膀大腰圆,上秤准有三百斤,张三 慌忙赔礼,旁边又来了几个人,把他挤在中间:“小子,撞了我们大哥就想走?拿 银子来!” 张三觉着这场面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在老家经常对别人使这招儿啊,人离乡贱, 只有乖乖递上钱袋。土匪们得了钱也就放他走人,出了店门,张三庆幸没把银票也 放在钱袋里。这座小城算是繁华了,路边摊的吆喝声掩盖不住身后轻盈的脚步,也 许是太粗心了,连他也听得出来那是个武人,自己空有内力却不能使用,唯一的招 数就是逃命,对于他来讲,随便哪个江湖人都可以搞死,张三挑着人多的地方钻来 钻去,大概这样可以保命,出乎意料的,在一个杂技班前围着的人海里,被人打昏。 在草地上被人用冷水泼醒,张三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也能动手,后悔没早点溜, “醒了就睁眼吧,”有点熟的女声,张三看看绑票的家伙,竟是缕真,“唉,又落 在你手里。”缕真解开他手上的绳,“人生何处不相逢,要不是你去那家小店,我 还得多费力气找你。”“找我干嘛?是要我肚子里的虫子吗?这么长时间它都没闹 腾,兴许是死了。” 缕真在他旁边坐下,把自己随身的包包解开,里层是三排两寸见方的小口袋, 各装着一个小瓶,缕真把编号为三的瓶子拿出来,讲解道:“蛊死了,宿主会死, 宿主死了,蛊也会死。”张三问:“前一次就想问了,这瓶子里面是什么?”“蛊 有雌雄,绝不独活,你肚里有一只,这瓶里的跟它是一对儿。”缕真晃晃瓶子,张 三下腹一阵绞痛,“不愧是我精炼了五个月的宝贝,真会找地方,”“你得意什么, 等我死了,它也完蛋!”张三气恼。 缕真道:“你别急,我这次来就是要把它带走,”令张三摆个五心向下的姿势, “喂,要是你敢耍我,我就一头撞死,让你白跑一趟!”缕真看他吃定自己的样子, “它死了我可以再炼一只,也就是费些时间罢了,你敢拿它要胁我,小心我叫你求 生不得求死不能!”张三以为她特地来找自己,可见这只蛊的重要,哪知道人家不 吃这一套。缕真从腰带上拿出些红红绿绿的药粉,用小指肚大的勺每种取一点,和 在一起倒进瓷瓶,张三顿觉通体舒泰,清楚的感觉到有条虫在小腹蠕动,然后又没 了动静,过了一个时辰,缕真柳眉一蹙,“失败了!”张三大吵大闹,缕真道: “它自己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这是新品种,第一次试验~~”“靠,你有没有搞 错,拿人做试验!” 缕真不再回嘴,张三独个儿叫喊一阵,也觉着没趣,“唉,我这人一脸短命相, 现在体内有两种内力,互相冲突,每天都要受它回吸,加上吃了两种毒药,那条虫 取不出来也不要紧,换个死法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缕真在他旁边坐下, “想不到你混得这么惨,老实跟你说,据书上记载,这种蛊只对不习武的人有效, 内力深的不会中蛊,没想到短短两三个月你的内力竟然增加这么多,所以才取不出 来。不过你可以放心,只要另一条蛊虫不死,你就没事,它也有点好处,无论什么 毒它都会吃掉,也就是说,中了这种蛊的人百毒不侵。” 张三来了精神,“真的?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相信别人,你可不能欺 骗纯真的我!”缕真费力的扯扯嘴角,“我没必要骗你,也没那个心情,这个瓷瓶 我会帮你保管,搁在你那你也不会养。”张三瞧她笑得别扭,“不用这么难受嘛, 一条小虫而已,大不了我以后帮你炼上十条八条的,不过,这个瓶子~~”“你放心 吧,我们那有专门保管这种瓷瓶的地方,它在那活个两三百年的不成问题。”缕真 要走,张三觉着她有点怪,虽然以前只相处了几天,多少也有些了解,在后面叫住 她,“你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事?既然你帮我养这条蛊,咱们也算是朋友了,跟我说 说,也许会有办法呢。” 缕真站定了,瞧瞧他,小嘴儿一扁,开始掉金豆,张三本来要用袖口去帮她擦 眼泪,想到常在上面抹鼻涕,可浑身摸遍也找不着手帕面纸。缕真看他手忙脚乱, 不再哭了:“谢谢,我会处理自己的事。”嘴里说着,却不挪步,张三心想女孩子 真是奇怪,明明要我帮她又不说出来,于是表达了一下要帮忙的决心,缕真也不坚 持,给他讲了事情的原委。“两个多月前有人传信给我,说是家里出了大事,我心 里着急,昼夜兼程,只用两天就到了家,族里一百多人都,都被杀了,而我爹在族 里是最有威信的,”擦擦眼泪,续道:“翻遍了尸体,独不见爹爹的,我本想花钱 找他,后来一伙强盗模样的人说这案是他们做的,我爹也在他们手里,要我跟着去, 我抓住机会给他们下了蛊,逼问之下才知道是有人要借苗人的手段来做事,但我爹 不肯,他们抓住他就是想控制我。再之后我和爹见了面,还好他只是被软禁起来, 并没受虐待。” 张三道:“这么说,他现在还被人关着?”缕真点点头,“那,你知不知道那 些是什么人?”“是一个叫吞日帮的帮派,我没听说过的,偶然间知到他们和什么 殿下有来往,我猜他们是朝廷的爪牙。”张三抓抓头,“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 找上当官的就麻烦了,你有没有试过救出你父亲?”“当然,很多次,还有一次有 个很本事的人说是会帮我,结果他要,要我用身体作代价,我就没答应。现在想起 来,我确是个很自私的人,竟然就这样放弃了救父亲的机会。”张三矫正其思想: “你没做错,你老爸要是知道你为救他而失身,恐怕比死强不了多少。”“但是那 样的话,最起码我尽了做女儿的本份啊。”张三眼露贼光,“其实现在也不晚,我 也能帮你救他,只要你跟我~~”缕真一掌掴来,“下流!”扭头不再理他。 张三觉着这下打得不疼不痒,倒把魂儿勾了一半,往她身上左看右看觅那下手 的地方,缕真小了声:“你的内力用不出来,如同不懂武功,又没有势力,你说是 要帮我,根本就是戏弄人。”又一次被女人瞧不起,张三的胸口拍得啪啪响:“你 的事儿,包在我身上!”缕真转过头用眼珠跟他说:“你行吗?”“别看不起我, 想当年我也是一方霸主。”“对了,你好像说过要去救你的两个朋友,顺利吗?” 张三受了兜头的一盆冷水,思前想后:她又不是我什么人,不但以前欺负过我, 更是个食人女,我自己大仇未报,哪来功夫管别人的闲事,深悔有嘴无头,狠敲自 己的脑袋。缕真看他痛苦如斯,猜想肯定是没成功,这个人的确重情重义。 可能是她的父亲被控制的关系,缕真在外面并不受人监视,她带着张三去集结 地点,是个大户人家,等了小半天,看到几个蛮有谱的人走出来,张三按她说的记 下他们的名字,年龄,体形,地位高低,在江湖上都有一号,“他们是来网罗人才 的,见到中意的就会软硬兼施,像我这样被逼入伙的还有几个,大多是抓住了他们 的亲人。”张三嘀咕:“搞这么大,不是要篡朝吧?”缕真愣了愣,道:“我要回 去了,爹爹会担心的,两天内就会离开此地,前往浙江,大概是去找一位隐士,你 要小心些,不能被人发现了,如果有机会,我每晚二更天来找你。” 张三想起赌鬼的遗产就在杭州,顺路,还有个小姑娘陪着,颇不寂寞,就这样, 每晚缕真都跑来找他,共同分析对手的行为特征,张三马马虎虎地应付着,丫头说 的是负责看押的家伙爱赌钱,他想的是月色醉人,就差一杯美酒,所以正式的营救 方案暂时没有。 时光倒流,八月二十,长安,政治中心,巨大的经济文化交流地,虽然已近晚 秋,依然喧闹繁华,高高的红墙里,却似另辟的新天地,壁垒森严,几十丈内难见 人影。一台四人小轿陪着上下的起伏吱呀着,一个太监在轿旁小跑,坐在里边儿的 催促:“我说王公公,能不能再快些?”就有尖锐的嗓子向轿夫吆喝:“快点儿, 再快点儿!”这些轿夫是专门用在皇宫里的,大臣们要私下里见皇上,就乘自家的 轿子先到皇城大门,再由他们接进去,腿脚不利索的就换掉,换下去的可以获得伺 候皇上的殊荣,也就是阉了做太监,是以宫里的轿子出了名的快。 转过几个门,前面是军机部,轿子停稳,里面的官员快步进屋,躬身施礼: “臣沙奎参见五王爷。”屋子里坐了七八个人,正中的六十来岁,锦衣峨冠,瘦长 的身形,正是当朝天子的五哥朱达昌,王爷叫他平身,沙奎看他两眼无神,“王爷, 虽说战事告急,有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就够了,还望王爷保重身体,早点歇息。”王 爷正正身子,“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圣上龙体欠安,关键时候我这个做王爷 的也要出一份力嘛,大事还是要由你们两个协理大臣来定,不用担心,我只是陪坐。” 沙奎听出他的不满,背心发凉,旁边的眯眯眼搭话:“沙大人,我们还是进入 正题吧,”他与沙奎同为协理大臣,比他矮了一头,瘦了两圈儿,名为张书林,沙 奎感激他解围,点头称是,几个人在一张地图上排演战局。 中秋佳节,合家团聚的那晚,北部边陲的兵士正在和突袭的蒙古骑兵舍命撕杀, 第二天半夜,跑死三匹马的传信兵将加急文书送到军机处,自此,明朝经历了开朝 以来最惨烈的战争。 -------- 逐浪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