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杀你的理由 一座残破的旧庙里。 张翔坐在燃起的火堆前,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木棍的一端挂着一只剥去皮的野兔。 他的脸上一层灰尘,衣服不但脏的不成样子,还破了几个大洞。 渐渐的,肉香飘满了整个破庙。 忽然,他的眉头一动。潜意识之中觉出,正有人飞速接近破庙。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了。接着,走进一中年叫化,浓眉大眼,精神干练,他的手中, 提着一根檀木短棍,棍身被磨得发着亮光,显然,这木棍常常使用。这木棍很短,比一 般的长剑略长半尺。 而他的左手中,居然捧着一只酒坛子。 一身衣服千疮百孔,头发蓬乱,竟有些灰白,与其脸上的红润比起来,竟有说不出 的异样。 叫化子上下打量张翔几眼,裂嘴一笑,举了举手中的酒坛子:“有酒有肉!小兄弟, 一起分享如何?” “好极了!”张翔笑道:“在下正愁无酒下肚,恐饿坏了酒虫子呢!” 叫花闻言一笑:“小兄弟真是爽快人!”说着,走近火堆坐下,拍开酒坛上的泥封。 仰脖喝了一大口,将酒坛递过。 张翔也不搭话,捧起酒坛喝了一大口:“浓而不烈,酒香悠长,好酒!纯正的五十 年竹叶青!” 中年叫花目光闪动:“看不出,小兄弟还是此道行家!难道,你不怕酒中有毒?” 张翔微微一笑:“我与老伯无怨无恨,该不会无缘无故下毒!”一顿又道:“我相 信好人多!” 叫花目光闪过一丝光芒:“好气魄!好胆量!” 张翔笑而不语,伸手撕下一大块兔肉递给他:“来!尝尝这有毒的兔肉!” 叫花笑了,接过张嘴咬了一大口:“味道不错!”然后,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喝 了起来,不一会儿,就下去了半坛。 中年叫花忽然道:“小兄弟是哪里人士?” “早忘记了!”张翔淡然一笑:“在下已没有了家,四处漂泊、游荡,像您一样以 乞讨为生!” 中年叫花盯了他几眼,又道:“讨饭有很多学问,你师承何人?” 张翔笑了:“在下孤苦伶仃,无师无门,再说,讨饭天生就会!” 中年叫花神秘地笑了:“有意思!” 张翔伸手撕下一根兔腿递给叫花,自己也撕下一根,淡淡道:“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不像您尚有弟子或者师傅!而我,则像浮萍一样,连何时死都不知道!”一顿道:“来! 喝足再说!” “嘿嘿!”中年叫花忽然干笑两声,冷冷道:“吃饱喝足了,咱们再痛痛快快打一 架!什么时候死就知道了!” “打架?”张翔奇道:“吃饱、喝足了我还要赶路!我们为什么打架?”中年叫花 冷冷一笑:“小兄弟,不用演戏了!既然你是他们派来的,就算承认又如何?反正我们 中间,总会有一个人死!” 张翔怔了怔,笑了道:“老伯说笑了!在下不是江湖人!而且,也不会武功!” “什么?”老叫花一愣。 张翔道:“在下赶路路过这里,因为肚子饿才捉了只兔子,在此烧来吃!”说着, 把手伸了过去。 老叫花迟疑了。要知江湖中,脉门是大穴之一,若被人抓住,等于把命给了人家! 而这年青人竟然伸过手来? 他竟如此相信自己? 中年叫花半信半疑,握住张翔的手腕。忽然放开,大笑道:“小兄弟,你果然不会 武功!”,一顿,惊异地问道:“那么,你为何要来此地?” 张翔苦笑一下:“怎么,难道我不能来这里吗?” 中年叫花坐回原处:“不是不能来!而是,你来的不是时候!” 张翔摇摇头:“这是为何?” 中年叫花叹口气:“不瞒你说,有人追杀于我!老夫已逃了数百里地,现在已无路 可走!所以,老夫给他们下了战书,约那些人在此地决一雌雄!起初,我认为你是他们 派来的人。不料,你竟然不会武功?” 张翔笑了:“在下欲去山西,正好路过此地而已!” “小兄弟!”中年叫花忽然道:“你既然是无意之中闯入此庙,而且也不会武功! 此地决不是久留之地!趁时间尚未到,你还是赶紧离开为妙!” 张翔心中一热,淡淡道:“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不过,请老伯放心!武林中人 应该不会杀没有武功的人!” 中年叫花摇摇头,忽然间闪电般出手,连点张翔几处大穴。然后,四下看看,见东 墙角有一堆稻草,俯身抱起张翔道:“对不住了,小兄弟!老夫不想让人受到牵连,委 曲一下,待姚某将你隐藏!”说着,走到草堆前,扒开稻草铺好,将他放下,又用草遮 盖起来。复回到原处,继续喝酒。 喝酒,是为了等待对手的到来。而且,对手已来到破庙门处。 门忽然开了,八名清一色打扮的汉子,手中拿着桌椅板凳、食盒、红毯诸物,一声 不响地鱼贯而入。 八名汉子迅速清理出一处地方,铺下红毯摆下桌案,取出食盒中的酒菜摆上。 打开盖碗,那菜竟然仍有热气散出! 顿时,香气溢满破庙。 八名汉子收拾完这一切,向两边一站。接着,门处大摇大摆走进一年轻公子。那公 子一身白衣胜雪,一尘不染,仿佛是有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张英俊非凡的脸上,透着 优雅、自如的笑意,隐约间有一种冷酷的杀机流露。 虽已是秋天,他的手中仍拿着一把摺扇,潇洒地轻轻摇动。 这年轻的公子坐在椅子上,斟酒、吃菜。对坐在破庙中间的叫花子,连看也不看。 仿佛,这破庙之中,只有他一人! 那年轻公子连喝几杯,手中举着那只瓷酒杯。他的手指纤长,有力,白嫩细腻。三 个手指轻轻转动酒杯,淡淡道:“百年菊花醉千家!阁下,尝尝此酒!”说着,缓缓斟 满酒杯。 忽然,中年叫花的手中却多了一只酒杯,杯中满满一杯菊花酒。 但年轻公子的手里,却没有了酒杯。而且,连那双价值连城的象牙筷子,居然也不 见了。 中年叫花笑了:“好功夫!扇公子果然名不虚传!眼下,江湖后辈之中,风头最猛, 礼数也最周全的,非阁下莫属!姚某谢了!”说着,一仰脖子干了杯中酒。“嗯--!”, 中年叫花回味一下:“果然好酒!”当他说完最后一个“酒”字时,手中的酒杯忽然不 见了。 而那只细花瓷杯,又在扇公子手中。 扇公子接住酒杯,淡淡道:“‘追风侠丐’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马上就变成一 具尸体。如果效命我‘苦心城’,本公子保证你可以做到高位!要钱有钱,要酒有酒, 要女人就有女人!” “追风侠丐”笑了:“我姚向东天生穷命,享不了那个福!令姚某想不到的是,名 震江湖的‘八公子’之一的扇公子,竟然只是一条狗!一条替‘苦心城’卖命的走狗!” 扇公子不怒不恼,仍温和儒雅地淡淡道:“本来,本城不想杀你!但是,你发现了 ‘苦心城’的秘密!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归顺我‘苦心城’,二是马上死!” “追风侠丐”姚向东嘿嘿一笑:“姚某生死是小,失节是大!老夫决不会背叛起帮, 你这卖命的走狗,不要再浪费唇舌了!” 扇公子笑了:“本公子不是替‘苦心城’卖命!而是,我本来就在苦心城长大,练 功!” 姚向东一愣。 扇公子仍是淡然道:“本公子的任务,就是拢络江湖人,铲除异已!” “哈......!”姚向东一阵大笑:“扇公子!你说出这个秘密,不怕传了出去?” 扇公子微微一笑,很优雅的站起身:“这秘密永远都传不出去!你若不归顺,只有 死路一条!” 姚向东冷冷一笑“凭你扇公子,还是这八个人?想杀我,还不是容易事!” 扇公子笑了,没有答话,只是轻轻拍了一下手掌。 掌声一落,庙门外忽然又走进三个人。 这三个人身材矮小,一身白袍,一脸的杀气。三个人的身高加起来,也不过八尺有 余。 三人身上,分别挂着刀、剑、斧! 竟然是三个侏儒! 但是,姚向东一见此三人,脸色突然大变,沉声道:“想不到‘三才煞星’毛氏兄 弟,也成了‘苦心城’的打手!” 扇公子轻摇描金摺扇,轻笑道:“怎么样?姚向东,记住!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 周年祭日!”说着,下巴轻挑,示意出手。 顿时,三个侏儒身形闪动,眨眼间,已将姚向东围在正中。 三个侏儒一言不发,组成天、地、人三才阵式,闷声不响,一阵急攻,刀、剑、斧 发出尖锐的啸声,闪起冷冷的光芒,齐齐罩向‘追风侠丐’姚向东。 姚向东怒喝一声,舞动手中檀木短棒,右挡左发,展开平生所学,四个人如走马灯 似的,飞速地缠绕在一起。 姚向东虽然冲不破威力无比的“三才煞星阵”,但此刻间,却没有什么危险。四条 人影越转越快,眨眼间,已过百余招。 兵器撞击声,某人的怒吼声响成一片。 急速飞绕的人影中,忽然响起姚向东的怒啸声。接着,“砰!砰!砰!”几声打击 肉体的声音,加杂着闷哼声,四条人影猛然静止。 只见,三个侏儒一脸汗水,每个人的嘴角均挂着血迹。 而“追风侠丐”姚向东,情况更为不妙。他的腿上插着一柄剑,后背上钉着斧头, 左肩上一把刀挂着,深达半寸,血如蚯蚓一般,急速流淌下来。 扇公子轻轻一笑:“怎么样?今天,你是死定了!” 姚向东面色惨白,闻言竟笑了:“大丈夫生有何欢,死又何惧?不过,姚某尚有一 事不明,死不瞑目!” 扇公子举起手,右手的小指甲,轻剔左手的指缝,嚓!嚓!。然后,头也不抬地道 :“有什么事尽管问!本公子让你死了,也做个明白鬼!” 正在此时,原地不动的三个侏儒,忽然齐喷鲜血,相继仆倒地上死了。 扇公子眉头一皱:“想不到丐帮姚长老的这手“龙门叠浪”竟有如此威力!”说罢, 轻轻挥手,那八名壮汉迅速收拾东西,连同“三才煞星”毛氏兄弟的尸体一同清理了出 去。 眨眼间,破庙内干干净净,竟如什么事没发生一般。 姚向东叹口气,心中佩服:“姚某无意之中,进入无名山谷的‘苦心城’。但不知 建那么一个秘密地方,目的何在?” “统治江湖!”扇公子淡淡地道。 姚向东冷冷一笑:“野心不小!想统治江湖得看实力!那么小的一个地方?有那个 能力吗?” “哈......!”扇公子忽然笑了:“告诉你也无访!目前,本城的势力已遍布武林, 有许许多多那样的地方!前段时间,一系列劫镖杀人案,就是本城所为!想必你知道我 们的实力如何了!” 姚向东暗暗一叹,心道:原来如此!但是,口中却道:“果然不容小瞧!不过,姚 某提醒你,六大门派及我丐帮是不会屈服的!还有江湖五堡及四大武林世家,也不会屈 服的!还有许多侠义道的英雄也不会轻易就范的!想统治武林?简直是痴心妄想!” “你错了!”扇公子微笑着又道:“你所说的门派,其实已有半数,归顺了本城! 余下的也不过了了。稍待时日,武林一定全统一,归我‘苦心城’率领!” “啪!啪!啪!”三记掌声忽然自破庙的角落传来,令姚向东、扇公子二人吃一惊, 齐扭头看去。 只见稻草堆上,懒散地坐着一年轻人,头上扎一根细绳,乌发散披,一双眼睛乌黑 发亮,闪烁如星。正对着二人淡淡地笑着。 “你......你没死?”扇公子惊问道。 那年轻人举了举手中的筷子,淡淡道:“我张小虎福大命大,永远都不会死!” 那筷子通体雪白,是象牙精心制作。豁然是扇公子用的那双! 姚向东诧异地道:“你......你怎么出来了!” 张翔笑了笑:“刚才,此人射了一筷。不幸的是,射偏了!在下只好爬出来了!” “不可能!”扇公子、姚向东二人竟同时叫了起来。 扇公子惊异的是:决不可能射偏! 而姚向东则奇怪的是:没有人解穴,如何能躲过筷?如何能动? 张翔一提,自草堆中抓起一把破刀,道:“幸亏是它挡住了!否则,必死无疑!” 然后,提着那把破刀,悠悠然走到两人中间。 也许是砍柴或者别的原因,那把刀刃口卷着,大大小小几十几个,如狼牙般交错。 也许是丢弃了多年,刀身上布满一层厚厚的铁锈,刀柄上的护手都已坏掉。 唯一完整的,是刀把儿!黑油油的闪着光泽,不知是何木做成! 这样的刀,无论谁见了都会摇头! 但现在,这把刀却架在了姚向东的脖子上。 张翔嘴角浮起一缕古怪的笑意,冷声道:“姓姚的!你做梦也想不到,在下也是 ‘苦心城’派来的吧?” “你......你......!”姚向东说不出话来。 半晌,姚向东叹口气:“姚某无话可说!只是,阁下若杀我,可不可以换把宝刀或 者宝剑之类的?若死在这样的刀下,姚某死不瞑目!” 张翔笑笑,仍是冷声道:“在下不会换的!你能有选择吗?”说完,扭头对扇公子 道:“扇公子,你说让他如何死法?” 扇公子一脸惊异,奇道:“阁下何人?本公子怎么从来不曾见过你?” 张翔笑道:“在下张小虎!你虽然没见过我,但在下却见过你!再说,城主的秘密 杀手,究竟有多少!你知道吗?” 扇公子困惑地摇摇头,喃喃道:“这个......?不清楚!”一顿,忽然问道:“是 不是城主不放心我?!” 张翔微翘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心中冷哼一声,口中道:“不是不放心!而是,已 经对你产生了怀疑!” “怀疑我?”扇公子脸色一变,额头渗出冷汗,喃喃道:“我对‘苦心城’忠心耿 耿,一片赤诚!怎么会怀疑我?我不信!” 张翔道:“你仔细想一想!既然派了你前来,为何又会派我?阁下是聪明人,应该 很清楚!” 扇公子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惧,叫道:“不会的!我们八人自小在‘苦心城’长 大,是城主一手培养的!我们是他老人家的心腹,说什么我也不相信,他老人家会怀疑 我!” 张翔目光闪动,佯装叹道:“唉!你做事太过招摇,容易暴露身份!所以,城主准 备在这次任务完成后,杀了你!”说着,身子忽然一动。 “杀了......我?”扇公子脸色忽然变了。惊恐万分地看到,自己的胸前竟插进一 把刀! 黑亮的刀柄,紧紧握在张翔的手里! 这一刀明明刚才还在姚向东脖子上,瞬间,竟插进了扇公子的胸堂。 是如何发出的?到底有多快? 却没人知道!也无法形容那么快的刀! 鲜红的血液,缓缓顺着破刀的卷口流下来,一滴!二滴......“没道理!没......!” 扇公子一句话尚未说完,就已经气绝。 张翔的手忽然又是一动,那柄刀竟忽然抽了出来。他冲惊奇万分的姚向东摆摆手, 指指破庙外,示意不要出声。 然后,慢慢放倒尸体,从扇公子怀里摸了摸,摸出几沓银票和一枚玉牌。 玉牌比手掌小了尽一半,正面刻着一个“令”字。背面刻着一双飞燕,形象逼真, 惟妙惟肖,精巧别致。 张翔将银票揣进自己怀中,拿着那枚玉牌打开破庙门,一亮玉牌。 门外那八名汉子一脸惊异,迟疑了一下齐躬身道:“令使有何吩咐?” 张翔喑中吁了口气:“你们可以回去了!就说:任务已经完成!” 八名汉子互视一眼,齐应了一声“是!”然后,如飞似的走了。 张翔见已走远,长出一口气,关上庙门。 忽然,他的身体如僵直了一般,停住了。 那是因为:脖子上架着一把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