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转战千里 排教成立于一百多年前,当时只是水手、纤夫、码头搬运工等苦力为了抵抗盘 剥自发成立的一个互助组织。后来这个组织渐渐变了质,那些以江为生的财主、船 家、码头老大和绿林人物也参加了进来,有专门的堂口和打手,排教就变成了把持 水路运输和生意的工具。苦力们也必须加入排教,否则不能做工,但是他们的生老 病死排再也不会过问。近二三十年来,排教不仅控制了大部分的水路生意,还渐渐 在沿江两岸发展酒楼、妓院、赌场,财势日渐雄厚,已经成为长江一带最大的江湖 组织,总舵设在武汉,又先后在长江沿岸设立了十八个分舵,川南分舵就是其中之 一,设在宜宾。 当然,由于排教三教九流无所不包,组成人员十分复杂,其组织就没有其他江 湖组织那么严密,教中的高手也并不多。尤其分舵之中,除了正副分舵主和总教习 还有两下子之外,其他的人也就只能唬一唬那些苦力。因此,当战七和战中原进入 川南分舵之时,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 川南分舵虽然主要管的是水路之事,离江边少说也有二三里地。那是一所占地 颇大的院子,远远看去就像一座达官贵人的官邸,很是气派。 这正副分舵主平时也正是以地方缙绅自居,在当地倒也财雄势大,赫赫有名, 连官府也让他三分。 那院子的围墙只得丈把高,除了三两个巡逻之人外,并没有任何戒备,比起唐 门来可差远了。而且那些人哪里是在巡逻,直似饮酒谈心一般,围坐在一个亭子里, 把一个酒壶传来传去,喝得甚是欢畅,又剥些花生之类送酒。 战七和战中原脚不点地,轻轻一跃,便自越过围墙,就落足在那座凉亭之上。 地上那些巡逻的分舵弟子顶多比地痞流氓强一点点,许能防备攀墙钻洞者流,对于 高手来说,无异虚设,战七和战中原早在墙外就从他们的脚步声中听出了武功底细, 哪能让他们听得一点风声? 这座院子虽然不小,布局却是简单之极。前面一块平地,可以练练拳送送客饮 酒赏月什么的。中间是三进四合院的二层楼房,虽已三更前后,好几个房间仍是灯 火通明吆五喝六人声喧哗。后面是一个精致却绝不小巧的花园,亭台廊榭假山池塘 鳞次栉比,颇有一些大富之家的气派。 这时候,后花园里除了那几个坐在一堆神侃闲聊的所谓巡逻人员外再无人迹, 后面一进的房间也没有一点灯火。战七随手从亭上捏下一块瓦片来,掷向身后的花 丛,发出轻轻的“扑”的一声。待那伙人回头去看时,早已和战中原一跃上了楼顶。 那几人只把花丛看得一眼,就不再理他,继续饮酒,讲些三晕一素的笑话,不时轰 笑一场。 伏在屋脊上一看,对面二楼上正在大摆宴席,四张大圆桌一字儿排开,三二十 人提壶举杯,勾肩搭背,喝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整个分舵里,除了这一伙人以外,就只伙房还是人声鼎沸,院子里偶尔几个丫 头小厮送酒送菜,此外再无别人,就连那些黑洞洞的房间在内。 战七和战中原相视苦笑,又都有些疑惑,像这样的家伙也能控制唐门?不过事 已至此,也不好就此回去,只得权且忍耐,看一看形势再说。 当下两人干脆大摇大摆坐在瓦面上,看那一伙人鼻歪嘴斜颠三倒四的丑态。只 索等他酒罢,寻机拿个把为首的,刑讯一番,逼一些供词。 就那瓦面上坐得半个时辰,那些人居然还是没有罢休的意思。那楼上人多,亦 且亮如白昼,总不成硬闯进去抢一个人出来。没奈何,只得再等等看。 却说坐在楼顶眼巴巴看人吃喝,那光景实是难过。看得一阵,肚子不饿,眼睛 也饿了。战中原气不过,悄悄溜下去顺手牵了一坛酒两只鸡上来,两人就在房顶畅 饮大嚼,心情才稍稍平衡了一些。 这一席酒,一直吃到四更以后,方才渐渐散去。原来当日正是七月初四,却是 排教成立一百二十周年,全教大庆,连丫头小厮伙夫老妈都吃得醉醺醺的,所以防 范才如此稀松。 叔侄二人等这一刻,等得好不辛苦。在房顶之时,早已千百次认定那几个为首 之人。这时时机已到,绝不停留,待得众人分散,立即一扑而下,不等他进屋,已 经与中原各挟一个便走,那些人各自回房,只顾找门在哪里,一些儿也不曾发觉。 倒是被中原挟住的一个,口中兀自喃喃地说:“不要你扶,我还能走。” 战七 与战中原来到河边,找了一个僻静地方将二人放下。那二人头昏眼花,手脚酥软, 好不容易才站稳了。一个说:“到了?我怎么找不到门在哪里?”那一个说:“你 喝醉了不是,跑到我房里来干什么?” 战七也不理他,只是冷冷喝道:“都站好了!你们谁是头?” 被中原抓回来那个是个四十来岁的彪形大汉,这时把头一抬,结结巴巴地说: “我” 战七转过身去,正要问他,那大汉又说:“我我有。”原来他先前还不曾说完。 战七又好气又好笑,喝道:“什么你有?” 那大汉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我有头。” 战中原不仅笑出声来,他还没见过如此有趣的人。笑得一声,又觉得不甚相宜, 只得强忍住了,也喝道:“我七叔是问你们谁是舵主,快说!” 被战七抓回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瘦得像只猴子。这时突地一抬手,差点 戳在大汉的鼻子上:“他!” 战七二人正待看时,不防那彪形大汉也一伸手,直接指在半老者的额头上: “他!” 两人一时哭笑不得。战七不耐烦,把那腹背抓住,用内力一逼,老者“哇”的 一声,一道酒箭从口中喷出来。待他吐过,又一把捉起来,将他头在江水中浸得一 浸,然后放在地上。 中原见了,也把那大汉如法施为一番。 如此这般一番,那两人倒是清醒了不少。瘦老者似乎这时才看清了眼前有两个 不认识的人,慌忙退后三步,然后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式,喝道:“你等是什么 人?” 那大汉也清醒了一些,见形势不对,也退后几步,与瘦老者并肩而立,跟着喝 道:“快说!” 战七二人见那情形,已知瘦老者是正舵主了。他们本是逼供而来,那里与他讲 什么礼节,不待话音落地,已经飘身而上,点了二人软麻穴。 那二人只见得人影一晃,脑子里连个念头都还没有,已自动弹不得,只剩头颈 尚可转动。他们何曾见过这等身手,只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战七并不多言,立即取出绝命七星镖,直伸到二人眼前,冷冷地问道:“这暗 器你们可认识?” 那大汉一脸诧异之色,正要开口。瘦老者已经抢着说:“不认识。” 战七不想听他废话,“哧”的一指,凌空解了老者穴道。 不等他动,又曲指连弹,点了他哑穴和手足穴道。老者顿时软倒于地。 战七回头对战中原说了几句,那二人也不闻声息,不知他说了什么。只见中原 点一点头,上前一步,手中标枪已经指在瘦老者大腿上。 战七转向彪形大汉,又问道:“你可识得?” 那大汉本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从来唯舵主马首是瞻。 刚才听得瘦老者说了,虽是不明其意,也知其中必有蹊跷,于是跟着说:“不 认识。” 战七也不理他,却对中原说:“动手。” 爷爷性命垂危,战中原心中安得不急?当下也不吭声,手中标枪一挺,已自插 入老者大腿之中,又轻轻一扳。那老者嘴里叫不得,手足动不得,一个身子却是扭 曲如蛇,口中也依依唔唔乱哼,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战七回过头来,轻轻喝道:“说!” 那大汉虽是脸上横肉不停地颤抖,也自抵死不认。当下转过头去,大声道: “不认得。你们就是杀了他,老子还是不认得。” 战七脸上杀机突现:“好,有骨气!”说着手中剑连鞘一举,就待拔出来。 那大汉见不是头,突地张嘴大叫起来:“来人哪,快他妈来人!” 战七手中剑连鞘一挥,“啪”地打地那大汉嘴上。大汉顿时住了口,一张脸肿 得老高,口中血如泉涌,“呸”地吐出几颗牙齿来。 不想那大汉却也硬朗,仍然恶狠狠地喊道:“老子是排教的人,你今日做出事 来,排教绝不与你干休。你等着吧,老子早晚要把你碎尸万段!” 说得虽是狠话,只是一张脸肿得像面盆一样,哪里说得清楚。 战七又狠捧了那厮一顿,无奈只是不改口,哼哼唧唧骂声不绝。 战七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把他暂且封了穴道,放在一边,又转身来问瘦老者。 那瘦老者已自痛得晕了过去。两人把凉水泼在他脸上,救得醒来,已是萎靡不 振,缩作一团。战七二人看了,都有些不忍。 无奈师父性命要紧,此时也不是心软的时候,战七只好硬起心肠,解开那老者 穴道,战中原又把标枪指在他咽喉处。 战七仍然装出一副心坚似铁杀气腾腾的样子,沉声问道:“你说是不说?” 那瘦老者已是痛得死去活来,又见二人气势,知道蒙混不过,只得道:“但求 饶了性命,便实说了吧。” 战七道:“你只要如实回答,我等绝不伤你性命。” 老者到了此时,无可推脱,也要顾性命,只得道:“这是绝命七星镖。镖是唐 门造的,毒却是送到别处去淬的,我们这里不过是一个中转站而已。” 战七又问他毒药何来,可有存货,毒性如何,解药如何,如此等等,那老者都 一一答了。 原来这老者也不知毒性,每次淬炼暗器的时候,都是上边派使者来取暗器,也 不知是拿到什么地方去淬炼的,甚至连使者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因为他们每次都 是三更出现,而且黑衣蒙面,一言不发。至于解药,他从来也不曾见过,连自己人 不小心划破了手脚,也只能送到总坛救治,多曾有运送不及死在路上的。至于毒性 如何,更是一概不知。 战七又问了一些教中的事情,或知道,或不知,问的是实,当时废了二人武功, 放他自去。 那彪形大汉本是舵中总教习,姓史名有德,因为使得一手好刀法,能够一刀断 石,切口整齐光滑,人称“史一刀”。这“史一刀”名为有德,其实最是无德,专 一欺凌弱小,逞勇斗狠,又兼包娼霸赌,好酒好色,真可谓五毒俱全,一无是处。 此人更有一宗不好处,每每欺人,总不一拳打死,只喜欢看人痛苦挣扎,哀呼惨号。 这一带码头街坊,没有一人不恨他,也没有一人不惧他,背后都称他“死千刀”, 乃千刀万剐不得好死之意。这“史一刀”自来以拳欺人,以刀为生,此时被废了武 功,失了根本,直比杀了他老子还怨恨,只把眼恶狠狠来盯战七和战中原,恨不得 一口水吞了他。只是又怕二人一刀杀了他,不敢言语,扶那瘦老者一瘸一拐地却了。 战七二人本以为到了排教一个分舵,总可以把那毒药的毒性摸清楚,至少也能 带一点解药回去,让万毒门和唐门研究,谁知竟是徒劳无功,一无所获,不由有些 气沮。按照那个分舵主的说法,只怕必须去排教总舵走一趟了。 可是从宜宾到武汉,千余里水程,其间又要经过三峡天险,就是顺流而下,昼 夜急赶,也得十余日方可到得,再从武汉快马赶回,来来去去怕不要一个月以上, 定要误了约定之期。又不知师父近日状况如何了,心中一时委决不下。 想起师父,战七仿佛又看见了师父那苍白的面容,禁不住潸然泪下。要说回去 吧,现在有了新的线索,顺藤摸瓜查下去,也许就能找到治疗之法,怎能半途而废? 说不定就是这一耽搁,延误了救治。要说直奔武汉吧,也许就赶不上见师父最后一 面了,自己于心何安?再说以师父现在的状态,即使找到治疗的方法,赶回去时是 否还来得及救治呢?斟酌再三,实难决定。可是回头一想,如果找不到治疗的方法, 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战七终于下定决心,他宁可师父不治而亡,也不能放弃唯一 的希望。于是叔侄二人托驿站寄了一封信回万毒门,立即买舟东下,直放武汉。 武汉三镇,自古繁华。因为这里是鱼米之乡,有“湖广熟,天下足”之称。然 而更为重要的是,这里是长江与汉水的交汇处,又是中原和荆襄九郡西南诸省的陆 路交通枢纽,地域接南北,水路贯东西,真个是九省通衢,无双宝地。 战七与战中原踏上这块无双宝地的时候,已是未初时分。 二人匆匆吃罢午饭,就向西城方向走去,那是排教总坛所在的地方。 两人按照川南分舵舵主的交待,很容易就找到了排教总坛所在的长乐街。两人 装作打这条街上经过的模样,缓缓地从东到西走了一遍,一边走一边指点两旁的店 铺,还不时问东问西,一副随意游玩的样子,事实上他们时时都在注意两旁的房屋。 可是从头走到尾,又走回来,就只见到一个地方写了个排字,那是“敬请排队”。 难道是那瘦老者随口胡说?细细一想又不像。那么多重要的话都说了,没有必要在 这些小地方胡诌吧。两人不得已,只好假装随意问一问的样子,说:“老板,听说 你们这儿有一个排教,甚是有名,怎么没看见哪?” 那是一个杂货店,老板把他们看了又看,惊讶地说:“两位是外地人吧,那么 大两个石狮子都没看见?” 战七和战中原这才搞清楚,原来刚才两次走过的高门大院就是排教的总坛。可 是又有点不放心,又问:“可是那门上分明是写着‘游府’啊?” 杂货店老板见他们又不买东西,只是一个劲地问些闲话,好不耐烦,“哧”地 冷笑了一声,大有讥笑两人太蠢的意思,说:“人家姓游,不叫游府,难道叫张府 王府啊!”说罢自顾整理货物去了。 两人也不计较,谢了店主,又一折折到游府门前来,装作看那门楼。 游府门口站了四个青衣小帽的小厮,一副宰相家奴的派头,把战七二人看了一 眼,又自顾说话去了。从大门看进去,却只能见到两三丈地,那里面就被一座假山 挡住了。 那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两人不好一直站在那里,假装看了一遍,转身走 过去了。 两人一时没地方着手,又且青天白日,闹市之中,也不当得闯进去,只得找了 一间客栈住下,再作商议。茶饮得三四盏,瓜子壳摆了一大堆,还是没个主意。只 因为这游府不似唐门,依山傍水,没甚人迹,也不像川南分舵,没甚高手。白天固 是进去不得,就是夜晚也不大方便,只怕一时声张起来,反被人当盗贼看了。 却喜小二是个有名的快嘴。战七与了他一两银子的赏钱,便自口若悬河问一答 十什么都讲出来了。原来那排教的教主叫做游世雄,并不亲自做江湖上的买卖,只 是在武汉三镇开了数十家酒楼、客栈、赌场、妓院、铁器铺、绸缎庄、杂货店如此 等等。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坐地分赃的江洋大盗,官府也颇知道一些风声,无 奈从未拿着他一星半点的把柄,对他无可奈何。反倒是他仗着有的是金银使用,上 结官府,下济贫困,俨然一方大善人,也换得了相当不错的名声。又得有他坐镇在 这里,周围十街八巷盗贼绝迹,连小流氓都没有一个,所以上上下下都说他好,也 不管他底细。不过此人虽然自称良善,却从不讳言身怀武功,逢年过节还常常在街 坊邻居面前表演几手,博得几声喝彩。此人且是好名,凡有那投帖造访比武论技的, 只要还有点名望,他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比武之前总把好酒好菜招待,比武之后 不论输赢,还往往送些路费盘缠,只是从来也没听说过有人能够胜得他一招半式。 战七和战中原听得这话,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第二日一早,叔侄二人收拾停当了,拿得一张大红拜帖,署名天山战七,来到 游府门前,着那门子投进去,只当是比武较技的。意思等他动手之际,便以解药为 注,赌得一赌,凭本事强取将来。 门子见二人衣着鲜明,气势不凡,不比一般江湖人物,当时不敢怠慢,立即把 拜帖投进去了。 等得约摸一盏热茶时光,那个门子出来了,却已是换了一副嘴脸,把拜帖掷还 战七,头望着天上,冷言冷语地说:“我家老爷说了,近日事务繁多,不克分身接 待,就请先到江湖上闯荡一时,再来赐教吧。” 听那口气,哪里是分不开身,分明是说战七二人还不够资格。 战七倒还罢了,战中原却是勃然大怒,就待向前教训教训这眼高于顶的奴才。 门市行凶,不是耍处。战七赶紧拦住,一把扯回寓所来。 叔侄二人一合计,明的不行,只得来暗的了。反正自己是外地人,在江湖上又 且面生,蒙上面孔,没有人认得出来。便是被发现了,也不打紧。战七被唐承业嘲 笑一番之后,本已决定不再干那黑衣蒙面的勾当,此时无奈,只得再做一回了。 是夜三更将尽,二人收拾整齐,直奔游府而来。 因为在闹市之中,游府的围墙只有一丈多高。战七和战中原悄悄扑上围墙,向 那府中望去。 这排教的总坛没有唐门那么气派,也没有那么大,但是绝不算小,就算王侯府 第想也不过如此吧。那府中楼台林立,山水有致,很多的房间都还亮着灯火,院子 里却不见一个人影,显得异常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过分。 排教弟子数万,便是那专一抡刀动剑的也不下千余人,这还不包括各路生意上 的人手。据小二说,只这总坛之中,也有一二百号人马,想来也颇有一些高手。虽 然不曾见得一个人影,暗中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一砖一瓦,有多少只耳朵在 听着风吹草动,有多少张网准备罗雀。久闯江湖的人都知道,表面越是平静的地方, 往往越是凶险。因此战七两人并不敢当它戒备松弛,何况他们已经从那平静之中感 觉到了隐隐的杀气。 看得一阵,又凝神静虑听了一番,战七已经发现了八处暗桩。悄悄与中原交待 了几句,两人便绕过侧面,向后宅摸去,略一侦察,这一面的防范却更是严密。两 人一路绕过去,整整绕了一个大圈子,也没发现什么漏洞,不由有些泄气。 恰在此时,二人突然看见前院侧楼里走出几道人影,无声无息地走到几个暗桩 之处,原来他们要换班了。两人大喜,趁那混乱之机,游鱼般滑进院子里去了。 两人一动不动地伏在花台下,等那下班的都走净了,才猫着身子,缓缓向前挪 动。 用了盏茶时间,两人已经挪到一栋侧楼的台阶下了。过去一丈多远,就是一扇 窗子。那窗子大开着,离地不过三尺,里面黑洞洞的,应该很容易翻进去,战七也 完全有信心不弄出半点声响。只要进了屋子就好办多了。 可是那窗户外面有一座小小的假山,假山处有一个暗桩,战七虽然不曾见到人 影,却听到了他那细细的呼吸声。要想窜进那窗子而不惊动暗桩几乎是不可能的。 战七轻轻拾起一段枯枝,曲指一弹,悄悄射到假山外面的花丛中。花丛一动, 发出了微微一丝声响,那呼吸声也突然一顿。战七知道他转头了,赶紧和身一滚, 就到了窗户之下,中原紧紧跟在后面。 战七早已听得房中空无一人,当时毫不停留,一长身就向房中钻进去。不防那 屋中虽没有人,窗子上却牵扯了细丝,挂了铃铛。战七刚一动作,立时铃声大作, 院子里顿时冒出七八声“有贼”,声音极大,在静夜之中分外惊心动魄。 战七知道事已不可违,轻轻喝了一声“走”,与中原一鹤冲天跃出游府,就在 那一片灯火和喊打声中,穿房越脊狼狈逃去。 回到客栈,二人都出了一身冷汗。他们强煞也只有两个人,如何与一二百人交 手?那其中只要有三二十个如长江之战那等身手的,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如是被 人拿住,送到官府,一张老脸且不说他,当个盗贼办已经是轻的了。 明暗两路都不通,两人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做了一对沉默寡言人。 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这话的是不假,至少此时此地是如此。 第二日一早,正在战七二人愁眉不展无计可施的时候,那小二兴冲冲地跑进来, 一边倒洗脸水一边说:“二位还不知道吧?再过两天就是游老爷子的五十大寿了。 如今已经放出话来,到时那游府要排五日流水席,招待乡亲父老。往年只排一天, 今年居然要排五天,乖乖了不得!那几天这附近几条街的名厨全都要请去,那菜肴 啊,想想就叫人流口水。”说得是口沫横飞垂涎三尺,铁定战七二人一定会如他一 样去撞上几天白食。 战七心中一动,却是不露声色,一边洗脸,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好自好, 只是我们与他非亲非故,如何去得?” 小二道:“怎么去不得?你不见这儿日轮班儿地送礼,又有几人与他有亲有故 了?不过是大伙儿凑个趣罢了。” 战七又道:“是啊,我们又没有钱送他,只怕不肯接待。” 小二笑道:“客官,你老这就外行了,也是你外乡人不知道。这游老爷子家里 的金银财宝,都快堆到屋梁了,那还稀罕这几件礼物?他也是图个开心,让我们大 伙儿也跟着乐呵乐呵。” 战七装作喜出望外的样子,谢了又谢,还取得几钱银子送他,要他不疑。当下 又说得几句闲话,小二欢欢喜喜地去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叔侄二人绝处逢生,有了这一个绝好的机 遇,如何不喜。接连两日,都是寻幽探胜,尽情游玩,只等流水宴开,好混进游府 去干事。 -------- 铁血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