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挟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桥西 路飞从铁匠铺将剑拿了出来。临出门时王铁匠却将他叫住说道:我这一辈子只 做过三把这样的剑。剑身长三尺七寸,重七斤半,可在不失灵动的情况下抢先刺中 对方。剑刃宽二寸三分,先莫说刃快剑锋,只那通身寒气,沁人骨髓,令人先存三 分惧意。 路飞将剑拿在手中,拔出鞘来,一股寒气一下子扑面而来,将路飞惊出一身冷 汗。怔了一怔,路飞才赞道:好剑,可能斩断冰蚕丝么?王铁匠的脸色一下子紧张 起来:你要斩冰蚕丝干什么!路飞轻笑一声,提剑出门而云。 每一次出去做“生意”,他都会如同一个整装待发的士兵一般兴奋又不安,尤 其是这一次,正像是鬼见愁说的那样。成了,名利双收,他将远离这个村庄,远离 花如月和鬼见愁。但是要是成不了呢? 路飞将剑背在身上走出村口,不知怎的,他竟然对这个村庄顿生不舍之感。无 论成与败,他都不会再回来了,他勉强压抑回头的欲望,梗着脖子向前走着,不久, 便溶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对于燕山十八杰的落脚之处,主家已经了明确的地点——北平城的钟楼之上。 今天七月十五,鬼节!据说这个日子,鬼门关大开阴间的小鬼会到阳间来寻欢作乐。 他想,这个日子选得可真是好,七月十五日,子时。 当钟楼的洪鸣声响起,路飞已经能够望见那高大的楼顶了。现在是戌时,距动 手的时间还相差两个时辰。 月光如洗,将整个钟楼罩上一层白纱。白纱之下,那巨大的阴影如同一个狰狞 的猛兽张牙舞爪扑向路飞。以路飞现在的杀手身份,他可以将自己湮没于那层阴影 中,然后伺机而动。但是他没有,天生的孤傲使他首先放弃了这个想法。本来他想 从正门进入的,但是门被反锁,这也表明,燕山十八杰已经在这里边呢。 路飞展开轻功,提气纵上楼台,足一点楼檐,折身从窗户钻入楼中。正倚在那 巨大滴漏旁边饮酒的十八杰见陡然进来的人,一对对如刀子一般的目光纷纷射向路 飞。但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同路飞一样,他们骨子里也有一种高傲,而他们的孤傲 是建立在高超技艺之上的。他们不相信,在燕山十八杰的地盘上,有谁敢明目张胆 地找他们的麻烦。 仿佛看出了对方的敌意,路飞笑了笑,缓缓地说道:各位,可不可以请我喝一 杯酒。 说着坐到旁边,将一块半生不熟的牛肉放在嘴里咀嚼。见此情景,十八杰的目 光稍稍缓了缓,并有一个人将酒碗放到他的面前。路飞也不客气,端起酒来一饮而 尽。十八杰中的老大凤天成终于忍不住了,他看了看路飞,说道:朋友夤夜来此, 只为不会只为讨一碗酒喝吧。 路飞眼皮低垂,目光落在牛肉之上,缓缓地说道:当然不是,不瞒众位,我是 来杀你们的。 嘿!这句话一出,十八杰终于存不住火了,有几个已经“腾”一下跳起来去取 兵刃。路飞依旧冷冷地说道:不用这么着急,时候还早呢。在动手之前请我吃一杯 酒,众位不会舍不得吧。 凤天成紧紧盯着他说道:你就不怕我们下毒么? 话间音未落,就听见路飞哈哈大笑道:暗算可是刺客杀手们的手段。燕山十八 杰名扬天下,在江湖也是响铛铛的大侠,断不屑于用此伎俩。在下与众位虽不相熟, 但众位的名头,我还是信得过的。 说完,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牛肉。 凤天成叫一声好,说道:那我们就陪这朋友喝一杯,今朝有酒今朝醉,其他的 话,动手时再说不迟! 路飞笑着点了点头,那笑如刀子刻在脸上,冷若刃上寒霜。 凤天成喝了一口酒,看了路飞一眼道:朋友,像你这种豪迈性子,当杀手真是 委屈你了。 路飞听了这话,苦笑一声道:若不做杀手,我能做什么?做大侠么? 说到这儿,路飞笑得更加苦了。他将目光飘向窗外,那是离此地不远的鼓楼。 路飞道:大侠不是我这种人当的,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唉!江湖之路本无路啊, 如今在下总算是明白,古人为何要取江湖这个名字,难走啊! 听了这话,燕山十八杰各各唏嘘不已。凤天成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竟能说出这 样的话来,怔了怔大叫一声道:好!好个江湖之路本无路,为这句话,我先干为敬! 路飞笑了笑,端起酒壶来将众人的酒添满,又给自己添了一碗,才说道:江湖 之路路不同。众位当世大侠,其中的窘困,不懂也情有可缘。 凤天成笑了笑道:既然江湖之路不同,那朋友走的是哪条路呢? 路飞道:都不是,我走的是一条死路! 说到这儿,路飞一脸的迷惘。在春秋、战国时代,刺客和杀手们肩负着拯救社 会的伟大使命,那些为国为民,手提青龙的勇士,受到万世之敬仰。像荆轲,像聂 政、像高渐离。而如今呢?刺客在人们心里只是勉强挂于江湖末流的渣滓而已。探 丸借客已成为永不复返的历史,长安巷中那些少年只会在史书中被人们称道了。 路飞沉吟半晌,又说道:你们全是当世豪侠,闯荡天下见多识广。听说凤老大 在西域之时,得到了一块天石玄铁,此事可是真的? 凤天成怔了下,笑了笑道:你我也算是拚命知己,我若要隐瞒,就显得小气。 不错,便是得了此物。说着,从怀中摸了一块黑亮的石头一样的东西来,放在地上。 他说道:此物乃是从九天而来,可遇不可求,据说它坚硬无比,熔于刀剑之中,可 使刀剑削铁如泥。我一直视其如珍宝,至今未舍得动它。朋友,你问这个干什么? 路飞道:可能斩断冰蚕丝么? 凤天成点了点头,说道:天下万物在它一击之下莫不如摧枯拉朽,区区冰蚕丝 算什么! 他看见路飞目光有闪过一丝兴奋,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说:今日我将此物便放 在这儿,待会儿动手若我死了,此物送予朋友便是。若朋友死了,那也就用不着了。 路飞喝了一口酒,突然间抬头望着凤天成,眸子里迸发出来的杀气足以令人窒 息。路飞缓缓地说道:我不会死。 凤天成众人一怔,突觉得肚腹疼痛难当,大吃一惊,才知道路飞帮他们倒酒之 时做了手脚。凤天成大怒,手指路飞道:你……无耻! 他想冲过来拼命,但一个跟头摔在地上再也起不来,只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目光之中欲喷出火来。路飞面带微笑,望着一个个倒在地上的燕山十八杰,缓缓地 说道:古时有个叫羿之人善射。一个叫逢蒙之人向他学习射术,艺成之后,却将羿 杀了。人们都说逢蒙背恩,但是荆轲却说:是羿亦有过焉。你如今不能识人,才中 了我的暗算,岂愿得了他人。和后羿犯得是同样的错误!说着,大踏步走上前来将 天石揣在怀中,看也不看十八杰一眼,从窗口飞身而去。 燕山十八杰中了七步散,大罗神仙也难救。这一点,路飞心中明白得很!此时, 远远听到钟声响起来——子时到了。 路飞还能够回来,是借客村中的人谁也没有想到的。按照常理而言,这一战无 论胜败,路飞是不应该再回来的,只有鬼见愁对此种说法不以为然。他眼望着花如 月,嘴角含着笑道:他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他放不下一个人!听了这话,花如月拿 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目光投向鬼见愁。只见此时鬼见愁将目光飘向窗外——不知 何时,当空的皓月掩没于乌云之后,窗外一片黑暗。 当一阵“笃笃”的脚步声响起来,鬼见愁和花如月就是这么各怀心思地坐着, 谁出不说一句话。路飞走了进来,依旧带着以往的孤傲,一声不响坐在两人中间。 鬼见愁转过头来,跳动着的灯光在他脸上那条触目惊心的伤疤上一闪而过,分外可 怖。 路飞抬头看了鬼见愁一眼,冷笑道:没有想到我还能回来是不是? 鬼见愁为他倒了一杯茶,说道:不是,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容易办到。 路飞看着放在案上的茶杯,说道:很失望? 他长长叹了口气又说:我总会回来的,因为你还没有给我银子。 鬼见愁一笑道:好,一万两是你的了。明日自会叫人送到你的房里。 路飞没有说什么。主家答应给十万,而鬼见愁只给他一万,余下的九万,定是 当联络费用被鬼见愁中饱私囊了。路飞将目光放在窗台上,那里正放着那颗血滴子, 烛光跳动,系于血滴子顶端的细亮白丝不断的闪动,仿佛在讥笑路飞,又仿佛在讥 笑鬼见愁。路飞站起身来,挪步下楼而去。一出门,刚好和于谅撞了个满怀。只见 于谅一身夜行衣打扮,身后还背有一个长长的纸筒。路飞怔了怔,也不多问,自顾 自的下楼去了。 于谅望了望路飞的背影,走入门来,向鬼见愁道:路飞回来了? 鬼见愁点了点头,于谅又说道:那小子倒真是命大。 鬼见愁看了一声花如月,却见她一双如水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于谅,鬼见愁笑了 一声道:东西拿来了? 于谅听了这话,说了句:成了。回身将门关紧,又看了看花如月,听鬼见愁道 :无妨。他才从背上将纸筒子取了下来,拔去筒冒,从中取出一幅画来,展开在桌 子上。那画显然年代甚久,画面已泛黄,但是却装裱一新。于谅说道:李大人说, 这是唐朝的珍品,实为无价之宝,只须老大照看一晚便好,请老大妥善照管。还叮 嘱此画在手,千万不可示人,否则后患无穷啊。 鬼见愁笑道:此画在我手里,我自有分寸,还用他啰嗦么?真是笑话! 只听于谅又道:李大人还说,明日有一个宴席,请老大赏脸过去吃几杯酒。一 起拿了这画去,他会将银子一起准备好。 听了这话,鬼见愁哈哈大笑道:吕太后的宴席,可不是好吃的,不去也罢!你 代我将银子取来就是了。 于谅顿了一顿,看样子他竟有将这画私吞之意,忍不住说道:如若不去,似乎 要叫那些人小瞧了。老大好歹也要圆了这场,派个其他人去也好。 鬼见愁看了于谅一眼,半晌才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那要谁去呢? 路飞从醉仙楼下来,径直去找桑老。桑老是借客村的老杀手,年轻时干过几桩 大买卖,后来被朝廷追捕,便躲入借客村不敢再出江湖。路飞一直以为,一个杀手 能活到桑老这个年纪简直就是个奇迹,其实这也委实拖了借客村之福。桑老的功夫 很好,这么些年从未放下过,借客村中的杀手有八成是他老人家教出来的,路飞也 不例外。所以,虽然路飞一身孤傲,但是对桑老,却总是毕恭毕敬,而且还自觉行 弟子之礼。 当他打开那扇柴门,一眼便见到桑老坐在几案前擦拭他的那把黑黝黝的长剑。 对于桑老来说,剑便是他的生命,他还不止一次告诉路飞,杀手与剑的内在关系。 路飞知道,在桑老眼时,剑是通灵的,所以他对于那把几十年来都未用过的长剑一 直视如珍宝。 见路飞走进来,桑老笑了笑。路飞常到他这里来看他,所以对于路飞的到来, 老人家倒是没有感到意外。他向路飞笑了笑道:听说你杀了燕山十八杰?不错不错, 看来我的眼光还是没有看错人。 路飞走到他身前,先鞠了一躬,然后才坐下说道:全是老师的栽培,攻敌莫若 攻心,这是至理名言,学生一直将其奉若圭臬,不敢或忘。 桑老点点头,为路飞倒了杯茶,说道:我老了,不中用了。这一身本事,要是 带入棺材倒是可惜得紧,传给你们,也希望你们少走一点弯路。 路飞赶紧道:老师,学生有一事不明,希望老师指点。如今借客村中,武功第 一的人是谁? 桑老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目光望着路飞良久,方才说道:武功第一的是你。 路飞道:鬼见愁呢? 桑老喝了口茶,说道:你却打他不过。古人说,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 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无他,善假于物也。鬼见愁的厉害之处, 也就在于此。他这本事,一般人可学不会。 路飞道:不错,他借刀杀人之术倒是颇具火候。 路飞又和桑老聊了一会,才从房中退了出来。他的住所离此地不远,走不甚久 便到了门口。路飞有点害怕进入这间冷冷清清的房,仿佛一进门,那无穷无尽的莫 名孤独便会将自己的全身撕碎。他想还是回到醉仙楼喝上一杯酒好,至少喝醉了, 会令他早一点看到明天的日出,但是他又害怕看到花如月,看到鬼见愁肆无忌惮地 进出她的房门。路飞长长叹了口气,还是推开了房门,一下子惊呆在当场。却见房 间正中的桌子旁,此时正坐着一个人——花如月。 花如月显然已在这儿坐了甚久,见路飞进来,她将目光投向这个男人,目光中 透出一股热烈和乞盼。花如月,应该是一个能让人轻易想入非非的女人吧,路飞想, 但是她来干什么呢?只见她身穿一件粉红色罗裙,白皙的面庞更是娇艳如花,一双 如水的眸子温柔似月。她向路飞一笑,站起身来,说道:我在这时等你好久了。 路飞看了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去,冷冷地说道:等我干什么?鬼见愁呢?你 不怕他要了你吃饭的家伙么? 不知道怎么,一见到花如月,他立即就想到了鬼见愁,一股怒火也就开始在胸 口乱窜。路飞将剑挂在床头,回过头来,却见花如月眼睛里却渗出了泪光,一下子 怔在当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路飞是第一次见花如月哭,也许借客村的确是一个 令她心酸之地,她为此流泪也定不是第一次。想到这儿,路飞怜惜起来,走到她的 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花如月越发地哽咽起来,她缓缓将头埋在路飞胸口,不住 的抽泣,在路飞听来,那声音仿佛如一把把利刃,一下下狠狠扎着自己的心脏。 花如月将头埋得深深的,这个可令她心动的男人,一个令她一直可望不可及的 男人,现在就在自己的面前,他的手臂正在揽着自己。花如月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 安全感,这种安全感是真真切切的。她想起跟鬼见愁同床共枕的每一个夜晚,那样 的黑夜如同一个个恶梦,令她如今不堪回首。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慢慢被鬼见愁玩弄 成一个行尸走肉,而事实上,她已经和行尸走肉相去不远。每一次受到鬼见愁的抚 爱,她都无法感受到那种来自于指间的柔情,这也许是无意的,也许是有意的。她 放弃了抵抗,自然也要放弃感觉,否则她将会被内心暴发的耻辱将自己推向崩溃的 边缘。 而如今,在路飞面前,她彻彻底底放开的那种有意无意的防御,用心去感觉路 飞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声发自于灵魂深处的喘息。她也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路飞所 带给她的幽幽柔情。这使她确信,男人是需要肌肤之亲的滋润的,那种神话中的精 神爱慕是一种太高的境界,凡夫俗子是做不到的。她扬起头来,路飞的手指轻划过 她的面颊,并顺着脖颈向下划去。 这个时候,只听路飞说道:鬼见愁他有什么事要求助于我么? 花如月终于从梦中惊醒,她睁大了眼睛,眼前的男人不知何时竟已恢复为往日 的冷傲,此时一双阴森森的眼眸正盯着自己。花如月用力压抑适才被路飞挑动起来 的欲火,努力点了点头。 路飞笑了,那笑是如此的无奈,又是如此的无助。不一会儿,路飞觉得眼中涩 涩的,竟然笑出了泪来,他长长舒了口气,压了压心口的怒火,勉强平静地说:为 了达成他的目的,他不惜出卖你,你在他的心里,算是什么? 说着,一双狠厉的眼睛望着花如月,紧接着又叹了口气,喃喃地说道:当然, 无论他叫你做什么,你都会心甘情愿去为他做的。说吧,什么事求我? 路飞来到了桌旁,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 听了路飞的话,花如月千万委屈积压于胸口,如同一块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转,却还是没有落下来。她将头转向窗外,同样用冷冷地口气 说:明日请你代他同去城里赴宴。此事确是由他所托,其他的事,却不是…… 话未说完,花如月已快步走出门去。晚一些,她真怕自己再当着路飞的面哭出 来。她不想如同叫花子那样讨得路飞的同情。不错,她是鬼见愁的玩物,但是若非 如此,她一个女人家如何能在这里立足呢?积压多年的无奈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般 向她纷至沓来,然后化为辛酸的眼泪将眼前的景物变成朦胧一片。 也许是由于花如月临走前的举动使得路飞一时冲动,他竟然答应代鬼见愁赴宴, 这是他在以后的日子里都不敢想象的。不过他始终想不通,鬼见愁为什么会叫自己 代他去喝酒,看来这里面定有蹊跷,说不定那是一个可令人九死一生的龙潭虎穴, 然而花如月竟然叫自己代鬼见愁去送死。想到这一节,他的心里更痛,仿佛被锥子 狠狠地剜了一下。 七月十七。 明月楼中。 当路飞到来时,里面已经聚了不少人。一番寒暄是免不了的,但路飞可以看出 来自于刘大人目光中的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不悦和忧虑。大家分宾主落座,酒过三 巡之后,刘大人才道:鬼老大没有来,那可扫兴得紧。对了,路大伙临来时,鬼老 大可曾叫你带来一物么? 路飞看了看众人,他们其中,有僧有道,还有几个身高马大的外家高手,其中 一个手里的梢棒一刻也没有离过身,这样匕首投枪的痕迹,作为江湖老手的路飞是 不难看出的。当刘大人说出这句话时,路飞明显感到他们全都停住了所有动作,将 目光射向自己。他笑了一笑,说道:不知刘大人所指何物。 刘大人哈哈大笑道:这也不妨,待我派人去取便是了。想必鬼老大怕此物碍眼, 带在身上怕惹出什么事端。 他说着,向那几个大汉一施眼色,几个大汉立刻会意,站起身来走出门去。这 样一来,房中只剩下了一僧一道一个刘大人还有一个路飞。路飞冷冷地笑了一声道 :没有听说刘大人交托什么东西给鬼老大。 那道士大叫一声站起身道:操你奶奶的,跟老子装什么蒜,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鬼见愁的名头,老道是早有听闻的。 路飞的目光如一把利剑直刺入道士的眼睛里。只听刘大人微微笑道:刘某不才, 辗转得到一幅唐初的丹青,是无价之宝。但是不知是谁将风声却传了出去,接连几 日,都有人因为欲得此画而暗算于我,好在有这两位相助,都是有惊无险。而前几 日,却有一个送来一封信,信中称要在七月十六之夜,也就是昨日,定取得此画。 这个人是一个鼎鼎大名的妙手,外号摘星郎,想必此人的名字,路大侠也听说过。 此人作案有个规矩,他总是先将作案的时间、地点及欲得之物一一说明,却从未失 手过一次。 路飞点头道:听说过此人的名头,据说精于缩骨之术。此人倒是难对付得紧。 刘大人一拍桌子道:是啊是啊,就是他了。这二位也说此人是个棘手的人物, 为稳妥起见,建议将此画移至他处。刘某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行。刘某身在官场, 而江湖中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却也都是见钱眼开的小人,如此宝物,怎么好轻易 交托。所以我再三思量,便想到了鬼老大,开了一个大大的价钱请他帮忙,只将那 画在借客村中暂留一夜便可无事。 听了这话,路飞一凛,他根本没有想到鬼见愁叫自己代他来,其中竟有这样的 过节,心时有一种被骗后的恼怒。他冷冷笑了一声道:你倒也放心,将此物交给他 岂不是开门揖盗。 那道士冷冷地说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鬼见愁在一起没一个好人。 路飞面上笑容不减,目光却依旧冰冷,他望着道人说:敢问道长大名! 道士扭过头去不答,刘大人道:这位是金忠道长,江湖中名声颇响。那一位是 道衍大师,也是一位灸手可热的人物。 路飞扬了扬眉道:是么,倒没有听说过江湖中竟有这样的人。 道士大叫一声,走过来就想要动手。路飞不慌不忙道:在下适来说错话,敬道 长一杯谢罪。 说着竟真的将一杯酒送了过去。倒是使那个道士一怔,半晌才缓缓接过杯来, 就在这里,只觉面前寒光一闪,紧接着“喀”一声响,手中的酒杯竟分为两半,酒 水从缝隙中渗出来,流到他的手背上。他却恍若未觉,目光直直地望着路飞,脸上 的肌肉一下一下的抽动,仿佛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事。 路飞长剑已然归鞘,但在场的人谁也没有看到他何时出的剑,现在只看到他的 右手放在了剑柄上,手背上的青筋似蚯蚓一般蠕动着。路飞冷笑着说道:道长武艺 精湛,在下领教了。 这时,那个就道衍的和尚大笑一声道:路大侠好功夫。出家人不争强好胜,但 贫僧这里有一个小小把戏,耍出来让大侠见笑了。 说罢他稳坐于那里,双眼如烈焰一般盯着面前那一杯酒。路飞不知他在搞什么 把戏,只是冷冷地看着,路飞身旁的刘大人嘴角含笑,一杯又一杯的喝酒。不一会 儿,只见道衍面前的酒竟冒出热气来,再过一会儿,那酒如沸了一般向上翻滚起来。 道衍看了路飞一眼,笑道:见笑了。 路飞笑了笑,没有来得及说话,只听门外一阵响动,房门一开,骨碌碌滚入几 个人头来,竟是刚刚出去的那几个大汉的首级。这陡然而来的变故连路飞的脸色也 微微变了一变。刘大人更是面白如纸,站起身来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角,背靠 着墙壁大口喘着气。僧道二人分开左右,护在刘大人身侧,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门 口。 这时,门口响起了一声大笑:刘大人好生看人不起,在下再怎么不屑,也不至 于吞了这幅破画! 人影一晃,从门外风风火火地走进一个人来,正是鬼见愁。在他的手里,还有 一幅画,自是唐朝的珍品无疑!鬼见愁步入房来,一双如火般的目光狠狠盯着刘大 人道:刘大人,你若不相信我,早说便是,何故拿来一个假画耍弄于我? 听了这话,众人都是一怔,刘大人更是一惊不小,说道:什么?假的,哪里有 这等事! 鬼见愁冷声说道:若无此事,我倒是无中生有了? 他说着,将那幅画扔给刘大人,冷笑道:刘大人自己看,我鬼见愁虽不懂这字 画的鉴定之术,但这等把戏,却也瞒不住我的。刘大人如若不信,大可以找一个懂 行之人,一看便知。 刘大人看了看那画,未见端倪,忙向金忠道:劳烦你请装裱店的常先生过来。 金忠闻言点了点头,出门而去。刘大人道:此画真假,等常先生来一见便知, 常先生目力老到,在北平城里可是大大有名的。 鬼见愁道:画是真是假,与我无干。如今我来,一是要交待清楚,二是取我应 得的银子。 他说着,便向桌旁走去。那里正放着刘大人准备的几千两银子。就在此时,道 衍一下子窜上来将那银子按住,眼望着鬼见愁笑道:鬼老大不必如此性急,等常先 生来过再拿不迟。 鬼见愁狠狠向道衍瞪了一眼,回身坐在椅子上。不一会儿,金忠领着常先生进 来,常先生将那画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细细察看,良久才长长吐了口气道:不 知刘大人从何处得来此画? 刘大人眉头皱了皱,不答反而问道:此画到底是真是假? 常先生道:此画倒是不假,不过……却是揭品,值不了几个钱的。 众人听了他这话,都是一惊,只有鬼见愁笑道:我说得不假吧。 道衍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向常先生道:敢问先生,何为揭品? 常先生笑笑,说道:所谓揭品,是将一幅画从中揭两上下两层。这一张是下层, 不值钱的。不过此画揭得高妙,均称、细腻、无痕,当是难得一见的装裱高手所为。 路飞听了常先生的话,心里一震,想道:这一张薄纸真的能从中间一分为二? 他一脸不屑,以为那常先生危言耸听了。他将目光转向刘大人,却见他脸上的肌肉 抽动了几下,双眼一翻,竟仰面昏倒在地。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