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武侯祠 武侯祠。松柏蓊郁。 过了镌有“卧龙岗”三字的石碑,一转弯,就是武侯祠的正门。 正殿,塑一尊泥塑金装的诸葛武侯坐像。 这位古蜀名相,星目微振,羽扇轻摇,面色沉静祥和,给人以虽死犹生之感慨。 围绕正殿,建有躬耕田,小虹桥,草庐厅,抱膝处,半月溪,六角井,梁父岩, 卧龙洞,野云庵,三顾堂等著名十景。廊下,镌有诸葛武侯前后出师表的三十七方 石刻依序排列——这,便是抗金名将岳飞岳武穆的亲笔遗墨了。 当年岳飞路过南阳,正巧遇雨,夜宿武侯祠中。更深秉烛,观看两廊壁上诸葛 武侯所遗文辞诗赋,怀古念今。不由的心潮涌动泪下如雨,竟然彻夜不眠,坐以待 旦。 清晨,守祠道士奉过早茶,恭恭敬敬出纸索字。岳武穆挥涕走笔如龙蛇,立书 诸葛武侯前后出师二表。后来道士出资请了工匠镌于石上,遂成了后世文人武士游 武侯祠必谒之稀世珍宝。 向天歌手抚武穆石刻墨宝,忧慨之色溢于言表。 岳武穆当年在此手书出师二表之时,怒发冲冠,壮怀激烈,又何曾想到,自己 年仅三十九岁便会屈死“风波”?“壮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杜 少府的名词绝句,又岂止仅仅叹于岳武穆一人? 然而,武穆若是知道,自己毕生奋斗之目标,只不过是一个可笑的谎言时,又 该作何感想? 高尚在啃石碑,而卑鄙却在抚摸金银! 难道,这就是世道,这就是人生? 向天歌默立半晌,向守祠道士讨了香火,在石桌上焚起。他缓缓解囊取出古琴, 然后端然而坐如老僧入定。十指修长根根如玉,静静至于琴弦之上,星目中似有泪 光烁烁。 忽然之间,如玉十指倏然而动。不动则已,动则惊天撼岳!琴声乍起,一反平 日悠扬平和之势,壮烈铿锵似急雨骤至,飞瀑流泻。 殿门外石阶上,一僧一俗在对奕。 僧是花甲老僧,俗是蓝衫文士。 老僧盘膝端坐,文士斜倚壁角。两个人,面色凝重如山岳,不动,不言。 偌大一座武侯祠,仿佛都已被这铿锵琴声所激荡,所笼罩,所控制。 三条人影忽然幻现。 无声无息,不像是人,倒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地狱使者。 不只是像,应该说是。三个人,还真的是专替幽冥地府勾魂摄魄的大魔头。 三个人,两男一女,正是在方城道上跟向天歌有过一面之缘的二鬼一王。 阎罗索命。 无常追魂。 江湖上听到这名号,无不悚然而惊! 但他们最不该找上的,恐怕就是向天歌了。因为,向天歌的底细,他们已经有 所了解。论武功论心智,双方相差实在太远。 明知相差太远,还要再次找上门来,不只是不识好歹,简直就是不知死活了! 世上偏偏就有这种不知死活的人。 将落未落的斜阳,将三条人影长长拉进大殿,拉到向天歌的琴桌边。 向天歌理都不理。目注琴弦,十指连动,仿佛早已将全部的心神,都专注于这 铿锵的琴音之中。 索命阎罗故伎重演,右手一抬,一道蓝色电芒从袖口一闪而出。见血封喉的要 命毒钉,无声无息疾袭向天歌脑后风池要穴。 向天歌的头好像忽然晃了一晃,又好像根本就动也没动。 蓝色电芒射到脑后,竟然无声无息一闪而逝。 琴声依旧。 只不过在铿锵的琴声中,又忽然多了一股夺人心魄的杀气! 忽然,一个声音冷冷道: “江南才子向天歌,风流倜傥琴剑双绝,但好像定力耐性却是极为有限。虽然 有时候也会对人宽容,但若是碰到早就该死的妖魔鬼怪,那是决不会容忍对他的第 二次偷袭暗算!” 索命阎罗悚然一惊,张目四望:没有人! 门外石阶上,一僧一俗仍在对奕,不言不动,似已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铿锵琴声嘎然而止,向天歌缓缓离坐起身。 “是你!”索命阎罗脸色微变。 向天歌轻轻叹气:“连对象身份都没搞明白,姑娘就如此痛下杀手,不觉得有 点太过心狠手辣了吗?” “你就是向天歌?” “呵呵!向天歌又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冒充他很好玩的吗?在下早就 说过,山重水复,有缘再见。今日果然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得很哪!” “哼哼,恶缘未尽!向天歌,本姑娘找的就是你!” “找我?不明白。”向天歌轻轻摇头,“方城道上,姑娘三人公然截杀两位决 心脱身事外的武林同道,在下偶尔路过,看不过眼,管了一下闲事,又没有伤你们 的人,姑娘竟然还要苦苦相逼,太过分了吧?” “住口!本姑娘先公后私。你大胆捉弄本姑娘的帐,日后有的是时间了结。现 在,本姑娘奉命查案!” “四大庄院血案?” “不错。” “呵呵,先是搜捕刺客,后又追查重案,原来姑娘是吃公门饭的呀?这倒失敬 了!” “哼!本姑娘是花子乞丐么?衙门那几两碎银,本姑娘也会看在眼里?” “这就怪了!既然姑娘不是公门中人,那又是奉谁之命呀?”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现在,你必须照实回答我的问题,不许有半句虚假隐瞒!” “明白了。姑娘的事,不许我多问。而我的事,却必须对你实话实说,不许有 半句隐瞒遗漏,对不对?” “不错。” 向天歌忽然一笑:“好,你问。” “两天前,被鬼手龙和花妖用迷药迷倒的人,是不是你?” “大意失荆州啊……” “你答应同他们合作,谋夺百万灾银?” “这我就不懂了,姑娘。这件事,好像跟四大庄院血案的凶手没什么关系的吧?” “少罗嗦!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哦哦,但是在下也是迫不得已呀!我中了毒,又被封了全身穴道。如果不答 应他们,只怕连小命都保不住啊!” “嘿嘿,原来你也怕死呀?” “怕死?真正不怕死的人,这世上恐怕找不出几个吧?”向天歌一本正经道, “所谓不怕死,那是明知非死不可,怕也没用罢了。” “你很聪明。聪明人总是会活得长久些。”索命阎罗嘿嘿一笑,“现在,你告 诉我雷伏虎的下落,我就饶你不死。” “雷伏虎?”向天歌的目中,忽然有亮光一闪,“巧了。这个在下还真的知道。” “哦?” “雷伏虎雷庄主的灵棚,我正好去过。不光是雷庄主,还有雷夫人,雷公子, 都在。” 索命阎罗目中绿光一闪:“你!你在耍我!” “没有呀!”向天歌一脸茫然之色,“我说的没有半句假话。” “你少给我装傻!雷伏虎的下落,本姑娘唯你是问!” 向天歌微微皱眉:“姑娘,你还讲点理么?” “哼哼!本姑娘出道江湖多少年,从来不知道理是怎么个讲法!现在,你有两 条路可走。” “我……” “第一条,照实回答本姑娘提出的所有问题。这是你唯一的活路。另一条嘛… …” 向天歌接口道:“另一条,当然就是要我的命了?” “不错。” “错了。”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