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却说那日杨擎天客栈失踪后的第三个月,五岳并派,大家一致推举华山派掌门 云中月为五岳盟主,统领五派,主持各派事宜。五岳并派的想法其实早已有之,只 是各派掌门均是各怀私心,因此商量了多年依旧没有结果。这次云中月能当上五岳 掌门人,说到底还得多谢杨擎天,没有他,五岳各派掌门人再争斗十年也是不会有 结果的。 华阴县。华山。 云中月拎着一篮子东西——上面用布盖着——悠闲的往山上走去。一面观赏着 山上的奇石密林清泉惊鸟,不知不觉间便走过了许多路程。 “师傅。” 偶尔会遇到一两个徒弟在山上摘野果拾柴,这时云中月脸上会闪电般的划过一 丝不悦——当然这是不能让他们看见的。云中月笑着点点头,继续走他的路。 刚刚打过招呼的两个徒弟在云中月身后议论道:“师傅最近怎么如此好雅兴, 天天往山上去喂猴子。” “我怎么知道,师傅又不让问。” 云中月何等耳力,怎会听不到他二人唧唧咋咋地议论?云中月干咳了一声,那 两人便知趣的吐吐舌头住了口,风也似的往山下赶去。云中月笑笑,负着手继续走 他的路。 云中月机警地望望四周,施展轻功风驰电掣般向思过崖掠去。到了崖底一处僻 静的乱石处,云中月停下身形,分开一堆乱石,便见一个只容一人匍匐才能进去的 洞口赫然呈现眼前。云中月扭身闪入洞中。 进到里面就豁然开朗了。云中月在里面舒展罢身子,环顾了四周。长明灯还亮 着;有一石桌,布满灰尘;一个铁笼,内中一个头发散乱且花白的囚徒,还带着手 铐脚链。 云中月走近被囚之人,蹲下身放下篮子,从蓝里拿出一饭一菜一酒,然后塞进 牢笼,说:“吃吧。” 里面的人冷笑了一声:“多谢五岳掌门人华山掌门人云中月大侠。” 云中月冷哼一声道:“吃吧,吃完了我们就该交易了。” “什么,你救活我杨儿了?” “当然,华山派独门神功”醍醐凝脉“,除了我华山掌门外,也只有少林那老 秃驴用易筋经才能救得了他,可是你想啊,那群秃驴会将易筋经外传吗?只有自己 练易筋经才能冲开被凝塞的经脉。” “杨……杨儿在哪里,我要见见他,我要马上见他。”那人激动地用颤抖的双 手抓住铁栏杆,把脸贴在冰冷的铁栏上。 “急什么!我们还有交易没谈妥呢!杨擎天,你难道忘了我们当初的承诺么? 你要是反悔的话,我只要呼一口气,就能让你那乖徒弟立马命丧黄泉。” 杨擎天倒退了两步,后又上前抓住栏杆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治好了杨 儿,并放了他,我就将落日之剑的藏身处告诉你。” “当然,这是我们当初的承诺——我就是放了他,他也未必能替你报得了仇。 嘿嘿。”云中月说毕,一脚将篮子踢向空中,然后右掌一挥,一股火焰从手掌中射 出,立时将那篮子烧得灰飞烟灭。 杨擎天惊道:“赤焰神掌!” 云中月“嘿嘿”笑道:“不错,赤焰神掌。算你还有见识。” “你怎么会‘赤焰神掌’?!” “学的啊,哈哈。想不到吧,笑傲江湖数十年的赤焰神君一向孤芳自赏目中无 人,也会在老来发白时,将毕生武功传将于我。” 杨擎天甩着散乱的花白头发,吼道:“不可能,你一定使用了什么卑鄙手段!” “嘿嘿,你以为我学不到‘雪花神剑’就成不了大事么!?呵呵。不错,我使 用了卑鄙手段又怎样,总不能让他的毕生武学从此失传吧?要怪也只能怪那老东西 太迂腐,硬是不肯外传于人。” “那你也是要用同样的手段来杀了我的了?” “哈哈,我现在哪还稀罕你那什么‘纯阳指’、‘ 魔影骷灵’,等我得到落 日之剑,打开了宝库,什么狗屁的珍珠宝贝武林秘籍数之不尽,还稀罕你的‘纯阳 指’和‘魔影骷灵’以及‘雪花神剑’还有少林藏经阁的劳什子么?” “我奉劝你一句,寻宝之路风险重重,绝非任何人可以独力应付得了的,否则 我也不会坐在雪中茅屋里喝西北风了。而且,是否真有此宝藏一说,还有待考证。” “哈哈,你杨擎天当年作恶多端,出门一趟就会引来仇家数百人,怎么会有闲 工夫去密报?你一向工于心计,说不定养着个徒弟就是为了让他去了却你的夙愿。” 杨擎天气愤道:“你以为任何人都像你一样无耻嘛!” “闭嘴!”云中月扇了杨擎天一巴掌,接着说:“行了!你到底是答还是不答 应?” 杨擎天吐出一口鲜血,道:“你得先答应我的条件。” 云中月甩袖欲出,道:“好,我这就去把他叫进来。” “等一下,我不相信你。” “那你想要怎的?我以五岳派掌门人的信誉作保证还不行吗?” “你那信誉对我来说有个屁用,我要点实质性的。” 云中月顾不得多想,脱口而出道:“我拿我女儿来作保证还不行吗?” “我要你女儿做什么,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 “你不要羞辱我!你可以拿我女儿当人质啊,你要是觉得我说谎,随时可以杀 了她,你放心,她不会武功的,伤不了你的。” 杨擎天不说话了。杨擎天自从上次受了重伤,头脑有时就会出现短路的现象, 那时就会丧失思维的功能。 云中月见杨擎天不说话了,便气匆匆地掠出洞外。他想,反正碧芜将来是要嫁 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靠不住的,——何况还不是自己亲生的——不如……唉, 惭愧!但愿夫人在天有灵知我苦衷,成全我的夙愿,一统江湖。 思过崖下,云中月的宝贝千金云碧芜和他的坐下大弟子陶彦在追逐游玩打闹。 云碧芜穿一件紫纱氤氲着里面的淡黄色的罗衣,那紫纱衣衬托出美人的缥缈,如真 如幻;甭说那张俊俏的玉容,单凭那骨感的背影,就能轻松杀死一大堆少男们。 云碧芜在前头跑着,带着银铃般的笑声说:“来呀,追不上我吧,原来大师哥 不用轻功连一个女孩子都比不过。咯咯。” 陶彦其实是有目共睹地让着她的,他追了一会儿,停下来喊道:“师妹,师傅 在山上呢。” 云碧芜也停下来,嗔道:“怕什么,我爹又不会吃了你。还有,不是跟你说了 要你不要叫我‘师妹’吗,怎么又忘了!我爹又不教我武功。” “师傅也是为你好,江湖确实太乱了,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能闯的。”末了, 又补充一句说:“我和你爹还有各位同门师兄弟们都会保护你的。” “那我爹是要将我‘养在深闺人不识’啰?” “有道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师妹,你变壮了没人喜欢你了。” “好啊,你骂我,不理你了。”云碧芜说着,一面往山上小跑而去。 陶彦在后面追着说:“师妹,碧芜,不要去山上啊,等下被师傅看见不好。” 可是云碧芜不理他,只顾往山上跑去。 “哎呀,谁这么无聊,把这么多石头扔得到处都是。”原来是云碧芜不小心绊 在一颗石头上,摔了一跤,气恼之下,便将本来堆作两堆的石头说成是“扔得到处 都是”。 陶彦跑过来关切地问:“碧芜,没挫伤吧?没扭着吧?要不要紧?让我看看。” 云碧芜见师哥如此疼惜自己,所有的疼痛瞬间便被甜蜜占位了。云碧芜低下头 说:“算了吧,多不好意思,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云碧芜想起陶彦说的“你变壮 了就没人喜欢你了”,便借着问道:“彦哥,你……是不是——你喜欢我哪点?”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是不是只是喜欢我的美貌”,然而一想之后,又觉得这样问太 冒失了,又容易让人觉得是在自鸣得意。 陶彦怔了一下,心想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他说:“我……喜欢你的全部。” 云碧芜见他回答含糊,也就不便再追问了。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云碧芜又开口 道:“彦哥,我们的事……是不是该跟我爹说说啊?” 陶彦想,我要是现在就娶了她,以后出入江湖,恐怕人家会说我是占了我师傅 的光,是在师傅的光环下才小有薄名的。陶彦转开话题道:“碧芜,让我看看你有 没有伤到筋骨,伤到皮肉倒没什么,伤到了筋骨就比较麻烦了。” 云碧芜有点生气,噘着嘴,不再理他。 “碧芜,你后面有个洞!恐怕有蛇!” 云碧芜不再理他的时候,他正在往云碧芜身上看,眼光游弋着,突然便发现了 云碧芜身后的洞穴——只容一人进出的洞穴。 都怕云碧芜最怕蛇了——或者说大部分女孩子蛇——忙站起身,连连道:“快 走,快走,等下蛇出来了。” 陶彦跟在碧芜的后面,作出一幅大男子主义表率的样子,说:“怕什么,有我 在呢。” “好啊,你有种的话就守在这里吧。” “还是算了吧,我守在师妹身边更好一些,能随时应付一些危险情况。”陶彦 说着,急急的望了一眼身后那黑洞洞的窟窿。不看到好,一看吓了一大跳。陶彦回 过头,用手按住急剧跳动的心脏,暗道:“师傅怎么会在里面?”陶彦加快了步伐, 赶在碧芜前面。他想,回去后不要被师傅骂得狗血喷头才好。可是他又怎能想到比 这更残酷的现实在片面等着他。 云碧芜小跑着追上去,说:“胆小鬼,走这么快干嘛?” 却说当时云中月气冲冲的正欲钻出洞口时,却突然发现洞口比以前灰暗了许多, 便立即想到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光线。云中月停住身,静观外面的情形。 看到了,是他的爱徒和爱女。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解决了这个问题,又想起下一个问题来:“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正当他想要解决第三个问题——“他们怎么会一起在这里?”,忽然外面的二 人已经起身离去,“难道他们发现了我的秘密?”陶彦看到他的时候,云中月便突 然意识到:“不能让他们传出去我的秘密,谁也不能知道我的秘密!” 杀气,在心里燃烧;血光,马上就要在眼前闪现。 云中月等他们二人走远了,才钻出洞。他顾不得拂下身上的灰尘,展开轻功向 那二人远去的方向神行而去。不消二三个起落,云中月已经到了碧芜和陶彦前面的 路上。 云中月就站在路中央,听见云碧芜和陶彦若无旁人的大声地说着话。 陶彦说:“真的,我看见了,真的是师傅,不骗你。” 云碧芜争辩道:“怎么可能,我爹那么大的身材,怎么可能钻进那么一个小小 的洞里去?” “师傅神功无敌,只要一紧身,将全身关节缩短,就可以钻进去了。” “你要拍马屁找我爹去啊,跟我说有什么用!” 显然二人并没有发现云中月正站在他们前面。 只听云中月亲切地说:“芜儿,又在背后议论爹吗?” 二人吓了一跳。陶彦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大气不敢出一口。云碧芜走进 云中月,然后说:“呶,我爹来了,你现在要拍马屁就赶快抓紧时间了,我爹忙着 呢。” 云中月笑道:“芜儿,爹不喜欢别人拍马屁。你大师兄既然不想拍马屁,你就 不要勉强他嘛。” 陶彦站在一旁,一句话都说不出。 云中月又问:“你们两个跑到这山上来干什么?”语气的重点在“你们”和 “两个”。 云碧芜本来想好了一肚子话要秉明她现在跟陶彦的关系,可是到了关键时刻却 卡了喉,低了头红着脸,仿佛话到了喉咙的时候,因为引力的原因又掉回了肚子里。 云中月打了个“哈哈”,道:“我知道了,爹会考虑你们俩的事的。” 云碧芜抬起头露处愉悦的笑容说:“谢谢爹。” “女孩子家,也不知道害臊……彦儿,你来一下。芜儿,你在这等一下。”云 中月说完就背着手往林中走去。 陶彦求助的望了云碧芜一眼,可是碧芜却意会错了,低着头偷偷的笑。陶彦走 后又慎重的望了云碧芜一眼,然后只得无奈的跟着师傅的背影走去。他似乎有不祥 的预感。 云中月也不管陶彦跟没跟来,只管朝前面走去。他知道陶彦最听话了,从来不 会违抗自己的命令;哎,可惜了,要是芜儿……唉,怪得了谁呢?天堂有路你不去, 地狱无门你自寻! 应该是走出了很远,云中月才慢慢会过身,打了个手势叫陶彦过来,说:“彦 儿,师傅对你怎么样——从小到大?” 陶彦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云中月到底想要做什么。他硬着头皮答道:“师傅对 徒儿的情爱胜过生身父母,感同天地,义薄云天……” “行了行了,师傅问你,师傅如果要你助师傅完成……伟业,你答不答应?” “为师傅做事是徒儿三生修来的福分,徒儿愿为师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嘿嘿,好,不愧是我云中月的徒弟。可是,师傅不是要你去赴汤蹈火, 只是……你过来,让我细细说给你听。” 陶彦唯唯诺诺又畏畏缩缩地走近云中月,小心翼翼的将左耳靠近云中月。忽然 云中月掌上阴风顿起,一掌拍向陶彦的后脑枕。陶彦只说了一个“师”,就倒在地 上不明就里的魂归沃土了。云中月阴笑了两声,用手合上陶彦的眼皮,道:“好徒 儿,师傅成事后会给你立一块金质灵牌的。” 云中月以“赤焰神掌”将陶彦的尸首火化掩埋了,然后向来路走去。 这“赤焰神掌”练到最高一层时,就会或赤焰为无形,伤人于不知觉中。云中 月尚未练至这一层,因此火化陶彦的时候起了很大的火,费了不少内力。 黄昏了,斜阳给草树抹上一层瑟瑟的飘红。山上越发显得静谧了。 云碧芜等了老半天也不见爹来,便想回去了。反正“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 除非他们再也不回华山派;但这是不可能的。碧芜前脚抬起,后脚还没落地,就听 见她爹云中月在后面叫住她。 云碧芜转过身,没有看见大师兄陶彦,便问爹:“他呢?” “哦,他呀,我叫他去帮爹做一件事去了,一时半会儿还会不来。” “这样啊,爹,我们回去吧。” “等一下,爹……想请你帮爹做件事。”云中月原始的人性在心底拱动了一下, 他迟疑了,可是瞬间后,原始的人性就被先天兽性战胜了。 “什么事不能回去再说吗?” “回去后就麻烦了,还要再回来的。” “还要再回来?” “爹……要你去照看一下陶彦他爹,他爹在山上。” “他爹?他爹不是死了吗?” “嗯……这个一言难尽啊,我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详细说来。”可是他早已打算 不再给她机会。“边走边说吧,”云中月接着说,“……其实他爹跟我以前是相识, 后来他遇了难,无处躲藏,武功也废了,我念在曾是旧时的份上,便收留了他。可 是我总不能将他堂堂正正的安置在华山派,而引来他无数的仇家。是已,爹无奈之 下,只有将他藏在后山的一个山洞内……他爹已经哑巴了,说不出话,芜儿你以后 会很寂寞的,你怕吗?” 云碧芜想到是“彦哥”的亲爹,也就是自己未来的公公,再大的艰难也是要战 胜的。云碧芜摇了摇头,表示不怕。云中月赞许的点了点头——那颗头里塞满了英 明和阴险。 到了那个洞前,云碧芜免不了吃一惊的。她突然想起陶彦跟他说的话。但是因 为有了爹的解释,才不显得特别的拘谨。 “你在外面等着。”云中月说完,便钻进洞去。云碧芜由衷的佩服起她爹来, 可就是难以理解爹为什么不教自己武功,就算教一两招,能防得了一两个地痞流氓 也是好的。 云中月点了杨擎天的“哑穴”,钻出洞口。 “走吧。” 云碧芜迟疑道:“爹,我怎么进得去啊?” 云中月抓住云碧芜的手,云碧芜立时感到一股灵力传遍周身,无比爽适。云中 月灵巧得有如一只夜猫子,脚前头后的牵着云碧芜钻进洞力。阴风在云碧芜耳边轻 轻的刮过;玉净的肌肤能感觉到岩石冰冷的温度,如履薄冰的感觉,并伴有兴奋。 洞里的长明灯灯光一闪一闪的,灯光投在物像上也一闪一闪的。当云碧芜看到 灯光在笼中的一个老人脸上和眼睛里闪烁跳动时,吓得大叫了一声。 “笼子里怎么会有人?” “他有时发起疯来,千军也难挡。” “那为什么还要用手铐脚链锁起来?” “道理是一样的。” “他……他是陶彦的爹?” “嗯,你还要照顾么?要不就随我回去,要不你就在着陪着他,爹等下送饭来 给你。” 云碧芜没置可否,云中月就钻出去了。 洞里只剩下云碧芜和杨擎天互相用眼睛对峙着,各自带着莫名的感觉和感情。 云碧芜迷蒙的看着杨擎天,突然很想哭,她冲向洞口,趴下身,想从洞口爬出去, 然而留给她的只是双肩的疼痛。怎么进得来,却出不去?随着她爹进来的时候,只 感觉一股暖流从手臂传至全身,浑身酥麻麻的柔软得像一摊泥。 难道自己要一辈子守在这里?彦哥呢,她知道我在这里吗?爹难道要把我困在 这里?可是我又没做错什么。爹为什么会这样?想着想着,就真地哭起来了。 杨擎天似乎弄懂了这是怎么回事,心里不由产生一种复杂的感情——笑世间之 可笑愚昧悲哀无情六亲不认血肉相残……似乎又觉得应该高兴才对,毕竟那是仇人 的女儿;这根本不关自己的事。 为人所不齿唾骂的乌鸦尚且反哺,而人人敬畏的正派掌门却又是这样一幅德性, 简直畜牲不如。 杨擎天看着看着,就有点悲悯和怜惜云碧芜,他走前两步,抓住栏杆用力摇着, 铁链发出丁丁当当的声音震撼心灵。他在用行动说:不要这样,对这种人不值得这 样,还是放眼未来吧。可是未来在哪里呢? 云碧芜正趴在地上往外面爬,可是怎么也爬不出去。这时她听到呛啷的铁器撞 击声,便停下动作,翻转身坐起来。她不禁为刚才的举动而蒙羞。因为光线暗淡的 缘故,杨擎天并没有看见她的窘,但是他可以想象一个少女在这种时候多半会大为 害羞的。 杨擎天又摇了摇头,表示不要白费力气了。云碧芜大概看懂了,点点头。 云碧芜端详了杨擎天许久后想,陶彦长得怎么不像他爹。她道出了自己的疑虑, 她问:“大伯(在不清楚对方身份之前,只有这样叫),你是陶彦的爹吗?你要是 听得见并且愿意回答的话,就用点头或摇头来回答我的话,好吗?”杨擎天点了点 头。云碧芜喜道:“你是陶彦的爹!”杨擎天摇了摇头。云碧芜露出失望的神色, 道:“不是呀?那你是谁呢?哦,我忘了你不能说话的,对不起啊。那你认识我爹 吗?”杨擎天点了头。 “认识?我爹说你是他的旧识好友,是么?……不是?那……那就是仇人了? ……啊?我爹怎么要我来照看他的仇人!我爹怎么不把你直接杀了?……” 杨擎天用铁链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借着淡淡的灯光,云碧芜能够看到那两个字 写的是——阴谋。 阴谋?什么阴谋?什么阴谋值得爹不惜用他女儿的性命来交换?这是个什么样 的人呀! 十日后,云中月以五岳同盟盟主的身份发出江湖追杀令:五华掌门人华山云中 月之逆徒陶彦以下犯上,暗伤尊师,并掳走其师爱女云碧芜,罪不可赦,江湖有义 之士可得而诛之见而杀之! 五岳掌门人云中月王维真是有先见——大漠枯烟直,长河落日圆。 大漠里,有一处绿洲,这种为数不多的绿洲,此时却烧起来了。熊熊烈火灼烧 着河岸这边的树,已经有两三颗被烧得光秃秃。火是下午打雷时烧着的,开始烧得 是河对岸的;人们以为这没关系的,火不会少过来的,就没有去那边救火,也没有 在这边防火,她们就躲在溶洞里做她们觉得有意义的事。 傍晚时,火势在风的助推下漫延了过来。女子们这时知道急了,便各自提着可 以盛水的容器,跑出溶洞来救火。树是她们单调生活中唯一可以聊以自慰的东西, 所以她们要更加珍惜这些树,尤其是河这边看得见摸得着的。我说看得见摸得着的 意思是,她们在不借助外物和不使用武力的条件下能够这样做,事实上她们个个武 功了得。 终于火被扑灭了,一缕缕黑烟伴着微风飘摇而上,然后消散在天空,加快了黑 暗的到来。 这些穿白色罗裙的女子灭完火,便有一个女子出来清点人数。清点完后,这女 子大叫一声:“月榭师妹呢?”因为这一声大喊,在场的所有人都慌了,她们跑进 被烧过的树林搜寻了一遍,又跑到河边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月榭师妹”。 开始说话那女子命令道:“你们分一半人沿河去找,另一半人往中原方向去找。 往中原方向去的人明早前一定要回来。” 有些人诧异干吗要往中原方向去找,但碍于师姐的权威,不便询问,只得回了 一声:“是,月影师姐。”领命而去。 月影往溶洞走去的时候,想起早上跟月榭师妹打的赌:“有一样东西你永远得 不到——师傅也得不到(何况是你?)。” “什么?” “爱情。” “爱情?什么东西啊?师傅从没有教过我们。” “爱情就是教两个人——男人和女人——醉深梦死活里来死里去如痴如狂可以 用性命作赌注的东西。但是这种东西不会存在于现实中的。” “怎么可能?那你怎么知道有这么种东西?” 月影喟然长叹一声,道:“算了吧,今天就不赌了,师姐不想害了你。师姐以 前就吃过它的亏。” 月榭傲然道:“不行,我要赌,而且一定会赢。师姐,你不会害我的,师姐对 我最好了。” 月影淡淡的笑了笑:“师姐大你十五岁,江湖阅历也比你丰富……” “好了好了,师姐又要教训小孩子了。我现在已经孩子了。师姐,你不用惦着 这事儿,我不会找什么‘爱情’不是小的。师傅都得不到的东西,我怎么还能得到?” 月影现在想,,然后趁救她那是正是要引开自己的注意力火时跑了。哎,水榭 师妹还小,才十九岁,要是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我该如何是好啊?我一定会 自咎死的。她太小孩子脾气,太高傲,太固执。哎,也都是师傅和我惯的。 月榭是师傅十五年前抱回来的,水影也不知道那是谁的孩子。也许是捡的。师 傅除了想征服武林外,简直就像一尊活菩萨。 不知不觉便到了溶洞的洞口,洞口上方刻着雄健三个字“静月宫”。走进溶洞, 就会发现这里跟外面简直就有天壤之别,这里宽敞明亮,是金碧辉煌的水月洞天。 往深处走去,就会看到站立两旁的仕女,这些人个个目光精湛,显然都不是泛泛之 辈。 月影想,待会儿怎么跟师傅交待呢。 月影走进一间房室,便看到一张绣有牡丹的屏帷,师傅静月宫主便很是神秘的 坐在那后面。 一个真气充沛的声音从那后面传出:“灭了吗?” “回师傅,灭了。”月影知道师傅说话不喜欢繁琐的。 “有事吗?” “师傅,”月影迟疑了一下,道:“月榭失踪了。” “什么?” 月影听出师傅的声音里带着微努,心不由得悬在了半空中。 “月榭怎么会失踪的?她不是每天都跟你在一起吗?她不是跟你们一起扑火吗? 她怎么会失踪呢?”静月宫主话如连珠,问得水影喘不过气来。 “徒儿不知,请师傅降罪。” “降你罪,水榭就能回来吗?还不快去找!” “徒儿已经叫师妹们去找了。” 静月宫主冷哼一声道:“找不回来拿你是问!” “是,师傅。”月影战战兢兢的心终于得到了一丝平息。她不敢跟师傅说早上 的事,因为那样师傅会更加光火,说不定一怒之下就一掌劈了自己;再者,还不是 很确定月榭就是一定去了中原。月影对月榭并无恶意,虽然师傅这些年来对月榭师 妹要好过自己,但是,她知道师傅将来的位子是一定会传给自己的。 ------ 榕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