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然而这个动作停顿了一瞬间,便各自同时撤掉了。 因为月榭的一声尖叫,使得他们猛然醒悟。他们都还是有所眷顾的,一些东西 迫使他们难以撒手人寰。也许他们两个不一定全是顾恋月榭,但是至少是跟月榭有 关系的。 交战继续。 云碧芜刚刚专注于月榭没有说完的“况且我们早已……”,没有弄懂月榭刚才 为什么尖叫。但是这似乎对她来说并不很重要。杨才是重要的。 “怎么天突然变冷了?月榭姐姐,你感觉到了吗?”云碧芜抱紧双臂说。 “嗯,”月榭根本没把空气变冷当回事。 杨渐渐使出“雪花神剑”。空气慢慢变冷了,空中渐渐飘起了小小的雪花,小 到难以看见。当静月宫主撤掌时,杨使出“如影随形”,人剑合一,宛如鬼魅般的 紧跟静月宫主撤走的手。静月宫主大惊失色,刚刚动了另一只手想化解杨这一剑, 谁知杨忽地转到了她的背后,剑指后心。 情急万分! 好熟悉的剑招!静月宫主想起来了,当年放荡不羁的杨擎天,曾用这一招困住 自己然后趁机吻了一下她的粉颈。当时她羞愧死了,恨不得咬舌自尽算了。万万想 不到的是,杨擎天居然没有趁机进犯,而是放开她,然后问自己一个当时自己认为 是很奇怪的问题:“我怎么样?”当时自己很气愤,就说你不怎么样讨厌死了。杨 擎天并没有感到很失意,相反倒表现出了却一番心愿后的轻松快活。 当时的他们都已是江湖上少于名气的人物。静月宫主当时早已看上华山派大弟 子云中月,算得上是个很专情的女人。 “杨擎天!!!”静月宫主失声惊叫道。 杨心中一惊,暗道师傅跟这婆娘难道有所交情。如此一来,剑势慢了下来。静 月宫主对如此千载难逢的时机怎能错失,只见她身体右转,然后一掌拍出。千万只 手掌击向杨的要害。 “千手观音!”月榭低声惊道,“难道师傅已经修炼成功了?几代祖师倾其一 生都未能练成的本门镇派武功‘千手观音’,师傅竟然练成了。” 云碧芜惊疑的看了月榭一眼,心中有些不以为然,调转头继续看战中的形势。 “这是什么邪门武功?!”杨大惊之下,赶忙收剑并脚步一错,退避三舍。静 月宫主抢得上风,哪肯尚罢干休,不待杨由攻转守,步步紧逼。这一来杨就守多攻 少了。 观战的两位美女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帮还是不帮,只有干着急的份。 “月榭姐姐,我们是不是要……”云碧芜拖长着语句,省略后文。 “我不知道,再看看吧。”月榭的语气很踌躇。 这时静月宫主一爪抓向杨的剑身。撤已是不及,杨只得挥剑削向她的手腕。 云碧芜心道:静月宫主不会这么笨吧? 月榭知道,以师傅的手法,等下有四成的机会抓住杨的剑,而杨又是无奈之下 的以攻代守,是心不由己的,能避过师傅的一爪就已是阿弥陀佛了,更别说削断师 傅的手腕。 “师傅,小心他的剑上淬毒。”月榭道,也不管云碧芜的满腹狐疑。 静月宫主果然有所顾忌,不得不换招再次进攻。杨抓住机遇,摆脱了纯粹的守 势。 “月榭姐姐,你真聪明。” “嘘!”月榭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意思说可别让我师傅听见。 雪大了。 “雪花神剑”将要发挥到极致。 杨和静月宫主依旧是旗鼓相当。二人边打边说:“江湖代有才人出!想当年杨 擎天是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没能耐将‘雪花神剑’发挥到如此极致!” “前辈过奖了。要是我师傅在,他一定能将这极致发挥到更大的限度!然而… …” 云碧芜在一旁叫道:“当心她的心理战术!” 静月宫主计谋被人识破,恼羞成怒:“小贱人,待会儿再收拾你!” “哼,我等着你!只怕你没那个机会了。” 杨挥动龙麟剑,只见剑气卷动皑皑的雪花,越卷越大,如同一个大大的圆锥体。 剑气带动的每一片雪花都像一柄利器,触则伤,入则亡。 静月宫主不甘示弱,双掌如蝶舞,飘忽诡异,难寻踪迹。 林中的树叶被这两股强劲的风卷了下来,汇合着雪花,漫天飞扬。 忽然间,无数的树叶凝聚在静月宫主的双手掌力中,宛如两条长蛇。长蛇吐着 信子,不断地与杨的雪锥碰撞。 雪很大,外面的人根本难以瞧清里面的局势。 终于,两条长蛇如同久经冬眠出土之后的亢奋,迅猛的刺向杨的雪锥。雪锥也 如崩溃的绝顶,沉猛地压向两条地头蛇。只听“嘭”的一声,蛇亡了,山崩了。静 月宫主到底不如杨的内力雄厚,被震得连退数步。 师傅!月榭叫道。 杨剑势不滞,追着静月宫主的身形,一招“神魂颠倒”,电射向静月宫主。 然而…… “神魂颠倒”的招式本来是右转身,直刺,剑交左手,再进。可是,杨却只将 这个完美的招式运行了一半。也就是说,他还是右手持剑制敌,这样一来,有效攻 击距离就大大的缩短了。 剑,停滞在静月宫主咽喉旁三寸,难以再进。 杨吓得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的左手……抬不起来 了……似乎要麻木了…… 月榭吁了一口气。她谁也不希望有事。 静月宫主惊出一身冷汗,本道是必死无疑,没想到剑到了咽喉旁三寸就停住了。 机不可失。静月宫主左手挥袖卷开杨的长剑,右手同时击向杨的心门。 “啊!”“不要!”云碧芜和月榭同时惊叫。二人不待多想,飞身施救,可是 ……已是不及! 就在静月宫主一掌刚好触到杨的衣服时,突然,远方传来一声惨叫。静月宫主 浑身一震,口中大叫:“雄日!”她顾不得进掌击毙杨,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凌 空掠去。 好险! 虽然静月宫主一掌并没有着实的打到他,然而那浑厚的掌力却是不可小觑。 杨觉得胸闷气慌,吐出一口乌血后方觉稍好了些。 “怎么样,没事吧?”月榭扶住杨,关切地问道。云碧芜也趁机献殷情:“杨 大哥,伤不碍事吧?” “不碍事。”杨暗自调息了一会,无力的答道。刚才的搏斗确实太费劲了。 云碧芜听到杨说“不碍事”,认定这是回答自己的,心中很是雀跃。“我去弄 点水来。”说着便跑去了。 “小心点。”月榭在后面叫道。 “你师傅会怎么对你?” “……她……毕竟是我师傅,对我有难以报答的养育授业之恩,我……这不知 道该怎么办才好。”月榭说着说着,眼泪就刷刷的掉了下来。 杨转到月榭的左侧,以右手楼住她纤细的腰,咬着她的耳朵说:“别当心,有 我在呢。” “你的左手怎么啦?”月榭抓住杨的左手,问。他的左手怎么了?那一剑他如 果用的是左手,师傅现在只怕早已香消玉殒。要是说是为了我,勉强可以说得过去。 可是怎么看也觉得不像,因为那一剑他是有所犹豫的。 杨艰难的抽出左手,勉强的甩了一甩,说没事的,可能是打斗久了血行不畅引 起的麻痹,过一会就没事了。他心想:难道黑白无常说的都是真的,如果真是这样 的话,我怎么给师傅报仇,又怎么给月榭幸福? “怎么会?我听得见你心里在说什么,那个黑白无常真的对你使了这么卑鄙的 手段?别骗我了,说出来,说不定还会有补救措施。” 她怎么知道黑白无常,难道她真的感应得到我心里的所感所想?从第一天我就 看出她的不平凡了。说出来,说不定她还真有办法呢。看造化了。 这样想过之后,杨便将那日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月榭。 “你杀了他们俩?那……谁还能救你啊?” “你啊,我只要天天看到你,就会慢慢的好起来。”杨捏着月榭的脸蛋说。 月榭嗔道:“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久云碧芜拎着两袋用荷叶盛的水过来,两人才停止小动作。 云碧芜将水分递给二人,坐在一边说:“杨大哥,刚才那个老(贼婆)……静 月宫主怎么突然良心发现,跑了?” “对了,那一声尖叫……好像是我结拜兄弟云雄日!难道这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月榭问。 “他是你师傅与云中月所生。” 云碧芜叫道:“怎么可能?” “我知道你无法接受,可是从先前的一切来看,这是实事。” 云碧芜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喃喃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区别了。” 月榭道:“看来你那个义兄没有拜错哦,全靠他你才躲过一劫。” “哈哈,我慧眼识英杰啊!” “臭美!”二女齐声骂道。 却说那时静月宫主听见一声惨叫,心叫不好,“不知雄日我儿出了什么事?” 母爱迸发,爱子心切,是已顾不及杀了杨,转身就去找儿子云雄日了。母爱至斯, 至矣! 云雄日靠在一棵树上,手中玩弄着一棵小草,心中暗想:“不知道这一叫能不 能救得了杨兄。”斯斯的衣袂破空声由远及近,云雄日忙丢了手中的小草,假装剧 烈的喘气。 静月宫主还没来的及脚尖触地,就说道:“雄日,你没事吧?” 云雄日拂着胸口,道:“娘,我刚才看到鬼了。” “胡说,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鬼!”静月宫主走过来,将手按在云雄日的额头上, “没发烧啊?” “娘,真的,我看到爹了,是真的,娘。”从小云雄日就一个人跟娘秘密地过 活,谁也不认识,娘告诉他爹已经死了,娘就是你的爹娘。这次出来云游四海,他 渐渐查明:他爹就是云中月——华山掌门——并且尚在人世。 静月宫主惊道:“你看到你爹了?怎么可能,我告诉过你他已经死了!” “就是死了才会变成鬼啊。娘,你这么说的意思是不是爹还没死?” 静月宫主装作没听见,转开话题:“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害得娘连正事没给 办完。” 云雄日不再追问,因为他已经知道那一叫凑效了。 “雄日,你的病有得治了,我找到月榭了,只有她能救得了你。等你们一完婚, 你就是一个正常人了,然后你可以出去闯荡江湖,名扬天下,给娘争口气。” “为什么要完婚才能治好?为什么只有她能治好我的病?” “傻孩子,完婚才能理所当然的入洞房呀,行房事后才能使你们阴阳平和,才 能治好你的病证呀。” “为什么只能是她?” “因为她乃是纯阳,而你是纯阴啊,而阳可活阴却不能。这你明白了吧?” 云雄日急道:“我是问为什么只能是她!” “这种人哪里还能找到啊?我是她师傅,我清楚她的为人,而且人也长得挺标 志。我保你会喜欢的。如果这还不行,那治好你的病之后,你可以再找一个你认为 更好的女子。” 云雄日激动的满脸青紫,气滞中焦,狂咳出两团瘀血后才稍好了些。 静月宫主给他揉着胸膛,说:“你还不信,我今晚就叫她来给你瞧瞧。” 云雄日听后,再度咳起来。 当晚杨一行三人在山脚下一家小客栈宿下。 夜半时分,杨爬起来穿好衣服带上龙鳞剑,轻轻地来了门,掠空而去。 他想上华山去打探一下情况。 突然,一股冷风袭向杨的面门。杨身子一旋,用袖子裹住暗器,展开来看时, 只见一把柳叶镖上捆着一卷书信。信上说“速回,月榭有难”,落款不知为谁。杨 心下起疑,连忙往回赶去。 回到客栈,月榭已经不知去向,云碧芜也音信杳无。 没有打斗的迹象。 她们会去哪里呢? 杨正一筹莫展,忽听门框上一响,什么东西钉在上面的声音。杨跑出去,看到 一支飞镖捆着书信牢牢地钉在上面。 “向东十五里。” 什么意思,圈套吗?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师傅,你星夜叫徒儿来所为何事?”灯火辉煌中,月榭恭恭敬敬的垂手立于 一旁,静月宫主自负的坐着。 静月宫主说:“今天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谢师傅成全。” “月榭啊,这么多年来,我待你们一向可好?” “师傅待我们恩重如山,万死难报一二。” “是哦,当年你们可都是命若游丝啊。” 寂静。 静月宫主打破沉默,说:“月榭啊,你天生聪颖,独具惠根,这也是我当初收 养你并传你本门密技的原因。”过了一会,“想必你已经知道——师傅有个儿子, 是么?” “我……我……” “现在知不知道都一样了,反正雄日就要走了,永远离开我了。” 静月宫主 说的无比凄惨。 “……怎么会?难道就没有救了吗?师傅您不是精于医道吗?”月榭想,上次 看见他的时候,他还看起来很好的样子。 “唉!师傅再精通也不能随随便便让人起死回生啊。” “那要怎么样?” 静月宫主看看月榭已经入戏,便道:“事到如今,只有你能救得了雄日!” 月榭吃惊道:“我?” “不错!”静月宫主逼近一步,“只要你跟雄日行了男女之事,他就会慢慢好 起来。” “什……什么?” 静月宫主再进一步,“我会让你们先拜堂,会给你们一个名分的。你说这样好 吗?” 月榭吓得退后几步,“不……不行……我……”她急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不行?现在只有你能救我儿子!我养你这么大难道只是为了传你武艺吗? 哼,想得美!我从一开始就遍寻女婴,希望找到一个体质可以跟雄日平和阴阳的女 婴,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了你。” 月榭的身后是一张桌子,她已经不能再退了。可是静月宫主还在步步进逼。 “师傅,不要……”月榭努力的摇着头,似乎这样可以动摇静月宫主的心。泪 水早已肆无忌惮。 “为什么不要?我儿子难道不好吗?还是因为那个男人——杨?他今天骗了我, 我会让他死得好看的。” 月榭已经说不出话来,在她面前的静月宫主似乎是个随时准备吞下自己的恶魔。 她从没看见师傅这样过。 “你答不答应?不要让我来硬的!” “师傅,在我答应你之前,可不可以成全我的一个心愿?” “说!” “杨被黑白无常下了毒,过不了多久就会半身瘫痪,再过一年就要全身瘫痪, 然后再过不了多久就会像失水的植物慢慢枯死。你能不能想办法救救他,这是月榭 最后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了。师傅,求你了。” 静月宫主暗道好险,怪不得今天自己侥幸躲过一劫。“都这样的人了,你还喜 欢他?行了,我会考虑的。” “师傅还得帮他揭穿月中月的事。” “你还得寸进尺了。” 静月宫主听到云中月就来气,想想这样可以整治云中 月已消心头之恨,又可以让月榭服服帖帖,便道:“好,我都答应你是了。” “谢谢师傅。等过了重阳,我就跟云雄日成亲。” “你还有什么话就快跟我说吧,过着这会儿,我就让雄日来天天陪着你,跟你 沟通培养感情。” “可不可以放了云碧芜?”月榭不太有把握的说。 “你怎么知道我抓了她?” “我猜的。” “这将是我帮你完成的最后一个心愿,我答应你。” 月榭哽咽道:“请师傅转告她,让她好生照顾杨。” ------ 榕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