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搭弓射老妪 夕阳西坠,勒马西望,夕阳映西天如血。 燕翩迁取出跨下酒囊,仰脖喝了个干净。他袒露胸膛,一面用衣襟扇着凉风, 一面笑道:“这一天玩得真是痛快!师父现在越来越对咱们好了,竟让咱们两个独 自到这青嶂山上来采药。” 小袁勒住马,撇嘴道:“好个什么?咱们转悠了一天,别说什么‘剑芝’,连 一支人参、猴头也没采到。除了……”手指向马鞍上的猎物一指,也不尤笑出来, “除了这此山雉、野兔、黄羊……噢,还有……还有这只小松鼠。”一面揭开胸襟, 看了看怀中的小布袋。 燕翩迁哈哈笑着:“你给那小宝贝透点气,要不就给它闷晕了。” 小袁听了,忙把小布袋打开个小口子,一面呼呼地向里面吹了两口凉气,笑道 :“它还看着我哩。”一面把布袋系好,又说:“大师哥,咱们这般空着手回去, 师父会生气么?” 燕翩迁笑道:“生什么气,那‘剑芝’生长之处必要有古剑,你当满山遍野的 都会有什么干将莫邪么?”右手向山顶一通乱指,摊出左掌问道:“小袁,还有酒 么?”小袁撅嘴嘟囔道:“我才不像你呢,只有水,没酒。”一面取了水囊给他。 燕翩迁皱了皱眉头,叹气道:“你这师弟那样都好,只是不爱喝酒,将来怎么跟师 哥闯荡江湖?”只喝了两口,又把水囊扔给小袁。 小袁也喝了几口,仰起头向远处的山峰看了看,忽然向山顶一指,叫道:“大 师哥,你看!”燕翩迁顺他手指看去,只见黄昏中正有一人挑着一副水桶沿着山路 曲折上山。那两只水桶晃晃荡荡,不时溅出水来。小袁笑道:“大师哥,你的追日 箭也学了七年了,师父总让你自己在后院练习。却不让我们看看,如今四下无人, 你何不露一手也让小袁开开眼?” 燕翩迁笑道:“咱们金丹派的弟子,‘吹巽离之风,运文武之火’。本旨是修 身养性,炼九转金丹的。‘追日箭’虽是厉害,对咱们终属旁门。师父不教你们, 那是你们定力尚浅,倘若只凭一时意气,都去学这‘追日箭’,岂非舍本求末,背 了祖宗宝训?” 小袁低下头,再不言语。 燕翩迁语气一转,又笑道:“话虽如此,今日我若是不让你看一次,岂不又惹 起你大大的好奇之心,误了清修?”小袁忙拍手道:“是呀,是呀。还是大师哥英 明,将来做了咱们隐仙派掌门,师兄妹们就都有好日子过了。”燕翩迁佯怒道: “又自胡说,现在你们的日子不好么?”小袁笑了笑再不言语。燕翩迁问道:“是 不是想要我射那两只木桶?” 小袁点头道:“正是,正是。”眼睛紧盯着燕翩迁右手。燕翩迁笑道:“看清 了,只做一遍噢。”说话间,右掌一挺,掌心已射出一道金光。嗖地一声,扁担上 的绳索登时被金光斩断,两只水桶叽哩咕噜滚出老远,那人吓得大叫了一声,仰面 栽倒。 燕翩迁听见那人的叫声,也低声叫道:“不好。”催马直向山上冲去。小袁在 后面问道:“大师哥,你怎么了?”燕翩迁骂道:“真是该死,那是个老婆婆。” 跑到近前,老人家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哭泣。燕翩迁翻身下马,一揖到地,说道 :“老人家,真是对你不起,小子一时贪玩,竟把您辛苦担来的水给弄洒了。”那 老妪对他理也不理,只是哭泣。燕翩迁见她衣衫破烂,头发有如乱草,脸庞瘦得像 刀削的一般,只有两只大眼,沽沽地流泪,不禁暗自念道:“这老婆婆这么老了还 来自己挑水,却没有儿女么?她这般潦倒,也不知一生中受了多少苦处。燕翩迁呀 燕翩迁,你枉为隐仙派的大师哥,却用师父教的‘追日箭’来欺负这孤寡老人来了!” 又是一揖,说道:“老人家,我这就去给您挑水回来,你便在这里等我。”言罢, 提起水桶,扁担上的绳索系好了。 老妪对他看也不看,只是哭得越发痛快了。 小袁急道:“大师哥,天都这么晚了,再不回去师父就该担心了。”看了那老 妪一眼,又说:“老婆婆这么贫苦,不如把咱们的猎物都留下来给她,也足抵她七 八只木桶了。”燕翩迁道:“你先回去给师父报个平安,这老人家把一大担水挑到 山上来着实不易,我怎么能丢下她不管?”说完,再不迟疑,提起水桶下山去了。 等到两桶水挑到山顶,月亮也爬上了树梢,那老婆婆却还在等着大石头上坐着。 燕翩迁一直把这担水给她挑到山顶的一间茅屋里,又放下十两银子,才说: “老人家,水担上来了,我再把这点银子给你留下,您留着慢慢花吧。小子还要回 去见师父,再晚了就要挨罚了。” 那老婆婆一直都没开口,这时看见燕翩迁掏出十两银子,竟又哭出来。 燕翩迁大是不解,问道:“老婆婆,你到底有什么为难之处,不如与晚辈说了, 晚辈不才,一些事情倒还可帮得上忙。” 老妪擦了把泪,止住哭声,上下看了燕翩迁两眼,却又哭起来。 燕翩迁心中若猫抓的一般,喝道:“你这老婆婆不爽快。到底有什么事,只管 说来,若是因为无人奉养,燕翩迁立刻便把您接到罗浮山。” 那老妪眼睛一亮,问道:“你们口口声声说什么师父、师哥、罗浮山,莫非你 们就是紫阳神人的弟子。”燕翩迁一怔,点头道:“正是不假。”那老妪大喜,说 道:“真是苍天有眼,竟让我寻到了神人弟子,想我那苦命的剑儿定是有救了。” 燕翩迁微微一笑,问道:“救人么?” 老妪面色一变,也问道:“你可听说过花教?” 燕翩迁啊地一声叫出来,“是……‘无敌花教’?” 那老妪苦笑道:“正是不假!‘无敌花教,天下无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这四句口诀,也不知吓裂了多少英雄肝胆。少侠即是张神人的弟子,定是……那 也……”说到这里看了燕翩迁一眼,再不言语。 燕翩迁奇道:“三十年前向天轩大侠灭了花教,易天容、赵楠枝、跖跋嫣和跖 跋天虹这些坏人都死得净光了。什么‘无敌九堂’、‘飞花十二宫’……难道这世 上还有花教么?”老妪点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花教余党正在收罗党 羽,要重振旗鼓。我那剑儿相貌丑恶,本是害羞地紧,整日里在这青嶂山上玩耍, 却因误闯了他们的梨花宫,被那一干恶人摄了去,关到山上的云霞洞里去了。”燕 翩迁脱口问道:“就是青嶂山千丈崖中的云霞洞?” 老妪点点头,“正是不假。这世上我只有剑儿一个亲人,倘若剑儿被那群恶人 害了,我这个老家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只说了几句,泪水又淌出来。燕翩 迁正色道:“花教着实可恶……老婆婆,你不用太担心了,我即是隐仙派弟子,见 了不平之事一定要管的,倘若视如无睹,那连常人也不如。师父常说‘人即做不好, 何以成仙’?我这就去禀报师父,带上几个师弟来除了这云霞洞中的妖孽。”那老 妪听了,嘿嘿两声冷笑再不言语。 燕翩迁大是不解,问道:“我愿去救另郎,婆婆笑亦可以,又何以要冷笑?” 老妪叹了一口气道:“花教耳目极灵,赶明日你们一大众人上山去救人。这样 浩浩荡荡的,只能找回我那剑儿的尸体罢了。”燕翩迁点点头,“是呀,他们听到 音讯,定要把另郎杀了一走了之。那可如何是好?”老妪又叹了一口气,“那也无 可奈何了,除非少侠真的……那咱们今晚就去云霞洞。”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