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最后一面 四人经过了七天行程,已到安徽含山境内,杨现阳外伤初愈,内毒却发作更加 频繁。 远远望去,褒禅寺翠峰如簇,松涛轰鸣,细流击石,冷冷作响,凛冽游子站在 风口,不禁回味起在这里所度过的近二年的时光。尉迟眉道:“杨兄弟,你暂时不 便上褒禅寺,还是等我先上去,向各大派解释清楚,我再派人接你上山如何?”杨 现阳知道如今世人的眼里容不下他,尉迟眉让他留下只是不想让他枉送一条性命, 便道:“多谢尉迟兄,你与陈丽姑娘一起上去吧,我就在这里静候你们的佳音。” 他心里已有打算,只等天黑独自一个潜上山去,只要自己毒气不发作,任那褒禅寺 防守如何严密,相信没谁能阻止自己。尉迟眉仍不放心,将陈丽拉着一边,道: “阿丽,此次上山不知还能否活着下山,有你留下照看杨兄弟,我就放心了。”陈 丽道:“难道我是怕死之人吗?我虽是吴郡王府的丫环却也用不着你们使唤我。” 尉迟眉不答,忍不住望了一眼陈丽,只见她秋水盈盈,脉脉传情,却在此时杨现阳 走来道:“尉迟兄,你带她上山吧,这个活宝贝我可不敢留在身边,她万一心情不 好,弄不好,我要断胳膊断腿。”陈丽道:“知道就好,匕首还是我留着带上山去 还给小姐。”尉迟眉对杨现阳道:“好吧,我带她上山,但你一定要答应我,我若 没派人来接你,你千万不要私闯褒禅寺。”杨现阳道:“大哥请放心去吧,我都这 么大的人了,我会照料好自己的。”二人道别,便向去褒禅山走去。 夜已露出了它的一角,将白日的喧哗洗劫一空,人生的际遇也许只有在听风之 时才能理顺。听,风又来了。杨现阳备好夜行装,推开小门,凉风刺骨,他向那轮 廓沉重的褒禅山前行,夜莺在招唤着,此去生死两茫茫,他想起了父亲。 褒禅山后山怪岈险嶂天然若凿,他断定这条线路必疏于防守,于是他跃树梢, 向上攀去。忽然空中轰鸣,只见数百只鸟雀袭来,细看却是长于大漠的“锯人鬼”。 这锯嘴鹦鹉虽吃肉,但数百成群围攻活人倒是闻所未闻,若是数百枝利箭射来尚可 躲挡,而这“锯人鬼”相比那呆板的利箭却是长了一双发亮的眼睛。 眼见那锯嘴鹦鹉如蜂群追来,杨现阳折断一根细枝条向那啄来的锯嘴鹦鹉刺去, 那锯嘴鹦鹉越聚越多,就那鸟屎也堆了杨现阳一满头。他知道,死是逃不过了,只 是迟早的事。却在此时天空一声唳啸,那锯嘴鹦鹉停止了进攻,纷纷栖落在临近的 枝头,杨现阳望向天空只见一只锯嘴鹦鹉在上空盘旋,他一阵惊喜,这不再怀疑, 这便是他失散多月的阿呆,他高声喊道:“阿呆,阿呆!”那只锯嘴鹦鹉一声长鸣, 折翅向北而去,众多锯嘴鹦鹉扇动翅膀跟着它远去了。 杨现阳像做了一场梦,但摸了摸头上,鸟屎未干,竟不知为何锯嘴鹦鹉为何要 突然袭击自己,想来武林纷争,各显神痛,这锯嘴鹦鹉一定是有人故意埋伏于此的 独门武器。他上从后山攀上褒禅山已体无完肤,衣襟上时不时还能找出几根荆刺来。 寺院戒备森严,大雄宝殿灯火通明,操练的棍棒声不停传来,想必褒禅寺已知 道了明天必有一场恶战。他溜进褒禅寺的拂尘院,进了锁天悬桥旁的那间自己原先 居住过的小屋,他望着锁天悬桥的那边,便是寂静禅房,不知父亲此时在哪里?再 后面就是定云大师的“燕息房”,他似乎看见定云大师慈悲大度,亲善祥和的仪容, 在月色下清心无欲,与父亲一起参禅悟道。他推开了那扇小屋的门,借着月光,一 眼见到了浸泡玉箫眼所用的那个木缸,盖上堆积起一层灰尘,显然不曾有人动过。 他有一种冲动,这缸玉箫眼浸泡的时间算来也只有五十来天,他想在天亮之前将它 焙制成“雁子泪”拿去拜见定云大师与父亲。想到就做,他揭开木盖,一阵清香扑 鼻而来,沁入心肺,灌入肝肠。 他升起温火,开始闭门造茶,因为工序过于细致,直到第二天下午方才大功告 成,整整十斤“雁子泪”寄托了他全部的心思。杨现阳带着它一路小跑前去拜见定 云大师。眼见要到定云大师所住的燕息居时,忽然寺内佛钟响起,绵绵不绝。以前 在寺内近二年多以来,杨现阳从未听见过这种震耳欲聋裂人心肺的钟声。这钟声不 绝于耳,他心中一片慌乱,路上所遇之人无论是光头的还是留有头发的皆向演武台 奔去,他猜想定云方丈必在那个地方,于是回步向演武台方向而去。 远远见到一行行武僧整齐排列在演武台前面,两侧站立的则是各大门派来的援 助之兵,俗家弟子蚁聚般将演武台四丈开外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最外层则是来自 各地看热闹的香客。待他走近只见定云、定根、定智、定玄、定进、定远、定静七 大高僧皆已上了演武台。这份量可不轻,在这动乱的年代,这七大高僧曾保褒禅寺 二十年来免遭争端之灾,中原古刹众多,唯褒禅寺一枝独秀,这七位高僧也因此名 噪江湖。今日聚于一台早已预估今日之战的惨烈。只听定玄主持道:“今日之事非 同寻常,就请定云师兄将来龙去脉向大家说明。”定云眉须垂肩,合掌道:“佛门 圣地偏生血光之灾,此乃贫僧罪果!二个月以来,老衲接连修书予五穴门掌门雷冲, 力图熄灭这场争斗,今日方才所有努力皆已付入东流,实出老衲之所料。事已至此 我便将经过告知大家,五穴门于二月前投来战书,此事老衲已修书告知各大派掌门, 刚才飞鸽传书说五穴门的‘漠北十狼’已临近褒禅山。而五穴门中的地蚁穴、仁武 穴、和荼穴,利鸢穴这四穴之人却并没一同前来,此中必有蹊跷,五穴门乃北方大 派素以擅长使毒而著称,……” 正说间,一道沉闷的叫嚷声传来“老和尚你把帮手找齐了吗?”余音未消,人 已潜至。待看此人相貌时,只见他身后背影叠叠,顷刻便已站定了八位粗犷的汉子。 手捻刀、槌、斧、戟,个个凶神恶煞。杨现阳的眼睛紧紧抓住他们,一刻也没放松 过,他觉得这帮瘟神太过无礼,竟敢把拆庙的工具都带来了。他忽然心念一闪,目 光停留在了那个高大身躯旁那柄方天画戟上,那方天画戟新生了多缺口。他想起了 七年前,玉门关外三棵柳下一位黑脸汉子惩恶扬善的一幕、七天前痛斥完颜索沙为 金狗的那人。 “那拿方天画戟的汉子,把脸侧过来一些!”杨现阳喊道。此语一出台上台下 一片哗然。他并无其它意思,只是久久看不清那高大汉子的脸庞,这帮人江湖称 “漠北十狼”,而台上站立之人只有八个,同台为敌,他真不希望那拿方天画戟的 汉子就是他心中的好汉吴曲风,心中着急方才失声叫了出来。 定云听到这声叫喊已知道杨现阳混在人群中,见这台上站的这八位汉子脸色锐 变,似要吃人。“漠北十狼”恶名远播让定云心惊不已,以他们的武功弄死一个小 少年只在举手投足之间。老和尚急忙双掌合实道:“贫僧有礼了,八位守穴士威风 不减当年。”一人道:“漠北十狼的威风不是不减当年,是比以前更威风了。”众 人向这汉子看去,只见他头扎葛巾,手提宽头素面刀凛然向前站出。“原来是一狼 丐眩星,老衲领教过你的高招,当日若非阁下使毒,五穴门能留住老衲五年么?” 定云重述这段往事本想用恩怨相抵,平息这场争端,同时也含蓄地表明动武褒禅寺 并不会输于他们。 “怎么只来八个?这八人中一定没有吴曲风叔叔。”杨现阳听到他们的对答, 想那晚月清偷偷来清凉阁找他,便神秘地问:“你快说你是怎么认识漠北十狼的?” 杨现阳那时初上褒禅寺,咋一听,被他弄糊涂了,道:“漠北的狼都是群居的,别 说十匹狼,就是上百匹我出见过。”月清道:“你别装傻了,我们都知道了,你不 认识漠北十狼,为何认识吴曲风。”杨现阳怒道:“别自以为是,你们都知道什么? 那吴曲风不是狼可是条好汉子,小时他救过我。”月清仍不相信他的话,只是警告 他道:“你小子小心一点!” 那次初下褒禅寺,在鬼头山上月清就给自己讲过一件事。大约在十年前,五穴 门第二任掌门金战坤不远千里来到褒禅山求教武学,众僧皆道这是引狼入室,定云 方丈力排众议将佛理与平身所学尽数教给他。四年后他学成下山,不久寺院内的藏 经阁所珍藏的《易经筋》与《追风步》的上部,却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消息传出 不仅褒禅寺内一片慌乱,且江湖上众说纷纭,争夺宝典之风日盛。查来查去只有一 种可能,那就是金战坤在下山的前一夜潜入藏经阁盗去了两本宝典。 为了尽快平息这场风波,定云方丈便带上月清前往五穴门索要宝典。金战坤并 没抵赖,但死活不肯将到手的宝物拱手归还,姓金的即使是铁石心肠也会念及一点 当日在褒禅山时方丈对他的恩遇,最后他还是同意归还宝典,但条件是方丈必须与 五穴门的三大高手力战三局,只要方丈输一局就得同意《易筋经》与《闲去野鹤》 永归五穴门所有,虽然此条件非常不公平,可是方丈别无他法,只得答应。当时五 穴门内实力最强的当属五穴之一的天狼穴,而江湖人称“漠北十狼”的十位守座士 的武功中的,一狼丐眩星,二狼苗子湖、四狼邓世雄,六狼白克最为拔尖。当时夺 经书之人纷至沓来,五穴门唯恐有失,只得将天狼穴之众全部安插在总坛防守上, 金战坤便选出仁武穴穴主朱一画,地蚁穴穴主马钱余,加上自己共三人出来迎战定 云方丈。决斗开始,天空见风卷残云,竟然稀稀沥沥下起雨来,战况进行的很激烈, 四人打了三天三夜,在第四天雪花卷起时,胜负终见分晓。月清从未见过主持方丈 杀过人,而这场决斗中定云方丈却一连击毙了二人。五穴门以朱一画、马钱余战死, 金战坤重伤而结局。金战坤还算是个守信君子,他将《易筋经》与《追风步》的上 部呈递给定云方丈,转身跪伏于五穴门前自断经脉,用死给了五穴门众弟子一个交 待。 本来定云与月清本已走脱,后来被丐眩星、苗子湖、邓世雄追了回来。月清曾 多次对杨现阳提到金战坤是个百里挑一的好掌门,无论他如何渲染,杨现阳至今还 是不明白,金战坤行为那卑劣,难道说只有死得惨烈的掌门才算是好掌门?这太深 奥。月清后来似笑非笑地道:“你应知道出卖褒禅寺的人会死得很惨。”月清虽然 是在讲述故事,杨现阳却察觉他那双眼一刻也没停止下来审察自己的表情,加上月 清那颗黑痣,便成了三只眼盯着自己。这实在让他受不了,他便叫月清不要再继续 说下去了。他曾想过月清举止古怪的原因,但那只大老虎让他们绷紧的神经哪还敢 有私毫的放松。月清讲这番话的意思直到此时他也没明白所以然,只是依稀记得那 句“破例开了杀戒”月清是有意加重了恫吓声调的。 杨现阳还听说他们还有个什么“天狼吞羊阵”特别厉害,人称他们为十狼,今 日只来了八个,便如此声势夺人,似乎可以与褒禅寺相抗衡,若全部来了,千年古 刹岂不要被拆成零砖碎瓦,“难怪定云大师那么急催我下山。”杨现阳想到此潸然 泪下,自言道:“此时还有金狗作山地祟,若真厮杀起来,我这小命也只能活到这 个岁数了,定当拼死护寺以报大师大恩。” 一狼丐眩星道:“大师不必劳师动众,我们此次前来,是以私人身份拜会,决 不会使毒。待我们替已故金掌门了却生前憾事后自然会离去,请各方自选三人出来 应战,只要褒禅寺能胜出一局,自此以后二派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否则还请贵寺 忍痛割爱将《易筋经》与《追风步》拱手让给五穴门。定云大师请吧!”话音未落, 漠北十狼中二狼苗子湖、四狼邓世雄、六狼白克走上前来。接着一个高大的身躯晃 动方天画戟也跟着向前一步,道“大哥算我一个吧,五弟、十弟为五穴门而死,难 道我就不能为本门做点什么吗?”语气诚恳让人无法拒绝。 杨现阳的目光再一次被那柄刃口多缺齿的方天画戟吸附过去。一狼丐眩星非常 看中此次比武的得失,正欲将他喝退,哪知他更进了一大步,道:“在下三狼吴曲 风献丑了,吴某武功最弱,还望神僧多多指教,请!”“他真是吴曲风?”杨现阳 目光呆滞,他想起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有人敢与金兵相抗的人,那人也是吴曲风。 他崇拜了这么多年的身影在六天前虽涂上了一抹黑影,但伟岸不减,此时却与他的 另一个恩人同台为敌。老天真会安排棋局,如何为善?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他这二年所建筑的本来就十分脆弱的为善信仰轰然崩塌。 七大高僧正在商议着什么,杨现阳只觉奇怪,“定”字辈高僧个个身藏绝学, 选出三人也要商议这么久,难道“漠北十狼”真这么可怕?众人正焦急之时,吴曲 风又向进一步道:“若众神僧有心承让,吴某也不推却,只当侥幸赢了这局。”见 三狼吴曲风如此蛮横,台下人指指点点皆有不平之色。此时月清忽然出现,只见他 走上演武台,面带愠怒以手指吴曲风鼻梁,咬牙切齿欲言又止,杨现阳知道月清是 最敬重定云大师了的,他将目光投向定云大师,只见定云大师不停使唤眼色,这才 明白月清正是受了定云大师的牵制才不敢造次。杨现阳倒希望月清将原尾都说出来, 免得捕捉不到任何端倪让人瞎自乱猜。 在众多目光的期盼下,褒禅寺决定让定云、定智、定远三人应战。第一局是定 云迎战吴曲风。 吴曲风见定云空手出战,便将方天画戟搁在一旁,二人礼毕,拉开首式,脚圈 手拔,片刻间二人已开始在拳眼腿缝中折身抢招。那吴曲风的掌力杨现阳十岁时就 已见过,内力的确远逊于定云。可是他的进招刚劲怪异,起初略占上风。定云方丈 的拳法则沉稳厚重,杨现阳认得出这是褒禅寺的“无根拳”,无因无果,拳中扣拳, 行如流水,泼洒无根。此拳施展开去,已然转守为攻,吴曲风只见老和尚走拳如放 飞群蜂,如驱赶百蛇。不禁大惊,几招险失,再不敢小觑这个枯骨老头,全身而退, 抓起方天画戟重又攻了上来,口中道:“只为全金掌门之遗愿而战,请恕吴某言而 无信了。”杨现阳想依定云大师的功力拆解这等兵器应该不会太吃力。那方天画戟 一上吴曲风之手,佛如多生了一只手臂,他遍身银蛇舞动,让人眼花缭乱,台下叫 好声迭起。定云方丈并不急于化解,只是且战且退,众人皆看出此为骄敌之计。可 那吴曲风仍没发觉,依旧不修破绽,一味强攻猛打。 众人见他钩、抹、挑、刺招招使得漂亮流畅,又是阵喝彩声传来。突然间,吴 曲风右脚急出,向定云的丹田踢去,众人只道他想在兵器上取胜,没想到他右脚暗 藏杀招,并且出脚毫不滞涩,全无半点征兆,这脚伸展自然,又是无招无式兼头顶 方天画戟压下,要破之更是难上加难。众人都向定云看去,却见定云临危之际显露 大家风范,他双手揽雀尾,双掌下沉之时变成一招“气拔山河”力卸方天画戟之锋, 下盘右腿挽成弓形,正是一招“曲笔画眉”反踢吴曲风右腿。一人同时使出二招, 且毫无破绽,众人见之不禁为之叹服,虽为肉腿相搏,但每一招式收发间都蕴藏有 内力护体。此时两腿硬碰,力弱者必定肉躯不全。正在这惊心动魄之时,定云忽然 脚尖上弯成钩,不偏不倚下正好点中吴曲风右腿上的“委中”穴,“委中”乃膝关 节处一大穴,凡被点中者都会因疼痛难忍而倒地呻吟。吴曲风见这老和尚一脚划出 是何等洒脱轻描,心里明白胜负就在此一脚,他灌以全身之力踢去,不想这老头却 中途变招,心中暗暗叫苦,他如何不知此时自己腿上要穴全部暴露在对方脚尖之下, 此时收招已经来不及了,不禁心灰意冷,哪知那老和尚脚尖碰到自己“委中”穴时, 腿上只像蚂蚁咬了一口,运气传神全无阻滞。顿时大喜过望,右腿长驱直入,正中 定云丹田,同时手上方天画戟也杀到定云的脖子前。 中途骤变,万万出乎众人想象,台下不禁一片惊嘘。“这不是要大师的命吗?” 杨现阳大呼不好,顺手牵了一根枝条,一跃而起纵上前台,飞身出招,“一个不留” 刺向吴曲风后脑勺,吴曲风听到众人惊嘘知道事情不妙,迅速调转方天画戟,可为 时已晚,待他回头时,一枝根条已刺中了他的“印堂”。这一连串的招式皆在迅雷 不及掩耳的一霎那间结束,血从“印堂”穴流了出来,将吴曲风的黑脸逢中画开。 吴曲风道:“为什么不杀了我?”杨现阳道:“你忘记在七年前吗?”吴曲风脸色 茫然,道:“记得,我的二个好兄弟就是死在那年,你是谁?”杨现阳道:“我一 直记得你打跑金兵的场景,‘生得方正,是条汉子,有出息’你还记得吗?我便三 棵柳的儿子,那个被你抱起过的十岁小男孩。”吴曲风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你, 想不到当时一句戏言却灵验了?在九象楼时你为什么不反抗?”杨现阳面色铁青, 道:“灵验了?你为此感到骄傲吧,可是我不,我多少个日日夜夜在努力,在憧憬, 可是我做梦也没想到,勉励我向上的竟是一句戏言。”吴曲风又道:“不错我的确 没想到你会有今天的成就,你快杀了我吧。” 适才杨现阳手上的那根枝条既然没用来杀人,此时锋芒已息,它已毫无用处。 二个僵立着一动不动,各自审时度势,吴曲风不解的是他为什么还不动手,而杨现 阳怕手中的枝条稍移自己就被那方天画戟劈成两爿。 众目睽睽之下杨现阳有些紧张,担心适才经过众人头顶时鞋底之泥粘在了他们 的头上而触犯众怒,却在此时吴曲风一把揪过细枝条捏在手中揉成一团。众人见他 怒不可遏,料准他会刺出一戟割掉杨现阳的脑袋。可没想到吴曲风反将手中的方天 画戟抛向了老远,一声长叹,道:“扶起老和尚快滚吧!” 杨现阳听来逆耳,但心中挂念定云大师,回步跪于定云一侧,帮他擦拭满脸血 糊。只见定云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已然说不出话来。不想眼皮底下却有一凉飕飕 之物戳来,不知这是啥劳什子,他抬起头却见月清的食指已抵住了自己的鼻梁,道 :“畜生,别碰我师叔祖,我问你平日师叔祖待你如何?”杨现阳毫不犹豫地道: “恩同再造。”月清道:“既然如此,你就不应该与五穴勾结。”杨现阳道:“你 别诬蔑好人。”月清道“好吧,看在定云师叔祖对你寄予厚望的份上,我给你最后 一次机会,你亲手杀了这漠北蛮子。”杨现阳回过头来,却见月清正指向吴曲风, 心中好生为难,道:“你口口声声说我错了,我错在哪里?” “你错在为人太老实”吴曲风哈哈大笑,高声道:“五弟、十弟,三哥好累, 你们备足好酒等我们吧。”突然见吴曲风右臂抬起,向自己头顶一掌拍下,“不要!” 杨现阳心中大惊,扑上前去出手相阻,可是吴曲风已脑浆迸出。杨现阳抱在怀里的 已是一具尸体。月清道:“我不当面揭穿你,是因为师叔祖叮嘱过此事不可声张, 你我争吵反惹他老人家生气,如若他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我月清第一个和你拼命。” 定根、定智、定玄、定进、定远、定静,扶起定云,七人圈成一上圆,以“大 圆法功”替定云疗伤。 却在此时台下呼声大起“杀了他!”“杀了杨现阳!”喧嚷声一浪高于一浪, 杨现阳拭泪道:“我死何足道哉?但绝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他转而对丐眩星道 :“我问你,如果不事先晓得定云大师中毒,凭你们几个能耐敢来拜会定云大师吗?” 丐眩星道:“小王八蛋,你别疯狗乱咬人,咱们漠北十狼怕过谁,不信你随便在台 下点个人上来试试?”各大门派对五穴门恨之入骨,很多人受不了他这句话的刺激, 本跃跃欲试,但慑于五穴门的实力,竟也不人敢吭声,丐眩星哈哈大笑,道:“小 王八蛋看见了吧。” 却在此时一个女子声音道:“我来!”众人寻声看去,只见此女子姿色浓艳, 神情高雅,身着绣罗彩缎,蹙有麒麟孔雀,头扎翠叶直垂鬓唇,细腰珍珠缀于裙带, 在人群中亭亭玉立,灼灼若仙。杨现阳高声道:“妙言,真的是你。”赵名言道: “世人都怕他,我却不怕他。”说完飞身而起,跳上演武台,杨现阳道:“妙言, 别耍小孩子脾气,快下去。”赵妙言道:“谁耍小孩子脾气了?我这是帮你,乌压 压的一大排男人,全是一帮缩头乌龟,还有谁会替你出头。”说完就要与丐眩星对 打,被杨现阳一把拽住。丐眩星哈哈道:“不知死活的女娃子。” 却在此时,又有三人同时跃上演武台,杨现阳看去正是蔡眉,陈丽、新市教林 小溪三人,蔡眉道:“杨现阳,我们可不想当缩头乌龟。”杨现杨抱拳道:“陈姑 娘,林姑娘,蔡眉,多谢你们,怎么没看见尉迟大哥?”蔡眉道:“金狗准备剿杀 我褒禅山的武林同道,尉迟大哥见过定云方丈后,便连夜下山调遣丐帮人马去了。” 他以手指丐眩星道:“丐眩星,你生为汉人勾结金狗,丐帮不容你,我吴郡王府更 不容你,今天你是死有余辜。”丐眩星张嘴大笑道:“丐帮又怎样?你蔡眉更不过 如此,吃我二刀再说。”说完大刀舞动,向蔡眉吹来,蔡眉更不甘示弱,拔出长剑, 向丐眩星砍去,只听哐地一声,火花四溅,二人身影各自躲闪,复又攻上。 却在此时,接二连三陆续有人跳上前台,杨现阳看去正是华山陈音仁与子柏掌 门,崂山掌上明珠门俞秋子,雄鹰教教主柳三参,新市教贾遍龙,马公山与嵩山的 几个老和尚,和其他几个门派的人他倒也不认得。二狼苗子湖、四狼邓世雄、六狼 白克见吴曲风一死自己只剩七人,如若结成“天狼吞羊阵”对付三二个人尚且还行, 若群起而攻之势必难挡,权衡再三,四狼白克道:“大哥,今日一战无果而终,我 们也不想捡这份便宜,改天我们再蹬门拜访。”一狼丐眩星会意,道:“姓蔡的小 子,想陪我玩再多练几年,我们走。”说远,收刀回鞘,也不耽搁,嗖嗖几身过后, 七人已下了演武台。 众人见他们抛下了吴曲风的尸体不顾说去说去,不禁诧异。整个武林兴师动重, 到此褒禅寺,决不相信事情就此简单就了结了,惊恐其中有诈,并没相追,任那七 道人影消失在重山峻岭中。杨现阳讥笑道:“乌合之众,能成什么大。” 却在此时陈音仁突然出剑,对准杨现阳“足三里”刺去,同时空中一道剑光闪 冲来,只听哐地一声,陈音仁剑锋被拨开,他大叫:“妙言,你做什么?”赵妙言 道:“师父,你要杀他就先杀我吧。”陈音仁道:“妙言,你看上这小子啦?”赵 妙言面色潮红,道:“师父,他不是坏人,他救过我一命,你看如果他对定云大师 有恶意,他就不会再回来褒禅寺。”月清忽然站出来道:“你就是在处子峰下的那 个小妖精,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蔡眉喝道:“小和尚,嘴巴放干净些,小心我杀了你。”月清道:“一丘之貉, 我劝你们别与他靠得太近,否则你们也有嫌疑。”蔡眉道:“什么嫌疑?”月清道 :“试图谋杀褒禅寺的高僧。”蔡眉吞了一口涎,道:“你放屁。”月清躬身对正 在疗伤的定云道:“师叔祖,既然吴郡王府也牵扯进来,为防止事态扩大,此事已 到了非澄清不可的地步。”蔡眉一旁催促道:“有屁快放,此事跟我吴郡王府又有 什么关系。”月清道:“定云师叔祖是中了毒。”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杨现阳道: “中的是什么毒?”月清一声冷笑道:“你自己比我更清楚。”杨现阳道:“你这 话是什么意思?”月清高声道:“如果还有哪位朋友出来要说我月清的话是放屁的 话请站到右边。”说完他用手指了指右边的空地,道:“蔡兄,请右边站。”蔡眉 脸色通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赵妙言道:“你说话就是在放屁。”月清道:“右 边请。”蔡眉拦住道:“妙言,此事关系重大,你别过去。”赵妙言道:“我想做 人最起码应该相信自己。”竟也毫不理会,转到了杨现阳的右边。 却在此时台下一人道:“还有二个。”杨现阳放眼放去,却是沈看天与尉迟眉, 二人人双双跃上前台,杨现阳道:“二位兄长何必赶来淌这趟混水?”尉迟眉拜了 定云师父,道:“听说四弟被困演武台,我与二弟马不停蹄赶上山来,你怎么不听 我的劝阻私自上了褒禅寺。”杨现阳闻言深为感动道:“小弟不才让二位哥哥操心 了,人生有二位这样的好哥,死而无憾矣!” 沈看天一眼盯住了月清,道:“这位小和尚,身为褒禅寺僧人却身着华山派长 衫,着实不雅,所言之事实不可信,天下之毒,我跟马远先生学过一二,尉迟大哥, 你能否取一滴定云大师的血来。”尉迟眉道:“这……”沈看天道:“大哥不必为 难,衣衫,胡须上的血迹皆可。”尉迟眉道:“那好。”他屈膝于定云大师之后, 恭敬从他僧袍上刮下一滴血迹,交给沈看天,忽然定云哇地一口血吐出,尉迟眉拜 倒于地道:“师父恕罪。”定云道:“不许……血与他无……”却在此时一头晕了 过去,台见顿时一片哗然。尉迟眉见恩师伤势恶化,定自辈其他高僧尚不能自保, 他对“大圆法功”也有所了解,不及细想气提丹田将自己的真气逼入定云“肾俞” 两处大穴。 沈看天听定云道不许验血,定是定云有意偏袒月清。看脸色定云的确是中了毒, 只要弄清血里面所含毒的成份,证明是在杨现阳离开褒禅寺这五十多天的时间内所 中的,那么便可当场挽回杨现阳的清白,只可惜定云声誉恐要受损,此时人命关天 也顾不得定云是尉迟眉的师父。 他拿起碎布,只见血呈乌色,而血自行移动,心中大惊,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 往血迹上泼去,霎时一道白烟弹出,血迹表面顿时出现了蠕动的现象。沈看天冷冒 汗淋漓,喃喃地道:“万蛊蠹骨!这是万蛊蠹骨!”众人一听这四个字似乎面前一 扇墙倒了下来,不禁倒退二尺,杨现阳道:“沈二哥,什么‘蛊’什么‘骨’我怎 么一个字也听不懂。”沈看天只是沉默不语。 却在此时月清当着众人的面道:“现在你们该相信我的话了吧,这姓杨的小子 不是好东西,自从那晚喝定云方丈喝过他焙制的‘雁子泪’便出现了中毒症状,第 二天额头便有一条时隐时现的黑线,定云大师慈悲,不许声张此事,所以这件事才 不为人所知。”杨现阳道:“你胡说!”月清道:“在这里我想问一问天下英雄, 你们见过有人制茶时用过鸠血、毒蝎、金钱蛇、等剧毒之物吗?”台下人道:“闻 所未闻。”月清道:“我就亲眼目睹了这桩怪事,在杨现阳制作‘雁子泪’就加入 了三十六种剧毒之物,我请问杨现阳,我说错了吗?”杨现阳道:“你没说错,我 那木缸浸泡的毒物你月清是见过了的,这十斤‘雁子泪’是我昨夜用浸泡在木缸里 的玉箫眼连夜赶制出来的,你尝尝,味道如何?”月清后退了一步,道:“你还想 行凶?”杨现阳哈哈大笑道:“在场的各位哪位来尝尝这绝品‘雁子泪’?”赵妙 言道:“大哥,让我来吃一口试试。”杨现阳笑着摇摇头道:“有你们这帮朋友我 死而无憾矣!” 以前有很多人久闻漠北‘雁子泪’盛名,只恨遥遥千里无缘品尝,此时听说 “雁子泪”为剧毒之物所浸渍而成,又见他朋友想以身验茶,却被他一一搪塞开了, 此时谁还敢吃上一口,不禁闭紧了嘴巴,杨现阳哈哈大笑道:“究竟天下人都不信 我杨现阳,你们是对的,说实话,我和月清一起下山距今已有五十多天,木缸里的 玉箫眼浸泡时间已超出了祖上所规定的四十九天。天生万物相生相克,玉箫眼本就 剧毒无比,与多种毒物一起,经过此消彼长的长时间浸渍,利用以毒攻毒的原理, 复杂的制作过程后,最终焙制出了天下闻名的‘雁子泪’,但这十斤‘雁子泪’浸 泡的时间已超出了它浸泡的期限,我不能拿朋友的生命开玩笑,今日我就用自己的 生命验毒,以证明我的清白。”说完抓了一把咽入了肚里,其实这茶叶也没什么好 吃的,但心中苦味百出,他吞下“雁子泪”时是什么味道,他也不知道,片刻过后 十斤已去了三斤。 赵妙言一直盯着杨现阳的脸色,忽然道:“杨大哥,你脸上怎么也有三条黑线?” 月清道:“我没说错吧,这茶果真有毒,你下毒害人,推脱不了责任,现在想畏罪 自杀。” 沈看天瞧去果真如赵妙言所言,道:“掌门,怎么你也,不!不会,你把指头 刺破,让我看看。”杨现阳记得在青竹桥时,“三尺夫妻”莫剑兰曾怀疑他中了毒, 此时看沈看天的脸色更增加了他的疑虑,他咬破手指,撕下衣襟,抹去血迹递给沈 看天,沈看天依先前一样依旧从怀中掏出那包药粉,只是举止更为细致,突然一阵 白烟冒起,那块布面上亦出现了蠕动现象,沈看天顿时面色铁青,道:“掌门,这 毒是谁给你下的?”杨现阳从众人的脸色中已知道这毒的厉害,只是自己是将死之 人倒也不怎么在乎,让他吃惊是月清适才所讲述的定云大师中毒经过。他道:“难 道是那个黑影?在五十多天前那天晚上,我将焙制好的‘雁子泪’拿来让定云大师 品尝,定云大师让我去取月芽泉之水来饮用,当时我的确是看到了一个黑影从头顶 闪过,我吓了一跳,分辨不出那影子是人是鬼,一口气跑到定云大师的‘燕息房’, 至今想起来仍心有余悸。用月芽泉水泡制出的‘雁子泪’闻之便能让人心神俱醉, 我忍不住品尝了一口,果真心神俱醉意境奇佳,我满心欢喜拿给定云大师品尝,定 云大师赞不绝口命月清将定字辈僧人全部请来品茗,不知此毒可有解法,如果月清 所言是真,我所担心的褒禅寺‘定’字辈七大长老可能皆已身中此毒。” 月清道:“我所言当然不虚,而你做贼心虚想推脱责任,凭空捏造出什么黑影, 鬼魅之说,鬼才信。”杨现阳道:“我没有撒谎。” 沈看天缓缓道:“你们先听我说,听到‘万蛊蠹骨’这个名子,年近花甲之人 会闻之变色,沈某相信在场的年轻一辈总该听说过说一个人,她就是五十五年前, 挑战大江南北、各派高手,且屡战屡胜的绝代佳人倪若诗,让人称奇的是她当时年 仅十八岁。一年之后她扬言要在十五招之类打败沐掌门,沐沧海掌门决不相信天下 竟有此事,倒也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位姑娘真面目,一日她来到芙蓉山九地宫亲下战 贴,沐掌门大惑不解,就是眼前这样一位弱不禁风姑娘竟然会连败数十位江湖好手, 沐掌门想当场验证江湖传闻是否属实,收下战贴,便请倪若诗出招,倪若诗却定要 依战书上所写明的二个月之后再比武,沐掌门因心中好奇几次逼她出手,掌到面门, 她却面不改色心不惊,沐掌门心中佩服之余却也试探出了她功底的深浅,令他疑惑 的是以她的功力万万不可能打败那么多江湖好手。于是便派出高徒雷鸣谢暗中跟随, 就是这天晚上那姑娘重新潜回九地宫,对井水撒进一包白色粉末,便仓皇而去。” 杨现阳听到倪若诗的名子只是心中一怔,问道:“后来怎么样?”沈看天道:“当 时,众人都猜测倪若诗所撒的是毒药,沐掌门便命人牵来一条狗,那狗喝下井水后, 却安然无恙,这更令众人大惑不解,眼见时间天天过去,所在人都猜不透倪若诗为 什么要打一场没有把握的决斗,直到有一天早晨,雷鸣谢忽然来报,说那只喝了井 水的狗无法再直立行走了,沐掌门命人将那只狗抱来,只见那只狗软绵绵卧在地上, 浑身上下似乎没了骨头一般,从未见过这种事情,顿时众说纷纭。沐掌门见多识广, 此事定与那井水有关。比武的那天不少人认为如果倪若诗真在井里面下了毒,见他 健步如飞前去赴会定然惊慌逃走,可是倪若诗见到沐掌门时却笑容可掬泰然处之, 沐掌门武功已是蹬峰造极,三招过后,倪若诗败局已定,她并无懊丧之色只是付之 一笑,就要告辞,此时沐掌门手上却多出了一包药粉。” 子柏突然出声道:“这包药粉就是让人闻之丧胆的‘万蛊蠹骨’吧。”沈看天 道:“不错,这包便是后来震惊武林的‘万蛊蠹骨’。”子柏道:“据老夫所知, 此药粉并非毒药,而是一种小虫子,一旦进入人体,会将人多年所修的真气慢慢吞 噬。”沈看天道:“不错。”子柏道:“那我倒要请教沈大侠,将人体内的真气吞 噬完后,一窝窝小虫子接下来要做什么?”沈看天道:“此物既然名‘万蛊蠹骨’ 接下来当然要啃噬人的骨髓,直到人气绝生亡为止。”子柏道:“多长时间可致人 死亡?”沈看天道:“平常人只须十天,内气充沛者则可延至八十天后。”子柏道 :“那我问你,杨现阳如果是五十多天前就中了‘万蛊蠹骨’他可以活多少天?” 沈看天心中猛跳,道:“这……,这……杨掌门会我教‘八影抱月’神功,当然另 当别论。”子柏道:“沈看天你明知事有蹊跷,却故意隐瞒,意图将众人的注意力 引向‘雁子泪’,到验证‘雁子泪’无毒后,杨现阳自然可以开脱罪名,可是你没 想到他恶有恶报自己也染上了‘万蛊蠹骨’,杨现阳,我问你,你这套‘八影抱月 ’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的?”杨现阳正要说话,月清忽然道:“掌门此事我最清楚, 离开褒禅寺后曾在华阳有过拳脚之争,后来又在华山上与他交过一次手,可是二次 相比,他武功却不可同日而语。”子柏又问道:“你们从褒禅寺到华阳一共用了多 少日?”月清道:“刚好十来天吧。”子柏对杨现阳道:“月清所说的是真的吗?” 杨现阳心中想:“怪不得当初在华山让月清用易筋经打伤,起初虚火过旺,后 来近渐渐平息,原来是这小虫子在休内在帮我清除多余的纯阳之气,那段日子自己 武功增长缓慢,要不是月清踢我一脚,我也挨不过那段日子,再说要不是中了这‘ 万蛊蠹骨’早己因身中易筋经葬身于荒野了。”只是弄不清自己武功平平,为何自 己身中“万蛊蠹骨”不仅活过了十天的界线,而且还活到现在。子柏以手指杨现阳 道:“你还有何话好说?”杨现阳神色凄凉,道:“我中了‘万蛊蠹骨’没有死, 中了月清的一脚也没死,中了赤蚯银针也没有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死,我恨 我自己没有死,可是我真没有下毒。”子柏道:“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想狡辩,来 人将他绑起来。”赵妙言仗剑道:“你说绑就绑吗?得先问问我赵妙言。”“谁敢 和小姐过不去,也要问问我陈丽”陈丽唰地一声抽出佩剑。 陈音仁道:“妙言,你们不退下!”杨现阳道:“我杨现阳早就该死,能活到 今天,已算是老天爷垂怜,妙言,你的心意大哥心领了,沈大哥尉迟大哥,我死后 替我查出真凶。”说完就要横刀自刎,却在此时,沈看天道:“杨弟且慢,能配制 此毒者唯倪若诗一人,后来她与雷鸣谢同去兴庆,此毒便再没在中原出现过,杨兄 何必甘心做替罪羊呢?”子柏道:“此事再明白不过,杨现阳与五穴门勾结,意在 颠覆中原武林,我身为武林盟主,当惩奸除恶,来人将杨现阳绑起来。”一声呼喝 早有二名华山弟子侍立两旁,沈看天怒道:“谁敢!我九地宫掌门岂能容人说绑就 绑,如若再有妄为者我让他三步之内血溅长衫。”两名华山弟子见沈看天眼露凶光, 退后两步,子柏道:“量你区区一个八臂螳螂有多大能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沈看天一脸傲色,道:“何为天下?我九地宫就是天下,你放马过来。” 子柏虽然持重,但众目睽睽之下,生为武林盟主,岂能容他逞能,再说要不是 他一再阻挠,杨现阳根本就下不了华山,想到此使出绝学“扶花掌”中的“双掌推 月”向沈看天胸口粘去,此掌看似平常,但掌心却附有子柏五十年来的内力修为, 被此掌锁定在半尺之内者必似朽木寸步不能移矣,形同扶花折枝般容易,故而名 “扶花掌”。 陈音仁料定沈看天乃凡夫俗子,不能识破此掌的奥秘,不思退步必为掌下之魂。 只要沈看天倒下以后便没人敢公然与武林为敌。他趁众人关心沈看天安危之际,张 开左臂向杨现阳抓去。眼见沈看天与杨现阳双双不保,忽然一大汉双腿反剪分踢陈 音仁“中脘”“丹田”二处大穴,陈音仁被这股脚风逼开,大惊道:“雷公腿法!” 只见那大汉并不作罢,双拳并出,向子柏两掌掌心击去。子柏见这人浓眉大眼, 唇厚齿白,正是丐帮帮主尉迟眉,半路杀出这么一个丐帮帮主可不是一件小事。子 柏始料不及收足退守,但已然来不及,霎时掌拳相击,各自内力深浅瞬间已明了。 却在此时沈看天重拳又到,子柏大惊,一边支出另一只手出迎,一边慌忙守住丹田, 但仍觉筋骨挫位,脚底后滑二步。 子柏双掌将对方双拳粘住,却怎么也甩不脱手,心想若对方将另外二只手打来, 自己必将筋骨尽断难堪而死,与其如此不如咬舌自尽。正欲对自己痛下杀手之时, 忽然尉迟眉内力骤然变弱,子柏不及细想,迅速撤了右掌,内力反弹也轻易从沈看 天手上拔出左掌。尉迟眉抱拳道:“适才救兄心切,才不得已在子柏真人面前献丑, 多谢真人手下留情。”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子柏心中甚为宽慰,道:“好吧,你 带他们下山去吧。”尉迟眉道:“如此则多谢真人。”为防有变,他牵着杨现阳与 沈看天二人就要走。 忽然一人站出道:“子柏掌门,且听晚辈说一句。”众人看去,只见此人锦衣 粉面,风流潇洒,说话之人正是贾遍龙。只听贾遍龙道:“我想请问八臂螳螂沈大 侠,你们堂堂一个九地宫,为何请一个泼皮做掌门?”沈看天道:“掌门侠骨心肠 问当今世上还有如此魂力?”贾遍龙道:“我看未必,我贾遍龙不才,对你九地宫 之事也略知一二,《追风步》乃你九地宫传教信物,见《追风步》如见掌门,前任 沐掌门有言在先,谁能找回《追风步》便立谁为九地宫掌门主,我请问沈大侠沐掌 门有这么一个遗言吗?”沈看天道:“不错,沐掌门遗训谁敢违拗?”贾遍龙道: “好,在场的各位英雄做个见证,你们看这是什么?”“《追风步》”沈看天不禁 大吃一惊道:“它怎么在你手上?”贾遍龙道:“所有九地宫弟子听令,给我拿下 杨现阳。”沈看天如坠云雾,道:“慢着,你是在哪弄到的?”贾遍龙道:“小小 传令使也敢对掌门指手画脚,该当何罪?九地宫弟子听令,将杨现阳与沈看天一并 拿下。” 杨现阳本以为邱平化一死,《追风步》沉入河床已化不一堆烂泥,可是贾遍龙 手上所持之物却实是定云方丈交给自己的《追风步》,不想竟为贾遍龙所得。此时 月清早已将灯笼大的眼睛鼓向自己,杨现阳心中百感交加,心中竟不知如何向褒禅 寺交待? 九地宫弟子犹豫不决,陈音仁道:“既然杨现阳是九地宫冒牌掌门,我华山为 何放他走?”说过仗剑刺上,崂山俞秋子亦不示弱,眼见局势失控,杨现阳即将成 为众门派的试剑石,忽然一和尚高声道:“碎羊皮在此!”此言似如一道赦令,众 人纷纷倒戈,杨现阳看去此人正是自己的父亲三棵柳,三棵柳道:“你们要杀我儿, 不就是为了这包碎羊皮吗?杨儿你说父亲要将它交给谁呢?”杨现阳知道,父亲根 本不可能有碎羊皮,他手上的手持的锦囊一定是假的,此时只要稍有不慎父亲将性 命不保,杨现阳道:“父亲,将它给我。”三棵柳并不理采他,道:“陈大侠,你 的大名我在漠北早有耳闻,我就将他给你吧。”众人一听他要给陈音仁,这东西落 在华山派手上岂能再去将他挖出来,各门各派纷纷抢出,瞬间羊皮碎片纷飞,三棵 柳已被千刀剐死,碎尸散落一地。杨现阳见父亲惨死,从后腰拔出“饮血剑”,正 要挥剑出鞘,却被尉迟眉一把抱住,道:“杨兄,杀父之仇再容以后再报,如今大 敌当前,要以大局为重。”尉迟眉命人将三棵葬了。 忽然山下一声炮响,喊杀声铺开盖地而来,尉迟眉道:“不好!金贼杀上来了, 怎么不见我丐帮弟子阻挡,难道我丐帮弟子已遭荼毒?”褒禅寺武僧来报发现五穴 门的“利鸢”、“和荼”二穴旗号。兵临山下,顿时阵角大乱。尉迟眉道:“果真 有五穴门作怪,说起用解毒,唯有沈兄一人,此时事情危急,请各位暂时将江湖恩 怨抛到一边,大家团结一致共同抗金。”沈看天道:“山下色彩斑斓,以我看天, 此毒应是和荼穴所种的‘字雾毒阵’,天下万物唯有一种动物不怕此毒,那就是原 产于漠北的锯嘴鹦鹉,因此除了用锯嘴鹦鹉的血来解‘字雾毒阵’之毒外,当今世 上还没有发现另一种有效的解药。此鹦鹉性情凶猛异常,遭到民间大量捕杀,已所 剩无几,当今所剩的锯嘴鹦鹉全为利鸢穴所训养。这位和尚说山腰发现利鸢穴的旗 号,说明山下除了‘字雾毒阵’外,山林还栖息着不少吃人的锯嘴鹦鹉,你们有本 事可以去抓几百只试试,你们杀我也罢,不杀我也罢今日都难逃一死。”众人只觉 心中发寒。 正说间,武僧来报,金兵已杀上半山腰。子柏道:“唯今之计唯有死拼,大家 准备好兵器随我杀下山去。”一时间兵刃出鞘,响声直夺山谷。 ------ 榕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