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物是人非 杨现阳施展《追风步》在悬崖上随心所欲地勾勒,四上三下后他终于上了锁天 悬桥,面对父亲的坟墓,心中空空荡荡,他想去拜见定云大师。也许免去将湖争端 的最好办法就是留在寺内做个和尚算了,然而杀父之仇不可不报。 台阶新生了许多青苔,褒禅古刹院垣上的灌木负势竞上互相轩邈,不知寺内发 生了什么大事,竟弄得如此荒凉。杨现阳站在演武台上,二十岁的他目中闪烁着豪 气。 杨现阳要告诉定云大师他没有让他失望。他来到罗汉堂,发现几个武僧畏缩于 墙脚,他将他们叫了出来,一问才得知,三年前众方丈被一个叫杨现阳的畜生给害 死了,打那以后褒禅寺一蹶不振,经常受到其他门派的欺负。三年来的变化着实不 少,这几个活尚竟然认不出自己。杨现阳一笑了之,这样也好,不修边幅,也免去 好多麻烦。杨现阳站在高矗入云地褒禅山山尖上,俯瞰天下,却无安身之地,如今 有谁识他?想到伤心处,只觉思绪不宁,行动忽左忽右有时竟不知自己要做什么, “难道‘敛行功’的征兆真要发生了?自己万万不能让二种思想主宰自己”他不由 得心生恐惧,下了山。 褒禅山脚下人如潮涌,杨现阳打听才得知,本定于三年前三月十五举行的郁孤 台大会因褒禅寺一战推迟于今年五月十五在江西郁孤台举办。杨现阳心道:“如此 甚好,我要找那些伪君子报杀父之仇也省下许多麻烦。”他手持“饮血剑”向郁孤 台而去。 山东、江苏、浙江、广东一带的侠士入赣必经虎骨岭,而从此地西转则可通鄂 州。又是金宋交兵之地,因此虎骨岭自大宋南迁以来匪类聚集,经常为害百姓,宋 不能平矣。 虎骨岭旁芳草散香,柳叶未丰,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女子声音道:“小姐,今天 三月初七,可是你的生日哟!”另一个女子却满腹心事,道:“东风不与游人便, 一夜送春归。”枝摆人飘,二少女履步如仙走来。 只见那二个少女面部蒙着轻纱,一人身着青衫,另一个身着黄衫,虽未佩带任 何饰物却如出水芙蓉般清灼秀丽。黄衣少女道:“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 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 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青衣少女道:“小姐,过几天就是大喜的日子了,说 点开心的吧。”黄衣少女又吟道:“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 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声,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好一个柳老头子,寥寥数笔竟能掀开杭州江南面沙,我爷爷亦不及他。”青衣少女 道:“小姐你怎么啦,想家了吗?我们家的老爷子可是当今贵人,那柳永是什么人, 一市井泼皮,就像张将军与杨现阳一样两人不能相提并论。” 黄衣少女大怒,道:“死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那青衣少女道:“小姐的 绝招我知道,将来要将我嫁给一个穷小子。”那黄衣少女道:“知道就好。”青衣 少女道:“张将军年轻有为,功成名就,小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当今就是地方的 小官哪个不是三妻六妾,他非小姐不取,这份痴情上哪找去?”黄衣少女道:“我 偏不,不要你管。”正说间不知从何方传来一声道:“前面是虎骨岭,危险!”音 如洪钟,黄衣少女道:“印音大法!是师父追来了,快走。”口中一声唿哨,二匹 汗血宝马踏风而来,两人飞身上马,已去丈余。马蹄扣泥,刨起的碎泥如风中杨花, 起起落落经久不散。这二人正是赵妙言与陈丽。 鄂州张平之讨旨降婚,吴郡王只得奉旨将女儿赵妙言许配给张平之,陈音仁被 任命为赐婚使,一路护送赵妙言到了江西虎骨岭,常闻虎骨岭有贼人出没,此时速 请赵妙言回到迎亲营,哪知赵妙言不听劝阻执意向前闯去,陈音仁无法,空步向那 二匹马追去,人追汗血宝马,虽不曾追上却也不曾落下,如此轻功,引来不少行人 驻足观看。 那汗血宝马何等高大威猛,跑动四蹄生风,赵妙言与陈丽似如扬帆济海,纵横 驰骋。眼见到了一个小集镇,忽然赵妙言耳后有劲风逼近,她料是匪人作怪,顿时 骇怒交加,前胸伏低,左掌割出,这招正是“火云秋风掌”临危御敌的招数。不料 坐骑突然刹住,没等悟到是怎么回事,自己犹如离弦之箭向前弹出。眼见她要扎入 泥巴中,但众人见了这份力道想救她也来不及。说是迟正当时,就在离地一尺处, 她借势前翻,使出蜻蜓点水,没站住,接着一个前空翻卸了惯力,两膝内并,脚尖 外摆,下地轻飘自如,迎得围观者阵阵掌声。 却在此时那马儿仰蹄咆哮,赵妙言视之却是有一个小子拉着汗血宝马的尾巴, 马儿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她如何不怒?立掌向那少年劈去。掌到面门,忽然打不下 去了,她只觉此人与一个人有些相像,只是脸面污垢太多,难以分辨,道:“你是 谁?你不会武功?”那人正要说话,马腹下传来了小儿的哭声接着钻出了一个二岁 小孩,面色铁青,口中不停地喊着父亲。赵妙言见他是为了救人,马儿受辱之事也 就和他作罢了。 她牵过马绳,那少年仍不肯放手,叹道:“他不是哑巴,你不是他。”她整理 好马鞍,牵马欲走,只见那少年仍不放手,心中道:“不会是个痴子吧?”大声道 :“放开马尾巴!”那少年真的就放开了,只是口中喃喃道:“姑娘所使的都是‘ 火云秋风掌’的招式吗?‘鬼面三拂’是姑娘什么人?姑娘能否把面纱揭下来让我 看一看。”赵妙言闻言道:“原来你是装腔作势的好色之徒,也绝不是我以前认识 的朋友,你再多问一句我一剑杀人了你。”那人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以前 认识的那姑娘可没你这么凶,我走了。” “唉,对了”那人突然又回过头来道:“江湖中人仗剑行侠,两位姑娘不怒, 在下也看得出是名门闺秀,小小年纪如此蛮横无理,只怕路途多险,还是快快打道 回府吧,免得家人操心。”赵妙言一剑递出,直指少年咽喉,道:“你怕吗?你是 谁?你有毛病,用得着你来管我吗。”那少年道:“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出手伤 人性命,我看你貌似我的一位朋友才好言相劝,今日早晨起来我立下誓言绝不和比 我年纪小的人动手,所以还是请姑娘收回宝剑吧。”竟不再回头,朝西南而去。 陈丽道:“小姐别再怄气了,快走,迎亲营就要来了。”赵妙言被一语惊醒, 道:“算他走运,也算本小姐我今天晦气,今日就放这狂徒一马,但也不能让他走 在我们前面。”说完跨上汗血宝马继续向虎骨岭飞驰而去。说来也怪那少年就如一 片羽绒,你扑他飞,你停他也停,两方皆不肯认输。赵妙言更加生气,那少年却哈 哈大笑,笑过之后却让她们跑在了前头。 前面不远处青山叠翠,危石参差,正是虎骨岭隘口,是一处绝佳的用兵之地。 赵妙言边走边看心中不免有些害怕,催马速行。忽然一声锣鼓响,喊杀声如潮滚来, 那马儿受惊将二人掀下马来。却在此时听一人道:“于哲你这厮干什么去了,有这 等货色光临,为何不向大哥禀报?下次再这样,你看我不抽你两鞭子。”这位小头 目所骂的于哲就是雷冲,他为寻找碎羊皮一直追查到了虎骨岭上。一小厮走近发怒 之人的耳旁低声道:“大哥可不喜欢咱们触碰他的女人,你看这事该由谁办才好?” 那发怒之人以手指雷冲道:“于哲,你去把这二个女人绑起来,不准乱摸,寨主万 一发怒斩了你的双手,别怪我不提醒你。”雷冲深知这是掉脑袋的事,但落草后辈 份低微,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他双手握剑,试探着向赵妙言与陈丽走去,引来二 位姑娘大笑道:“剑不是你这样握的,我不杀你,你去吧。”赵妙言与陈丽挺剑刺 来,终究绕过了雷冲。 二位姑娘手起剑落,眨眼之间已结果了七八人,众小卒见二人如此凶狠,鸟散 而去。雷冲呆立在那道:“二位姑娘的武功可真是出神入化,能不能教我二招?” 二人一听大笑,雷冲面色胀得通红,心想:“自己现在的身份可是于哲,他本已是 名门之后,落草于此已苦不堪言,虽然思味那些惜日的风光。但身负血海深仇,定 会不耻下问求教武学。”他又重新道:“姑娘可是答应了?”忽然背后一人道: “你这厮怎这般没骨气,向二个小婆娘讨教武学?” 雷冲回眸视之正是二位寨主孙豪南与陆之一,那陆之一提脚将雷冲踹开,赵妙 言见这彪形大汉如此凶残,挽剑割出。只见陆之一一双板斧时圈时削,使得流畅生 风,赵妙言见他招式严不漏风,暗叹道:“草莽中竟有如此人物!”,心中明白若 再不用师传“子午龙吟剑法”实难取胜。她剑收于胸左腿前弓,这正是“子午龙吟 剑法”的首式,赵妙言师父陈音仁江湖人称鬼面三拂,这外号得来并非全因他长得 丑陋,他身藏的绝学除了“火云秋风掌”与“印音大法”外更以这套“子午龙吟剑 法”闻名于天下。此路剑法十多年没在江湖出现,今赵妙言使出剑法首式,陆之一 怎能看出?只当她是技穷唬人,以求自保却不知此剑诀后伏有莫大的杀机。他驱斧 强攻霎时只见剑花簇簇,剑光在东,剑刃已然西去削。陆之一此刻只恨少长了二只 手,那抡起的板斧似乎成了两口破锅,东挡西搪,咚咚作响。突然两柄铁斧脱手甩 出,陆之一得意大笑道:“我要你插翅难逃。”说完两掌突翻,打出无数细针。赵 妙言躲过双斧还没站稳,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一人挺身而出,挡在他面前。赵妙 言看去正是适才被人叫做于哲的小卒。 雷冲卧底在虎骨寨这多天怎不知陆之一这门暗器的厉害,施用此针的手法与莫 剑兰的赤蚯银针法极为相似,莫剑兰经过虎骨岭时曾交过他三日功夫,只是银针所 涂之毒提取自黑头红眼蛇的毒汁,中针后,热毒每隔两天发作一次,十二天后毒气 攻心将无药可救。他时常避开陆之一,就是防范他暗施毒针,今天这姑娘却让他鬼 使神差撞到了这种毒针的针尖上。或许他怦然心动,觉得这位姑娘相貌太酷似华山 派的欧阳莲池,此时清醒只觉全身炽痛难忍,滚入了草丛中。 陆之一暗器没中,慌了手脚使出“铁驴打滚”退到阵后。又有一人站出来道: “姑娘可赢得了我吗?”赵妙言视之只见此人浓眉大眼,唇厚鼻大,手握一把鬼头 刀威风凛凛看着自己,她道:“不是蛇就是鼠,我管你是谁。”那汉子道:“传说 ‘子午龙吟剑法’天下无双,今日一见还不及我这砍柴剁骨刀法,在下孙豪南得罪 了。”说完鬼头刀已抢出,只见这把鬼头刀通体漆黑,横刀劈下,拉得四周呼呼作 响,陈丽在一旁看得不免心惊,抽出宝剑斜刃削出。只听咔嚓一声,两柄长剑已被 鬼头刀斫为二截。赵妙言与陈丽二人大惊,都道:“快跑!”此时哪还来得及,那 鬼头刀反扑面门而来,忽然背后一人道:“怜香惜玉。”二人未待回头,只觉腰间 两处大穴已被人点中。瞬间从背后杀出一人,但见此人身形矫健,眉清目秀,奇怪 的是自鼻梁以下皆用黑布蒙着,手中一根金笛迎刀缠裹,步步紧逼,武功怪异当世 罕见。赵妙言惊道:“是乌伟鱼!如果师父不来,咱们可就完蛋了。”陈丽道: “可惜没人帮我解开穴道,不然这条鱼我要把他煎来鱼吃掉。” 孙豪南刀刀受制早已认出了此人是谁,大声呼道:“此人便是咱们的大仇人乌 伟鱼,还愣着干什么?”陆之一闻言大怒,挥起铁斧向乌伟鱼砍去,两战一,不依 不饶皆以命相搏。那采花雀乌伟鱼正打得兴起,忽然全身发抖,又见他蒙面后布在 鼓动,招式亦变得保守。陆之一、孙豪南怕他使诈略有迟疑。 乌伟鱼见有可乘之机,施展轻功,退了数步,返身搂住陈丽,蒙面黑布卷起, 张口就向她的脖子咬去,众人禁皆愕然。忽然乌伟鱼将陈丽用力推开怒道:“你不 是处女!”此言一出羞得陈丽双颊通红。那乌伟鱼却并不去招惹赵妙言,指着孙豪 南与陆之一道:“老夫没耐心陪你们比武,若再不交出碎羊皮我索性吸了你们的血。” 二人骇然,分路逃窜,乌伟鱼以鹰隼之势围猎,二人无法只得硬拼。 赵妙言见陈丽忸怩不堪,耳根通红,笑道:“死丫头,你被哪个臭男人破了身 子,怪不得整天魂都不在身上。”陈丽低声道:“不要问了好不好,人家羞死了。” 赵妙言道:“快如实招来,现在这么多人都知道了,如果我不保你,你算算你还能 活多少天?”陈丽道:“已经三年了,还要说吗?”赵妙言道:“看你值不值得保, 当然要说。”陈丽道:“说就说,谁都会有第一次,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 还记得吗?杨现阳有二个铁兄弟,一个是沈看天,一个就是尉迟眉,三年前,杨现 阳被那老头子踢下锁天谷,我们在后山又遇到了锯嘴鹦鹉,那锯嘴鹦鹉好像认识你 似的,并不招惹你,可是其他门派的人可就没这么幸运,下到山下,已所剩无几。 你随蔡眉回到了南方,当时沈看天被视做九地宫判徒被贾遍龙捉走,尉迟眉大哥身 受重伤,又因杨现阳新亡,一时心情不好,喝得乱泥一般,中途一时冷一时热发起 了高烧,我扶着他去找郎中时,真是祸不单行,一不小心又摔入了路旁的小池塘, 我二人上来已是全身湿淋淋,我扶着他找到一处破庙,又没有火蜡升火,那时正当 春寒料峭,虽然我找来了许多稻草将他裹着,尉迟眉大哥仍冻得直打哆嗦,我没办 法,便用我的身子将他煨着,直到天亮。”赵妙言道:“那后来呢?”陈丽道: “后来就这样了。” 远方隐隐约约走来一个人,向那少年走上前来,赵妙言视道:“是你?”那少 年道:“对啊,是我!”他呆视着赵妙言,春风抛起她黑黑的乌发,冷若冰霜的眼 神傲然眺望着远方,口中不禁叹息道:“真像啊!”赵妙言心中却盘算着:“怎么 偏偏又是他,向他求救怎地开口才好呢?”此时听他说话却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 视线不知避向何处,道:“像谁?”那少年道:“像一个死去的姑娘。”赵妙言一 听,感觉心里不是滋味道:“混蛋,不准看。”那少年道:“刚才发现姑娘眉宇间 飘逸着一缕缕仙气,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原来姑娘文静时实在是好看,至于现在吗? 我用不着看了。”说完帮她二人解开穴道,赵妙言既然能动,头一件事便是先给他 一剑。 那少年也不傻,低头闪过,道:“姑娘如此任性,碰到我还不打紧,若遇上坏 人岂不要吃亏,我是不会和你动手的,前不久我已对姑娘解释过了。”话音未息, 陈丽亦挥剑砍来。那少年向左闪去,却在此少草丛中爬出一个人来,那少年以为有 人偷袭,复向右躲闪,却见草丛之人抬起头时,那少年惊道:“雷冲,你怎么落泊 到这个模样?”原来从草丛中爬出来的人正是雷冲,雷冲此时烈火烧心哪还能听到 他和谁说话,一口气没挺过来竟然晕死过去。 赵妙言见他认识匪徒必定不是好人,持剑相追,此时二人战一,那少年却不还 手,被逼无奈,口中念道:“臭算命的说我今天会有意外之喜,难怪会碰上了二头 猛老虎!”身形一晃却躲入了乌伟鱼、陆之一、孙豪南三人混战之中笛、斧、刀三 般兵器结成的网中。妙言见之大惊,道:“你傻到家了,不要命了,快出来。”那 少年道:“我碍着他们的手脚又没碍着你,你管得着吗?”赵妙言道:“好,贼鼠 一窝,四个我一起杀。”那少年在里头蹿高伏低左支右绌,招如流水见势而趋,好 生自在,忽然见赵妙言挺剑刺来,不禁苦笑一声,他深知以她的武功若稍再近数步, 一定会被刀气所伤。他急使出一招“乌龙搅水”将混战中的兵器尽数缴了。 众人不敢相信竟有如此之事,六掌齐发打来。这三人也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 高手,刚才那招“乌龙搅水”之所以得手皆因他三人三心三用才让那少年取巧得成, 但已是冒了莫大的风险。那少年不敢硬接,向空中蹿去。赵妙言见众人没了兵器, 她岂是不捡便宜之人?挥剑向三人刺去。那少年眼见不妙,六掌击中她,她还有命? 左脚勾她胳膊,右脚踏她断剑,催动内力使出一招“搬运乾坤”将赵妙言带出数迟 之外。此招身如飞燕,止如落叶。乌伟鱼见无端冒出一个高手怎肯甘休,怒道: “小子找死。”双掌揽气,从丹田经“神阙”至双掌,顿时印堂现出一红点,那少 年经道:“补血掌!”乌伟鱼哈哈大笑道:“要是吸有一口处女的阴柔之血,区区 三人,我一掌尽可毙之。”说完舞动双掌欺近身旁。 那少年听他这么一说虽然全力应战,但也不得不多留一份心思,不远处还站着 二个少女。那乌伟鱼见他力不从心,甚是得意,双掌飞舞,团团血影滚动,已然将 身形攻招全部埋没。那少年一时半刻也不无从下手,连败数招后,一招“立刀成佛” 凭空削出。那乌伟鱼胸前一道灰尘弹起,哇地一声吐血来,大惊道:“不可能,怎 么又出来了一个伍真?”那少年道:“快把《易筋经》交出来。”乌伟鱼道:“好! 我就让你看看《易筋经》上的功夫。”说完一招“佛法无边”笼罩上方,那少年并 不等他使出续招,便出身如闪电,右手指并曲,直锁乌伟鱼咽喉。乌伟鱼大惊,矮 头躲过,那少年横扫一脚,击中乌伟鱼的下盘。 一旁的孙豪南、陆之一齐声道:“若少侠能替我等报了杀父之仇,我们愿将一 笔财富宝献上。”乌伟鱼大怒,一生未曾遭人如此羞辱,面上蒙面黑布飘动,一跃 而起直扑向赵妙言,那少年急道:“老贼休得逞凶!”脚下生风,连施二掌竟没切 中乌伟鱼,那乌伟鱼更不敢有丝毫耽搁,二手合抱伸长脖子便向赵妙言啃去。那少 年额渗冷汗,立起马步,一招“劈山斧”两掌同时劈出,霎时地上尘土震荡,那道 灰尘直扑向乌伟伸出来的嘴巴。乌伟鱼感觉这股力道如刀似箭,闪头躲过,嗖地一 声那股劲风擦过,乌伟鱼与赵妙言的面纱却被劲风刮走,那劲风没了目标,迎头将 一块大石逢中劈开。 那少年喜道:“我没猜错,真的是你?妙言!”赵妙言心中一波鳞光惊动道: “你是——”那少年道:“不错,是我,小心!”那乌伟鱼并不容他们喘息,提掌 向赵妙言打去,那少年跨步上前揽住赵赵妙言,斜出右掌,嘭地一声两掌掌力相击, 乌伟鱼被震出数尺之外。此时才发现乌伟鱼并无嘴唇,甚为可怖。 那少年道:“佛门经典教导众生戒色、戒贪、戒杀,而你却一样也不少,像你 这样的人是练不成《易筋经》的,还是把《易筋经》还给我吧!”乌伟鱼道:“你 究竟是谁?”那少年道:“伍真的弟子杨现阳。”乌伟鱼面色徒变道:“你是魔教 九地宫的人?”。九地宫曾数度对他有恩,此时却被人诬蔑为魔教,杨现阳怒道: “九地宫只少在江湖走动,她不是魔教,像你这种败类我杀之有何不可。”说完飞 身向乌伟鱼打去。乌伟鱼见雷霆之势无法闪避,随手抓起一东西,似乎是个人,用 力掷去。杨现阳凌空负重,此时见一人横空飞来,这般变故实在让人无可奈何,他 不得不以掌相击,乌伟鱼眼见机会已到,一跃而起,飞身打向杨现阳。却在此时传 来乌伟鱼一声惨叫,他捂紧面部重重摔在了地上。 原来被乌伟鱼抛出的那人正是雷冲,刚才倾注杨现阳内力的一掌凑巧将他身上 的银针击出,迎面刺入乌伟鱼的脸上。他强忍痛楚,自认倒霉向北逃去。此人号称 采花雀,果真轻功了得,一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孙豪南道:“你杀不了他,我答应你的东西不能给你。”杨现阳神秘地笑道: “有人肯委身在此做小卒,恐怕你手中的东西真的也会变成假的。” 却在此时赵妙言忽然一耳光拍过来。杨现阳这才醒悟自己还搂着她,赵妙言道 :“我快要嫁人了,你来喝喜酒吗?”杨现阳听了,久久不能闭上眼睛,问道: “恭喜,他是谁?”赵妙言道:“鄂州守将张平之。”杨现阳道:“你自己愿意吗?” 赵妙言道:“当然,他年少有为,能嫁给这样男人应该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归宿。” 杨现阳听罢,道:“我们只不过是认识而已,什么也不是,我怎么可以问你这么多 事,真是失礼了!” 陈丽见二人神色苦涩,笑道:“我说杨现阳,你师父交你武功,怎么没交你怎 样对付女人,要我是你,我才不会硬充好汉,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心中 有什么就说出来,再掩饰下去,什么都会成空,不过也无所谓,她反正要成为别人 的妻子了。”杨现阳听了这话正要发作,只听赵妙言道:“陈丽你也许还不知道, 我和杨大哥只不过是曾经相识而已,那时我们就如同兄妹般相亲相爱,现在大了, 唉!现在大了,各自也应有个归宿了,杨大哥可有心中人了吗?”杨现阳道:“兄 妹?让我歇一歇,我好累!”陈丽道:“小姐真的要嫁人了,不是闹着好玩,你难 道就一点感觉也没有。”杨现阳大声喝道:“她要嫁人就让她嫁,管我什么事?” 陈丽亦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杨现阳道:“在下孤野村夫,不服教化, 言语多有冲撞,还请姑娘多多谅解。”陈丽道:“你……,小姐他变了,杨现阳早 死了,咱们走吧。” 要不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他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而让众多名门大派头痛的 人物就在他脚下,杨现阳俯低身子,对雷冲道:“雷冲,伤得如何?”他也曾听说 五穴门曾伤过好多名门正派的好手,此时好似找到了知音一般,雷冲道:“你帮我 清除了毒针,又欠你一个人情。”说完一口鲜血夺口而出。杨现阳好生愧疚,能挨 这一掌尚有命在已是天福,想不到他才比自己大几岁就如此淡泊生死,他帮他封住 “天漳”“苦涸”二处穴位,对陆之一道:“拿出解药来。”陆之一见他面色忧伤, 不敢不从,杨现阳接过解药道:“若他死了,你们也活了。”说完将解药给了雷冲, 道:“雷兄后会有期。”雷冲道:“杨兄,我有事相求。”杨现阳转身却见他手上 拿着一个锦囊,道:“请杨兄将这包东西转交给五穴门。”杨现阳知道这锦囊内所 装之物一定是碎羊皮,他接过锦囊道:“我先要去郁孤台,如果有命我会帮你交给 五穴门的。”杨现阳回头看了一眼赵妙言只见她双目无光,道:“此去鄂州路途多 凶险,保重!”说完泪掉三颗,解下腰悬佩服,向后抛去,不偏不倚,宝剑落在赵 妙言脚尖前,直没入地下数寸。又听远方有声音传来道:“告诉天下,现如今四包 碎羊皮尽皆在我杨现阳的身上。”众人闻言大惊,记得三年前也曾为碎羊皮的事, 他曾遭遇武林追杀,他父亲也为此而身亡,三年后,事情稍被人淡忘,怎么今日他 又重新提提起? 陆之一道:“这剑入地无声果真是把难得的宝剑,姓杨的心高气傲决不会回来 了,人已经走了,姑娘留着剑枉自烦恼。还是将它送给我吧。”说完夺过宝剑,只 觉此剑通体冰寒,寒气越聚越强,吸附双臂蔓延至全身,他心中恐惧把这把剑抛了 出去。赵妙言抢过宝剑道:“你们谁也不许再碰它。” 孙豪南忽然省悟几大高手已去,道:“二弟,把她们缚去做押寨夫人。”陆之 一正要动手,只听一声音道:“好大狗胆。”赵妙言道:“印音大法,师父,你怎 么才来!”那声音道:“是这二位狗贼欺负你吗?”话音未绝,一人挥剑抢出,此 人撅嘴塌鼻,奇丑无比,正是华山三子之一,人称鬼面三拂的陈音仁。他剑指苍穹, 回光反射,一股杀气直指孙豪南,顿时剑光流动交织如布,收发如龙游天地。那鬼 头刀处处受制,约摸二十于招过后,陈音仁喝道:“小子,你可是福建刀魂孙苦的 后人?武功不错,这招‘雨夜雷鸣’是我陈某新创的一招,你能躲过,老夫钦佩。” 陆之一见孙豪南不支,提着双斧砍入战团,陈音仁哈哈大笑,道:“这是什么武功? 你可是浙江海狮子陆石板的后人?想当年陆石板若不是杀气太重已是白虚派开派祖 师清雨道长的传人了,你怎么这般不济?” 此时剑光闪烁,板斧飘沉,刀影翻飞,三般兵器战作一团,混战之际谁也不曾 想到会有一人在高处窥视,那人时起时落,片刻工夫已欺身跟前。赵妙言见之大惊, 此人正是采花雀乌伟鱼。原来他中了银针并没走远,找到一处偏僻处拔出毒针,强 运内力压住毒气,他向来垂涎美色,但今日对赵妙言却百般留情。此次前来除了碎 羊皮还有赵妙言手中的那把“饮血剑”,未待站稳他就要去夺剑,赵妙言道:“且 住,你这人好不要脸,此剑又不是你的。”乌伟鱼道:“我知道,此剑是那小子的, 当然亦不是你的,还是给我吧,你拿着男人的见让张将军听知道,你们吴郡王府的 脸面哪里方?” 赵妙言羞得面色粉红,道:“我自己会还他,吴郡王府的事无须你操闲心。” 乌伟鱼哪容分说,索性伸手去抢,不想颔下却伸入一柄剑来。乌伟鱼慌忙闪开,见 刺剑之人正是陈音仁,道:“陈音仁,你想怎样?”孙豪南、陆之一二人听说他就 是陈音仁,跪拜于地道:“原来大人便是名震江湖的陈音仁,陈大侠,我二人有眼 不识泰山,适才不意冒犯尊驾,还望陈大侠恕罪,这乌老贼乃我二人的杀父仇人, 日后我们成为一家,我手上的这二份藏宝的碎羊皮也是大侠的。”此话玄外之音谁 都听得明白,只要陈音仁杀了乌伟鱼,再将赵妙言许配给他,他便将手中持有的碎 羊皮奉上。但孙豪南却不知赵妙言乃吴郡王府上的千金,陈音仁听罢冷冷一笑。 乌伟鱼道:“这话应该我来问你,你想怎样?”乌伟鱼道:“孙家与陆家都有 一包碎羊皮,如今他们的后人在此,你说我想怎样?乌某不久前已领教过‘火云秋 风掌’的招式了,二十多年前我在王屋山被你打下了皮岗深涧,可是今非昔比,你 打不过我的。”赵妙言大惊道:“喔!原来刚才在小镇上是你偷袭我。”乌伟鱼道 :“不错,那个野小子二次三番救你,你们之间必有隐情,王府的千金竟然如此不 知羞耻!”赵妙言大怒道:“你也敢妄谈‘羞耻’二字吗?赐婚使何在?”陈音仁 躬身道:“小人在此。”赵妙言道:“速将此贼拿下。”陈音仁道:“是!此等江 湖败类,乃我武林所共愤,即使他武功强我十倍,我辈也应戮力同心,合力杀之, 以表天地忠烈之气。”说到大意凛然处,“子午龙吟剑法”已然使出,起式便是一 招“雨夜雷鸣”,那乌伟鱼忙用金笛支招,身形滑腻向前猛攻三招。“子午龙吟剑 法”何等凌厉哪容他再近半步,乌伟鱼见占不到半分便宜,缩身后退,道:“老匹 夫,二十多年来,这套剑法算是练到家了,咱们不久将前往郁孤台,到时自然会一 决高低,何必非要急于一时?”陈音仁道:“多谢夸奖,你既然知道,还不快快让 开。” 孙豪南、陆之一,唯恐他们言和,道:“陈大侠莫听他的,他此时重伤在身, 并不可怕。”说完抡起各自的兵器杀将上去。乌伟鱼变色道:“欺人太甚!”蒙面 黑布掀起,复向赵妙言扑去,陈音仁大叫道:“不可!此乃皇上赐婚,你若伤了她, 我吴郡王府与鄂州张将军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断。”乌伟鱼道:“这种勾搭野汉子的 女人不要也罢,我自会向张将军解释。”说完复向赵妙言扑去。赵妙言大叫不好, 慌忙之下唰地一声抽出手中宝剑,顿时寒气外泄,剑忍左右摆动,似如活物,反牵 着她的手扎向乌伟鱼。那乌伟鱼上下闪避,饮血剑却封锁了他所有的进招,径直往 他身上粘去。乌伟鱼从未遇到此种怪事,连退数步,剑却依旧不依不饶,尽捡他要 害处相击,乌伟鱼自觉邪门,逃遁而去。 赵妙言心中无底,以她的武功是无法驭使这把件的,饮血剑此时狂卷不停,赵 妙言根本无法让它回鞘,陈音仁道:“饮血剑一出必要饮血,徒儿给我。”赵妙言 便将剑柄给了他,陈音仁道:“孙豪南、陆之一你们可知道你们犯了什么罪吗?” 孙豪南道:“陈大侠,我们入山为贼也是被逼无奈。”陈音仁道:“说这些有什么 用?你们知道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位姑娘是谁吗?”二人都道不知。陈音仁道:“她 便是吴郡王府千金赵妙言,你们的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来了,你说我还能让你们活吗?” 二人大惊道:“我二人绝无此意,这二包碎羊皮本就能者居之,陈大侠神勇,我们 现就将它送给陈大侠?”陆之一道:“对、对、对我们早就应该拿出来了。”说完 二人将碎羊皮奉上。陈音仁接过羊皮,道:“念及你们是故人之后……”二人听到 陈音仁口风松动,慌忙拜谢道:“多谢大人活命之恩。”陈音仁道:“只是饮血剑 要饮血回鞘,我留你们一个尸吧。”说完一剑横将二人抹杀。血剑回鞘,二人已气 绝。 顿时一股寒气骤然笼罩在剑体周围。陈音仁叹道:“传说当年白虚派清雨道人 在郁孤台凭此剑迎得天下第一的称号后,就在也没有抽出过此剑,后来欲衣钵,广 招天下奇才,多少武林人士都因过不了饮血剑这一关而对盖世神功望尘莫及,想来 为师如果生在那个年代,也难以忍受这把奇铁的冰寒,你与这把剑倒颇有缘份,你 拿去吧。”说完将饮血剑递给赵妙言。赵妙言接过剑望着那早已遁迹的空影默默发 呆。陈丽道:“小姐,这剑寒气太盛,长期这么拿着也难免伤及骨髓,我去找件棉 衣将它裹着。”赵妙言道:“我说的是,快去寻一件棉衣来。” 却在此时只听得一处白茅晃动,陈音仁警惕道:“谁?”握剑上前,正欲向白 茅处刺去,忽然一人站起身来。陈音仁视之只见此人不过二十四五岁,身材瘦弱, 面部血迹斑斑,根本就看清他是谁。赵妙言急道:“师父剑下留人,此人适才救过 徒儿一命。” 此人正是雷冲,他脸上本没有这么多血,见陈音仁到来,怕他认出自己,爬入 草丛将死人的血往自己的脸上乱抹一通。此时爬出来赵妙言也差些认不出他了。陈 音仁见他目光炯然毫不畏惧,内心深为震动,道:“很好,你去吧。”雷冲也不客 气,让他走他便走了。可是不多时他又回来道:“我刚才听说什么羊皮,你放我走, 你的恩惠我不能不报,不久已前,去了一个叫杨现阳的人,他说有四包碎羊皮在他 手上,他让我跟见大家说一声。”原来雷冲城府极深,自己的名子虽家喻户晓,但 自己的真面目五穴门内部也只有少数人知道,他见身份已暴露,此时又身负重伤, 如有人追杀,自己是万万活不成的。为了保住性命便将碎羊皮给了杨现阳,只要将 陈音仁调走,他混在迎亲营里面等五穴门的人来接应是最安全的。 陈音仁大惊道:“他还没死?”陈丽也道:“是啊,我们都见到了。”赵妙言 道:“陈丽你别瞎说。”陈丽道:“你还在骗自己,你问你自己,他死了吗?”陈 丽心想:“小姐根就是对杨现阳有情,只要杨现阳在世一天赵妙言就不会有高兴的 一天,不如借刀杀人让他死去算了。”于是接着道:“陈大人,这二包碎羊皮是假 的。”陈音仁道:“何以见得?”陈丽道:“记得杨现阳是这么说得。”陈音仁道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陈丽道:“去郁孤台了吧。”陈音仁道:“那好吧,你 们就在此等候迎亲营,我先走一步,到时我在汉口‘秃笔亭’等你们,路上多加小 心。”说完飞身上马向杨现阳追赶而去。 赵妙言道:“陈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陈丽道:“小姐,我这全是为你好, 他不死,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快活。”赵妙言应道:“你错了,我根本就不爱他,他 有什么好。”陈丽道:“我真希望如此,可是自从他出现以后你快乐过吗?你也够 可怜的了,小姐如果真忘不了他,趁陈大人已去咱们逃婚吧!”赵妙言道:“你多 事,我什么都忘了,不用再说,我就是张平之的妻子,我们走。”说完紧勒缰绳向 鄂州进发。陈丽道:“我知道你不会,咱们还是等迎亲营来了再走吧。” ------ 榕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