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遇袭 凌云飞辗转反侧,心中的兴奋之意不减。是啊!他活到六十多岁,何曾如此风 光过:他以前是个强盗,虽然不能说是过街老鼠,人人唾弃,但在内心深处连他本 人都时不时有瞧不起自己的念头,遑论别人。 今日他夺得镖旗,虽然有取巧的成份在内,但全城民众的喝彩声、掌声、赞美 声那可全是发自内心;庆功宴上,吏部尚书、知州、府尹、提督、总兵人人向他敬 酒,更难得是云中天、燕纪北也是笑语相加,有所赞誉,他真是飘飘然,昏昏然, 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梆、梆、梆,”三声梆响,三更天了。 凌云飞感觉嗓子发干,想坐起身形找水喝,蓦觉腹中一阵剧痛传来,通达全身, 气力一松,竟跌倒在床上。凌云飞全身的汗冒了出来:凭经验,十之八九是中毒了。 “难道是在晚上的庆功宴上中的毒,怎么可能呢?这三年来,自己不偷不抢,做生 意是童叟无欺,与人相争,也大都谦恭礼让,好象没得罪过人哪。”一阵悲哀涌上 心头,“难道是老天爷嫉妒我,不想看我风光?我遭到的磨难还不够吗,刚刚好上 一点儿,又找上门来了。”凌云飞自哀自怨未已,转瞬间一个念头浮上脑海,“小 心后招!” 当下再不迟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运功逼毒。 凌云飞靠得地牢中的练得的妙诀“只要还活着,希望就存在。”很快进入物我 两忘的境地,全身内力在意念的指引下,自如流转,慢慢将腹间毒素逼往足阳明胃 经、足太阴脾经,准备沿两条经脉,直压向足部,然后逼出体外。他心头空明,意 分两股,内力越转越快,毒素向两条经脉积聚的速度相应变快,腹中疼痛逐渐减轻, 终至于无。毒素开始沿两条经脉流向腿部。 “呜呜……”在这万籁俱静之时,正在入定之人的感应分外灵敏,凌云飞清晰 地感觉到了人临死时,被人捂住嘴巴发出的轻微地声响,感觉到了他的爱犬嘟嘟低 低的绝望地嘶叫。 压下心头的波动,全力驱毒,他知道多争取一点时间就多一分希望。毒素过气 冲、阴明泉,再有一顿饭功夫,足太阴脾经就可大功告成。凌云飞的内力是由一条 条经脉而来,经脉是一条条逆向打通的,这比别人先打通任督二脉,再打通十二经 脉,要艰难得多,虽然事半功倍,但也有好处,那就是他的经脉在任脉打通后,六 阴经可逆可顺,运转无不自如,逼毒的速度在同等内力下,要快上许多。他的足阳 明胃经因督脉未通,不可逆行,逼毒的速度比足太阴脾经要慢上许多,就是这个道 理。 院中响起了打斗声,更有人大声呼喊“打劫了……打劫了!”。他的护院有一 大半经过他的亲自指点,可不都是吃素的。想来偷袭之人没有料到在如此短的时间 内就被人发现,也没想到会遇到如此顽强的抵抗,局面一时僵持不下。然而凌云飞 心中的压力丝毫没减,他一生中大难小灾遭遇无数,阅历何等丰富,自是明瞭这短 暂平静背后的重重危机。 当此时,凌云飞地牢中的心理磨炼显出了威力,明知生死悬于一线,他依旧不 急不躁,按照即定的步骤将毒素一点点压往足部。 激斗越来越激烈,不时有人惨呼倒地。 毒素沿足太阴脾经一路向下,直达隐白穴,然后顺隐白穴排出,顿时空气中弥 漫一股浓烈的香味。凌云飞嗅到这股得香味,头微微有些发昏,大吃一惊,马上摒 住了呼吸,“这是何种毒素,排除体外能自然挥发,并且借助空气传播,循环使用, 毒性依然,好厉害!”同时在另一条足阳明胃经,将毒素逼至足三里。 有人脚步轻轻,缓缓踏上了凌云飞房间的石阶,一步步向上走。凌云飞心中轻 叹:“时不我待!”手指伸出,点在了犊鼻穴上,但是身体动也不动。“咯吱”一 声,房门向两边分开,仿佛门栓根本未曾存在一般。 等了一会儿,在凌云飞的感觉中仿佛时间已停滞不动,仍没有半点动静。他尽 量保持自己呼吸均匀,细细感知从外面即将到来的危险——外面的打斗声逐渐转淡, 凌云飞心中痛惜不已,“这可都是他五年的心血呀!花费了多少精力,付出了多少 辛苦,心中怎样的执着,才攒下自己的班底,不过片刻之间失去了足有四分之一。” “只要还活着,希望就存在。”先保命要紧,其余皆可先先放置一边。 “嗖、嗖、嗖……”扑天盖地地暗器射向了盘膝静坐的凌云飞。悄无声息腾空 而起,眼看就快碰上屋顶,身体猛然展开,左手兜一掌,“轰”的一声,灰尘弥漫, 屋顶被击开一个大洞,与此同时右手一搭房梁,身体急剧前后摆动,就在第二波暗 器就要及身之际,头前脚后,劲急如箭,平平射出。“轰”的一声,人也从屋中窜 出,这股前冲的力道是如此之大,待得控制住身形,凌云飞人已离他所居房屋足足 有三丈的距离。 人在空中,闪目一扫,打斗已基本平息,院中几处火光冲天,凌云飞所住屋顶 五、六条黑衣蒙面之人,正侧头看向他冲出的方向,而屋子周围的人显然也反应过 来,动作快的已调转身形向他扑了过来。双手着地,全身力道从手上涌出,“忽” 身体转了两圈,又自腾空而起,在空中打了个盘旋,竟向着原路激射而回。人在空 中心念百转,“敌人来势不明,自己毒伤未愈,为今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 显然,凌云飞这一连串的惑敌之计起到了应有的效果,来袭之人阵角已乱。看 到与急速飞来的凌云飞将将撞到一起,冲在最前面的三人在一瞬间呆住了,没有一 丝反应。两拳击出,奔向当前两人,身体一个闪转,一脚点了一下另一人的头顶, 借了一下力。一口浊气吐出,身形已从屋顶大洞隐没。 手搭房梁,心中默默开始计数,当数到十的时候,身形再次从洞中窜出,并不 稍停,直奔院落后进。他一只脚不能动,只靠两只手交替行进,实是怪异之至,但 行动的速度却未稍缓,只眨眼间他的身影已到院墙下。 此时,火势已起,院中亮如白心昼,他已无一丝可隐匿之处。 在这片刻之间,凌云飞使劲了浑身解数,终将敌人抛至身后。然而他额角见汗, 身子微微有些发软:前番逼毒,他实已全力以赴,内力耗损甚剧,此番机智百出地 逃跑,也未有半分保留,身体疲累实属正常。 稍稍停顿,觉察不出什么异常,略略放松了一下紧绷的神经,但这只是心里上 的,在身体纵起之时,凌云飞全身都处在高度戒备的状态,宛如一只时刻都准备扑 出攫取猎物的野兽。二十多年前,云鹏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身后,那种情形让他 铭记在心,他决不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死里逃生的“幸运”在人的一生中能 有几次呢? 身体刚刚越过墙头,两道交叉的剑光从两侧袭卷而至,扇面般的剑网如丝如缕, 带着阵阵浸人的寒意将凌云飞紧紧缠住,眼前浮现的只有不断闪烁的剑光,根本看 不见袭击人的身影,可见剑势是何等绵密!幸亏凌云飞保持着警觉,察觉到情形不 妙,身形急速晃动,左冲右突,想挣出剑网的缠绕,突围而出。但这两道剑光仿佛 蜘蛛丝般带着粘性,一粘住了他的身体,便已和他溶为一体,如影随形,包裹着他 身躯,一时之间,又哪里能够脱身。 凌云飞心下不由大吃一惊,“这是什么剑法,如此厉害,看来竟似决不在云鹏 的万象剑法之下。”危急之时,体内潜能喷涌而出,“忽、忽、忽、忽”向左边连 击四拳,螺旋劲道在他的用心控制之下,绕着他的身体左侧呈弧形劲啸而出,而他 的身体借助这股力道向相反方向如陀螺般盘旋上升,越升越高,直达一丈开外。看 看升到尽头,身体在眨眼间突然平展开来,呈与地面平行之态,旋绕力道未绝,竟 又转了两圈,头前脚后,“嗖”的一下,射向前方。 “咦!”的一声娇呼传入凌云飞的耳朵,想是袭击之人对他的武功大感惊奇, 失呼出声。“原来是个女的。”不知如何,在这种时刻他的脑海中竟然浮现出赛龙 舟时飘飘欲仙的身影,人的直觉有时真是不可思议:他视线所及,四个高挑的身形 赫然呈四角将他凌空的身体包围,后面的两人身形已起,掌中剑向他斜斜遥击。 “原来真就是这几个女人。为了赛龙舟这等小事,这些异族之人,竟做出如此人神 共愤之事,真真岂有此理!”心中的怒火不可抑制,人在空中,奋起全身之力击向 两道剑光,蓦然腹部剧痛传来,呼吸一窒,内力再也接济不上,身体不受控制斜斜 坠下。原来,凌云飞对付前面两个女郎实是用尽了剩余不多的内力,他最后连击这 两拳,理智已失,当全身残存的内力涌向手掌时,他根本没有加以控制,致使犊鼻 穴被从脚部冲来的力道豁然冲开,被阻住的毒素随着内力急流而回,致有此失。 “只要还活着,希望就存在。”凌云飞勉强侧了一下身体,一剑扫过腰部,另 一剑不知为何,没有砍下来,凌云飞只是觉得一片冰凉的寒意从他的背部透体而入, 比扫过腰部的那一剑还要冷上几分。 凌云飞在地上翻滚了一下,呈侧卧之势,在失去知觉前,他看了一幅奇异的画 面——场中不知何时,竟又多出一个身穿白衣,面蒙白纱,身形窈窕的女子,她手 中一把三尺宝剑,发出莹莹的白光,挡在了另一个比她高半头的女子的剑下。在她 姣好的身影之侧,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面垂红纱,手中的宝剑在夜色中就象燃烧 的火焰,烈烈指向了同一人。 “以往自己抢劫财物之时,不也经常是非不分,乱伤人命,这或许就是老天爷 的报应吧?” 凌云飞昏了过去。 -------- 炎黄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