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战略 两位老人看着这对本应愁眉苦脸的父子欣喜的表情,都是有些奇怪。 萧露轻咳一声,掩饰道:“小孩子家不知天高地厚,只知道有热闹可看就好, 哪管他打仗危险不危险。” “看不得!看不得!那些人杀人不眨眼,一看之下,很可能命都没了。” “听见了?两位老爷爷说的可是至理名言,你也可一定要记住哦!”萧露轻轻 喝斥了一句。 “爹爹教训的是。”梅笑宇低头认错,与萧露配合的恰到好处。 “刚才二位老人家话还说完吧,请接着说,晚辈想多了解一下那里的情况,以 便决定行止。” “官兵一退走,这地方是再也没法呆了。人们惧于强盗之威,纷纷搬离此地, 有亲戚投亲戚,没亲戚的也迫不得已避祸它乡。我们老哥俩随大流,跟着大家躲到 了县城,投奔家下的侄子。侄子家里孩子多,本来粮食就不够吃,再加上我们两个 老古懂,更是捉襟见肘。呆了两天,我们老哥俩一商量,又偷偷回来了。半截入土 的人了,跟小辈争食,于心何忍,再说也活不几天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强盗们若 是想要我们这两条老命,就送给他们算了。” “你们这两条不值钱老命,就是送给某家,某家还不要呢。”突然一声大喊从 林外传来,林中四人一齐呆住。 凌云飞眉梢眼角全是喜气,他身边的人本已兴奋异常,见他如此,更是又呼又 叫,又蹦又跳,一个个都乐晕了。 凌云飞没有想到姚本章一个粗豪木讷、看起来没有多少主见的汉子,居然能鼓 动起三四千人,攻克县城后,又能压服下这些人,跟他一起埋伏在官兵回程的路上, 打了官兵一个措手不及。虽然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因素与官兵疲惫不堪、惊慌失措的 原因有关,但透过这次战斗,他分明看到了一个天生将领的荷尖初露。凌云飞扪心 自问,若换了是他,恐怕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一点。推及此事,他不免想到社会底层 民众实不乏才智超群的英杰,只不过等级森严的社会制度剥夺了他们施展才华的机 会。若是有了肥沃的土壤,这些不被社会关注的小草未始不能长成参天大树。 “朝庭不要,我凌云飞发现一个就要抢一个。” 高兴归高兴,但也有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让凌云飞大感头疼。城中的骚乱在他 的命令下,虽然大为好转,但打砸抢的事还是时有发生,更有甚者,变本加厉,闯 入居民家里当着人家丈夫的面,奸人妻女,有的连幼童都不放过,比畜生还不如。 凌云飞带着姚本章等几人在城中巡视一番,连杀了几人,才算堪堪将局面稳住。 城中到处燃起的大火,渐渐熄灭。凌云飞一行人沿着县城转了一圈,除了安排 的巡视人员,普通百姓竟然一个未见。凌云飞想到民心向背,冷汗冒了出来,一颗 心不由沉了下去,脸上的睛天眨眼间阴云密布。 自从与梅念臣、净饭有了起事的想法,史书他可是读了一本又一本,自然知道 民心即天心的道理。若是失了民心,军队再多,本事再大,结果也只有一个——玩 完!何况他才仅仅占有了一个小县城,手下又是一帮乌合之众。 有了上次山中的教训,凌云飞也明白这种事急不得,只有慢慢来。现在这些人 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有了眼前的好处可捞才跟着他的,哪里有什么远大目标,若 是断了他们的财路,绝了他们恣意妄为的心理,势必要一哄而散。 要保住这股势头,就不能着急。 城中的大宅几乎全被烧成灰烬,连县衙也没有逃脱大火之灾,由此可见下层民 众对富人、官家的仇视心理实是积蕴的太深太厚,一旦爆发出来,破坏力真如摧枯 拉朽一般,势不可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保存较好大宅,算是当作暂时的议事之地 吧。 不大的客厅里挤了十多个人,显得有些拥挤。凌云飞连着咳嗽了几声,但这些 坐没坐相,站没站规的人依旧不以为意,吵闹不休。 “好了,大家先静一静,有什么话等议完事再说。”凌云飞低沉地话语震人耳 鼓,客厅中每个人的身体都动了动,小心地看了凌云飞两眼,不再言语。经此一战, 凌云飞已成了他们心目的神,见到他阴沉的脸色,心下惴惴,唯恐惹恼了他。 “县城拿下了,队伍壮大了,以后该何去何从?大家有什么想法,不要顾忌, 都说出来,以决定我们以后的发展。” 过了半天没有一个言声。 “本章,你先说说看。”凌云飞见一时冷场,直接点了姚本章的名。 姚本章抬头看了半天屋顶,才道:“以后的打算是恩公想的事,我只说说我们 现在急需要解决的问题……”姚本章看起来略显紧张,只说了一句话便涨红了脸, 憋了半天,又道:“一是粮食,二是武器。我们进城时,瞎抢乱烧一气,大量的粮 食化为了灰烬,我尽全力阻止,收效甚微。方才我粗略清点了一下,估计也就能支 撑一个来月吧。这么多的人若是没了吃的,不用官兵打,自己就乱了。再说武器, 跟官兵打了一仗,收缴了不少,我按恩公的指示,又到军械库看了看,武器倒是很 多,不过好多都生锈了。这样算来,三千多人能有一千人有正规的武器就算不错了, 若不解决好这个问题,余下的二千多人可就成了摆设,派不上大用场。” “官仓中存粮这么少?”凌云飞有些意外。 “官仓几乎是空的。这个县太爷看起还是位好官,我们当日如此威逼他,看起 来他是事非得已才把我们关起来的。” “好官?他若真是好官,当时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们于水火,怎会要砍你们 的头,本章,不可好心过烂!”凌云飞想不到姚本章在这种时候岔开了话题,反而 为那位县太爷说起了好话,连忙阻住了他。 “恩公说的是。”姚本章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我们占领了县城,等于把天捅破了。也许几天之内,官兵就会赶到。经此一 战,官兵若是再来,肯定要比这次强大许多,依我们现在的力量,若是和他们硬拼, 恐怕半分胜算也没有。”凌云飞说到处,不少人脸上都现出不以为然之色,想是认 为凌云飞对官兵的战斗力有些夸大其辞。 “我看官兵的战斗力也很平常,没什么了不起的,如今正是弟兄们信心爆棚的 时候,您可千万不能打击他们的士气。”一位矮矮胖胖的中年人将扯他后面衣襟一 只手打下,忍不住打断了凌云飞的话。 凌云飞闻听此言,心头一动,脸上带出和煦的笑容,走过去拍了拍插话之人的 肩头,和声道:“蔡老四敢表达自己的意见就很好吗。”瞪了一眼后面的人,“好 你个蔡虎,平日里你的嘴没有闲着的时候,等到了要你说话的时候,你为什么反而 又不说了。你自己不说不要紧,还想阻止别人说话,你这个小子啊,是不是进城的 一路上,喊话太多,将心喊到嗓子眼儿里了?” “我……我……”蔡虎结巴了半天,也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小子啊,今天还真转了性了。依我看,定是他进城之后,看上了谁家的姑 娘,啰嗦了一大堆,招人烦了?”有人大声说了一句,随即满屋都是笑声。 议了半天,也未形成了一个象样的决议,尽管心中早已料到了结局多半会是如 此,凌云飞还是感到了一丝失落。 待得众人散去,凌云飞专门叫住了姚本章。 “本章,你从军营里找到的那张地图带在身边了吗?” 姚本章也不说话,竟自从怀里摸出一张皱皱巴巴脏兮兮的纸张,摊在桌子上, 四角用茶杯压住。 凌云飞走了过去,注目良久,眉毛越皱越紧,等眉头又自舒展,凌云飞方从地 图上抬起头来。目光在姚本章一脸茫然的脸上转了几转,凌云飞沉声道:“本章,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了,你心中到底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了吧。” 随着凌云飞抬起头,姚本章脸上的表情变得沉重异常,他迟疑良久,才缓缓说 道:“名世县城的城墙低矮,破旧不堪,如同虚设,用来抵挡官兵的进攻没有多大 的用处。官兵势大,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守是守不住的。若是把队伍拉出城外,与官 兵对决,无疑更是死路一条。加之我们刚刚夺取城中政权,城中还存在许多不可测 的因素,若是战斗打响,城中大乱,我们这只队伍立马就得崩溃。我思来想去,这 一仗不论怎么打,我们也没有取胜的机会。” “依你之见,我们该何去何从?”凌云飞点了点头,初获胜利,姚本章头脑还 能保持清醒实是难得可贵。 “撤回山中,依托山上的地形,再好好跟官兵打一仗。”姚本章两眼放光,声 音激昂。 用手一下下敲击桌子,凌云飞喃喃道:“撤回山中?嗯,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突然转过身,淡淡道:“不知本章你想过没有,若是我们不打这一仗,便主动放 弃县城,撤回山中,除了你姚本章,我,还有谁会愿意?” “这……这……”姚本章一下子楞住了,“您说的不错,我倒没想到这一点。” “所以这一仗还是要打的,关键在于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凌云飞的声音 铿锵有力,似乎已胸有成竹。 “您的意思是……” “本章,你来看。”凌云飞用手指指地图,姚本章的视线随着凌云飞的手指不 断移动。 “名世县东面是永强县,永强县是龙江府西面的屏障,易守难攻,驻有重兵, 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只能望之兴叹,碰都不敢碰一碰。但西面可就不同了,”说到此 处,凌云飞攥成拳头在地图上重重一砸,“嘭”的一声,吓了姚本章一跳,“这里 是大武县,再往西便是名镇天下的铁锁关。本章,我想让你带领一哨人马,星夜兼 程,绕过大武县,直突铁锁关。铁锁关门户一开,我们便可以到达昌州的昭宁府。 昭宁府民族众多,因为民族矛盾,起事不断,朝庭每次都是先硬后软,安抚了事。 有四五个县朝庭虽然派了官员前去,但这些官员嫌那里的条件太过艰苦,都赖在昌 州,根本没有去任上,官府的影响力非常有限。我们到了那里,便可左右逢源,大 展拳脚。只要积蓄足够的力量,时机一成熟,我们便可以杀回来。”正是因为这次 西戎国之行,凌云飞一行人从昭宁经过,所以对那里的情况比较了解,而且以前净 饭也对他谈起过昭宁的大概情况,他才敢掷地有声,下此决定。 姚本章受凌云飞情绪感染,胀红了脸,但片刻之间,他眼中的光茫却冷淡下来, 迟疑了半天,才道:“铁锁关既是东进的重要关口,肯定驻有重兵,即使偷袭成功, 但咱们队伍战斗力有限,能打得过驻军官兵吗?” “据说铁锁关常驻官兵约有三千人马。”凌云飞脸上带着微笑,饶有兴致地看 着姚本章窘迫的模样,接着说道:“但铁锁关那里几十年都没有战事,加之天高皇 帝远,军备废弛,部队连正常的训练都不搞。许多士兵据说都做起了生意,军官开 妓院,开赌场,只要能赚大钱,没有他们不敢干的。说是三千人,我估计正常情况 下能有两千就不错了。”,看到姚本章的脸又红润起来,凌云飞故意板起脸,闷声 道:“本章,我给你一千人马,你再给我说说,有没有信心拿下铁锁门?” “有!” “好!不过有一件事我可要说在前面,在我说这件事之前,不知你能不能先答 应我一个条件?” -------- 炎黄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