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真姓名叫什么?” “黄子扬。” “好名字,从今起你就用本名吧,不用刻意扮中国人,试用期三个月。” “谢谢庄小姐。” 杏友同安妮说:“请安东尼来化淡妆,头发往后梳,让吏提芳拍几张定型照。” 说完之后,自己先吃惊,为什么?口气是如此不必要地权威,像一个老虔婆。 她躲到角落去,静静自我检讨,这简直是未老先衰,有什么必要学做慈禧。 转身出来之后,她的脸色详和许多,也不再命令谁做些什么。 过两日夏利逊律师带了一位行家出来见他们。 那位女士是华裔,叫熊思颖,专门打离婚及抚养权官司,据说百战百胜,是位专家。 她一听杏友的情况,立刻拍案而起,“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杏友低头不语。 阿利紧紧握住她的手。 熊律师铁青着脸,“始乱终弃,又非法夺取婴儿,这户人家多行不义,碰到我,有 得麻烦,庄小姐,那年你几岁?” “十九岁。” “果然被我猜到,你尚未成年,这场官司可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我-”“一定是这样,”熊律师按住她的手,“对你有好处,可以争取抚养权。” 杏友苍茫地低下头。 阿利同律师说:“你看着办吧。” 熊律师颔首,“我一定替你讨还公道。” 杏友抬起头,想很久,没有说话。 此时在她身上,已完全看不出当年那受尽委屈穷女孩的影踪,举手投足,她都足一 个受到尊重的专业人士。 想忘记丢下过去,也是时候了。 把旧疮疤重新拾起来有什么益虚? 熊律师像是看清楚杏友的心事,在这要紧关头轻轻说:“是你的,该归你所有。” 杏友终于点点头。 这一封律师信对周家来说,造成的杀伤力想必像一枚炸弹。 因为数天之后,对方已经主动同庄杏友联络。 先由庄太太打电话来,“杏友,这件事可否私底下解决?” 杏友不出声。 “杏友,周夫人想与你亲自谈一谈。” “我不认识她。” “杏友,这是我求你的时候了。” “伯母,你同他们非亲非故,一直以来不过是生意往来,现在,你应站在我这边。” “我何时不偏帮你?说到底,闹大了,大家没有好处,孩子首当其冲,左右为难, 你把你要求说出来,看看周氏有无方法做到。” 杏友叮出一口气。 “下星期一,周家司机会来接你。” 熊律师头一个反对,“你若去见她。我就雏以办事。” 杏友不出声。 熊律师异常失望。 杏友没有赴约,周夫人却亲自到罗夫厂来找她。 下雨的黄昏,杏友正与阿利争执。 “不要为省一点点料子而把纸样斜放,衣服洗了之后,会得走样,缝线移到胸前, 成何体统。” 阿利答:“庄小姐,通行都普遍省这三吋布,一万打你说省多少成本。” “我是我,杏子坞。” “你吹毛求疵,有几个人会洗凯士咩毛衣?” “我。” 阿利举起双臂投降,“我真想与你拆伙。” 他走出办公室。 就在这时候,周荫堂夫人在门口出现。 她像一尊金身活佛似,世上已千年,人人历尽沧桑,她却依然故我,保养得十全十 美。 杏友一眼把她认出来,“请坐。” “那我不客气了。” “喝些什么呢?” “那纸包苹果汁就很好。” “不不,我叫人替你湖茶。” 杏友叫安妮进来吩咐她几句。 周夫人微笑,“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杏友也微笑,“不止三日了。” 她立刻开门见山,“杏友,我收到你的律师信。” 杏友欠欠身,表示这是事实。 “杏友,为什么,你是要上演基度山恩仇记吗?” 杏友征住,没想到她在必要时会那样幽默。 “有话好好说,你想要什么,可以告诉我。” 这时,雨势忽然转太,天空漆黑一片,雷声隆隆。 接看,电光霍霍,不住打转,像是采射灯在搜索大地,怪不得古时人们一直以为那 是天兵天将要把罪人撤出来用雷劈杀。 果然,格隆隆一声震耳欲龚的轰天雷,厂里的灯光闪两闪,归于黑暗。 呵打断了电线。 因为尚有街灯,不致于伸手不见五指,可是杏友也也得突兀,她轻轻站起来。 这时,杏友不由得不佩服周夫人,她完全无动于中。 “杏友,我问你要什么?” 安妮敲门,“庄小姐可需要蜡烛?” 周太太先转过头去,“不用,我们有事要谈。” 杏友轻轻开口:“我想采访元立。” 在黑暗中她看不清楚周夫人的表情,上天帮了她的忙,那样她更方便说话。 “怎么样采访?” “无限制采访。” 周夫人一口拒绝,“不可以,你自由进出,会影飨元立情绪,防碍他生活及功课。” “我是他母亲。” “你不错是生母,但是多年前你已交出权利,因为你未能尽义务。” “当年我没有能力。” “在他出生之前你应当设想到道一点。” 杏友没有退缩,“我没有设想到的是有人会欺骗我,接着遗弃我。” 周夫人语塞。 隔一会儿她说:“杏友,你已名成利就,何苦还来争夺元立,犹太人对你不薄,不 如忘记过去,重新组织家庭。” “我只不过要求见他。” “我可予你每月见元立一次,由我指定时间地点。” 杏友答:“我不能接受。” “两星期一次,这是我的底线,我可随时奉陪官司,我并不怕麻烦,我怕的只足叫 五岁的元立出庭作证,会造成他终生创伤,你若认是他生母,请为他着想,不要伤害他。” 杏友颓然。 这时,安妮推开门来,放下一盏露营用的大光灯,室内重见光明。 杏友抬起头,看见周夫人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如临大敌。 “杏友,你是个太忙人,两周一吹采访,说不定你也抽不到空。” “采访时间地点,无论如何由我作主。” 周太太忽然累了,“杏友,我不妨对你清心白说,我媳妇王庆芳不能怀孕,元立可 能是我唯一孙儿,我纵使倾家荡产,也会与你周旋到底,我不会让他跟着犹太人生活。” “杏友,我俩当以元立为重。” 杏友静下来。 天边的雷声也渐渐隐退。 一向雍容的她此刻额角上青筋暴绽,面目有点猝猝。 杏友知道她自己的脸容也好不到那里去。 忽然之间她轻轻问:“元立几时开始弹小提琴?” 他祖母的语气声调完全转变,“两岁半那年,看电视见大师伊萨佩尔文演奏,他说 他也要弹,便立刻找师傅,凡乐章,听一次即会。” “呵,天才生的压力也很大。” “所以我们一直不对外界宣扬。” “其它功课呢?” “与一般幼儿园生相似,祖父在家中教他李白的将进酒,琅琅上口。” “顽皮吗?” “唉呀,顶级淘气,喜涂鸦,家中所有墙壁布满周元立大作,祖父吩咐不准抹掉, 留下慢慢欣赏。” 杏友听着这些细节,眼泪慢慢流下脸颊。 “也许你不知道,我疼爱元立,远胜星芝及星祥。” 当中一个世纪已经过去了,这两个名字,遥远及陌生,但却改变了她一生。 “杏友,我们可有达成协议?” 杏友木无表情。 “杏友,犹太人办得到,我周家也可以试一试,你若想自立门户,尽管与我商量。” 杏友意外。 “别叫他控制你,我听行家说,你的名气比罗夫大。” 杏友低下头,“我心中有数。” “杏友,告诉我一个肯定答案,别叫老人失眠。” 杏友答:“我答应你撤回律师。” 周夫人松口气,“我代表元立感谢你。” 杏友忽然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问。” “我一直不明白,周家已经那样富有,为什么还一定要与王家结亲,以树寓贸?” 周夫人苦笑,“杏友,那一年周家投资失误,情势危急,不为人所知。” 杏友叮出一口气,“那么,”杏友问:“周星祥是为着爱家才同意与王小姐结婚?” 周夫人却摇头,“不,我不会要求子女牺牲他们幸福,一切属他自愿,王小姐妆奄 丰厚,他可无后顾之忧,他一向喜欢花费,他父亲伪此与他争拗多次,几乎逐出家门。” 杏友恤征看肴周夫人,原来如此。 周夫人轻轻说下去:“星祥一生爱玩,女朋友极多,从不承担责任。” 杏友,颔首,“我到现在才明白。” “我需告辞了。” “我送你。” “这是我房内私人号码,你需见元立之时,可与直接联络,我亲自安排。” “谢谢你。” “杏友,”周夫人终于说:“对不起。” 杏友惨笑,一直送她到大门口。 阿利走出来,在杏友身后看着周夫人上车。 这时,天仍然下着萧萧雨。 “老太太说服了你?” 杏友不出声。 “她口才一定很好。” 杏友双手抱在胸前,“是我自己儒弱。” 安妮出来说:“电线修好了。” 杏友转过头去,“各人还不下班?” 她与阿利晚饭,什么都吃不下,只喝酒宁神,一边静静听阿利诉苦,他在抱怨交大 笨保护费的事。 可是那一点也不影响他的胃口,他吃得奇多,这两年他明显发福,却不想节制”活 看就是活看,必需吃饱。” 大家都变了很多,年纪越大,越无顾忌。 那天深夜,杏友醒来,不住饮泣,一生就这样过去了,她悲伤莫名,没有什么可以 弥补一颗破碎的心。 天亮之后,她用冰冻茶包敷过眼睛,才敢出门。 与周元立第一次见面,本想安排在游乐场。 周夫人忠告:“人太多,又槽杂,不是好地方。” “那,你说呢?” 杏友忽然与她有商有量。 “真是头痛,去你家呢,陌生环境,会叫他感到突兀,必需两个人都舒服才行。” 杏友颓然。 “不如到琴老师那里去吧。” “是,是,好,好,”杏友言听计从。 周夫人笑了。 如今,这女子已经成名,正受洋人抬捧,而且听说身家不少,他人对她的看法又自 不同,一个名利双收的奇女子,怎么会没承担没人格呢。 那天杏友一早就到了,她穿得十分整齐传统,内心志忑。 彭姑已经在等地,招呼她说:“太太已经吩咐过,琴老师不介意我们借他的地方。” 杏友的胃襄像是塞了一大团棉花,居干舌燥,坐立不安。 彭姑斟杯蜜糖水给他,陪她说话。 “彭姑,你对我真好。” 忠仆彭姑却说:“庄小姐,我不过是听差办事,是太太待你周到才是。” 杏友环顾四周,“琴老师是犹太人?” “本是俄裔犹太,早已移民本国。” 杏友颔首,“流浪的犹太人。” “我们也终于都安顿下来。” 杏友仍然紧张得不得了,“一会儿,我该说什么?” “别害怕,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也可以问好,不用急,慢慢来。” “他会怪我吗?” “他只是个小孩。” 杏友泪盈于睫。 “也许会,也许不会,都是以后的事了。” 杏友的手籁歉地抖,她走到窗前去看风景,这时,琴老师的书房门打开,一个七八 岁小女孩抱着小提琴走出来。 那女孩衣着考究,安琪儿般容貌,随着保姆离去。 杏友告诉自己,这里真是往来无白丁,没人说过有教无类,交不起学费天才也是枉 然。 小元立若是跟看她,头几年过的会是什么样的生活,不不,元立其实不是她的孩子, 她不认识他。 窗下,一辆黑色房车停下来,司机下车开门,小小同元立由保姆陪着走出车子。 彭姑说:“来了。” 她转过头去,发觉庄杏友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去。 “庄小姐,庄小姐。” 哪里还有人影,经过千辛万苦,她还是做了逃兵。 彭姑为之侧然。 这时,周元立已经咚咚咚走了土来,彭姑不得不迎上去招呼少主。 杏友自楼梯逃一般离去。 她心底无限凄惶,她有什么资格去与元立相认,当年她原可带着他走天涯,母子楼 征一起熬过贫病,或是搪不过去,索性共赴黄泉。 杏友黯然回到办公室。 中午时分,职员都去了吃饭,倒处空荡荡。 她没有开灯,轻轻走回自已房间。 经过阿利的办公室,忽然听到女子轻浮的笑声。 “嘻嘻嘻嘻,你要怎么样都可以。” 接着,是阿利的声音:“代价如何?” 对方反试探,“你说呢?” “你想要钱呢,还是出名?” “两样都要。” “那,你需要认真讨好我。” “我可以保证你满意。” 无限春光,无限媚态。 杏友忽然决定把内心郁气出在这两个人的头上。 她用力拍门,“黄子杨,你给我出来。” 房间里静默一会儿,然后,门打开了,黄子扬轻轻出现在她面前,头发蓬松,化妆 模糊。 杏友扬声:“安妮,安妮。” 安妮刚吃完午餐,立刻赶到她面前。 “安妮,把薪水照劳工法例算给黄小姐,即日解雇。” “是,庄小姐。” 那黄子扬扁一扁嘴,十分不屑,“庄小姐,别装作高人一等,你我不过是一般货色, 只是比我早到一步,制衣业还有许多好色的犹太人,我不愁没有出路。” 她不在乎地离去。 杏友沉默。 她回到办公室坐下,独自沉思。 讲得正确,通行都知道庄杏友是罗夫的支那女,他联合同胞不遗余力、不惜工本地 捧红她。 这是应该分手的时候了。 她致电熊思颖律师。 她这样说:“熊律师,上次委托的事告吹,十分抱歉。” “没有关系。” “又有一件事想劳驾你。” “我一定尽力而为。” “我要与罗夫拆伙,你得帮我争取应得资产。” 熊律师吓一跳,半晌没作声。 “怎么样,你愿意吗?” “好,我答应你。” 杏友笑说:“拆伙比离婚略为简单。” 熊律师没想到她还有心情说笑。 杏友放下电话。 这并非她一时冲动,她采思熟虑,计划周详。 阿利罗夫在她面前出现。 “我只不过是逢场作兴。” 杏友不出声。 “看,杏子,我也是人,我也会寂寞。” 杏友用手托看头,“我的律师会同你说话。” “什么,你说什么?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我简直是你的创造主,我自阴沟里将你抬 起,捧你成为女神,你竟这样对我?” 他心里那样想,全世界也那样想,想证实自己能力,唯有分手。 不成功的话,至多打回原形,她一向子然一人,又无家累,怕什么。 这时才知道,把元立双手送给他人,确是唯一的办法。 阿利忽然问:“你不是吃醋吧。” 杏友轻轻摇头,心平气和地说:“不。” “你曾否爱过我?” “不。” “你纯粹利用我?” “不,罗夫在这几年也有得益。” “一点感情也无?” “不,阿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对我仁尽义至,我将终身感激。” “杏子,你想清楚了?” “你改变许多,我也改变许多,名利使我们狰狞。” 阿利说:“杏子,让我们各自回家,休息一夜,明朝回来再说话。” 整晚最有意思的是这句话。 杏友掷烛回家。 她一个人坐在露台喝酒,看看灿烂的万家灯火,只要能够住在这闲公寓一日,她都 不应再有抱怨。 她在露台上醉倒,昏睡一宵。 第二天醒来,冷得直打侈噱,额角却滚烫,她病了。 杏友非常高兴,真好,名正言顺可以躲起来,怪不得那么多人爱装病。 她蹒珊回到室内做热茶喝。 这时,门铃响了,那么早,是谁? 门外站着阿利的叔父约瑟罗夫,杏友连忙开门。 老犹太人,一进门便说:“阿利在我家哭诉整夜。” 杏友不禁好笑,“他真幸运,我只得一个人发闷。” “真的要分手?” “是。” “这傻子白做五年工夫,一直没有得到你。” 杏友斟一大杯黑咖啡给他。 “杏子,其实你个子不小,长得比阿利还高,但不知怎地,他老觉得你楚楚可怜, 想尽办法要保护你。” 杏友不出声。 “我知道这事已经无法挽回。” 约瑟是智能老人,目光准确。 杏友间:“对我,你有其么忠告?” “学好法文及意大利文,多往欧洲参观展览,注意市场需要。” “谢谢你。” 约瑟站起来。 杏友意外,“你走了?” “你还有话说?” 杏友奇问:“不准备责备我?” “咄,男女之间缘来缘尽,各有对错,旁人如何插嘴?” 杏友微笑,心中好不感激。 “杏子,将来有事请你帮忙的话,切勿推搪。” 庄杏友收敛了笑容,“我一定效力。” 他走了,心中窃喜,他一直不赞成阿利同异乡女往来。 杏友突感脱力,她觉得视觉模糊,一跤坐倒在地。 杏友害怕,她独居,有什么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立刻拨电话叫医生前来。 医生起到时她喘息地去启门。 “我看不清事物。” “先坐下,让我作初步检查。” 杏友乖乖平躺。 医生替她详细检查。 “什么事,可是脑生肿瘤?” 医生坐下来,“有坏消息,也有好消息。” “先说坏消息。” “你双目的视网膜脱落,所以视力不清。” 杏友耳畔哦地一声,惨叫起来:“我可是变了,盲人?” “好消息是,今日医生口可以用激光修补薄膜,你不致失明。” 杏友松下一口气。 “视网膜剥落因素众多,你以后要小心用眼,切勿过度劳累,我现在立刻替你办入 院手缤。” 杏友长叹一声,上天似还嫌惩判得她不够。 当晚,阿利来探望她。 杏友听得有脚步声走近,睁大双眼,只见到模糊人形。 阿利探视她,“可是你要离开我的,并非我嫌弃你是失明人士。” 杏友既好气又好笑。 “即使你一辈子不能视物,我一样爱你。” 不知怎地,杏友相信这是真话。 “几时做手术?” “稍后。” “成功率几乎是百分百,你不必担心。” “我知道。” “熊律师已与我接触,她说你要求很简单,只想得到杏子坞。” “是。” “那又何必叫律师来开仗。” “我还要罗夫厂历年利润百分之十五呢。” “我立刻可以答应你,那本是你应得的红利。” 杏友松口气,这些资本已经足够地出去打江山了。 “杏子,你在外头做得不高兴,可随时回来归队。” “谢谢你。” 他站起来说:“我走了。” 杏友意味到,“有人在外头等你?” “是。” “黄小姐?” “不,我表妹波榭。” 原来如此,“我愿意帮新娘设计礼物。” 阿利还是赌气了,“谁稀罕。” 他才走到门口,杏友已经听见有人迎上去与他絮絮细语。 真快,你一走,人就擒上来坐下,席无虚设,好象不过是廿四小时之前的事,嘴巴 一边挽留,手臂却已钩住新女伴。 千万别戏言说要走,话才脱口,对方已经开欢送会恭祝阁下前程似锦。 看护进来替她注射,检查。 “别揉动双目,医生一会就来。” 又沦为孤寂的一个人了。 以往,在最危急之际,总有人来救她,虽然也付出高昂代便,但终于度过鸡关,今 日却需她孤身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