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 我并没有结婚,我只与他同居了五年。 恐怖是不是?结婚五年已经够可怕,同居五年简直不可思议。 为着种种原因,我们没有去注册,像交税问题,房屋津贴问题,最主要的是:我们 双方父母都已去世,毋须向老人家交待,于是疲下来,一年拖一年,三年过后,更觉一 切无所谓。 我是个内向的人,他也是,没有人知道我们住在一起,亲友同事皆不知情,我们有 两具电话,租两间公寓,打通了一道墙开多一道门,仿佛分开生活,实则息息相关。 开头也觉得奇趣;十足新派,洋洋自得,好像走在时代尖端,沾沾自喜。 日子久了,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日久生厌,这四个字真是至理名言,再也错不了, 几次三番,我也想把当中那道门封掉,开始新生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开始做梦,用土敏土及红砖~块块砌墙,过程像爱伦坡 的黑色小说,惊醒一身冷汗。 证明是很厌倦这种关系了,但白天一到,又忙该忙的事去,没有勇气及时间来结束 同居关系。 五年了。 大学没毕业已经在一起,那年母亲病逝,随父亲而去,我内心寂寞凄凉,想起母亲 生前说的:“淑子,挑个老实人,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不要追求虚无飘缈的东西。”妈 妈不会害我,于是紧紧抓住老实的他。 尚未毕业,不好意思结婚,于是老实人居然也赞成同居,那年二十岁。 感觉上似老夫老妻。 毕业后找到理想工作,大家致力事业。 他返早班,七点半出门,我比他迟一小时,故分房而睡,简直如宿舍生涯,丝毫不 罗曼蒂克。 有时好几日见不了面,他还时常出差,一去个多月,开头顶想念他,随即乐得清静。 他有坏习惯,吸烟多,我则怕闻烟味,又尊重人身自由,不去劝他戒,同时心中有 数:有几个男人会得为女人戒烟?受过大学教育,当然有这点聪明,一直强忍,他不在, 室内空气清新。 第二,他似老人家,爱积聚废物,至少在我眼中是一无所用的东西:旧报纸与过期 的杂志,银行寄来的单子、宣传册子,都一一堆那里,渐渐侵占我的地盘。 我很反感,趁他不在,可把废物扔掉。 不满之余,又感到惭愧,一定是爱得不够,否则怎么小小琐事都不耐烦? 也见过爱河中之男女,暖呀,真的如胶如漆,难分难舍,随时随地可以拥抱接吻, 蔚为奇观。 他还有令人着恼之处,便是喜满屋游走,每早六点半起床,便开始发出噪音,开门 关门,沐浴,做早餐,听无线电,足足搅了一个钟头,才施施然出门。 我在房中睁大眼,朝朝做他上班七步曲的听众,也恳求过无数次,希望他略作牺牲, 速速出门。 无用。 他说我有神经衰弱。 也许是,这种生活真使人未老先衰。 晚上,在梦中,更加努力砌墙。 大多数女人都不是肉欲信徒。 我羡慕那种一投手一举足,气质性格都配得十足十的璧人。 但是他们说,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婚姻。“他们”是外国着名妇女杂志上的心理专 家。 想深一层,世上没有任何十全十美的东西,一粒全美钻石不过是放大廿倍没有瑕疵 而已,试想放大两百倍后的样子。 真令人气馁。 好的好的,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许多公认的标准夫妇的男女都分了手,我们还能在 一起,已算不错。 感情生活稳定,便于事业发展,心无旁骛,可以专心做事。 办公时了无牵挂,另一半永远不会令我心忐忑不安。 他固然不会打电话来问候,我当然更不方便去关心他。成年人了,有什么大事?就 算生病,也可召车返家休息。 无故次,发寒热,也先回刮公司把案头的重要文件清掉,然后去看医生,自行回府 休息。 不用哼哼卿唧,不会死的。 这样坚强的性格,也是自幼养成,父亲一早去世,我无兄弟,家中无男丁可靠,无 人诉苦,不如不诉。 出来做事,不久便洞悉世情,倒霉的事说出去,不外了被旁人讥为学艺不精,他们 听的时候津津有味,温柔体贴,心中却笑甩大牙,谁让你说给他听呢,活该,白白给人 茶余饭后多个题材。 得意之事更不能说,你有,人家没有,说来无益,俗云,财勿露帛,露帛要赤脚, 母亲是常常说的,我亦紧紧记牢在心,行走江湖,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从来不 是新派人,不知恁地,竟大胆与人间居。 那日出去与女同学们吃饭,说起同居这件事,大家都摇头叹息,说是寻女人开心的 一种感情关系,我三缄其口,不敢发言。 他们又说到有一对中年男女,同居已有十年历史,不知怎么维持,听得我汗毛凛凛。 再过五年,我就是另一个榜样。 “为什么不结婚呢?”有人问。 不是过来人不知道,已经没有必要再进一步了。 “为什么不分开呢?”又有人问。 唉,积习难改。 “淑子,你为什么表情尴尬?” “我,我胃气痛,”也亏得我守住这个秘密五年整。 唯一的好处是,升级可尽情地在他面前表现得兴高彩烈,不是因为他爱我,而且, 他天生不是妒忌的人,他性格大方,坚信人家的成功与他个人的得失无关,社会上有的 是机会。 这种豁达的思想多多少少影响我,看,与他同居,不是没有好处的。 一日放假,醒来下楼去吃早餐,看到一辆鲜红色的平治二八0在等人,驾车的男人年 轻英俊,他并不急,悠闲的看报纸。 我忽然停住脚步,站在那里看他等什么人,大日头底下也不介意。 五分钟后,一个浓妆的女郎出现,他下车替她开车门,她上车,两人开开心心的离 去。 那种车很普通,那种男人也不见得是罕有动物,难是难得他们那种适意的神情。 我多久没有心花怒放了? 什么意外之喜都没有。 年前人家同我介绍男朋友,说半日,煞有介事,仿佛事成一半。 到茶楼相看,那位先生迟到半小时,一坐下便瞥我一眼,连声说已经吃过,并号称 下午要开工。 结果下午在喝咖啡的地方见他漫无目的地游荡。 这件事对我信心有很大的打击,一连十日八日都对牢镜子研究自己的面相,企图找 出关键所在。 为什么他一见找就要逃?虽然是个无关重要的人,虽然我也并不见得会爱上他,但 那无礼的举止确使人烦恼。 由此可见找人同居也并非易事。 至少那位先生很洁身自爱,不胡乱与女人同流合污。 想起便更珍惜目前的关系,感动之余,买半只鸡回来煮鸡粥给他吃;这是我唯一会 弄的食物。 平时他自己做大鱼大肉,我吃罐头汤,多年来都是这样,不如意时躲在一角用杯子 喝个番茄汤,熄灯上床睡觉,第二天什么都平息下来。 两人都不爱夜生活,不是没有共同点的。 母亲说,夫妻至要紧互相尊重及支持,其余花边琐事,诸如巧言令色之类,未必是 福。 他有没有支持我?同居五年,并没有机会试验,我却十分肯做他的后盾,上回他给 老板逼迫要另谋高就,我就请他不必担心账单,那已是两年前的事。 没新闻就是好新闻,不过日子真闷。 一日说:“如果我同人私奔,你会难过吗?” 他非常诧异,像是听到世上最稀罕的事般,过一会儿他肯定的说:“没有人会喜欢 你的。” 我逼他:“假使有呢。” 他竟说:“那也无可奈河,命中注定。” “会伤心吗?” “开头会,后来就好了。” 其实是真话,老实人即老实人,不过听在耳中非常不受用。 原本希望他露些演技,譬如说大吃一惊,要与那人决斗之类。 态度太现实。 没有第三者。 也不是没有机会接触异性,办公地方几百个男生,全体如兄弟手足一般,你不得不 说这是我天生的本事,大家相处得如此融洽。 五年之痒,平安无事。 公司接新客户,对方代表年约四十六七,从前,叫中年人,现在,号称壮年。 他一表人材,并且对我很不错,在许多地方表露出来。 虽不是轻骨头女性,也非常感激,生平第一次有异性赏识,太难得了。 夏天若炎热,一到下午便有点憔悴,渴睡,心不在焉,壮年先生看到我东歪西倒的 样子,颇为同情,常常叫司机送我一程。我老是捐介地推辞,这是我一贯作风,母亲说: 有就是有,没有即是没有,想有的话要靠双手努力,千万不要坐着干等鸿鸽来临。 我往往拖着疲乏的身体去乘地下铁路,考了四年驾驶执照,同志仍须努力,开头很 渴望开车,觉得威风,年长之后,以方便为主。 到了家又不甘心,便说:“有男士想送我回来,你不管接送,有人肯。” 他又惊异,“是嘛,现在还有这样的好心人?” 生气的时候,口头禅是“你从来不带我去地方,你从来不买东西给我,”每个小女 人都这样抱怨,没有男人会认真,说出口之后立刻觉得这些年的书都白读了,难为情, 后来便遵守男女平等律例,因为我也不打算送他什么名贵礼品,或是带他去坐伊利沙白 皇后轮环游世界。 女人坐在家里,男人出去搏杀的日子已属过去.那时女人通常不受教育,没有谋生本 领,力气也没男人大,不能干粗活,于是只得看丈夫面色做人,有粥吃粥,有饭吃饭。 此刻男女机会均等,大家都可以进学堂考文凭,就业机会也相同,再也不能说谁靠 谁。 我较为喜欢穿,他爱吃。 对于女装的标价,他通常很苦涩——什么,一条沙龙裙数干元?买架分体冷气机好 走五年,”后来不把价钱告诉池,反正花自己的,有这点好处,自在惯了,情愿工作辛 苦,看老板面色,费事一五一十的做伸手牌。 我想我永远不会爱一个人爱到向他要钱的地步,虽然说对方会得自发自觉,但万一 他事忙忘记了呢?太危险太被动太无助了。 去年把半个月的薪水买鳄鱼皮包,他就很困惑,同样地他换音响设备,弄得倾家荡 产,我亦觉莫名其妙,不过大家都不出声。 我总算略有节蓄,他就没有。 壮年先生邀请我们一组人去吃日本菜。 本不喜应酬,但爱鲍刺身之香滑,去了。 他们高谈阔论,我埋头苦吃。 主人先是微笑聆听,后来与我攀谈。 “工作如何?” “一般。” “辛苦否?” “可以应付。” “老板态度如何?” “过得去,”问得诚恳,答得含糊,有什么苦自己知罢了,做人总要受委屈的,人 家又帮不了我,许多细节不须回答,猜也猜得到,做伙计当然吃苦。 “最困难是哪一环?” “一年一度的年终报告。” “呵,有压力。” “嗯,人手不够的缘故,半夜惊醒,时常为此事辗转反侧,虽然职位卑微,也各有 各之忧虑。请把酱油递给我好吗。”不想说太多。 但吃得十分多。 他总记得帮我递这个那个,十分细心。 饭后叫一大盆水果,这还是我第一次吃红毛丹。 散场他又要送我们,便应允,因我并不是最后落车的~个人。但忽然之间小王同陈 小姐要去发电报,车里只剩我同他。 我没有紧张。我的遗憾是从来没遇到一名令我惆怅的,或是心跳加速。 或是欢喜若狂的男士。 我看他一眼。 他说:“有你这样独立的女朋友,一定很开心。”他在打听我的私事。 “有些男人比较喜欢依人小鸟。”我并没有透露什么。 “小鸟是要喂养的,社会不景气,少人愿负担。” 我禁不住笑起来。 他说:“况且,养养就变河马了。”语气失望,不似开玩笑。 在家吃得好睡得好,不必担心生活,自然发胖,其实是很苦闷的生涯,不值得羡慕。 我没搭腔。 像他们那种年纪的男性,大多数不太尊重女性,表面上很大方,骨干里仍觉得养得 起女人是他们的光荣。 在这里便有个距离,俗称代沟。 他不明白何以我沉默下来,但是不要紧,他毋须明白,因为到了家,我下车。 我用锁匙在自己那边进门,静下来仔细听,隔壁没有讯息。 咦,还没有回来? 从中门进去,果然,没有人。 呵,我做初一,他做十五,都九点多,什么地方去了? 我伏在窗框看楼下的停车位。 车子开出去了。 真不划算,两个人负担的车子他一个人用。 奇怪,这么晚到哪儿去?真有他的。 不去理他,自顾自卸妆沐浴,到上床人还没回来,明明十分疲倦,却睡不着,心中 挂念。 到底是有感情的,我感慨,平常没事,这种温文的清绪很容易被疏忽,似令夜,不 过因为他迟回来,感受就不一样。 他极少超时不回,与我一样,下了班老是匆匆回公寓报到。 起床去看他有没有留下字条,没有。 作死,我很生气,无端叫人睡不得。又回到床上。 忽然觉得名份重要,因为女友无资格生气,而妻子至少可以拍拍桌子。 但真等到要拍桌子的时候,还是不拍的好,妻又怎样呢,感情的事,变了就是变了, 是他祖宗也不管用。 天要下雨,男人要不回家,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是妈妈说的。气着不禁笑出来,然 后听见他开门的声音,赶紧装睡。 他打开中门看我一下。 一则我真的疲倦,不想说话,二则不想盘问他,于是心安理得的睡去。 如果他不回来,我又怎么办? 也许还是结婚的好。 廿五岁结婚,以后担子可重了。最理想结婚年龄是三十余。不过那时有没有人要, 可真是大问题。 第二天一早听见他在每间房间里巡回演出,连忙起身陪他。 我看他一眼。破例为他做荷包蛋。 这人很麻木,也不觉得什么特殊恩宠,双眼瞪牢财经版消息。 我在厨房花尽九牛五虎之力,浪费十来只鸡蛋,才煎成不散黄之荷包蛋。 假如通往男人之心的路是他的胃,那我连门儿都没有。我是世上最坏的厨子,我不 是厨子。 他上班我洗头。最怕头发有油腻味,不小心给老板及同事闻见,名誉扫地。 一阵子有位中年太太来采访我,坐在我身边说话,头发有股异味,是油腻与体臭混 合品,这还不止,张开嘴,口气也臭不可当,令我别转面孔。坐半日,她忽然取出刺鼻 的药油,在太阳穴上点一点,姿势还顶骄矜,想表示她也可以弱不禁风。 假使长期在家中耽着会变成这个模样,情愿在写字闲做苦工,是,有时抱病也得支 撑,但至少经过修饰,端庄、自信,并且维持整洁,不住用嗽口水、古龙水,泡泡澡, 香皂,使旁人觉得愉快。 出来做事的人到底是两样的。 头发濡湿便赶着出门,每天早上都不相信会得做完写字台上的工作,但毕竟每日下 班也都做完了。 薪水并不好,许多妇女坐在金铺里,捏住十两八两黄金买进卖出,卖出买进,运气 好也能比我们赚得多,但这不是读书人可以做的。 人一读书便有头巾气,许多事做不出来,白白丧失利益,所以有俗语云,百无一用 是书生。 他最喜欢皱皱眉头说:“这不大好吧,”于是我便即刻听话,不去做不大好的事, 像穿暴露衣裳。化浓妆,迟睡。 说是非,发脾气…… 不是不委屈的。 他的香烟始终没戒掉,我却已被他改造。我怕烦,而他不,我罗嗦,他耳朵有开关 掣,他说我几句,我马上呻吟,受不了,情愿改过自新,我的脸皮薄,他的厚。 总是他赢。 他却说一直是我赢。 这是唯一双方都不肯占便宜之时。 有时冷眼看他很钝很愚蠢地在厨房忙,心中想:这家伙,要不是运气好遇上我,下 半辈子不晓得怎么过呢,难为他有时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不是样子可爱,也不会看 中他。 我还没说出口,他却讲:“唉,你看你,乱成一片,下了班就忘记白天好不好?真 可怜,没有用,不是我帮你张罗的话,光是账单已令你崩溃。” 你说多闷。 我们从不庆祝同居纪念日,不过互相提醒一下,竟在一起渡过千多两千个日子了, 他大嚷:“哗,相依为命,相依为命。” 他是我唯一的,忠实的良朋知己。 做丈夫他不很适合,做朋友,一流。 壮年先生约我午餐,我推辞。 他问:“怕男朋友不高兴?” 我说:“不,只是我自己认为应当维持至程度的节制。” 他叹口气,“吃顿饭而已。” 我只是赔笑。 “那男孩子福气真好。” 我不忘恭维他一句:“阁下魅力惊人,不得不小心防范。” 他也笑。 其实是因为谈不拢。 有空情愿留在家中把毛巾取出漂一漂白,把掉下的钮扣缝好,到超级市场研究新产 品,或是与他出去吃上午茶。 我们一人带一本书,各由各看,并不急于谈话,热恋中男女认为感情如此冷淡必然 已进坟墓,其实相处日久心中已有默契,毋须急急交待,是另一种境界。 我带的书有关心理学,有一项测验,回答百来个问题,可以探测汝与配偶是否相爱。 我自备铅笔,做完测验,答案是:你深爱对方,如果对方感觉相同,相信你们可以 白头偕老,你忍认,为他着想,并且尊重他,恭喜。 我,爱他? 偷偷看他一眼,可能吗,深爱他?一切不过日久产生份关切而已,因为他从来不玩 花样。 他忽然抬起来,问:“笑什么?” 我连忙收敛笑容:“你从来不买东西给我,从来不带我去地方。” 他笑,伸手过来放我手中,“SO?” 奈他什么何?不知多闷。 家里装修,令人感慨万千,把屋子都住旧了,我们真的在一起已不少时间,弄他那 一边时,他搬过来我这边住,弄我这一边,我搬过去他那边睡,装修工人傻了眼,不知 我们两人什么关系。 他那边仍然是白色与原木,我则发起疯来,选许多娇艳的颜色,床是浅紫色的,他 吓得不得了,看到墙纸更抽口冷气,竟是淡黄与紫色小花画小花,他提醒我:“你已过 了做梦的年纪了。” 谁说的,天天晚上都做梦,不过异床异梦,他不知道而已。 有一次梦见所爱的至亲友好全在我住所出现,吃住都由我照呼,我一直对敏仪说: 过来,过来坐我膝上。把她当小孩子。 醒来好笑,没想到在梦中发了财,可以照顾那么多人。 第五年纪念,他忽然说:“我们不如结婚算了。” 我问:“为什么?” “我不愿有人与你争我的遗产。” 我怀疑,“你有别的女人吗?” 他气结,“结不结婚?” “结结结。”这么厌闷,改变一下生活方式是好事。 这时才公诸友好,我想使他们惊喜,但他们都淡淡的,玲说:“你们这么相爱,早 该拉拢天窗。” 我面孔涨红,我以为是秘密,但看他们的表情,都已早知我们同居长久,不过一直 包涵,没有当面拆穿而已。 为什一么结婚?我也不知道。 也许双方都觉得大概是不会分手了,不如结婚。 在众人眼中,我们居然深爱对方。自己倒不觉得,还不是吵架,不满。 发牢骚。 希望旁观者清是正确的。 壮年先生一直说那男孩福气好,他很喜欢我,看得出来。“她连同其他异性吃顿饭 都不肯。”他到处说。 其实我怕累。 人们都是这样结的婚吧。 才早上七点钟,他那两台闹钟已开始作动,他又该起床沐浴,让我眼睁睁。非常苦 恼地干躺褥子上诅咒他的生活习惯。 没办法,都是这样,要不独身终老,那才可以清清静静,与爱猫在太阳摇椅下过日 子,下午端出银器,吃英式茶点。 我没有选择那种淡雅高贵的生活。 扫描校对 敏敏